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她总感觉,会出事……
“殿下!”
北星在外面等候太长时间也不见有人传唤,而且空气中还传来淡淡的血腥气,身为北司四北之首,他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
急急穿过拱门来到茶楼小亭上,果不其然看见梅濯雪有些气若游丝地枕在花醉漓肩膀上。
“殿下!”
他走过去伸手点了梅濯雪的几处大穴,又站在他身后,运转周天,气息流动于掌心,一掌拍在他的后脊。
梅濯雪闷哼一声,眉头皱得更紧。
花醉漓看他忍耐的样子想开口问问是怎么回事,但见北星一脸严肃,生怕出声打扰了他们,就默默搀扶梅濯雪的身体,好让他坐得更舒服些。
不知过了多久,北星收回内息,单膝跪到梅濯雪旁边,昂头问道:“殿下,您感觉如何?”
梅濯雪点点头,没有多言。
北星站起,视线落花醉漓身上冷声问道:“不知花大小姐又对殿下做了什么?”
“北星。”
梅濯雪低沉地出声打断,他眸光森然地瞟他一眼,北星立马身形一颤,低下头不再言语。
花醉漓自知理亏,也不想再见他火气伤身,轻声道:“风凉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麻烦大小姐,送孤一程。”
他很自觉地伸出手让她搀扶,花醉漓眼角抖了抖,还真是……毫不客气呀……
出了茶楼,花、梅两府的马车早已在那等候。
花醉漓打算先送梅濯雪上车再回自己家,等到了车梯子前,梅濯雪忽地站那不动了。
“殿下?”花醉漓疑惑。
“醉醉,你真的想好了,不会反悔,是么?”
梅濯雪问得轻柔,可花醉漓却感觉到手掌上紧握的力道徒然加重,他心里的紧张远没有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
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起了想要逗逗他的心思,“不确定啊,毕竟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能一口咬定。”
梅濯雪愣了愣,转瞬便明白她这是在打趣自己,无奈笑了笑,眸光里满是纵容她的宠溺。
“说的也是,既然是孤娶你,又哪能让那些烦杂地琐事落到你身上,等着吧。”
说完,他便直径上了车。
直到马车远去,花醉漓才反应过来他究竟想问什么,婚姻乃大事,更何况她的婚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尤其是长宁长公主那边。
而这位主子又向来与梅濯雪不对付,要是让她知道她选择的人是他,还不知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她总感觉,会出事……
马车在街道上行驶。
梅濯雪端坐正中,忽然出声道:“说,什么事。”
北星突然单膝跪地,从袖口中拿出一小卷纸,恭恭敬敬举高头顶,“探子来报,说是圣上处理奏折时突然口吐鲜血,没有传太医,而是派人来找殿下,估摸现在,全公公已经抵达东宫了。”
“圣上吐血,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事发突然,御书房的人应该都有些耳闻。”
梅濯雪眸光平静,左手不紧不慢地转动指尖的红玉扳指,轻声道:“封锁消息,不必要的人一律都清了吧。”
北星应下,又抬头问道:“那殿下,我们是直接进宫,还是……”
“先回东宫,见一见那位全公公。”
梅濯雪眼底闪烁一抹讽刺,“免得父皇忧心,孤这个儿臣是不是又胆大妄为,脱离他的掌控了。”
“是。”
到了东宫前还未停车,就听见一道尖锐的细嗓门喊道:“奴才的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梅濯雪没有下车,抬手掀开薄帘,见他满是诧异道:“全公公,你怎么在这里?”
“圣上想见殿下,让奴才请您进宫一趟。”
“进宫?”梅濯雪疑惑更甚“父皇有什么要紧事需要见孤,全公公可否先透露一二?”
小全子抬眼瞧了梅濯雪一眼,见他神色平平不像有假,赔笑道:“圣上的心思,老奴哪能知晓……”
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伸手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哎哟,您瞧老奴这记性,您啊,不用进宫了,圣上思您心切,直接来了东宫,正在前厅等着您呢。”
梅濯雪撩帘子的手一顿,神色莫名道:“孤知道了。”
天空黯淡下去,高雅华贵的大厅里依然明亮。
烛火成片,上绣银辉龙纹的黑袍子被火焰照得熠熠生辉。
梅濯雪走进,朝着背对他的人深深施礼,“儿臣,拜见父皇。”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桓帝没有回头,只是盯着高墙上悬挂地出水芙蓉图一眨不眨,入迷一般。
“闲逛。”梅濯雪缓缓答道。
“闲逛?你可不像是会闲逛的人,而且还‘闲逛’出了一身伤。”
桓帝转过头,只见他脸色苍白,眼角两旁的皱纹层层深入,要不是那一头黑发,活像是早已步入古稀之年的老人,哪里有壮年人该有的精气神。
梅濯雪对他如此模样仿佛见怪不怪,一甩袍袖淡淡回道:“儿臣体弱父皇也是知道,出去走走也是想增强下身体,至于所谓的一身伤……”
他突然嗤笑两下,“儿臣这遭人恨的体质,父皇肯定比儿臣更清楚。”
桓帝眼神阴沉变了又变,对他的无理终是没说什么。
梅濯雪走到排列的桌子旁,伸右手食指在左掌心划出一道口子。
他把血滴进一个小茶杯里,等到杯底铺了浅浅的一层,他便把杯子递给桓帝,“父皇,您先压一压吧。”
桓帝接过来没有像平时那样马上饮用,抬手转了转杯子,忽然颇有些感慨,“濯儿,你墙壁上悬挂的这幅出水芙蓉图,让朕,想起了你娘。”
梅濯雪身子猛地一颤,他微垂下头,墨发散落遮住眼底的暗芒。
桓帝似未察觉,继续道:“你娘就像那出水的芙蓉,清纯无暇,出淤泥不染,而她生前最为记挂的两人,一个是你,另一个……便是朕。”
他看向梅濯雪,颇有意味,“所以,种下同命蛊的你我夫子二人,若是心不合,志不同,岂不伤你娘的心,濯儿你说,对么?”
