第一百三十五章 连夜逃狱
金属相击的“叮叮当当”的声音让这大牢显得越发的诡异。
兰茝再次隐身于暗处,眼见那名狱卒俯身开锁,在锁被打开的那一霎那,她突然出现,“砰”的一个手刀砍在他的后颈处。
狱卒昏倒在地,兰茝迅速打开牢房,牵起蔓姬的手道:“走。”
在其他牢房的犯人呆愣的时候,她将她带进水牢,对她道:“这水牢连接着外面的河流,只要跳下去便可逃生。”
蔓姬本就将自己当作将死之人,也不管她说得是真是假,对她点了点头。
两名女子齐齐跳入水中。
巨大的水花之声终于惊动了看守的狱卒,他们正往牢房这边赶来。
水牢之下,有个窄口,兰茝与蔓姬二人此刻便往窄口之中游去,出了窄口便是河道。她们大约游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到城郊河岸。
两人相互搀扶上岸,冷的彻骨的河水让她们同时打了个哆嗦。
月华之下,两名身形曼妙的女子浑身湿透,面对面盘腿坐着,看上去有些狼狈,却有透着一丝入骨的诱惑。
经过一个来回,兰茝早已发髻散乱,而蔓姬在牢内本就披头散发,此刻两人的三千青丝俱贴在面上,如山中的精魄一般。
“你是女子!”蔓姬借着月华看清了兰茝的身形,声音里充满了讶异。
兰茝低头看了自己,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在楚瞻给她的修容药膏要遇热水才能去除。
蔓姬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她道:“没想到羽林军中郎将竟是一名女子。你究竟是何人?”她的声音突然带了防备之意。
是何人?眼前这个女子曾将她一生中最悲惨的时刻演绎的玲离尽致。如今,在她心中,她不过是一个故去之人罢了。
兰茝的目光变得幽远,她面上的笑意有些恍神:“我不过同你一样,是个身不由己之人罢了。”
蔓姬闻言,不再开口。
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兰茝闻言立马身子紧绷,目光犀利的盯着四周,犹如一柄出鞘的剑。
她好似野兽一般的警觉之意让蔓姬有些错愕,看着兰茝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之意。她不过是风月场里吟风弄月之人,只要学会笑意吟吟便好。
但眼前之人承受的显然比她更多,到底是怎样的遭遇才养成了她这样的警觉性。
月华之下,楚瞻,明月与清泉三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兰茝看清了来人这才放下心来。
待楚瞻等人走到她面前时,兰茝有些意外的询问道:“你们怎么会来。”
楚瞻看着兰茝此刻跪坐在地,浑身湿漉的抬头望他,他的目光微滞。
而后,又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摊开了手中带着的披风罩在她身上,“听闻你要来刑部大牢救人,想起外出合适的通道只有水牢一条,心中不放心,便过来了。”
兰茝听到他的解释,眉眼不由的弯了弯,她裹紧了披风,细嗅着上面独属于他的气味,如兰似麝。
蔓姬看着这二人,突然觉得她方才的怜悯之意有些多余了,这该是她艳羡的人啊。
清泉见蔓姬被冷落在一旁,心中不忍。她被世人认为祸国妖姬,也有他在一旁推波助澜的原因,便对楚瞻道:“公子,这边也有一女子。”
楚瞻看也没看身旁的人一眼道:“你家公子常年漂泊在外,又家境贫寒,只能买得起一件披风。清泉你自己看着办吧。”
家境贫寒,买不起披风。兰茝听到他一本正经的满口胡诌,不由的如云杉一般唇角抽搐。
清泉无奈,只得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蔓姬身上。
“你还好吧?”他轻声问道。
蔓姬点了点头。
确认了她无恙之后,清泉这才对明月道:“明月,劳烦你带蔓姬姑娘回四皇子府复命吧,现在也只有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带进去了。”
明月一脸哀怨之意,二话不说敲晕了蔓姬。
兰茝见蔓姬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明月敲昏,心中竟有些幸灾乐祸。
终于有人和他一样吃了明月的手刀。
“你也一同去吧。”楚瞻对清泉道。
听了楚瞻的话,明月这才喜笑颜开:“还是公子对明月好。”
清泉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对明月叹了口气。傻孢子,公子哪里是对你好,不过是想把我俩支开罢了。
很快,两人便带着蔓姬消失在城郊河岸。
“我们也走吧。”楚瞻抱起浑身湿透的兰茝去了城中一家客栈。
正当他们处于温情之中时,刑部大牢里早已闹翻了天。
刑部尚书见到空空如也的牢房,脑中“嗡”得一声炸开了,他跳起来“啪”的一声打在方才被兰茝敲昏的狱卒头上:“人呢,去哪儿了!”
狱卒支支吾吾的开口道:“小人刚一打开牢房便被人敲晕了,实在不知啊。”
刑部尚书再一次觉得他的官场之路要走到尽头了,这次逃得可是谋逆重犯啊,他便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你好端端的开牢房的锁干嘛!”
“二皇子吩咐让我给那女姬换间牢房。”
“二皇子!”刑部尚书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二皇子不是被责令不得出府吗?怎回到刑部大牢来,“你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我仔细说明。”
狱卒这才将事情的始末尽数告知。
刑部尚书闻言,面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意味不明,“既然他不遵守规则,那也别怪我拿他当挡箭牌了。”
梁墨此刻还不知道刑部尚书准备将脏水破在他身上。
他从刑部大牢回到二皇子府时,下人来报,五皇子梁宣已等候他多时。
正好他也有要事与梁宣相商,便快步赶往书房。
在书房内的梁宣见梁墨行色匆匆的赶来,身上还穿着黑色披风,语气带了责怪之意,“二哥,你现在被父皇责令不许出府,但你不仅违抗皇命不说,还去了刑部大牢。难道真如外面的传言所说,你被那位祸国妖姬给迷了眼不成!”
梁墨显然不欲与梁宣商讨此事,对他道:“那位女姬原是梁荃的人,在我与父皇还未去茶楼之前,楚酒便状告我有谋逆之罪,你不觉得此事与他们定有关联吗?”
听他提及状告一事,梁宣露出阴鸷的笑:“我自然想到了,今日我与三哥,八弟还去梁荃府中试探了一番,这梁荃确实是废得不能再废了,若此事真与他有关,二哥也无需担忧,那不过是丧家之犬挣扎的咆哮罢了。”
梁墨听他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想起蔓姬的那番逢场作戏之言,阴恻恻的道了一句:“既然还能挣扎,证明这爪牙还没清理干净,看来要给他来个痛快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燕云归来
次日早朝,刑部的一封折子上呈天听。
其内容直指二皇子梁墨昨日不遵皇命,擅入刑部大牢,并指出在他离去之后,连同伶女蔓姬也不知所踪。
昨日那名被兰茝敲昏的狱卒也被刑部尚书带到殿前作证。
梁王看完刑部的奏折面色阴沉,他本想借此机会让梁墨暂避风头,由他派人暗中查明真相,再另行商议解决之法,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
不仅在他下令的当夜私自潜入刑部大牢,还带走那名伶女。
显然,在梁王心中也认定是梁墨带走了蔓姬。
他对梁墨一向了解,他不是这般不懂审时度势之人,这还是梁墨第一次明目张胆违背他的命令。
看来,无论那名伶女是否真是祸国妖姬,她这条命是留不得了。
“来人,请二皇子来金銮殿一趟。”
梁墨因为被梁王限制不得出府,故没有参加今日的早朝。此刻,他还在府中盘算着如何暗害梁荃以永绝后患。
百官们见宫中内侍奉了梁王的命令前去请梁墨,又见梁王面色阴沉,随时要龙颜大怒的模样,个个吓得不敢吭声,殿上安静的只听得见满朝文武紧张的呼吸之声。
与同僚们的惶恐不同,兰茝此刻万分期待梁墨上殿,不知他听闻蔓姬已不在牢中时,会是何种表情。他们昨日在牢中的对话让她很是记忆尤深。
当然,她最期盼的并不是见到梁墨得知此事。而是昨日,楚瞻抱她去京都客栈的途中,与她说今日外出巡查的燕云会回来,将在朝堂之上汇报公良絮贪污一事。
侍卫去府中相请之时,梁墨以为梁王会在朝堂之上帮他洗清罪名,于是欣然前往。他身边的随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但他也想不出任何劝阻的理由让梁墨不要去这金銮殿
梁墨迫不及待的想解决此事,毕竟只有解除了他的禁令,他才能全心全意的对付梁荃和兰茝。
二皇府离皇宫有一定的距离,侍卫一来一回也花了半个多时辰。金銮殿上的君臣也已沉默了办个时辰。有些年老的文官甚至开始腿脚发软,眼前眩晕。
但梁王不发话,他们自然不能离开。
梁墨是最受他器重的一个皇子,他在梁墨身上倾注的心血远比其他皇子来的多,如今他为了一个红楼女姬违抗皇命,让梁王心中失望非常。
这时候,殿门口处传来了脚步声,文武百官们转头看去,见到梁墨已至,那在胸腔吊了许久的一口气这才长呼出来。
梁墨进殿后,双膝跪地,行叩拜礼对梁王说道:“儿臣参见父皇。”
他抬眸见梁王目露出失望之色,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是父皇第一次对他露出如此失望的神色,想来是与蔓姬当众唱《梁上君子》之曲有关。
“不知父皇召儿臣上殿所谓何事?”梁墨见梁王未与他说话,只得自己先行开口道。
梁王将刑部尚书的折子扔在他面前道:“你自己看。”
梁墨不明所以的从地上捡起折子,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后,顿时惊得面色煞白。
但他也算反应及时,先发制人的斥责几位刑部官员道:“你们怎么办事的,这么重要的犯人怎么会让她从刑部大牢逃走。”
刑部尚书见梁墨开口第一句便是责问他们刑部的罪过,反问道:“据刑部大牢看守狱卒汇报,昨夜除了殿下外并未有其他人去探望过那位女姬。”
梁墨当即矢口否认道:“前去探望又如何,我不过是为了早日证明自己的清白,况且我昨日离开之时牢房之门已经上锁,我又是如何能将蔓姬带走。”
在他心中只有一个答案,蔓姬一定是梁荃的人带走的。
可惜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他也没有证据证明此事定然与梁荃有关。
“小李,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刑部尚书对那名狱卒道。
狱卒上前对梁墨道:“殿下您探视完之后确实离开了,小人也锁了牢房的大门。但是,您在离开牢房之前还特意给蔓姬姑娘换间牢房,要求是需要人少,尤其是男子少。小人虽心存疑惑,但是也安装殿下的要求去做了。正当小人背着身子打开牢房的那一刹那,却被敲昏了。”
“敢问殿下您为何要在离去之前为那女姬更换牢房?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无需于此。还是真如外界传言一般殿下对这女姬动了情。她可是犯了谋逆之罪啊。”刑部尚书这话还是给梁墨留了三分颜面,他也没有兰茝那样的熊心豹子胆,当着文武百官之面状告一国皇子犯了谋逆之罪。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质问也让梁墨无从答起。
他确实违抗皇命,私自出府去了刑部大牢,他也确实说了要给蔓姬换间牢房之事。但他却无法当着群臣的面脱口而出:他为蔓姬换牢房不过是见不得牢中那些低贱的囚犯觊觎她的目光。
梁墨此时的沉默更是让朝中官员认定蔓姬是他带出牢房的,在他们眼中除了他目前无人有动机营救蔓姬。
就连梁王都沉声质问道:“那伶女蔓姬可是你救走的?”