第七十七章:安排妥当了
“……”
梅濯雪不赞同,不反驳,静静站在那里沉默。
桓帝似乎也没想真听他说些什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似品尝到什么山珍美味般竟意犹未尽地舔一下唇。
精气神恍然好了不少,桓帝那口积压心底的阴郁之气也消散许多,他眸中精光灼灼,手上把玩茶杯状似无意道:“濯儿可要爱惜着身体,千万别让朕忧心,知道么?”
“是。”
得到肯定答复,桓帝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之际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出声询问:“对了,花家那位大小姐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梅濯雪不动声色地掩饰下眼底的晦暗不明,应和道:“儿臣听说了。”
桓帝似无奈般摇摇头,“若月也真是,非要说这位花大小姐对她的驸马图谋不轨,她也不想想一想,若是他们二人真有什么,又岂有她的余地。”
“不过,此番也好,朕也觉得,这位大小姐该出嫁了。”
他的语气从始至终都满怀关切,像是忧心自家姑娘出阁的长辈,不想被哪个野小子勾走却又怕耽误她的大好姻缘。
“所以,濯儿觉得,这位大小姐嫁给谁比较好?”
话锋转变极快,梅濯雪心头一紧,面上却依然无动于衷,“父皇觉得呢?”
“老三。”桓帝毫不犹豫说出“花醉漓乃丞相之女,配与皇家自然再适合不过,但你府上早已美人无数,再嫁过来就显得怠慢了。”
“而老三不同,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身边连个添暖衣的人都没有,娶个亲,也算是促成一对良缘。”
梅濯雪长袖下的手不自觉紧握,他也不再避讳什么,忽然冷冷开口,“若儿臣说,我也想娶大小姐呢。”
瞳孔森冷犹如刺骨寒潭,左眼缠绕上的荼蘼花纹诡谲猩红,桓帝与之对视,心里竟有些发寒,可很快这股情绪又被压了下去,皱起眉头,脸色阴沉,他这是在忤逆他么?
“濯儿。”桓帝拍上梅濯雪的肩“朕刚才都说了,你我父子应当同为一心,才不辜负你娘的在天之灵,一个女人而已,你何必斤斤计较。”
“可我若是计较了呢。”
梅濯雪说完此话,只感觉肩膀上重压的力道缓缓紧缩,那五指似尖利的爪扣住骨骼,有些疼痛,但他依然直挺挺站着,与自己的父皇,这位当今的天子对视,寸步不让。
“濯儿!”桓帝语气加重“别闹,你是太子,要懂什么叫兄友弟恭。”
他放下手整理下梅濯雪的衣领,“别为个女人伤了和气,再过半月便要祭祖了,你还需好好准备。”
也不等梅濯雪答话,桓帝豪爽地拍拍他的双肩,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窸窸窣窣的蝉鸣在月夜异常清脆。
梅濯雪面无表情地伸手掸了掸肩膀,像是要打掉什么脏东西一样,仰头望向天边的月,眸光闪了闪,祭祖啊……他确实要好好准备……
……*……
半个月,一晃而逝。
所谓祭祖,就是当朝天子带领家眷和众大臣去太庙祭拜先皇五帝,祈求保佑。
那天的阳光暖洋洋的,树叶轻摇,些许微风吹拂脸上带起丝丝凉意,在这蝉鸣聒噪的盛夏,很是舒爽。
花醉漓被知秋搀扶着下了马车,周围早已熙熙攘攘,站立许多王孙贵族,她没有同他们一样三五成群地闲聊打趣,消磨时间,只是抬头望向雄伟的红瓦太庙,心中莫名起伏不安。
这些天长宁长公主的催婚密旨就跟不要钱似的拼命朝她砸,但她和某人暗定了合作,也是不想就那么简简单单地随便嫁了,就只能一拖再拖。
可瞧着今天的架势,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花大小姐。”
花醉漓这些天快被折腾魔怔了,一听有人喊她就下意识觉得是来说亲的,转过头用长袖半遮住脸,推了推旁边的知秋,“去,就说我没来。”
“咳咳。”来者的咳嗽声两声,声音加重再次说道“老奴阿福,拜见花大小姐。”
花醉漓听了耳朵支棱起来,阿福?莫不成……
她迅速放下长袖,果然见到身穿灰鼠锦缎的福伯正站在那里施礼,下意识抬眼扫望四周,却没有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上前几步,扶起他,问道:“福伯,何事?”
福伯起身,“殿下让老奴来转告大小姐,所有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您只需要顺应着去走就可以,无须有什么忧虑。”
“他都安排什么了?”
有关婚姻大事,花醉漓还是很好奇他都准备干什么。
福伯抬起眼,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具体如何,您还是不知道为好。”
他不给花醉漓再次询问的机会,施一礼走了。
花醉漓愣愣地看着福伯远去的背影,一时竟有些琢磨不明白,“知秋,你觉得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知秋与花醉漓朝夕相处,虽是奴仆,却也情同姐妹,自然是知道那些个事情。
听了自家小姐的问话,她歪头想了想,“可能……太子殿下是想给小姐准备个惊喜吧。”
“奴婢曾看话本子里写着,书生都是要准备好温馨浪漫地田园花海,富家小姐才会同意跟他私奔的。”
“是吗……”
花醉漓听了此番解释越发觉得不靠谱,她不指望有什么温馨浪漫的田园花海,只希望所谓的‘惊喜’千万别变成‘惊吓’……
远处的钟鼓被敲响了,轰鸣声巨大,令闲聊的各族子弟纷纷收敛了笑,变得肃穆起来。
太庙门打开,一个手握拂尘的太监缓缓从里面走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嬷嬷,面含微笑朝所有等候着帝后召见的贵族子弟和大臣深施一礼,道:“诸位,大典要开始了,各位可以进来准备了。”
花醉漓靠近花清泽,见他朝自己微微点头,就走向前来指引贵族小姐的管事嬷嬷,跟随她们进了太庙。
古朴典雅的长廊雕琢繁复花纹,池子里盛放的清荷还含有露珠。
自古以来的皇家祭祀,皇帝需引领文武大臣,皇后要带着皇族贵女,分别走到祭台前,再帝后同行,臣子跪拜于下,然后开始祭拜。
而此刻,花醉漓便站在清池旁,迎着阳光,等候也要参与的长宁长公主殿下。
第七十八章:许配?