梁墨一个“不”字还未说出口,殿外传来宫中内侍的通传之声:“启禀陛下,工部侍郎文礼、兵部侍郎燕云求见。”
“宣。”梁王此刻正为梁墨救走蔓姬一事头疼,此刻他二人来了也好,正好将朝中大臣的注意力转向别的地方去。
梁王膝下八位有皇子,大皇子因好色中了烟花之毒而被圈禁府中,三皇子平庸,四皇中了软筋散形同废人,五皇子太过阴鸷,六皇子因谋害手足兄弟被圈禁宗人府,七皇子因贪图权势被圈禁府中,八皇子如今还年岁尚由。
在他心中一向认为能继承大业的嫡子,如今又被朝臣状告谋逆之罪,更与被天下学子谴责祸国妖姬的优伶牵扯不清。
这怎么能不叫他心神俱疲。
他有些疲倦的微阖双眼,对站在殿中的燕云和工部侍郎文礼道:“两位爱卿何时从罪奴之臣归京?这城池重建一事进行的如何了?”
文礼和燕云对视了一眼这才开口道:“城池建设并不顺利,刚建好的军姬交易所出现了大面积坍塌现象,据微臣查证,坍塌原因与建造公款被贪污有关。”
还跪在一旁的梁墨闻言,瞳孔微缩,罪奴之城重建一事一开始便是由他负责监造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坐实罪名
文礼将建造军姬交易所所用的砖块沙砾及与此事相关的官员的证词一同交给梁王。
因为建设款项不够,所用建材的都是从其余城镇的废墟处拆下,再用于建造军姬交易所,其中贪污金额已高达几十万两。
当时楼氏满门倾覆,楼皇后去伴了青灯古佛,梁荃声命渐显。
梁王借着令梁荃出使北燕一事扶持栽培梁墨,并将重建罪奴之城一事交给他去办让他在民间建立威信。
不曾想他竟暗中私吞公款二十万,看到这份证词时梁王顿感心寒。
朝臣们见这对父子的矛盾越演越烈,二皇子所犯之罪行一件件的被揭发出来,不由的在暗中抹了把汗。
尤其事那些支持梁墨的官员们,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方将所有人聚于一处,相商一番,看是否要继续支持二皇子。
“本次军姬交易所坍塌伤亡几何?”梁王开口问道。
“因坍塌造成受伤的有百余人,死亡的有十几人。”
罪奴之臣虽然是各国最混乱之所,但是也是各国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国家建立城池,规范贩奴买卖是要从中收取一笔税金的,奴隶的价格越高,这税金的价格也就越高。尤其是军姬交易所里的女姬,若是有姿色的,可以卖出千金的价格也不为过。
梁王见梁墨此时有些慌乱的面色,便之此事与他干系甚大。故也不当面询问,直接下命道:“即日起三司负责调查此事,朕要知道所有涉案人等。
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及大理寺卿三人出列,齐齐躬身应是。这是他们第无数次觉得自己的官场之路要走到了尽头。
梁王这才将目光转移到了燕云身上道:“爱卿有何事要奏。”他的语气中带着不耐之意,他想早些了结今朝的朝议,但燕云接下来的话同样会让他感到乏力。
“臣所奏之事与地方诵词堂一事有关。”
燕云看了梁墨一眼,将手中的一个红木箱子递到他面前道:“二殿下可还记得被你派去地方上监督地方诵词堂筹建一事的翰林学士公良絮。”
殿上的人这才注意到,原来燕云来时还带了一个木盒子。
梁墨紧盯这燕云手中的那个木盒子,在心中猜测里面装得究竟是何物。在他的猜想里应该是公良絮贪污来的金银财宝之类的,不知怎会落到燕云手中。
“自然是记得的,这是不久前所发生之事。”他神情僵硬的说道。
“那今日我便带着故人的首级来向殿下问安了。”说罢,燕云打开了那红木盒子,里面装着的居然是一颗人头,正是公良絮,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直往梁墨那个方向看去。
梁墨吓得跌坐在地,又向后退了几步。朝中大臣见之,个个脊背冷汗直流。
那颗人头似盯上梁墨一般,从箱子中滚出,滚到梁墨的面前,地面上还带着一丝血迹。
梁墨吓的差点惊叫出声。
“燕侍郎,你这是藐视朝议论。”内侍总管开始履行他的本职,呵斥起燕云来。
燕云双眼含笑的看着梁墨,将滚落在他脚边的人头重新装回那木制小红盒。
他又对梁王拱了手手道:“启禀陛下,这公良絮到了地方上第一天便开始收当地富绅的贿赂。一开始只与富绅有所往来,后来开始接地方诵词堂的贿赂,甚至在选举学子当天,用行贿数额高的几名学子替换原本有才之士。公然以权谋私,激起民愤。”
文礼接道:“故我等回程途径此地时,燕侍郎不忍学子蒙受不白之冤,便为命除害了。这翰林学士乃是殿下派去之人,此人在翰林院时,爱财的名声便传来了。殿下派遣这样一位敛财之人,为得就是从中捞取油水,如军姬交易所坍塌一般,收取报酬,偷梁转凤吗?”
梁墨见燕云与文礼你一言我一语的轮番指着他,心中大为气愤又疑惑。公梁絮爱财他是知道的,正因如此,他才在他身边派遣了一位随侍贴身跟随,并在必要的时候捷足先登,将其杀之。
燕云见到梁墨的若有所思之举,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对梁墨道:“殿下可是要问你那位一直跟随公良絮的随侍,臣刚见他没多久,就将他杀死了。对了,殿下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公良大人收授贿赂时常说的话便是‘我乃二皇子之人’,不知道他还用殿下之名做了何事。”
杀了公良絮时,燕云还高喊了一句:奉四皇子意,为民除害。
当地的有识之士纷纷在心中感谢梁荃,也在暗中都梁墨表达了鄙夷之情。
梁墨自然知道燕云方才所言是何意思,公良絮由他的人杀和由梁荃的人杀,后果完全不同。
梁王见事情的一桩桩,一件件都与梁墨有关,看着梁墨的目光不再是从前那般是赞赏与期许,而是充满了怀疑、失望与恼怒。他最终也将这件事交给了三司处理,交代完之后,便让内侍总管宣布退朝了。
百官们得了内侍总管的退朝二字,这才长呼了一口气。这两天的朝议仿佛二皇子的会审一般。
此刻,兰茝的目光透过人群,见梁王一脸倦意,梁墨神情恍惚,她的面上毫无神情。
他们今日不过才抖出三个罪责罢了,梁画写的那份关于梁墨的供词,可是列了十多条罪责。
但梁墨的心志却渐渐的被动摇了,因为蔓姬引起的谋逆之罪,罪奴之城的贪污之案,他派去的公良絮激起的民愤,这三件中的每一件都能影响到他争夺储君之位的可能。
他无法想象,如果不是他,而是他那些兄弟中的任意一个成为了南梁的国君,他的处境将会怎样。可能连性命都不能苟全,他的母后也将常伴青灯古佛一生。
梁墨回到二皇子府时,见等候在书房面露担忧之色的随侍夙凤,有些失魂落魄的问道:“若我失了储君之位当如何?”
夙凤见他进宫一趟,往昔的自信飞扬与傲然神采全数不在,反问道:“今日朝议发生了何事?”
梁墨现在急需找个人倾诉,便将方才之事事无巨细的说与夙凤听,说完之后又满面颓然之色,“夙凤,若我真在父皇面前坐实了谋逆的罪名,那一切全完了。”
“那便坐实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君王之威
梁墨听了夙凤的话,目光震动,一把抓过他的肩膀道:“你说什么!”
夙凤那双沉静的双眸中映出梁墨焦灼的样子,“以殿下目前已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涉嫌谋逆,贪污之案,用人不淑,每一件都是重罪。现在别说陛下会不会将储君之位交给你,便是不治罪亦很难。往日楼府还权倾朝野,皇后娘娘还在凤位之时,朝臣兴许还会支持殿下。如今殿下在朝中的势力全仰赖陛下对您的态度。若是连陛下都对您失望了,那那些臣民自然就离您而去了。”
他的一番话让梁墨的心一下子如坠深渊,“父皇的态度!你未在朝堂之上,没看见今日父皇看我的眼神,尽是失望之色。”
至于那些朝臣,梁墨突然想起此事交由三司处理,三司官员本就与楼府关系恶劣,自然也不会偏帮他,他们定然会借此机会夸大他的罪行。蔓姬被救一事不就是如此吗?
“若殿下真被判了谋逆之罪,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这罪名坐实了。”夙凤再次冷酷无情的提及这句话。
梁墨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口腔发紧的开口道:“那我道是真成了这词里唱的《梁上君子》了,名不正言不顺,乃梁国江山窃贼也。”
“争天下者何来窃贼之说,梁国的山河原归于大楚,楚的江山不知又来于哪朝哪代。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夙凤再次劝说道。楼皇后离去之时曾嘱托他,要不惜一切代价让梁墨坐上这九五之位,还她楼氏满门荣耀。
“可如今在位之人是我的父皇啊。”梁墨说了与梁荃一样的话,但与梁荃不同的是,梁王一向待他不薄。
夙凤走到他面前,对他拱手深鞠了一躬道:“恕夙凤斗胆,问殿下一句,这江山与君父之间孰轻孰重。”
他的话在梁墨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沉重的闭上双眼,平生三十载经历在他的脑海中来回闪现。他已为这储君之位牺牲了太多,为巩固地位而娶了现在的皇子妃,为了逃脱罪责赔上楼府满门,母后的凤位,就连从小看着长大,与他交好的六弟都牺牲了。
现在轮到牺牲父子亲情了嘛?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精光毕露,唇角再次泛起笑意:“看来,只能对不住父皇了啊。”
皇室亲情,便是这般淡薄。
落暮之后,四皇子府内迎来了两位新的客人,正是断鸿楼双姝十三娘与玖娘。
“殿下,我与十三娘已买下因前日改名而客源不断的酒楼。明日断鸿楼在京都的分店便可以开张了。”玖娘向坐在轮椅上的梁泉汇报道。
说完,她的目光还落在他的腿上,猜测着梁荃是真的如传言当中一般形同废人,还是掩人耳目,退居幕后,暗中布局。
梁荃面色微冷的对她点头道:“这京都中人,比起边陲小镇的人更需要一场醉生梦死。”
“那殿下呢?可否尝过这醉生梦死的滋味?”玖娘如往日一般艳色无边,大着胆子问梁荃道。
梁荃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她,冷哼一声。
玖娘这才面色严肃,拱手道:“殿下恕罪,是玖娘僭越了。”
“下去吧。”梁泉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是。”两人一同告退,出门后十三娘还心有余悸的拉了拉玖娘的衣袖对他道:“阿姐,这四皇子目光一看我,我便吓得不敢说话。即使作于轮椅之上也比镇上那些刀客更为骇人。”
玖娘看着天际逐渐消失的曙光,幽幽的道了句:“或许,这就是君王之威吧。”
坐在轮椅之上的梁泉,看着室内的光线逐渐昏暗,冷笑一声开口道:“醉生梦死。”
这十多年来,他从未睡过一夜安稳觉谈何醉生梦死,若不是他的警觉与谨慎,早就死无葬生之地了。
第二日,梁墨依旧没能上早朝,他在府中紧张的等候夙凤的消息。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夙凤才从外面回来。
“如何,外面的人是如何议论我的。”他的声音中带着焦灼之意。
他辛苦数月建立起来的民间威信怕是早已崩塌,但他还是不死心的让夙凤去探听消息。
京都之内都在暗传梁墨的罪行,百姓提及他的名尽是谴责之声,更有人直接言明这梁国的江山不能交到梁墨手中。
但是未免动摇君心,夙凤自然是不能将这些告知与他,“今日,京都之内开了一家断鸿楼,吸引力所有人的目光,百姓们议论之事都与这断鸿楼有关,一时遗忘了殿下。”
“断鸿楼怎会开在京都?”断鸿楼他自然是知道的,几个月前他还让断鸿楼的玖娘去刺杀梁荃等人,她们还对他虚报说梁荃早已经死了,那时他便暗中猜测这二人怕是早已被梁荃收买。
近日,京都因他的那些事闹得满城风雨,断鸿楼却在今日开张了,让他不得不猜测着其中的联系。他甚至猜测梁荃下一步的动作便是利用断鸿楼的名声,在京都内宣扬他曾刺杀他一事,甚至牵扯出梁荃梁荃中了软筋之毒一事,这样一来,他的大不赦之罪中又多了一条谋害皇室族亲。
那他便彻底声名狼藉了,若在民间失了威信,他这一国之君当来又有何意义呢。
“夙凤,你说若我此时出府去断鸿楼会如何。”他看着夙凤,突然道了这么一句。
夙凤虽明白他心中所想,也不得不劝阻道:“殿下即使去了,对事情的发展又有何益处,况且殿下此刻尚在禁足之中,不便出府,不如好好谋划一下这谋逆之事。”
谋逆一词再次被提及,梁墨的心跳都不由加快了几分。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坐立不安,好似这断鸿楼是梁荃专门为他而设的巨大阴谋,就好似最近发生之事一般,他再也经不起任何不利于他的事了。
“既然都下谋逆的决心了,怎会在意禁足之令。夙凤,这断鸿楼我今日是非去不可,你不必再劝。”
夙凤见劝他不住,又换了一种说法道:“殿下如今是众矢之的,不正是惧怕这满城的指责之声才去的断鸿楼吗。若是您公然出现在断鸿楼内,不怕百姓们见到您,这议论之声又从断鸿楼转移到您身上吗?”