额上的汗密密麻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其余贵女所站之处或多或少都有些树叶阴凉,唯有她,直直立在阳光下。
盛夏的日头本来就盛,如今风停了,又接近晌午。
花醉漓脑袋有几分昏沉,她瞅了眼头顶上的烈日,微微闭上眼深呼吸几次,保持心绪平稳防止血气上头昏过去,宅院那些治人的手段,大都换汤不换药,她见多了。
又等了大约半盏茶,眼前的枣红木门才徐徐打开。
黑色绣有翱翔九天金凤的华丽锦袍逶迤她身后,长宁长公主眉心点缀一朵红莲,整个人显得异常端庄大气。
看见这幅装扮,花醉漓突然想到此番祭祀,长宁长公主是以替代当朝皇后的身份前去的,自古皇家祭祖,都需帝后同行。
可桓帝最为宠爱的元纯皇后,已死于十二年前,之后凤位便一直空虚,朝臣多次上凑,桓帝全都一律不理,甚至这么多年连妃子都没有再纳上几个。
自古帝王薄情,到了桓帝这里便成了深情,
可现如今她看这位长公主威严又带有几分怀念的神色,忽然觉得此番事情中透露出几分古怪,若真是帝后情深,又怎么会应允妹妹来替代妻子的位子,而且她没记错的话,梅濯雪正是先皇后的孩子……
此想法一出,她脑海里又浮现出梅若月的样貌,
七七八八乱成一团,她感觉自己真的要被太阳烤糊涂了。
“花大小姐终于肯露面了,真是不容易。”长宁端着手臂缓缓走进,她掠过花醉漓身边时顿住,神色不明地轻声说道。
花醉漓把所有疑虑埋藏心底,垂眸回道:“臣女不知殿下所言何意,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呵,不愧是丞相之女,装傻倒是挺有一套。”长宁冷笑“不过罢了,你的事就算本宫不操心现在也一样有人惦记,而一旦那个人发话,你连躲都躲不掉。”
说完,她便直接走了。
花醉漓明白长宁口中的‘那个人’是谁,指腹交叠在一起相互挤压直到指尖泛白,她心绪有些乱,仰头望一眼飘然的云,忽然有些期盼梅濯雪那不知明细的计划了,若是真的要嫁,他……也好。
……
高高的白阶祭台耸立入云,身披金纹袈裟的僧人端坐各个台阶的左右两边,手敲圆罄,口中喃喃念着繁复悠长的梵音。
桓帝走在最前,长宁比他稍后一步,身后跟着梅濯雪等人皇族子嗣,最底下的王孙贵族,文武百官也早已跪下一片。
桓帝缓缓的,步伐坚定地,一步步走上白玉台阶,他身上的腾龙翔飞黑金长袍,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走到台阶最顶层,他双手朝拜,身后跟随的人则直接跪了下去。
此时,有一个手杵禅杖的老僧人徐徐走进,他先弯腰道一句‘阿弥陀佛’,随后看一眼身边低头的小僧,小僧上前,手里托着一个盛满澄澈清水的钵盂。
老僧人拿起半浸泡水里的艾叶枝条,轻轻挥洒在桓帝身上。
艾叶聚灵,又长年受来太庙供奉的梵香熏养,因此有了天上灵气,洒在人身上,可以消除晦气,也算是供奉在此的先祖对后代皇帝的一种祝愿和寄托。
这些,都是花醉漓生前折腾梅濯雪书房时翻腾出来的札记内容,她此时跪在最下面,脑子里胡思乱想不知为何竟回忆起前世和梅濯雪相处的画面。
她突然有种想瞧一瞧站在高台上的他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念头,可很快,这种念头又被她压了下去,脑袋也垂得更低。
桓帝接受完洗礼,又跪拜下去,倾听朗诵官宣读历代先祖遗留下来的祖训。
那一句句高昂的宣词,随着风飘散到所有人的耳朵里,脚下的斜影缓缓拉长,直至天边橘红的火烧云渲染上了猎猎作响的天和旗,才算告一段落。
桓帝起身,接过小和尚手里的三香又拜了拜,转身走下高台,按理说,此番祭祖应就此收尾,却不成想桓帝走下几阶台阶便站那不动了。
“圣上。”旁边的人呼唤他一声,桓帝也没有言语,负手而立扫一眼高台下恭恭敬敬的文臣武将和王孙贵族。
“众爱卿。”他道“借如此盛大之席,朕要在此先宣布一件事情,朕要将朕的爱女,若月公主,许配给此番科举榜首,状元薛盛。”
他说得掷地有声,文武大臣先是一愣,随后跪拜下来齐齐高声道喜,“恭喜五殿下,恭喜薛状元。”
声音如潮水一浪接着一浪,仅在次位阶梯上站着的薛盛神色有一瞬间恍惚,还是梅若月反应迅速,急急拉过他直接跪在台阶上,欣喜道:“儿臣,叩谢父皇!”
手被下拽,膝盖狠狠磕到地上,薛盛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要娶梅若月了,再想起刚才看见的百人呼喊,千人跪拜,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澎湃瞬间涌上心头。
“臣,叩谢圣上!”
桓帝点点头,抬手让他们起来。
也是此时,旁边的长宁长公主接话道:“皇兄,既然定下了若月婚事,那倒不如再来个喜上加喜。”
“哦?你还想说何喜?”
长宁含笑:“这花家,有个小姑娘,本宫一直把她当自己女儿那样疼爱,如今见若月嫁了人,心中也难免替她着急,不如,这婚……皇兄也一并赐了吧。”
花家的小姑娘……不用细想,众人都知道是谁,可在皇家祭祖如此大的场合上,为公主赐婚还情有可原——毕竟是受宠的亲生女儿,但一个大臣之女的婚事放到此处讨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众人神色不一,花醉漓的双手也紧紧相互紧握,暗道,梅濯雪,你可千万要给力啊……
“圣上。”
最先出声的人是花清泽,他上前一步拱手“小女顽劣,哪配在此处,被圣上点名赐婚,如此隆恩,我花家承受不起。”
“爱卿此言差异。”桓帝含笑“你于天和尽心尽力,对朕忠心不二,朕都看在眼底,为醉漓赐个婚,也不是什么难于登天的大事。”
“嗯……你觉得,朕的三皇子如何?”