怕,他当然怕。
梁墨觉得他这辈子从未这般憋屈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乔装打扮
“砰”的一声巨响,他将桌上的茶壶杯盏全数扫落在地。
“乔装打扮吧。”他喘着气,咬牙切词的说道:“将我乔装成民间百姓的样子。”本就没有多少京都百姓知晓他的样子,再经过一番乔装,怕是认不出来了。
夙凤看着这样的梁墨,摇了摇头,心中升起失望之意,但他还是未拂了他的意思,开口道:“是。”
眼前之人终究是在无限荣华之中长大,即使一直都在争夺皇权,亦是金尊玉贵之身,哪里懂得何为隐忍,稍有风吹草动便能令他心神大乱。这一点,比之一向擅隐忍蛰伏的梁荃远远不如。
就好像骄傲的孔雀失去了它的翎羽,如同失去了荣光万丈,成了一只哀鸣的鸦雀,引来丛林中潜伏的狼,将之一口咬断脖颈,吞食入腹。
因为边陲小镇的断鸿楼在京都开张的缘故,集市上变得更加的热闹繁华。断鸿楼内有最烈的酒与最艳的美人这个传说成功吸引了汴京城内的臣民们。
兰茝结束了朝议,从宫中出来之时,马车途径断鸿楼,便让驾车的云杉停下。
她一眼看去,见到断鸿楼内熟悉的红色声音,轻笑的道了句:“倒是许久未见断鸿楼内的故人了。”前几日她还和楚瞻说,怀念起断鸿楼的醉生梦死来。
云杉这几日眼见那间乏人问津的小酒楼因为将菜名改变成了诗词而客似云来,又因为民间的诗词风波而人走茶凉,如今被断鸿楼接手而再次声名鹊起。不由感叹京都风云就如这件小酒楼一般,瞬息万变。
他突然想起,断鸿楼的玖娘与十三娘曾刺杀过他们,不由开口问道:“她们不是梁墨的人吗?此时梁墨将要大祸临头,这京都之内突然开了一家断鸿楼,可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梁墨的人?见云杉似乎还不了解实情,兰茝笑着解释道:“这玖娘与十三娘二人早已成了梁荃的人。”
见到云杉面上错愕的神情,兰茝满意的跳下马车。便是她当日也是万分惊讶,梁荃能够重用刺杀他之人,这样的心性与胆色远非常人所能及。
兰茝眉眼带笑的走进断鸿楼,此刻刚从宫中出来,身上还穿着官服,在人群中显得异常显眼。她如今在京都之中也算是一位风云人物,举凡在京都内有点地位的人,无人不认识她。那些人见到她纷纷向他问好之后,又避如蛇蝎一般退到三步之外。
这位可是敢公然状告皇子之人,他们深怕有哪里让这位爷不爽快了。
兰茝唇角挑笑,看了一眼那些神色惶恐的世家子弟道:“怎么,你们很怕我。”
“哪里哪里。”这些人纷纷陪笑道。
在楼上招呼客人的玖娘与十三娘听见楼下的气氛似乎不对,齐齐走下楼来。
她们见到人群中的人,有些惊讶,尤其是十三娘,对兰茝是心中藏之,无日忘之。与她朝夕相处的玖娘又怎会不知她心中想法,拍了拍她的肩道:“走吧,招呼贵客去。”
“楚大人,当日一别,已数月未见了。”
兰茝正与这些世家子弟周旋之时,便听到一熟悉的女子的声音,声线慵懒妩媚,闻之令人心头一荡。
她抬眸望去,俱是一声红衣的玖娘与十三娘向他款款走来,玖娘的唇角如往昔一般噙着三分笑意,顾盼声飞,那些世家子弟们见到她眼神都直了。
十三娘倒是不似她这般媚态横生,许是见到兰茝的缘故,她的步伐有些拘谨,看向兰茝的眼神中带着惊喜与羞涩之意,与玖娘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样的女子亦是那些男子的心头好。
见到美人,这些人的态度瞬间就热络了起来,有位世家子弟大着胆子问道:“你们便是传说中那最艳的美人,果然名不虚传,不知两位姑娘芳龄几何,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玖娘看了她一眼,媚眼如丝,那白皙如玉的双手涂满了朱红的蔻丹,她的指尖轻划过案上的苹果,对那子弟娇笑道:“奴已是双十年华,刚至京都,尚未婚配。”
这名子弟刚想说一句甚好,却惊恐的发现她手中的苹果已变了色。
其余子弟见之亦吓得退避三舍,与方才见到兰茝时一模一样。
兰茝见状,双眸含笑的对玖娘道:“玖娘倒是一如往昔啊。”
玖娘看着兰茝身上的官服道:“玖娘竟是不知,大人在京都是个风云人物。”说罢,她又对站在后头的十三娘道:“十三,你来招呼一下楚大人吧。”
十三娘上前,小心问道:“大人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
“那您今日前来,可是要饮酒。”
饮酒啊,她怕是无福消受了,她对十三娘笑道:“刚下朝,听闻这里开了家断鸿楼,便前来探望一下故人。”
故人二字让十三娘心头激荡,双颊微醺。初见时的那份烈性如今已当然无存,此刻的她好似一坛果酒,散发着甜香。
“那大人便这边请吧。”她将兰茝带至大堂内一个僻静的角落。
兰茝走到那角落,刚要落座,便见一人在断鸿楼前徘徊不前,此人穿着粗布衣裳,头戴帏帽,见有人看向他时眼神闪躲。
兰茝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狡洁的笑意,对十三娘道:“十三姑娘,门口似乎有一人往这里面看了许久,你不去招呼一下吗?”
十三娘本欲与兰茝畅谈一番,此刻见她让自己招呼客人,顿时眼神晦暗道:“那大人稍等片刻,奴去去就来。”
十三娘离桌之后,兰茝举起桌上的清水饮了一口对云杉道:“今日倒是幸运,不仅重逢故人,亦等来了熟人。”
云杉不懂他的话,面无表情的端起桌上的杯盏饮了一口清水。
断鸿楼内,可饮用的除了烈酒便只有清水。
在门外徘徊之人正是梁墨,他面上已乔装过,但是还是生怕别人认出他来,便头戴帏帽,在门口见到数位相熟之人,更是不敢进入,只好一直观望。
谁能想到,在门口鬼鬼祟祟之人,竟会是不久之前受梁王器重,在京都内手眼通天之人呢。做在酒楼里的这些世家公子,哪个不曾巴结过他。如今倒变成了,他见着他们闪躲起来了。
十三娘走到梁墨的身边,出声询问道:“这位公子,您已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可要进门坐会。”
第一百四十章 邀君入局
梁墨正陷入自己的思绪,还在踌躇中,此时骤闻十三娘的声音,有些反应不及。
十三娘耐着性子再问一遍道:“公子可要进去坐坐?”
“也……也可。”他终于听清十三娘的话。
断鸿楼内此刻正是喧嚣和热闹之时。虽然梁墨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但他是一国皇子,又涉嫌谋逆之罪,故京都中人都是在私下里议论。
只是今日许是烈酒烧喉的缘故,这些人的胆子也比平日里大了几分,乘着酒劲上头就公然讨论起皇子间的事了。
“二殿下怕是与储君之位无缘了,我听我那在三司的兄弟说,昨日原本对二殿下一事焦头烂额,但不止是谁暗中派人呈上了一份罪状,里面里面事无巨细的记录四皇子的各项罪行。”这位世家子弟可以压低了声音说道。
其余人听了他的话纷纷来了兴致,问道:“可有探得上面是何内容。”
“这是机密,我哪里能知道。不知道有没有在今日的朝堂上上呈,若是陛下见之,二皇子殿下准也会去了那地方。”这人颇为自得的猜测着
“什么地方?”
“就是七皇子在的那地方啊。”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宗人府。
有一世家子弟许是初次喝这种烈酒,很快就醉意上头,拿着酒杯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对众人道。
“你们说,若是二皇子无缘储君之位,那其余皇子中谁比较合适啊。”
梁墨一进到断鸿楼内就听到了这句话,他顿时停下了脚步,双眸微迷,目露危险之色,一改方才得犹豫,直视那位学子。他亦很想知道在这些人眼中,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坐上这个皇位。
他此刻谁身穿麻布衣裳,头戴帏帽,看不清模样。但是他毕竟做惯了上位者,便是站在那,浑身得气质也与旁人不同
第一位学子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虽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还是在心中猜测是宫中得哪位大人物,想来是听到了他们方才得大逆不道之言。他赶忙上前去捂住那名醉酒学子得口鼻,又对他点了点头。
众人被梁墨这么一看,纷纷不敢再讨论。
梁墨冷哼一声,上了的雅间。
方才的讨论让他的心绪烦燥到了极点,万分想大醉一场,便毫不客气的差遣十三娘道:“去!哪酒来!”
“不知道这位爷要喝哪种酒呢?”十三娘看着还是年龄少女,但在边陲小镇生活多年,见过各式往来人物,自然不会被梁墨的这一句话吓到。
笼罩在帷帽里的梁墨看不清神情,他的声音却带了一丝轻嘲之意,“你们这,不是有传说中最烈的酒名醉生梦死吗,就它好了。”
正在招呼客人的玖娘见状,拦下了十三娘道:“这位让我来招呼吧,你去招呼别的客人。”
十三娘点了点头。梁墨此刻在她心中的形象是阴阳怪气的,她半刻也不愿与他多待,如今玖娘能够接手是再好不过了。
十三娘离去之后,玖娘看着独自一人坐在室内的梁墨,眼波流转,笑意更深。十三没有看住来里面做的是如今饱受争议的二皇子梁墨,她是看出来了。他们在京都内大张旗鼓的开这断鸿楼可全是为了他啊。
本来坐在楼下大堂角落的兰茝与云杉二人也坐到了二楼。
十三娘见他们俩上来,诧异的问道:“大人怎么上来了,可是因为楼下的议论之声扰了大人的兴致。”
兰茝的余光瞟到梁墨的那间雅室,此时玖娘正为他送上断鸿楼独有的烈酒,笑着对十三娘道:“没有,只不过觉得这楼上的风景更好。”
十三娘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深意,又为他们空空如也的桌上添了些边境特有的糕点吃食,对她道:“那十三先行招呼客人,便不打扰大人欣赏风景了。”
兰茝点头让她去忙。
云杉见兰茝一直盯着那个头戴帏帽之人,小声询问道:“从那人进来起,你便一直在关注他,甚至随着他一起上了二楼,这人有何不妥之处?”