第七十九章:嫁给……三皇子吗?
说是如何,可语气却透露着不容拒绝的肯定。
花清泽还想再争取一二,但一抬头对上桓帝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有些艰难地吞咽下剩余的话,桓帝在众目睽睽下的口谕若是拒绝,就相当于变相地打了皇帝的脸,不管说得多好听。
这根本就没想给他留下退路。
此理,花醉漓也懂,她现在毫不避讳,也毫不遮掩地直直看向高台上负手站立,飘然似仙的人,眼底闪烁着某种期盼和寄托他身上的信任。
她在等,一直在等,等他的计划,等他能跪下来说要求娶她,就像当初能乱了她的心一样的言语。
可直到三皇子跪下来谢恩,直到父亲跪下来谢恩,也直到她自己浑浑噩噩,被人半推半摁,跪下来……谢恩……
她都没有见高台上,被她赋予希望的人有任何动作,她心里……徒然升起委屈,更有一种遭受背叛的愤怒。
梅濯雪……这就是你说的妥当吗?!
人散了,花醉漓看着那个悠悠然从她身边走过,连个眼神都没有的人,特别有种想要拽住他的衣襟问到底是什么回事的冲动。
她也准备如此做,刚迈一步,手腕便被人握住了,回头看,见爹爹正对着她轻轻摇头。
花清泽没说什么,只把她带到桓帝等人面前。
“醉漓。”桓帝笑着看她“虽说朕在刚刚下了口谕,但你的心意也是最重要的,嫁给老三,你愿意吗?”
爹爹在旁边默默拽一下她的衣袖,花醉漓扯了扯嘴角,却依然显不出一个笑,她只好微微低头,低喃道:“愿意……”
“哈哈哈哈哈,好!好啊!看来朕亲点了一桩好婚事。”
桓帝大笑几声,转头望向老三梅竹筠,语气颇有调侃道:“你啊你,能娶到这么好的皇妃真是便宜你小子了,记得要好好对人家,要是被朕发现你欺负了她,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是,父皇。”
梅竹筠缓缓应下,不知为何,随着她那声‘愿意’,自己的心竟也跟着激动愉悦。
他抬起眼重新看向她,余辉下,少女身上紫罗兰水纹烟笼裙显得淡雅清纯,她的小脸浅白精致,水眸纯净像是单纯无害的幼崽,让人想要呵护。
他打量她不禁有些愣神,那傻呆呆的模样落到桓帝眼底,笑容更甚,他指着梅竹筠,“你们瞧,你们瞧,直接高兴傻了。”
身边的几个人随声附和,除了藏有心事只皮笑肉不笑的花清泽和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薛盛。
“想什么呢?”梅若月见他发呆的样子,挽住他的胳膊来回晃了晃。
“啊,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成亲的事儿。”
薛盛随口解释,但他的眼睛总是不经意地朝花醉漓方向瞟。
若是平时,梅若月自是会看出端倪,可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放在成婚上,哪还有心思考虑别人。
“好!好!”
桓帝点点头,心情颇好道:“天色也不早了,清泽,咱们君臣好久没有同席而食了,只可惜今日祭祖,不可饮酒,若不然,朕一定要跟你不醉不归。”
花清泽回道:“圣上需要,臣随时恭候。”
桓帝哈哈笑几声,抬步往前走。
花醉漓侧身让开道路,等长宁长公主掠过她身边时,只听见一声低语冷笑,“知足吧,还能当上皇子妃,若是本宫的提议,你只不过是某家世袭子弟的妾而已。”
长宁说完跟随上前,花醉漓眼底闪烁寒光。
……
君臣同席,花醉漓本是外女,需要回避,但如今有个三皇子妃的名头,也就理所当然地坐在席位上陪同,还是在老三身边。
竹木门打开,正好能看见外面漆黑的夜和半圆的月。屋内的丝竹之乐一曲紧接一曲,明明很是悠扬,花醉漓却觉得比外面的蝉鸣还要聒噪。
“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梅竹筠见她情绪低落,侧过身,问她。
“没有。”花醉漓扬起个有些敷衍的笑,摇摇头。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与我说,现在……你我没有那般生疏了。”
“……好。”
他们二人的小互动被桓帝看在眼底,他指了指他们,转头对花清泽笑道:“爱卿,你看他们,相处的多融洽,是吧?”
花清泽看了看,说道:“圣上仁义,给了小女如此好的姻缘,可微臣还是觉得……”
“哎。”桓帝一挥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民间有句俗语,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爱卿若真觉得朕宽宏仁义,就帮衬着点老三。”
花清泽不说话了,也不能接话了。
丝竹声继续,一个粉装婢女上前添茶,她绕了一圈,走到花醉漓身边要为她添茶时,手指不知怎的一歪,整个茶壶摔碎在地,还溅了花醉漓一身茶叶沫子。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大小姐恕罪!”
“没什么。”
花醉漓看着被茶水浸透变得凌乱不堪的裙摆,眸光闪了闪,侧头朝梅竹筠说道:“殿下,臣女这幅模样恐怕有失体统,想先去换身衣服,您看……”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您帮我跟圣上说一声便好。”
梅竹筠看了眼跪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没瞧出什么不妥,便点点头,“你放心,父皇那边我会去说的。”
花醉漓道了谢起身出去,等离开小阁楼再也听不见那丝竹音和说话声,她脸上一直维持的假笑淡了下去,深吸口气,只感觉心身一片宁静。
“不用去换衣服了,你走吧。”
“这……这怎么行。”婢女瑟缩道“若是怠慢了大小姐,奴婢……是会被活活打死的而且……而且换衣服的雅阁就在前面,已经到了。”
花醉漓一愣,顺着她手指方向看,果然见到一处挂着两个红灯笼的小房间,她把视线落到婢女身上若有所思地重新打量一番,见她神态胆怯扭捏,不像能被人利用的。
她点点头跟婢女走进小房间,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她让婢女先推门进去,点燃房间里所有的灯。
第八十章:呼吸近在咫尺
“大小姐,烛火都点好了。”
屋子里灯火明亮,半开的雕花窗吹进夜风,扬起垂落的薄纱帘,黄梨小桌摆在中间,花醉漓半蹲下身掀开垂落地上的桌布看了看,确认里面没有藏什么人,她才彻底放心。
“小姐,您的衣服。”
婢女从枣红木柜里拿出件轻薄的素雅衣裙,双手捧着伸到她面前。
花醉漓疑惑:“你怎知,这里有适合我的衣服?”