“没有任何不妥,这人能来此地是大大的妥,你可知他是谁。”兰茝笑着反问云杉。
“他带着帏帽,看不清样子,我如何能知道他是谁。”
兰茝一语石破天惊,“他是梁墨。”
梁墨!这个名字成功让云杉那面无表情的脸破功:“怎么会,你是如何看出他来的?”
兰茝没有与云杉解释。
从她知道这断鸿楼在京都开分店那一刻,她便知道此局专门为梁墨而设。
梁墨近来的处境已是四面楚歌。从他与蔓姬一事便可看出,他…对权势的执念是八位皇子中最深的。他为了这储君之位,深耕朝堂二十多年,在朝中权势滔天,如今眼看着大厦将倾,又会心甘?
又怎会不似惊弓之鸟一般,对任何不利于他的风吹草动命感。他曾令玖娘暗杀过梁荃,如今断鸿楼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在京都之内开了分店,怎能不让他坐立不安。
他不得不亲眼过来看一下。但是他如今在已被禁足,又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不得不乔装改变一番。方才她见他在门口鬼鬼祟祟,见到旁人看向他时躲躲闪闪,尤其是对世家子弟,便知他就是梁墨了。
“你没看见他方才的样子吗,在门口躲躲藏藏,犹如窃贼,不正是那梁上君子梁墨吗。”兰茝话中有话。
云杉嘴角抽动,勉强认同了她这牵强附会的理由,又看了一眼四周,周围人都在相谈畅饮,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向,这才问兰茝道:“他曾派断鸿楼的人暗杀过你们,如今断鸿楼突然出现,是不是也了传播他曾刺杀四皇子的事情啊。”
兰茝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
梁墨必然也是如云杉这样想的,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以防他们散播任何不利于他的言论。
云杉的想法之所以与他不谋而合,完全是因为前阵子六皇子下毒,涉嫌谋害梁荃,被圈禁宗人府一事。
若是梁墨曾暗害梁荃的消息被抖了出来,那他的罪名比起梁画只高不低。梁画谋害皇子被软禁宗人府,若梁墨也谋害皇子,但又涉及其他多项罪名时,自然不能比梁画的刑罚低,不然这天下百姓都会指责梁王有失公允。
有梁画的案例在前,梁墨又对梁王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便知梁王将梁墨重新发落的可能性更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梦未觉
但是,对梁荃来说,他设计此局的真正目的并非是抖露出梁墨曾刺杀他们的这个罪行。
方才,那些醉酒的学子也说了,刑部已收到陌生之人送去的梁墨所有的罪证,其中便包括这件事。
“是为了引蛇出洞,有一些事情必须要梁墨亲口承认。”
在兰茝与云杉议论的这会功夫,玖娘已与梁墨交流了一番。
梁墨见为他送酒的人,不是方才那位,便略带警觉的问道:“你便是断鸿楼的玖娘。”
他虽曾命玖娘二人去刺杀梁荃,但这都是通过手底下之人去完成的,他与玖娘今日亦是初次见面。
方才见到十三娘时还未有这种感觉,如今突然换了玖娘,他才想起自己曾遭她们背叛,更谎报消息说梁荃已葬身在大火之中。
玖娘媚眼如丝的应道:“奴是玖娘。”她自然听出梁墨话中暗含对往日之事的恨意。但梁墨今日是乔装打扮来得这里,自然不能对她如何。
玖娘有恃无恐的将酒壶与杯盏放到他面前道:“这便是本店最烈的酒醉生梦死,还请爷慢用。”
梁墨便是再不知隐忍也知道他现在不能对眼前之人如何,更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便语气阴鸷的说道:“知道了,退下吧。”
玖娘也不欲与他多交流,很快便离去了。
梁墨看着那抹红色的背影,想起了另外一个同样背叛了她的女子。后来又转念一想,她从一开始便是在自己面前演戏,何来背叛一说。
他心中越发烦闷,将酒倒在杯盏之中,又从怀中取出银簪,试探了一番,确认与毒,方才放心饮用。
烈酒烧喉,连续几杯酒下肚,梁墨便感意识昏蒙,头晕目眩,连带着看室内的摆件都带了重影。
“这酒果然名不虚传。”他含糊不清的说了这么一句,鼻尖却闻到了一股异香,正是梁荃当日中的浮生香。
醉酒过后,嗅了这浮生香,便能见到他心中最深往之事。这至烈的酒配上这致幻的浮生香,才是真正的醉生梦死。
此刻梁墨的目光开始变得迷离,甚至摘下了帏帽。
玖娘见浮生香已经起了效用,便对坐在一旁关注此事的兰茝道:“大人不一同来看看吗。”
她见兰茝原本坐在大堂,却突然换位置来了二楼便知她已经猜透了事情的始末。
兰茝含笑起身对云杉道:“我去去就来。”他们的这整个计划云杉并未参与其中,这一切光系重大,兰茝也不得不屏蔽着他。
云杉亦是个明白人,自然不会因为此事责怪兰茝。
兰茝跟随玖娘进了这间雅室,玖娘在她进门之后立马从室内将门反锁了起来。
她看到梁墨放在酒盏旁的银簪,暗道梁墨也是个小心谨慎的,只是这浮生香乃是迷药,不是毒药,用银簪也试不出什么来。
“听闻这浮生香能让人见到心中最深往之事,此刻梁墨正沉溺于黄粱一梦之中,我们要如何从他口中问到我们想要的情报呢。”兰茝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我们只能等他做完这场梦了。那时,致幻者的大脑会陷入片刻的混乱,无论别人问什么都会乖乖回答,但这时间长短因人而异,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甚至有些人会没有。”
玖娘的话让兰茝想起了梁荃,当日他亦是中了这浮生香,虽不知他心中深往之事是什么,但是他却能不为梦境所惑,自己清醒过来,可见其心性之坚韧远非常人所能及。
不知道,他的族亲兄弟二皇子殿下又会如何。
这时候的梁墨已经完全沉溺于梦境之中。近日来他位于风口浪尖之上,终日惶恐坐立不安,没想到自己却突然皇袍加身,万千成名对他山呼万岁,楼府再次权倾朝野,楼皇后成了一国太后,梁王已经是太上皇,退居幕后颐养天年。那些与他相争的兄弟们一个也没在,甚至连兰茝也不曾出现。
前后巨大的反差让梁墨贪婪的接受臣民们的朝拜,不愿意清醒过来。
而兰茝与蔓姬二人也足足等了他三个时辰,甚至中途还用了饭,让等他的云杉先回了官舍,梁墨还沉浸在梦境之中。
玖娘看着梁墨,用她那迷人的嗓音开口道:“看来,最近发生之事让他饱受打击。只有在现实之中越失意之人,才会越发沉溺于这虚幻的梦境之中,明知是梦,却不愿清醒。”
在这件事上,兰茝才真正体会出梁荃于梁墨之间的区别来。
难怪楚瞻说,这倾覆山河一事,是需要清醒之人去完成的。
直到月华初上之时,梁墨的神情才发生了变化,不似白日那般,做出眼高于顶的模样。这时候的他,神情木讷呆愣。
玖娘见他终于结束了梦境,对兰茝道:“殿下说,若是大人到了这断鸿楼,便让你来询问。”
“他怎知我定然会来断鸿楼?”玖娘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兰茝始料未及。
玖娘回忆起起梁荃吩咐她时的清醒。
黄昏落幕之时,大片余晖之中,那个一向如寒冰一般冷酷之人的面上出现了一丝柔色:“若是京中开了断鸿楼,必然又会闹得沸沸扬扬,以她的性质倒是会前去凑热闹,若是她去了,方才的问题,就让她去问吧。”
“玖娘不知,殿下口中的她指的是何人。”
“羽林军中郎将楚酒。”
玖娘当日以为他定然与兰茝商议过这个计划,便应承了下来,但此刻观兰茝的神情却像是全然不知情一般。
于是,她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大人可知要问哪些问题,若是不知便由蔓姬代劳吧。”
兰茝只是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对玖娘道:“不必,你先下去吧,这些问题由我来问更加合适。”
见她这般肯定,玖娘也不在说什么,反正梁荃也是那样吩咐的,于是她退出了这件雅室。
梁荃想要问什么,兰茝自然是知道的。他们设了这么大一个局,便是要让梁墨成为众矢之的,从而生出谋反之心,便是她当庭状告他犯了谋逆之罪,亦是在提醒他还有此路可选。
如今,梁墨终于被逼近了风口浪尖之中,刚在梦中体验过权势的滋味的他,是否能如他们计划的那般坐实了这谋逆之罪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夜筹谋
“殿下方才在梦中看到了什么?”兰茝笑意吟吟的问道。
梁墨呆愣的面上浮现起无限神往的笑意:“皇权在握,主宰山河。”
“哦?可这终究是梦。只要殿下醒来,便会发现大势已去,臣民离心,这千里江山与你再无瓜葛。”她的声音里带着惋惜之意,面上却是幸灾惹祸的笑着。
此时的梁墨自然看不到她的笑容,这场梦让他成为储君的决心更加坚定。不!储君之位如今已不能满足他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接受万民的朝拜,听那富丽堂皇的皇城内响彻山呼万岁之声。
“最后的山河之主只能是我,父皇不给,那我便用争的吧。天下之人皆传我访了谋逆之罪,我又怎么能负了天下人,不坐实这个罪名呢。”他的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
兰茝听到这便知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梁墨现如今已生了反心,只待确认了时日,汴京城内将迎来一场龙虎之争。
她颇为赞誉的对梁墨道:“殿下好雄心,好气魄,不知这山河你要如何争,何时争?”
室内一下子陷入了寂静,梁墨神情痛苦,他似还未有周全的计划,只是不断重复着,越快越好,越快越好。似乎在极里克制自己将这惊天计划脱口而出。
在残存的理智与矛盾的挣扎中,他的意识逐渐清明,也逐渐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容。
“楚酒!”他惊讶的叫出声来,“你怎么会在这!”声音带着一丝惊慌之意。
兰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倒是第一次见到一向眼高于顶的二皇子殿下此刻宛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看着她。“今日断鸿楼开张,臣慕名而来,正欲喝酒之时,发现了醉酒的殿下。为什么会在这?”她提高了声音道:“这话应该我问殿下比较合适吧,您现在正处于禁足之中,怎会到这里来?”
他看到被丢在一旁的帏帽,瞳孔微缩,他竟将帏帽摘掉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梁墨突然用命令的口吻对兰茝道。
如此迅速的转变让兰茝有些始料未及,她想起曾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六皇子梁画,及大皇子梁砚,倒是对梁墨颇为佩服。
即便现在处于下风,他依旧是一国皇子,而她是朝臣,她再不能对他如何,只能老实回答,“如今已过酉时。”
酉时已过,那不就是夜幕降临了吗,他竟在断鸿楼内醉了一天,他又看兰茝现在还身穿官服。像兰茝这样的武官,一般只有在朝议之时才会穿官服,其余时候以穿军装为主。
既然穿着朝服那便说明他下了朝之后便来这里,并未回官舍。这个判断让梁墨心中感到慌乱,但是他并未在兰茝面前表露出来。只是他因为醉酒刚醒的缘故,脑袋钝痛,不记得醉酒这段时间发生得任何事情。
若是单纯得饮酒不可能一天都在断鸿楼,梁墨目光紧盯着眼前之人并未在她面上看道任何得醉意。那她在这一天定然与他有关,是为了抓住他再次不顾皇命,私自出府的把柄,还是宣扬他曾经刺杀梁荃一事?