“不是的。”婢女摇头“此屋本就是用来供宫里娘娘或各家小姐临时休息的地方,所以里面会有一些常备的衣衫,以免祭祀过程中,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花醉漓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衣服,绕到屏风后面去换,她伸出手慢慢解开浅白的带子,让最外层的那一件薄纱顺着脊背缓缓垂落到地上。
她看着被茶水浸透最严重的襦裙,琢磨着要不要也换一下,可就在此时,屋里响起开关闭门的声音。
“谁!”
她高喊,可屋子里静悄悄地,什么声音都没有。
花醉漓猛地想起长宁长公主说要她给世家子弟作妾的话,心神突然紧绷起来,她拿起椅子上折叠整齐的衣裙随意套在身上,神情警惕地绕过屏风。
被风扬起的薄纱帘依然不紧不慢地起起伏伏,花醉漓脚步轻移,缓缓来到大门前猛地伸手去推,只听‘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她长长舒口气,笑话自己的多心,回去准备把衣服重新整理好,可谁知转身之际一只大手徒然从身后伸过来紧紧捂住她的口鼻。
花醉漓不受控制地被人向后拉扯,她睁圆眼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慌的呼喊:“唔!!”
而那半敞开的门,又被‘砰’地关上了。
……
明月当空,正在饮酒的梅竹筠不知怎地忽然感觉心尖一紧,他皱眉看了眼身边空荡荡的位子,心绪越发不宁静。
“父皇。”他站起身拱手“醉漓她换衣服迟迟未归,儿臣有些担心,想去看看。”
桓帝摆摆手:“去吧,自己的皇子妃,总要看护好才是。”
“是。”
梅竹筠走出大厅,他的背影被烛火反复拉扯,显得薄弱且扭曲。
……
“你干什么?!”
花醉漓背靠紫竹屏风,盯着眼前被光亮照得半阴半明的精致面容,眼底直冒火。
“想我了吗……”
他一手高抬禁锢住她的双手,另一手伸出指尖缓缓抚摸过她的脸庞,温润的指腹带着无限眷恋,如蝴蝶采蜜,满是柔情。
“谁想你。”花醉漓不耐烦地转过头摆脱他的手。
“嗯?生气了?是因为祭祀时我没有当众求娶你,所以恼了?”
“才没有!你爱娶不娶,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是没人要。”
她嘟嘟囔囔乱说一通,双腮突然被他捏住,那手指跟揉面团似的来回来去挤压,搞得花醉漓的腮帮子有些发酸。
“醉醉,你知不知道自己生起气来,活像个肉包子。”
“梅濯雪,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你才像肉包子呢,你全家都像肉包子。”
她才说完就感觉不对劲儿,总感觉好像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呵呵。”梅濯雪低低笑两声,捏她腮帮子的手忽然往里一缩,直接挤成个小鸡嘴“说得不错,我家里人都像肉包子,尤其是孤的太子妃。”
“什么太子妃。”
花醉漓挣脱开他禁锢双手的大掌,再一巴掌挥开他捏自己脸蛋子的手,背靠屏风,侧过头闷声闷气道:“我如今是圣上亲点的三皇子妃,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梅濯雪挑眉,竟出奇地没有生气从而爆发他的占有欲,他低头凑近她,问道:“所以,你是想当他的三皇子妃,还是孤的太子妃?”
他脊背微弯,高大的身形笼罩而下将她桎梏在自己身前的这一小方天地。
他身上特有的冷梅香缠绕她的鼻尖,花醉漓只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微微侧头想躲过他如虎狼般专注又带些狠戾的眼神,可她的脑袋才偏离一分,下颚又被他捏住拽了回来。
这次,没有刚才温柔了。
“躲什么,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说出你的想法便好,莫不成……”他低头更凑近她“两者你都想要?若真是如此,那醉醉……你可就太贪心了。”
花醉漓频繁地眨动眼睛,他的呼吸温热,喷洒到她的鼻尖上惹得痒痒的,他的眸光专注,倒映在她的眼睛里掀起一阵涟漪。
她感觉心跳有些快,面对他的步步逼问,心底复杂难言的情绪瞬间爆发了。
“好了,你胡作些什么!”
她猛地推开他,才感觉周身的气息没有刚刚那么压迫了,“什么贪心不贪心,圣上已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了口谕嫁给三皇子,你那时不也听见了吗。”
“再者说,就算……就算我有心不成为三皇子妃,你现在又能有什么法子,难道也让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宁死不屈?”
“想什么呢,我怎么舍得。”
梅濯雪伸手想梳理下她散落额前的碎发,却被对方一巴掌挥了回去,看着她小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埋怨,从早上就一直积压心底的阴郁瞬间消散许多。
他笑了笑,说道:“放心好了,既然你不愿,孤又岂能让你难偿所愿,只不过……还需你配合。”
“你想干什么?”
看着他突然扬起的温柔笑容,花醉漓不知为何心底竟升腾出不好的预感,见他缓缓靠近,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慢慢滑过。
她在他的眼眸里逐渐迷蒙,完全不知自己的腰身已被对方搂住,自己的呼吸已和对方近在咫尺。
她脑子有些混沌,只感觉唇上一凉……
等等!唇上……一凉?
花醉漓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流露出笑意的人,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嘴里也不自觉抗议出声:“唔唔……”
可哪成想她一开口,就完全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急速地掠夺让她呼吸紧促,浅浅缓上来的气息还未调整就又被他一口吞噬,反复撕咬品尝……
第八十一章:此婚,便算了罢
梅濯雪的瞳孔也逐渐沾染上欲色和凶光,口中的樱桃柔滑水嫩,能让人食之上瘾,念念不忘,他如行走沙漠里终于见到水源的行者般,狠狠饮了几口来缓解干涩。
怀里的娇躯越发软了,就连那紧握他衣襟的手也挺不住有些颤抖,他眼底的深沉越发凝重,可同时又要保持清醒来听门外的声音。
踢踏、踢踏……
门外传来脚步声,梅濯雪瞳孔里幽光闪现,力道也下得更重了些,左手勒紧她的腰,右手攀附上她的肩膀,抓住衣襟用力往下一拉。
‘嘶啦’!
“你们在干什么?!”
烛火摇曳,晚风掠过雕花窗吹拂他们二人的长发。
梅濯雪慢悠悠地抬起脑袋,伸出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一下红唇,他紧紧搂着少女,把她神志不清的小脑袋按压在胸口前,不让任何人看她惹人怜爱的样子,然后,勾起唇,冲着来者,轻轻一笑。
……
大厅里的丝竹声早已退了。
指尖敲打着椅背,桓帝脸色阴沉地看着底下的两个儿子,“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竹筠手指紧握成拳,他直至此刻还不能相信刚刚所看到画面,反而梅濯雪悠闲地掸了掸素雅纯净的长袖,笑着朝桓帝说道:“我也想娶花家大小姐,父皇,儿臣记得自己说过的。”
“你!”
桓帝气得拍案而起,伸手指一指梅濯雪的眉心,可下一瞬,他的气焰便散了很多,但见梅濯雪的左瞳孔渐渐浮现出猩红诡谲的荼蘼花纹,紧接着桓帝也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许多。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沉声道:“濯儿,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先冷静些。”
“哦?那父皇想如何?”
“父皇!”
梅竹筠突然大喊出声,打断了桓帝欲言又止的话,“父皇,无论如何,花醉漓都是您亲点给儿臣的皇子妃,便是皇兄再受重信,此事也不能就这般算了!”
“确实不能。”梅濯雪意味深长地瞟他一眼“所以,儿臣愿意负责,娶花家大小姐为太子妃。”
“梅濯雪!”
梅竹筠冷声大喝,但他与梅濯雪对视看见瞳孔上的异样时也不禁浑身一抖,早就听闻他这位皇兄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那他就更不可能让花醉漓沦落到这种怪胎手上了。
他对着梅濯雪,阴沉道:“还请皇兄不要忘了,花醉漓是本皇子的正妃,不需要一个外人去愿意所谓的负责,你只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即可。”
“正妃?”梅濯雪淡然一笑“没有十里红装,也无拜过天地,更未行夫妻之礼,三弟哪里来的信心说她是你的妃?”
“这是父皇口谕!”
“父皇。”梅濯雪重新望向桓帝“您现在,依然坚持您的口谕么?”
他左瞳孔上的猩红花纹逐渐变深,桓帝定睛看着,神色闪烁不定,“濯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知道,儿臣没有三弟那般招父皇偏宠,可以为其铺路,若自己再不拼命些,早已死下不止千百次了,您说呢?”
桓帝握住椅子的手更紧,大厅里三人对峙,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
“圣上!圣上1”
忽地,大门外传来少女凄凉的哭声,小全子在一旁想拦拦不住,想扶扶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哭喊着跑进大厅,转身再对上方的桓帝苦笑道:“圣上,老奴拦了,没拦住……”
桓帝看着底下哭哭啼啼的花醉漓和跟在她身后的花清泽,抬手一挥让小全子退下,温声道:“醉漓,怎么了?”
花醉漓依然哭哭啼啼,不说话。
“醉漓,你先别哭。”梅竹筠走过来,单膝半跪在她面前,轻声安慰“有什么委屈便全都说出来,父皇会替你做主的。”
说着,他还不忘警告似的看了梅濯雪一眼。
“竹筠说的不错。”桓帝开口“说出你的委屈,朕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
花醉漓抬起泪眼婆娑的眸子,抿着嘴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朝桓帝重重磕了一下,“臣女恳请圣上收回臣女与三殿下之婚事,还望圣上成全!”
一句话恍若惊雷在殿中炸开。
梅竹筠的心莫名被刺痛,他神情稍显慌乱地开口:“你……你说什么?”
“三殿下,经历了那样的事,臣女已经无颜许配给三殿下了……”
“没关系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介意。”
“可我介意!”花醉漓捂住胸口,一幅简直伤透了心的模样“那些事就像一根刺扎在臣女心上,您让臣女如何能做到心无旁骛地婚嫁。”
“而且,若是因臣女一人破坏了三殿下和太子殿下的兄弟情义,那臣女还不如现在一头撞死算了。”
梅濯雪听着她激情澎湃的哭喊,左眼皮不禁抖了抖。
而站在旁侧的花清泽背着手看自家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神色变了又变,不知想起什么默默叹息一声,直接跪到地上:“圣上,小女现如今当真无婚嫁的想法,请您看在微臣多年来为朝堂尽心尽力的份儿,此婚,便算了罢。”
桓帝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落梅濯雪身上停了良久,摆摆手,“朕累了,都先散了罢。”
……
一众人出了大殿,梅竹筠上前想要拦住花家父女。
“三殿下。”花清泽将女儿拽到自己身后,恭敬又带些疏离道“小女福薄,受不住殿下的恩惠,还请您莫要为难。”
他抬眼也朝梅濯雪看了一眼,“也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
花醉漓跟着爹爹离开,等转过弯角时稍稍侧头看一眼身后,只见梅濯雪正扬着似笑非笑的嘴唇直直盯着她,她瞧见,也微微挑了个眉。
……
回到自己的小卧房时,夜已经很深了。
花清泽对今日的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好生休息,可花醉漓却觉得,爹爹可能已经看出点什么了……
她叹了一声不再想,脱下衣服浸泡在知秋早已准备好的浴桶中,温热的水缠绵身上缓解了一天的疲乏,花醉漓舒服地闭上眼睛。
第八十二章:沐浴……
水汽氤氲,她支撑着脑袋倚靠木桶沿上,整个人将要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迷迷糊糊地,突然感觉有人靠近。
那人抬起她的手臂,绵软丝绒的帕子一点点擦拭过她的肌肤,动作轻柔又小心,是极致地呵护珍重。
花醉漓以为是知秋打水回来了,就没有多言,也没有睁眼,脑袋向后仰靠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享受让‘她’的服侍。
帕子被拿走,转换上来一双手,那指尖温凉,细细摩挲她原本散发热气的肌肤,只一瞬间便带来令人瑟缩地战栗,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却被对方紧紧按住,紧接着,肌肤上传来舒适,极富有技巧地按摩。
酥酥麻麻,舒服得让她情不自禁轻哼一声,那人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是更为尽力地服侍。
捏过肘腕,揉到臂膀,再一点点攀附上脖颈,随着按摩地不断深入,花醉漓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她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儿了呢?