兰茝见梁墨半天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她倒是能够理解梁墨,本就是众矢之地,乔装打扮而来,却不省人事醉了一日,又被她这个敌对这人发现,怎么会不多想呢,越是猜测不到之事,越是深入联想。
想到着,她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那曾被梁墨捏住的地方,心中一阵快意,但还是尽了臣子的本分对他道:“如今夜已深了,可要微臣通知殿下府中之人前来接您。”
“不用!”梁墨听了他的话立马咬牙切齿的拒绝了他,若是他府中之人真的来了这断鸿楼,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顾皇命,私自出行了。
他从地上捡起帏帽,再次戴在头上,似威胁一般对兰茝说了句:“若是让本殿知道你在外面到处宣扬我今日来了此地,你就死定了。”
兰茝对他拱手躬身道:“臣定会为殿下保守秘密。”她说的一本正经,让梁墨心中更加不爽,冷哼了一声,走出室外。
夜晚,让这家酒楼显得更加热闹了,京都之人都沉浸在烈酒带来的快感之中,无人注意到一个头戴帏帽,深穿粗布衣裳之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也没有听见二皇子这样的字眼,这让梁墨暂时放心下来,往二皇子府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想到,他出府之后,兰茝也随着他一同出府了,悄无声息的隐匿在黑暗之中。
随侍夙凤自梁墨走后不久便在二皇子府后门等他,足足等了他数个时辰也没有见他回来,心中焦急不已,但梁墨出行乃是隐秘行动,他无法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断鸿楼去找梁墨。
终于,在等了数个时辰之后,他才看见头戴帏帽的梁墨向这边走来,脚步急切。
他赶忙上前去迎接,开口问道:“殿下这一趟去了许久,发生了何事。”
梁墨瞳孔微缩,看了一眼四周,对夙凤道:“进去说。”
两人快速从后门进府,这门又被府中侍卫从里面上了锁。
兰茝原本躲在拐角的墙根之下,听见他们的声音消失后,才从拐角处闪身出现,翻身跳上了屋顶。她站在高处向下望过去,恨快便见到这二人进了室内。
兰茝又跳到他们所在房间的房顶之上,偷偷掀开了一片青瓦,趴在瓦片之上,观察着室内的动向。
若她判断的不错,梁墨见到她以后心中定会着急着回来找人商议对策,所以她在知道他快醒来之时并没有马上离开,特意出现在他的面前。
此刻,室内灯火明亮,照得梁墨得双眸也亮得惊人,“夙凤,我今日在酒楼饮了醉生梦死,做了一个很长得梦,梦中我为君三十载……”
梁墨开始对夙凤说出了梦境中得故事。兰茝没想到梁墨一回来不是马上询问这位随侍怎么办,而是在大谈梦境,为君三十载,这真是一个冗长得故事,让在屋顶上得兰茝听得昏昏欲睡。
半个时辰过后,他得春秋霸业终于要讲到了尾声,但他言语间得兴奋之意却分毫不减,“夙凤,我已经迷恋上这种感觉了,这种高高在上俯视一切,掌控一切得感觉。我现在恨不得立马与你商议谋反之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来回奔波
此刻趴在房顶之上得兰茝听到他这句话,不由一阵心跳加快。
室内明亮的灯火将梁墨此刻志在必得的神色衬得越发得兴奋。夙凤没想到一次断鸿楼之行让原本颓唐丧志的梁墨重新振作起来,这倒是不虚此行。
“这次前去断鸿楼可有人将你认出来?”他开口问道。
梁墨眼中精光毕露,“待我醒来之时,发现楚酒就坐在我的面前,而我的帏帽是摘下的。”
“看来,他们是设了局诱殿下前去了。”夙凤面色凝重的说道。
“无妨,一开始我亦担忧楚酒会泄露我的行踪,做出不利于我之事,但回来的这一路我幡然醒悟,如今我已行至水穷处,另辟蹊径才能助我成就大业。”这时,他依旧不指望梁王能够将储君之位传给他了。
夙凤点了点头,欣慰于梁墨的开窍,这才对他道:“往日城郊及京都防卫军的兵权集中在四皇子手中,禁军又由陛下一手把控,想要成功让陛下退位,凭借着二皇子府中的这些府兵是万万不能成事的。但是,经过梁荃中毒一事,兵权分散……”
房顶之上,夜风拂过,青瓦透着冰凉之意,兰茝俯身在瓦片之上听着室内的商议之言,心却是一片火热。从上往下,她看不清梁墨此刻的神色,但听着他的声音,兰茝觉得颇有几分指点江山之意。
他们畅谈了数个时辰,直到黎明十分梁墨才拍板决定。正激动不已的梁墨此刻也没想到,有人正趴在他的房顶之上几个时辰,将他于夙凤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
见他们终于停止,兰茝长呼了一口气。她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了,她一直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片刻也不敢走神。好在她是练武之人,身体素质甚好,即使趴着吹了一夜的冷风,手脚依旧可以灵活的活动。
她的双眼亦和房中二人一样带着兴奋之意,梁墨的这个布局倒是甚为精彩。
她轻微的活动了一下手脚,从房顶之上离开。天马上就要亮了,又是一天的早朝,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因为趴在房顶之上的缘故,那身官服满是皱褶,还沾满了青灰。于是,又折回了官舍。
好在官服不止一套,可以换着穿,不然她现在的样子若是上了早朝,只怕会被治大不敬之罪。
匆匆换好了衣服,洗漱一番后,天色还有些昏暗,云杉此刻怕是还在沉睡之中无法给自己带早点。
兰茝便一个人前往膳厅进食。此刻膳厅才刚开门,厨娘们才刚蒸出第一笼的包子,刚拿出来。
有一位厨娘见到兰茝,愉快的招呼道:“楚大人今日亲自来啦,您哪位随侍呢。”
兰茝笑着答道:“尚在睡梦之中。”
厨娘这才反应过来此时还很早,但是有大人起得比随侍还早的,她倒是头一回见:“大人得稍等片刻,现在只有一笼包子。”
“那便给我一个包子吧。”
兰茝从厨娘手中取过包子。刚出笼的包子还有些烫手,她放在手中左右来回颠着,直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待包子冷却之后,兰茝双手捧着,一边咬,一边整理着她听来的情报,所以这一路走到极慢,到宫门时,天已经大亮了。
各位官员的马车已至皇宫门口。她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己,不由暗笑比起诸位同僚,她这官做的可真够落魄的。
今日朝议,波澜再起,关于二皇子梁墨一案有了新进展。三司官员对梁墨所书的那份罪状联合调查确认之后,将其上呈到梁王面前,梁王见之更为震怒,当即退朝。
梁王虽然没有立即下令判梁墨的罪名,但是朝臣们都知道,二皇子如今大势已去。
这一幕早就在兰茝的预料之中,反而是提早退朝正合她意,若是她再听那些老臣讨论下去,只怕会在大殿之上直接昏睡过去。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未能休息,又是一路奔波来到四皇子府中,进门后也不问管事梁荃现在在何处,直接往书房方向走去,自吩咐了管事一句,若是你们殿下来了,便说我在书房等他。
管事还未和她说书房上了锁,她便运起轻功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管事的面前了。
管事只好无奈的去内院中找梁荃。
“殿下,楚大人来了。”
梁荃此刻在院中于楚瞻下棋,自楚瞻重新住回四皇子府后,这二人终日朝夕相对,对弈品茶,谈论天下诗句。每次明月都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分外怀念起清泉来,但是此刻清泉因为蔓姬的缘故,正在接受三司的调查。
梁荃见管事身后并无人,对他道:“她此刻人在何处,怎么没有与你一道来。”
管事面露尴尬之色道:“楚大人今日似乎十分急躁,来了之后只说了一句让殿下自己去书房找她,便马上离开了,只是这是书房还上着锁呢。”
梁荃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得让人难以捕捉,面上不辨喜怒的开口道:“她如今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大摇大摆的来我府中不说,还指使我去见她。”
他刚说完这话,便站起身来,对楚瞻说了一句:“失陪了。”便向书房走去。
梁荃离开之后,明月立马坐到他的位置上,玩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对楚瞻道:“公子,你怎么不去。”
“大概能猜到什么内容,便不去了。”梁墨终于按捺不住,要出手了。
这时候,梁荃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见到眼前的景象有些诧异。
兰茝此刻正坐在书房门口,因为太过困倦的缘故已经昏睡过去,她的头埋在双膝之间,将自己抱成一团。只怕,她这件官服也要脏了。
梁荃走上前去,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见她没有反应,这才确认她是因为太过疲倦而睡着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蹲下了身子,将她拦腰抱起,对管事道:“把门开了。”
管事此时已被他的这番举动吓傻了眼,他想起去年楚大人中毒时,他家殿下的反应也是这般的奇怪,再结合殿下曾下命楚大人可以自由出入四皇子府,看向他两的目光就更加奇怪了。
“把门开了!”见管事愣在一旁,梁荃再次出声提醒,管事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把门开了。
他眼见梁荃抱着穿着官服的兰茝进门,眉眼之中的担忧之意更甚。
第一百四十四章 管事之忧
梁荃将兰茝轻放在书房内的软榻上,正欲为她盖上毯子时,她却警觉的惊醒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突然睡着了,而梁荃此刻手中正拿着毯子。
“醒了。”梁荃开口问道。
兰茝从榻上惊坐而起,歉然的对他道:“殿下,是微臣无状了。”
梁荃看着她眼下一片青黑,便知她是一夜没睡,不然不会这般无矩的在他书房门口就睡着的。于是他将毯子放在一旁,冷硬的开口道:“既然醒了,那便起来身吧,你应该有很多事要汇报,汇报完了早些回去歇着。”
兰茝许是太过困倦的缘故,有片刻错愕,待她察觉出来梁荃话中的关切之意时,这才站起身来,对他道:“谢殿下关心,只是臣汇报之后,还要去宫中值守,怕是不能休息了。”
“别去了,等会我派人和禁军统领说我找你有要事相商,让他换个人顶上。”分明是关切的话语,从他口中说来却分外的冷硬。
“是。”
“昨日断鸿楼一事如何了,可见着梁墨?”见她同意梁荃这才说起正题。
兰茝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何止是见到,昨日真是精彩万分,直到黎明时分,臣才从二皇子府中出来。”
她将这一天一夜所发生之事,无巨细的向梁荃汇报了一番,尤其说明了梁墨的梦,他的谋反之言以及夜半梁墨与夙凤商谈的计划。
梁荃听完之后,那双幽深不见底的双眼带着深意,“想要利用我手中被分散的兵权?看来,需要召集武将们配合一下他了。”
兰茝没有言语,接下来之事,便由梁荃自己去筹划。他似乎甚少召集他手底下的人一同出谋划策,而是单独指派任务,然后只汇报给他一人听。
就像她不清楚他手下的那些幕僚,如楼式微等人都在干嘛,那些被分散了兵权的武将也入了这个局中。燕云从地方回来之时,她方才知道他去刺杀公良絮了,她也是下朝途经集市听见议论之声,才知断鸿楼在京都开了分店。但他们同样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还有楚瞻,他派遣明月试探梁王,让清泉入诵词堂……
在这个局中,每个人都以梁荃为轴心而运转着,各自为局,又相互不知,织成了庞大的巨网逐渐笼罩着京都。
“若殿下没有别的吩咐,那微臣先行告退了。”兰茝如今在她面前的态度都是礼貌而疏离。
梁荃看着她的目光隐忍而克制,“回官舍吧,你的事我等会就去解决。”
“那微臣先谢过殿下了。”如今她的该做之事都已经做了,就看梁荃怎么安排以及梁墨何时行动。片刻的放松让她的困意似排山倒海而来,也不推辞梁荃的好意。
“这次的事你办得很好。”梁荃看着她极力隐忍着困意,眼中不可抑制的闪过一丝笑意。
兰茝退出了书房,见到管事与他道了句谢,再次运起轻功,如风一般的离开。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了,毕竟她实在是太过疲倦。
管事再次没能与她说上一句话,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只能无奈的摇头,前去找梁荃。
原本殿下与那个神仙模样的公子朝夕相对,饮茶下棋他已然觉得不妥了。但那二人之间还算守礼,他虽觉得不妥,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但是,他方才分明亲眼瞧见自家殿下抱着楚大人进门,他便不得不要与殿下深入谈一下。
兰茝离去之后,书房的门并没有关,管事对着敞开的门敲了三下道:“殿下。”
梁荃此时正在思考兰茝方才所说的情报,并未听见敲门之声。他又想起兰茝那困倦而不得睡的模样,面上闪过一丝柔色。
管事见到他这副模样,觉得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也顾不得敲门了,直接迈入书房,站在梁荃面前语重心长的道了一句:“殿下。”
梁荃这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管事,此刻正满面愁容的看着他,他关切的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这位管事是从前椒瑛夫人做小姐时随侍,故梁荃对他一直很敬重。
可站到了梁荃面前,管事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是先说那位来历不明的楚公子好,还是说这位与殿下关系匪浅的楚大人好。
这天下姓楚的公子,怕都是他们殿下的魔障。
“殿下,内院那位楚公子……”管事斟酌着如何用词。
“楚公子怎么了?”梁荃觉得今日的管事看着有些怪异。
“殿下觉得那位楚公子如何?”