她猛地抓住快要下滑到胸前的手,握住掌心只感觉那手宽宽大大的,完全不似女子那般纤瘦细小。
她睁开眼睛,一回头,直接对上来者漆黑深沉,又夹杂些点点猩红纹样的瞳孔,他笑着问:
“舒服么?”
“滚!!!”
花醉漓抻过折叠架子上的帕子捂在胸前,同时身体下滑浸泡水里确保没有暴露一丝春光。
“藏什么,前世的我们坦诚相待了多少次,你全忘了?”
“滚啊!!”花醉漓大吼“你怎么进来的?”
“孤瞧门外没人看守,便这么直接进来了。哪知道,会看见一只正在惬意沐浴的小猫。”
面对他突然耍起来的浑话,花醉漓只想一拳砸到他脸上让他正常清醒点,可此时全身浸泡水中,幅度稍微大一点她都有可能被身后人抓个正着。
平息火气,她沉声:“你先出去,这样被人看见像什么话。”
“被人看见了岂不正好?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
“你!”
她想侧头向后看,却又碍于对方眼神太过炙热似要将她烤化掉,她只能沉住气,说道:“你先出去,我不喜欢这幅样子跟人说话。”
身后人顿了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转身绕过隔断的屏风。
趁此机会,花醉漓急忙从水里起身,拽下架子上搭挂的长袍,紧紧系好腰带穿身上,连身上的水珠都没来得及擦。
“你这样,容易生病。”
耳边的温润嗓音不紧不慢,花醉漓猛地回头,就见梅濯雪半倚靠屏风旁,似笑非笑地凝望着她。
“我不是让你出去了么。”
梅濯雪没有说话,转身关上窗户遮挡住夜风,又拿起另一方比较干燥的方巾走到她身边,领着她来到铜镜前坐下,细细擦起了发。
他的动作带有几分生涩,花醉漓从铜镜中看过去,身后的人眉梢间净是出尘绝代的贵气,谁能想到他也有如此认真仔细为人擦发的时候。
她心下有些微动,问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有些疑虑藏在心里琢磨不透,翻来覆去地,实在睡不着。”
“什么疑虑?”
梅濯雪擦拭发丝的手顿住,他低头看向少女被水汽氤氲出淡淡红晕的脸颊,眼底闪烁深不见底的低沉,淡淡说道:“孤本以为,她是真的想要嫁孤,哪怕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也无妨,所以孤便舍了声望,冒着风险设了一场局……”
“我舍不得把她放在风口浪尖,就引自身作饵,将那些危险全部拦在自己身上。”
“可没想到,她却说,不嫁了……”
那双缠绕发丝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温柔爱抚,如同触碰什么稀世珍宝,花醉漓猛地想起她刚在大殿上凄苦悲切地拒绝任何赐婚,心下突然有些紧绷,脸上却面不改色。
“我那是在拒绝三殿下的婚事,而且你说的局,明明有更好的法子,却偏偏整成那个样子,怪谁……”
她才说完,下颚便被人猛地抬起,急速地后仰让脖筋有些抽搐,她露出的痛苦表情却没有让身后人怜惜半分。
“你知道么,父皇早已想将你许配给老三了,只是一直差个契机而已,孤若是不管不顾直接求娶,依父皇多疑的性子,恐怕会猜忌你花家是不是与孤暗通款曲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对吧……”
他松开她的下颚,转手去替她按摩抽筋的脖颈。
花醉漓眉梢松弛了些,刚缓口气,忽感觉身形一个凌空,她整个人被男人拦腰抱起,直接坐到放有铜镜的梳妆桌子上。
他近距离靠近她的身躯,让彼此间的呼吸相互交融。
“醉醉,告诉我,先前你有没有……哪怕只有一点,想要嫁给我的欲.望。”
他直直望进她的眼睛里,花醉漓神情有些恍惚,有么?好像……是有的吧……
在无法躲避的时候,在必须要选择一人婚嫁的时候,她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他的影子,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换衣间堵住她时,她没有巨力抵抗。
但当她脱力后悠悠转醒,听了爹爹对她讲述的殿前争论,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设局的用意,但她没有借这场局嫁给他,而是选择恢复自由身,只因……她依然不敢赌……
她的沉默让梅濯雪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哪怕我将自身的命脉都交到你手上,到头来,你还是不信我能给你一个安稳,是么?”
他伸手指眷恋地摩挲她的唇,“所以说醉醉,你骗了我,你骗得我满心欢喜,骗得我夜不能寐,我尽心尽力安排好一切,你却只负责浇一盆冷水,浇得我千疮百孔,这很不公平,对不对?”
“不过没关系,对待不公平,孤自有一套索取酬劳的办法,你知道是什么么?”
花醉漓还未回答,她的气息便瞬间被人堵住了。
浓郁的冷梅香传入鼻尖,而这次的感觉也和上次明显不同。
阴鸷的,狠戾的,粗暴的,不夹杂一丝怜惜,只充满惩罚意味的索取,简直让人头晕目眩,舌根子发麻。
第八十三章:记得,你是我的
这个吻令人窒息,她想要挣扎,但腰身后脑全都被男人紧紧控制在掌心,挣脱不得,只能被动承受。
花醉漓感觉持续了好久好久,甚至脑袋发蒙好像听见了犹如溪流交汇,潺潺绕绕的水声。
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对方终于放开了她。
额头抵上额头,花醉漓眼前雾蒙蒙的,轻轻一眨,一颗泪珠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不哭,醉醉不哭……”
梅濯雪喘着粗气,歪头啄了啄她脸上的泪,“你是我的,无论什么手段,用什么方式,你都不能逃离我,绝对不能!”
说完,他抬手把全身无力的花醉漓横抱而起,放到床榻上,为她盖好被褥,也侧身坐到旁边。
“你要干什么……”
花醉漓捏住被褥不自觉往后挪了挪,她含着眼泪偏生又倔强警惕的样子,看上去让人十分想欺负。
梅濯雪瞳孔闪烁暗芒,语气却淡淡道:“没什么,孤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动手比较好。”
“什么意思?!”