梁荃稍加思索后说道:“胸有丘壑,乃当世之大才。”
管事听到梁荃对楚瞻的评价,全然是欣赏之意,看来他与那位公子是伯牙与子期,互为君子之交了。想到这一层,管事才面色稍齐,又问梁荃道:“那殿下觉得楚大人如何?”
梁荃对管事会突然问及这两人,更加不解,但他终究没有拂了管事之意,答道:“她很好。”
他很好?管事听着这模棱两可的三字评价,难以判断梁荃的想法,又继续问道:“殿下觉得好在何处?”
这个问题让梁荃陷入了沉思,他认识兰茝十多年了,他与她之间的交集,没有一件可以称得上一个好字,可是提及她这个人,她又当得一个好字。
扮作男子时的她让他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处事果绝,善于隐忍,心怀大局。
管事见梁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面上偶尔闪过一丝柔色,心中警铃大作,劝诫道:“殿下,他是男子!”
这句话成功让梁荃回过神来,他终于明白管事为何如此怪异,一直对他旁敲侧击,原来是误以为他有短袖之癖,看上了兰茝。
只是兰茝本就是女子,还是他的四皇子妃。
“哈哈哈哈。”一向冷面的梁荃突然朗笑出声,那些埋藏在心得阴霾似乎随着这一笑全部散去。
这是管事第一次见自家殿下笑得这般开怀,年过半百的他却怎么也参不透他方才说了什么引起殿下这般开怀大笑。
“你可是见我方才抱着楚大人,便觉得我对他有意?”
管事看着梁荃那深邃的五官,此刻似乎因为这个笑而更加俊朗了几分,他又想起兰茝那俊秀如女子一般的脸庞,顿时老脸一红,对他点头道:“是。”
梁荃闻言,双眸明亮,眼中似有星河,“你猜得没错,我对她甚是中意。”
管事听完,觉得更加惆怅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皇城戏子
兰茝回到官舍之后便开始倒头大睡,中午云杉打了午饭来也未能将她叫醒。
直到又是一个黄昏落幕之时,她才睁开了双眼,顿时感到饥肠辘辘。
她这才想起自己这一日只吃了一个包子。
官舍内的院落都是四方小院,推开窗户看到的四角天空是一片橙黄之色。
“这段时日来,倒是辜负这黄昏美景了。”自她从北燕归来之后,便片刻不得喘息,只为梁荃的一朝大业。
若是梁荃最后得偿所愿,她又当如何,与他一同争天下吗?
她双眼微阖,长呼了一口气,关上窗户。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再来欣赏这山河美景吧。
她起身走到隔壁的偏房,敲了敲云杉的房门,想叫他一同去膳厅用饭。
“阿酒。”云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兰茝转过头去,发现云杉从外边回来,手上还提着食盒。
“云杉,日后哪位姑娘嫁了你,真是好福气啊。”难为他一个大好男儿留在她身边,终日惦记着她这点口粮。
云杉唇角微抽,面无表情道:“想着这时候你也该醒了,便去打饭了。”
二人正说着,突然有一人进了他们的院落道:“准备去用饭,一起搭个伙吧。”
来人正是燕云,自上回在朝堂之上呈上公良絮的人头之后,他又开始沉寂了,大臣们很容易就忘了有这么一号人,也没听说他与哪个人交好。
这样的他与当日武举考试时,那个惊艳四座的燕云相差甚远。
兰茝没想到,他这次会主动来找自己,看来是有何要事相商。
“燕兄能来,我自是欢迎的,还望你不嫌弃我们这里的薄酒小菜。”兰茝笑着说道。
燕云看了一眼云杉手中的食盒笑道:“膳厅饭菜的口味,我如何能不知?”
三人进门后,云杉便将桌子清理出来,摆放好饭菜碗筷,便又退了出去,燕云在场,他不便与兰茝同桌用饭。
兰茝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云杉,对燕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要用饭后说,还是现在就说呢。”
“你果然直接。”燕云放下碗筷,开口道:“看来,若我不说明来意,这顿饭也吃得不安稳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继续道:“这是你那军事图的简版。今早你向殿下汇报之后,他便召我前去了,并把牵制宫中禁军一事交给你我。”
“光凭你我二人之力,如何能牵制皇城禁军。”兰茝自从任羽林军中郎将之后便觉得宫中禁军越发深不可测。尤其是禁军统领更是南梁难得的军事奇才,可惜只忠于梁王。
“上午,我从四皇子府出来之后,便去了吴越,薛臼、晏婴、赵墨轲、卫鞅等五位将军府上,告知他们要好好配合二皇子殿下。今日下午,二皇子身旁的那位随侍夙凤便去了这几人府中,去游说他们。你原本便是禁军中人,倒是与在兵部的我配合,清除乱党即可。”
燕云这番话说得隐晦,但是清楚来龙去脉的与梁墨布局的兰茝却是听懂了。
“他的动作倒是快。”
燕云笑答:“不快不行啊,现如今他罪名昭彰,留给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留给我们的时日也不多了。”
成功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风云瞬息万变,时光转瞬即逝。
去各武官府中游说的夙凤正从京都护卫军将领赵墨轲将军府中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际似要沉下来的墨色,如释重负的走上了马车,回去复命。
四皇子府内,迎来了一位稀客。梁荃坐在轮椅之上,亲自迎接,“禄公公。”来人正是内侍总管之徒小禄子。
“殿下。”
梁荃看着小禄子那双干净灵动的眼此刻在他面前变得世故,不由的开口道:“不知道内侍总管大人,见到这样的禄公公,会是什么感受。”
小禄子低头一笑,在室内的烛火下,他的脸白得反光,“这皇城之内哪里会有手脚干净之人,只是小禄子天生幸运,长了一张好人的脸罢了。”
梁荃位置可否,从他第一次发现他在宫中烧纸祭拜,他就知道,这个内侍与他一样,是这偌大皇城里的蛰伏之人。
“东西,可得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
“得手了。”小禄子伸出他白净的手,将握拳的手掌缓慢的摊开来,一枚铜哨躺在他的手心。
看到那哨子时,梁荃的眸色更深了,欲从他手中取过那哨子,小禄子却“倏”得合上了手掌。“殿下,我并非效忠于你,所以……”
“说你的条件!”梁荃的声音再次变得冷硬。
“呵!”小禄子轻笑出声,唇红齿白的他这一刻有些雌雄莫辩。那双白衣的手,缓缓得抬起,取下帽子,一时间长发倾泻而下,化身成清秀佳人。“殿下,小禄子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殿下若达成所愿,需娶我为妃。”
“不可能!”梁荃面容冷漠的看着一位内侍成了一位清秀佳人,无丝毫压抑之色。毕竟,他身边也有一位这样的人。
那双眼清澈干净,那面上笑靥的却如山花,娇艳世故。她从指缝间垂下挂着铜哨的链子,对梁荃道:“那这铜哨奴便不能给殿下了。听闻,这铜哨可命陛下的暗卫,我是趁着我师傅还未清醒之时,将其还回去,还是在殿下计划执行到关键之时,将这哨子轻轻一吹。”
梁荃的面上露出讥讽之色,对她道:“本殿倒是好奇,你为何会提这个要求。你看着倒不像倾心于我。”
小禄子走上前去,双臂揽着他的脖颈道:“奴出身卑贱,这一身所愿,便是走到云端至好处,俯瞰天下山河。”
梁荃望进她那干净的双眸中,那里盛满严世之悲,便知道她未说实话。
“好,若此时能成,便如你所愿。”梁荃也没具体明说这“如愿”的内容是什么,但小禄子便当成他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从手中再次取出挂着铜哨的链子,对他道:“殿下,从这一刻起,便是奴的人了。”她的笑里带着疯狂与戏谑。
小禄子说完这话,又退后三步,将那内侍的帽子再次戴在自己的头上。她再次变回了那个眼神清澈,唇红齿白的模样白净乖巧的内侍。
“殿下,奴告退。”就连声音都带着些微的腼腆之意。
书房的门被特她缓缓的合上,那人离去之时依旧是低眉顺目的样子。
“疯子。”梁荃望着自己脖颈处的铜哨,暗骂了一声。
这皇城内外,你方唱罢我登场,小心翼翼的演好每一场戏之人,又何止蔓姬一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双子谋反
由于梁王的有意拖延,二皇子梁墨一案足足拖了一月还悬而未决。梁王的态度给了梁墨充足的喘息之机。
此刻,在二皇子府中,梁墨身穿城防军服饰,目光狠厉决绝的对夙凤道:“还差三刻便至酉时了。”
“是的。京都城防军赵墨柯将军已在门外等殿下。”夙凤面带兴奋之意,他们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
酉时,是宫中换防的时间,也是宫门上钥的时间,他们必须在酉时准时开始行动。
梁墨拉低了军帽,将整张脸隐在帽子之下,走出了府外。
“殿下。”赵墨柯见他出来赶忙上前道。
“一切有劳赵将军了。”梁墨郑重的说到。
赵墨柯面带沉重之色,对梁墨道:“自从我女婿公良絮被杀,我已对这皇城失望了。”
梁墨点点头,没有告诉他,他也曾对公良絮起了杀心。
他随公良絮上了马车,疾驰的车驾一路驶向皇宫,后面还跟着大批臣防君。
来到宫门时,赵墨柯下了马车之,神色焦急的对宫门值守的侍卫道:“告知禁军统领一声,便说我赵墨柯有要是找他,事关有人谋反。”
看到城防军集体出动,又听到“谋反”二字,值守宫门的侍卫变了脸色,直往皇宫内走去。
而站在赵墨柯身后的梁墨将军帽拉得更低了。
同一时刻,城郊精兵营内的骑兵营与步兵营等已到了皇城各大偏门,正当禁军统领往皇宫正门走去之时,酉时已至,宫中禁军各队开始换防。
“就是现在!”在南偏门的吴越吴将军,在西偏门的薛臼薛将军,在北偏门的晏婴晏副将以及卫鞅卫副将齐齐一声令下。
同一时间,皇宫各门的兵器相击之声响彻云霄。
宫中突然遇袭,而禁军统领却被隐在四周的梁墨的府兵团团围住。
“赵墨柯,你说的谋反一事便是指你自己吗!”禁军统领厉声斥责。
“不是他!是我!”梁墨从赵墨柯身后站了出来,摘下了帽子。
见到他时,禁军统领面上的震惊之色更甚:“二皇子殿下!你居然真的要谋反!”
关于二皇子梁墨谋反一事,这一个月内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这件事早已让陛下焦头烂额,茶饭不思,毕竟那是他最受器重的嫡子,禁军统领原本也不相信他会谋反,没想到他真的举兵谋反。
梁墨听到他的质问,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本殿想谋反?是父皇逼我的!是满朝文武逼我的!是这京都百姓逼我的!是你们这些人让我走投无路,我不过是顺应你们之意罢了!”此刻,梁墨的面上尽是癫狂之色。
禁军统领看着他那样,失望的摇了摇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上!”
很快,皇宫东正门的禁军与梁墨的府兵战在一处。
这些府兵人数虽不及禁军,但是个个武艺高强,经过特训,打起来非常的棘手。
为了专门牵制禁军统领,梁墨还对他们进行了一番特训。便是禁军统领武艺再高,一时也很难脱身。
梁墨趁乱带着京都城防军杀进皇宫内,他知道城郊军营里的那些精兵们是敌不过皇城禁军的,他们不过是趁着换防时的松懈,一时占了上风,但是很快便会处于弱势。
这些军队之中也只有城防军能与禁军一战,所以将其安排至皇宫正门。
但是若禁军统领一旦脱身,他们亦必败无疑。
所以,他必须快速赶往梁王的寝殿,逼他写下传位诏书。
皇城内的这一切乱象都被兰茝及燕云尽收眼底。
“看来,我们出场的时刻到了!”兰茝笑着对燕云道。
燕云亦含笑看着她:“是你出场的时刻到了,那边那位腹背受敌的可是你的顶头上司啊,你不过去帮忙吗?殿下还等着我回去复命。”
“这是自然,这位大人可待我不薄。”兰茝笑着从隐身之处出去。
看其阵势,这位禁军统领恨快便突出重围了,倒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想到这,她突然变了面色,惊慌的跑上前去,对他高喊道:“统领大人,不好了,皇宫西南北三面俱已被判军攻陷了。”她故意制造着恐慌。
那三门哪里是那么好攻陷的,只怕那些精兵在禁军手下挨不过半个时辰。
但是此刻腹背受敌的统领大人却没有想那么多,在杀了一位府兵之后,将怀中的令牌丢给兰茝道:“此令可以调遣宫中禁令及禁军附属羽林军,你去指挥战斗。此刻梁墨怕是已经接近陛下了,我必须马上前去救驾!”
“是!”兰茝接过令牌之后,高喊了一声:“定不辱命!”就立马跑开了。
而此刻,四皇子府外的五万黑鹰军已集结完毕。
燕云归来汇报:“殿下,皇城已乱,时机已到。”
同样是一身军服的梁荃闻言,对手下黑鹰军高喊道:“将士们!随我去救驾,缉拿乱党!”
“定不辱命!”五万黑鹰军的呐喊之声响彻云霄。
汴京城的百姓们,见到这么多军队出动,便知皇城已经乱了,皆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而那些大臣在同一时间得到消息,二皇子梁墨反了,四皇子派兵前去救驾。
借着救驾之名,梁荃的黑鹰军很快就进入了皇宫,凭借着那份军事布防图以及兰茝的配合瞬间便如风卷残云一般将皇宫内外控制住。
还不知道局势发展的梁墨,正抱着他的春秋大梦一步步接近梁王的寝殿。
他一脚踹开殿门,巨大的回声响彻殿内。
此刻正在批阅奏章的梁王及站在他身旁的内侍总管同时抬起头来。
梁王看见一身军服的梁墨以及他身后的大批京都城防军,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他放下手中的朱砂笔,站起身来,目露沉痛之色的对梁墨道:“墨儿,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这一声墨儿,让梁墨有瞬间的错愕,眼前之人已经有多年没有这么叫过他了,从他走上争储之路那一刻开始,父子亲情也就愈发的淡薄了。
他看着梁王,笑意嘲讽:“终究?这不是父皇您所期盼的吗?让儿臣走向这谋反之路。”
他的话,终于激怒了梁王,厉声斥责道:“不成器的东西,朕何时期盼你谋反。”
梁墨唇角挑笑,一步步的走向梁王,他拿起桌上的奏折,翻看了几本。
一个月过去了,这些人终究没有放过他。
他拿起其中的一本,高声念出来:“二皇子蓄意谋反,罪当处斩,念其对社稷有功,着褫夺其皇子之位,贬为庶民。”
这是三司的判决之词,梁王久无决策,便将这判决之权也交由三司定夺。
下面刚用朱砂笔写下的“准奏”二字刺痛了梁墨的眼。
第一百四十七章 救驾有功
他将这奏折怒摔在地,举起手中的长剑直指梁王:“原来,父皇要将儿臣贬为庶民啊!”
梁王并无惊慌之意,对站在一旁的内侍总管使了个眼神。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的内侍总管这才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了铜哨,放在口中一吹。
但他恨快就发现,这怎么也吹不响。
他惊慌的对梁王道:“陛下,哨子被人替换了!”
梁王这才变了脸色,他以为这一切是梁墨所为,便对他道:“当真是好布局!”
梁墨没有听懂梁王与内侍总管之间的对话,但他知道他们原本是要搬救兵,但是失败了,
便露出自得的笑意,对梁王道:“父皇想搬救兵,来不及了啊,这皇城内外俱已被我控制了,你那禁军统领此刻正忙着收拾叛军呢。儿臣奉劝父皇还是乖乖写下传位诏书吧。”说罢,他弹了一下手中的剑,笑意越发放肆道:“不然,便是儿臣顾及父子亲情,这刀剑可是无情的啊!”
正当梁王不知如何开口之时,殿外同时传来两道救驾的声音。
“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儿臣救驾来次,还望父皇恕罪!”
来人正是内侍统领和梁荃,内侍统领还感激的看了一眼梁荃,这次多亏了他的黑鹰军才将叛军制服住。
梁墨听到动静立马回过头来,当他看见禁军统领时,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突出重围了,那便意味着他那些军队……梁墨不敢往下想。
这时候,梁荃摘下了军帽,扔在地上,“哐当”一声巨响在殿内回响!
“老四!”
“梁荃!”
梁王与梁墨同时面露惊讶之色。
梁荃走近他们,方才他那一声救驾来迟被禁军统领的声音所掩盖,他只得再次上前,站在梁王的面前,拱身再次说道:“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梁王还未说什么,梁墨便按耐不住的说道:“你的腿好了!”
梁荃那一向冷酷的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对梁墨道:“对亏了宫中的那些御医,我才得以康复,不然就错过了救驾了。”
禁军统领亦对梁王道:“此次多亏了四皇子派黑鹰军前来救援,肃清乱党,臣才得已顺利救驾。”
肃清乱党。梁墨听到这句话,手中的剑再也拿不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拿下!”梁王开口命令。
在场黑鹰军中人无人有动作,直到梁荃说了一句:“拿下。”他们这才动手拿下梁墨以及他带来的那些城防军缉拿,带下殿去。
梁王见状,看着梁荃,双眼微眯,这黑鹰军让他有些碍眼了。
但他此刻还不能动他,又转移话题的对内侍总管道:“那铜哨一直都戴在你的身边,怎会被人替换!”
内侍总管支吾的说不会出话来,他并不知这是何时发生的。
梁荃看着他们,从脖颈处取出一物,对梁王道:“父皇所说的哨子,是指这个吗!”
梁王与内侍总管见状,面色大骇,除他二人之外,无人知道这个哨子的存在以及作用。
“这怎会在你身上!”梁王此刻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梁荃冷眼看了内侍一眼,笑道:“这就要问总管身边的那位高徒小禄子了。”
内侍总管闻言,心沉倒了谷底,他这才想起来,知道内情的还有小禄子,他们师徒二人时常在一起喝酒,小禄子知道秘密已经不计其数。他曾经还赞誉他,在这宫闱内生存多年,还能保持纯净之心的,也只有他了。
禁军统领听出了他们之间对话的不妙之意,对梁荃道:“殿下,你……”
梁荃回过头来,对禁军统领道:“统领你错了,今日我不是来救驾的,我亦是来谋反的。”
禁军统领闻言面色惨败。
“好啊!朕养了一群好儿子啊!”梁王面上浮起悲怆之色,又对禁军统领道:“现在,殿外形势如何了。”
禁军统领跪在梁王的面前,摘下军帽,对他磕了三个响头道:“陛下,微臣失职!此刻,皇宫内外已被黑鹰军控制。”
梁王震怒道:“宫中禁军呢!”
“禁军……”禁军统领不知道如何开口。
“禁军自然是在臣这了!”这时候,兰茝买进殿内,手中还举着可命禁军的令牌。
禁军统领这才开口道:“当时,臣被二皇子的府兵所困,二皇子又带人闯进陛下寝殿,恰好楚中郎将来报,西南北三门将要沦陷,当时形势危急,臣为了赶来救驾,便把调遣令牌交给楚大人,让他调配禁军。”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同一天内,同一时间竟会有两位皇子谋反。这位楚大人是从四皇子军中出来的,一直受四皇子提拔走到今天,他将这令牌交到楚酒手中,等于是交到了四皇子手中。
他看了一眼,眼前越发有君王之威的梁荃,在心中感叹这梁国自今夜过后,便要变天了。
梁王见大势已去,便对梁荃恨声道:“即使你坐上了朕得位子又如何,你以为臣民们会接受一个无君无父,有质子身份之人做一国之君?”
“无君无父?”梁荃唇上泛着戏谑得笑意,对梁王道:“除了殿上的这几位,谁会知道儿臣今夜是要谋反的。父皇可知道外面是怎么传的吗?都说二皇子逼宫了,四皇子前去救驾。臣民们只会认为我是救驾有功才坐上了九五之位!至于殿上的这两位……”梁荃话锋一转,对黑鹰军冷声道:“拿下!”
很快,内侍总管及禁军统领被黑鹰军带了下去。
殿上只剩梁王、兰茝与梁荃三人。
梁王看着这二人,最终将目光落在梁荃身上,面色颓败的问他道:“你何时起了反心的?”
梁荃深深看了梁王一眼,这位在十多年前早已将他放弃的君父,一字一句道:“自父皇上次以诛心之毒的解药相逼,令儿臣在书房立誓不与梁墨争夺储君之位的那一刻,儿臣便起了反心了。既不能争夺储君之位,便跳过这一步吧。”
在一旁的兰茝闻言,握着令牌的手有些颤抖,原来梁荃为了解她这诛心之毒,不止受命出使北燕,还立誓永不争夺储君之位。
她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摇了。
梁荃的话语此刻还在耳边回响着,“这传位诏书是父皇亲笔书写,还是儿臣替父皇代劳呢?”
梁王还来不及说什么,只听见“嗖”的一声,一道银芒闪过,一支袖箭正中梁王的心口,“砰”的一声梁王应声倒下。
梁荃回过身来,看到兰茝正抬起还未放下的手,这箭,正是从她袖中射出。
第一百四十八章 抚远将军
他看着她的眸光有些难以置信,他们的计划里并没有要将梁王置于死地。
“你……”梁荃双唇微动,心中翻江倒海,那一句斥责的话却怎么说不出口。
兰茝的目光却突然变得冰冷,抬起另外一只拿剑的手直指他道:“梁荃,现在轮到你了!”
“兰茝,你当真如此恨我吗!”时隔一年,梁荃再次叫出这个名字,他那一向冰冷的目光充满了沉痛之色。
这一声兰茝让她心中震撼,拿剑的手几乎都颤抖了,她那因为乔装过后不自然的面色变得更加晦暗,“你怎会认出我的,何时认出我的!”
“兰茝,我喜欢了你十一年了,你脊背挺直的样子,清亮的双眸,骄傲自满的神采,放松之后习惯长呼一口气……这些特点早已在这十多年里一笔一划刻在我心中。”他面带苦涩之意的看着她这张变了模样的脸道:“即使你现在换了一副样子,在骑兵营你跪在雨中时,我一眼便将你认出来了。”
即使是士兵,下跪时也没有人像她一样,脊背挺得那般直。
梁荃的话让兰茝心中更加震惊,第一天便被他认出来了,那她这一年来得潜伏与伪装究竟算什么,“既已认出,为何不揭穿!”
“若将你认出,又怎能留下你!那时我竟觉得你我换个身份相处也未尝不好。”至于让她对战全营,入南梁朝廷之举,既然潜伏在军营之中,一心想获取她的信任,便给她这个机会好了。
兰茝的心智似又再一次动摇了,她无法在这个对她一往情深之人的心上再添一道伤口。
她放下了手中的剑,面上浮现起笑意,与往昔威胁那些皇子的样子如出一辙。
“殿下可看到这可令牌了,可命整个皇城的禁军。黑鹰军虽骁勇善战,但两军交战胜负难料,若真动手了,殿下今夜只怕会功亏一篑啊!便是最后胜了,整个皇城将尸横遍野,满目疮痍,那别的国家该蠢蠢欲动了!”
梁荃眉头紧锁,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你这是要与我谈条件!”他的眸色幽深。
“正是!”
兰茝话音刚落,一袭白衣的楚瞻恰好走近殿内,有明月在他去何处都能无所顾及!
他一进门便见梁荃与兰茝正在对峙,梁王还躺在殿上。
“你来了!”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说完又相互看了一眼。
“既是谈条件,我自然要来,你们走到这一步皆因我而起,便来做个见证吧。”此刻的楚瞻似隐在雪雾之中的松,让人琢磨不透。
兰茝与梁荃虽与他有关联,却不知他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说你的条件吧。”梁荃又回到了正题。
兰茝看着二人,清冷的声音回响在这安静的殿内:“我的条件有二,其一,天下纷争将起,不管他国如何,南梁不可再次对北燕出兵!”
梁荃的眉头皱得越发的深了,若他想逐鹿天下,燕梁交战在所难免,他不能答应这个条件,却也没有立马说不,对兰茝道:“说你的第二个条件!”
见他没有答应,兰茝目露精光,将第二个条件脱口而出道:“这第二个条件便是你我合理,昭告天下,还我自由之身,从今往后,我燕兰茝不再是你梁荃的四皇妃!”
她的这一番话,让另外两人同时震惊,尤其是梁荃。
那个艳冠六国的燕兰茝在天下人心中早已葬生在一场大火之中。而梁荃也全了痴情的美名。而现在时隔一年,她若再次出现在世人眼中,以和离的方式,以南梁羽林军中郎将的身份昭告天下。他不用想也知这将会在六国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倒时,整个南梁颜面何存。
他虽心悦于她,却将是南梁的一国之君,不能置梁国颜面不顾。至于她要的自由之身……
梁荃唇角调笑,只要入了这局,没人能有自由之身。
他看着兰茝笑道:“就凭一个令牌,便换梁不对燕出兵及你我合离两个条件,兰茝不觉得有失公允吗?”
她知道,他不敢赌,不敢让黑鹰军与禁军再起干戈。但她亦不敢赌,一年前燕梁那一战,北燕输的代价太大。
“那你要如何!”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平稳,不泄露内心分毫的想法。
但一向熟悉他的梁荃却知,她既然说出了这话,事情便有了转寰之机。
“我可以不对北燕出兵,也可以与你和离,但我无法还你自由之身!”
“你此言何意!”
梁荃将那一抹沉痛之色掩于满眼幽深的眸光之后,好似一个善算的君王,仿佛方才说出那番深情之话的不是他一般。
“你方才也说了,南梁政权更迭,江山不稳,其余国家蠢蠢欲动。但我梁国一向重文轻武,擅战者少,如你一般有军事之才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你若是肯为我南梁的抚远大将军,同我逐鹿天下,那方才的两个条件,我便答允你。若你不允,便是今夜梁国宫廷血流成河,也要拉上北燕一同伏尸百万。”
这样的条件让兰茝的唇角变得苍白,却说不出任何反驳之言。曾经所立誓保北燕之言,还言犹在耳。
她的目光看着他,似又穿过他,越过这南梁精致华美的殿宇,越过梁国的人间四月,一路翻山越岭,经过清澈的闻涛何,越过覆雪的欺霜城,一路来到白雪皑皑的燕京,落在那一袭大红嫁女的女子身上。
她曾满目悲怆的看着脚下山河伏尸百万。
“好,我答应你,做这抚远将军,同你逐鹿天下!”
梁荃这才看了她一眼,这才对楚瞻道:“今日殿上之言,还望公子做个见证。”
“这是自然。”对于二人所谈条件,楚瞻亦说不出任何反驳之词,这个天下终于按照他心中所想,走向了该有的轨道。
梁荃走到案上,拿起梁王管用的词,挥毫写下三份圣旨,并盖上了放在一旁的玉玺。
第一份是南梁不对北燕出兵。他写完之后见到兰茝手中。他之所以能答应这个条件是因为既然兰茝愿同他逐鹿天下,那南梁与北燕之间,便成了另外一番意味了。
第二份是二人的和离书,但他并未交给兰茝,毕竟还要留作昭告天下只用。
第三份是让兰茝任抚远大将军的旨意。
均有楚瞻确认无误之后,而后达成协议。
兰茝见她与梁荃之事已了,便看向楚瞻,她与他之事还未了结。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下为局
楚瞻看到他的眼神,便明白她的意思,对梁荃道:“既然双方已达成协议,那我便先行离去了。”
兰茝亦捏着手中的圣旨道:“微臣告退。”
梁荃看着他二人,心中苦笑。楚瞻,楚酒,他们之间是何交集他如何能不知呢。
但眼前这两人,一个于他有再造之恩,一个是他心中挚爱,他只能面色如常的同意他们先行离去。
但是,兰茝走到梁王身边时,却突然看了躺在地上的梁王一眼,哑声开口道:“这箭我射偏了,他并无大碍。”
她原本是对梁王起了杀心,梁荃让她的父皇殒命,她应当如是。只是听到梁荃为求解药,书房立誓此生不与梁墨争夺储君之位时,她却心软了。
罢了,这一命,就当他为自己解诛心之毒那刻,便还了吧。
梁荃闻言面色一怔,而后开口道:“我知道。”
他亦是行军打仗之人,这箭是否射在要害之上,他如何能不知。
待二人走出殿外之后,梁荃才走到殿中央,跪在梁王面前道:“父皇,您可以不当我是您的皇子,我却不能不认您这个父皇!”
说罢,他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对殿外的人道:“来人,传御医。”
殿内视线昏暗,一身军服的梁荃在这样的夜里显得越发不近人情。
大殿之外,兰茝与楚瞻正走出这座混乱刚过的皇城,来到秋水别院。
虽然秋水别院早已被封,但是凭他们的武功想要进去易如反掌。而明月与他们一同进去这院内以后,就跑去别处闲逛了。
楚瞻带着兰茝来到前厅,凭借着记忆,点亮了灯火。
兰茝又再次看见厅前的这副画,梅林落英缤纷,二人以梅枝对战。当日她并不知晓琅琊先生长眠于梅林之下。
“既然,你我从此地相识,便带你来此地了。”
“在秋水别院那一面之前,你可曾认识我?”兰茝突然开口问道。
楚瞻笑着看她:“从梁荃的梦中呓语中得知你之名,可算认识?”
“那你当日赠我一剂云雾,也是因为他?”兰茝的喉间有些发紧,她万分不愿承认自己只是他局下的一颗棋子。
楚瞻点了点头道:“几年前,梁荃被打得浑身是伤,抱着雪狐皮毛,在大雪之中昏迷,我救起他时,他口中一直唤着兰茝二字。后来,我让人稍微调查得知兰茝是北燕公主,乃南梁皇子心中挚爱。便觉得此人可以利用。”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兰茝又是难以置信的目光,继续说道,“那时,我看出梁荃不甘为质,便对他道,我可以帮他重回南梁,也可以帮她迎娶心中所爱。”
她国家战败,她远嫁南梁,竟全是他一句信口承诺吗。
“那你所求为何呢!”兰茝的话语带着质问之意,她无法想象他为何要这么做,当日在孤鹜山上,他似乎为显露任何争天下之心。便是来了南梁之后,也为梁荃出谋划策,这于他而言并无任何好处。
所求为何。
一时间,楚瞻那清贵之态,神仙公子之姿此刻荡然无存,他的双眸变得幽深,将左臂抬到兰茝面前,撩开衣袖,上面赫然是一个“奴”字。
因年岁日久的缘故,已结成痂。
兰茝看着这个罪奴烙印,满目震惊。
自罪奴之城一行后,她对这个烙印再熟悉不过,那些受鞭笞之刑的罪奴身上,那些命运颠沛流离的军姬身上都有这个罪奴的烙印。
凡是进入罪奴之城之人,就会在身上烙下奴隶烙印,除非有特殊际遇,不然一生都难以脱离奴籍。
但是,眼前之人是惊才绝艳的天下第一公子,是一手掌握西楚政权的西楚太子,在兰茝心中她亦是高山仰止的存在。但现在,他的手上却出现了罪奴烙印。
楚瞻放下了袖子,轻笑道:“很意外吧,世人皆传我我为神仙公子,可他们却不知,我是地狱爬上来的。”
兰茝突然走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臂,再次撩起他的衣袖,仔细打量起来。
她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楚瞻心中震动,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
“你这烙印,可是源于北魏。”兰茝想起西楚先皇后是北魏之人,再联想到当日楚瞻不辞而别前往北魏,故有此一问。
“是。”楚瞻惊讶于她的反应。
“这烙印翾飞将军也有?”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默契以及翾飞当日挺身而出与她一同废除美人围狩这项猎奴之举,让她顿时猜到了这一层。
不得不说,女子的直觉天生敏锐。楚瞻点头道:“是的,不过这些成年往事我稍后再告知于你,我还是先回答你的问题吧。你说我所求为何,我意在倾覆天下,重组政权,废除奴隶制度。”
自她露出罪奴烙印的那一刻起,兰茝已隐约猜到了他的目的,她的眼中风云变幻,“你既意在倾覆天下,以这天下为局,这第一子便是梁荃对吗?以他十年为质在北燕的不甘,乱了北燕,就等于乱了北三国。那我呢?”
“你便是这第二子。我以你为饵,诱梁荃出手对付北燕。正如你所说,北国第一强国北燕一败,受其压制百年的北周与北魏必有异动动。至于你……”
他这次却没敢再看她,继续开口道:“据调查,你生平骄傲,若远嫁南梁又怎会甘于命运摆布。便借你之恨,将你从新婚之夜救出,入南梁军营,以取得梁荃信任为由,一步步颠覆南梁政权,这梁国政权更迭,必然朝野动荡。这时候……”
“这时候,东齐必会有所动作是吗?”兰茝替他将这未尽之言说出口,“日月同辉,双子星诞,风云际会,国之将亡。这十六字预言束缚了云荟与云蔚一生,让他们饱受二字共用一名之苦。以他们之才智,又怎会受命运摆布。你的这第三子可是云蔚。”她记得那日,二人是同一天离开的。
自那以后东齐的政权亦发生了变化。可那时南梁因子息众多,陷入争储之中,无暇顾及东齐。
但东齐却一直对南梁虎视眈眈。皇子众多正是它的致命之处,一旦政权更迭,必是流血之争。
至于北魏,与他早有羁绊的翾飞掌握十万惊鸿军,而北周太子周玉衡虽娶了兰姜却对翾飞倾心相许。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天下六国浮沉,皆在他的棋局之上,而他们这些所谓的天下第一贵女,天下公子都不过是他棋盘上的那颗棋子。
“你可曾有争天下之心。”兰茝指尖轻颤的将这话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