脑海里突然涌现他前世的种种行径,花醉漓心里的不安沸腾,她伸出手就要去拽他的袍袖,却被对方轻悠悠避开了。
“已经与你无关了,安心睡吧。”
她看着他飘然离开的背影,沉默。
一夜辗转反侧,直到第二天日上梢头,花醉漓依然无法入眠,没法子,只好顶着双黑圈儿眼起身,知秋见她这幅模样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
花醉漓尴尬地打个哈哈,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在自己脸上稍加些粉,顺便……遮盖点有些红肿的唇。
皇家祭祖拜一天,住一宿,然后等翌日清晨再要去给皇帝和长公主请安,这也就告一段落了。
花醉漓收拾妥帖,起身去长公主的住处,刚来到走廊前,就听见几个先来等候的贵女悄声议论。
“听说了吗,花家的那位大小姐赐与三殿下的婚事,被太子殿下搅黄了。”
“我知道,听说太子殿下发了病,迷迷糊糊地跟她已经……”
“而且还听说三皇子殿下依然不想放手,她的命怎么这么好啊,不是太子殿下,就是三皇子殿下,这样的好事怎么轮不到我身上……”
……
他!娘!的!
花醉漓不用细想都知道这种没皮没脸的传言是谁放出来,关键是她还不好反驳,说什么?说她与梅濯雪清清白白的,没什么事情都没有,而被梅竹筠看见纯属他是个黑眼儿瞎?
也不知是身处八卦里,还是与皇室或多或少沾了点关系,这整个一上午的请安,都没有人对她使绊子,甚至连长宁长公主也只是用异样的眼光瞅了她一眼,嘲讽居多。
好不容易熬到要将这群皇室祖宗送走,花醉漓眼前突然多出个人拦住。
“你要去哪儿啊?”
梅若月被人簇拥着,绕着她转了几圈,嗤笑:“真没想到,就你这幅样子,竟惹得本公主的两位皇兄大相争抢,真不知什么眼光。”
花醉漓懒得理她,转身要走。
“别走呀。”梅若月一挥手,周围簇拥她的婢女太监瞬间上前堵住花醉漓的去路。
“不愧攀附上了高枝,连脾气都大起来了。”她缓缓走到花醉漓面前,笑道“其实本公主也挺好奇,那个病秧子和三皇兄,你到底看上哪个了?”
“若是三皇兄,你以后便要日日夜夜替本公主端茶倒水,按摩捶肩,要是惹得本公主不满意,本公主就让三皇兄狠狠折磨你,虐待你。”
“若是那个病秧子,那你可就惨喽,本公主可是听说,那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若哪天他驾鹤归天,你岂不是要成了遗孀?哈哈哈哈。”
她的笑根本不加遮掩,花醉漓听着那句‘驾鹤归天’,心里莫名火气升腾,她扬着漠然地假笑,朝梅若月说道:“五殿下莫不是忘了,太子殿下无论如何都是您的亲兄长,如此恶意揣测自己的兄长,其教养真不像是一国公主应有的风度。”
“你!”
“臣女只是好意提醒。”花醉漓高声压过了她的话“如果您真不在乎自己的脸面,也请不要牵连别人,哪怕是亲朋,也没有义务来承担您的恶意。”
她甩下长袖直接掠过梅若月走向拦路的太监,身上晦暗冷然的气势未加收敛,那太监看见她竟下意识瑟缩退出条道,
“够了!”梅若月转身紧紧盯着她的背影,阴狠道“好,本公主说不过你,不过花醉漓,本公主今儿个找你来可不是吵架的。”
她绕到她面前,重新摆出高傲地姿态“父皇既已下令本公主和薛状元完婚,本公主看了看,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就是时间有些赶,八天。”
“不过,一些琐碎的装饰物早已经备好了,不需要再做些什么,可唯有那婚服还差些修饰,所以本公主想邀请你一起去看看,如何,小梨?”
花醉漓眸光一顿:“臣女不懂什么婚服饰物,更不是公主口中的小梨,您不要认错人了。”
“本公主有说哪个‘小梨’吗?”梅若月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她“你不是叫花醉漓么,喊你小漓,有错?”
花醉漓喉咙一梗,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走吧。”梅若月嘲讽“再推推搡搡,小心本公主告发到父皇那里治你个欺君之罪。”
……
其余人都走了,花醉漓上了梅若月的马车,跟着她直接去了上京最为热闹的仙衣阁,她们一进去,就有人出来招呼,
“两位,来看些什么?”
梅若月高傲地挥手,旁边侍奉的莺儿回答:“我们家小姐,定了雅间。”
花醉漓知道像这样的民间店铺若给皇家制衣需要使用特殊布料,现在听他们谈话指明的是‘小姐’,那便说明梅若月根本就没有表明自己公主的身份。
没有表明身份就不会用上特殊料子,那依梅若月高傲的性子会看得上?
什么婚服,耍她呢吧!
花醉漓转身要走。
“站住!”
莺儿强硬地拽住花醉漓的袖子,梅若月看着她,冷笑出声:“乖乖跟本公主上楼,若是敢跑,先打断你的腿。”
第八十四章:薛哥哥,杀了她
“是么?”
花醉漓这几天被婚事搞得本就心烦,再加上对梅若月的不喜,一来二去自然没了好脸色,冷冷笑道:“五殿下若是真的打断臣女的腿,那您就要小心自己的四肢了。”
“放肆!”拽住她的莺儿哪能容忍花醉漓如此说自家主子,扬起手就要打过去“你不过一小小贵女,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讨打!”
说着,她的手便往下落,花醉漓眼底寒光闪烁,抓住她打来的手往旁边一拽,莺儿大喊一声身子直接摔倒地上。
周围看服饰布料的人被热闹吸引,齐齐投来好奇地目光,梅若月被盯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感觉脸都丢尽了。
她上前一步与花醉漓面对面,有些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若是想站在这里如猴一样被人观赏那就请便,本公主丢不起这个人。”
她冷冷瞟一眼瑟缩在地上不敢起身的莺儿,暗骂句废物,转过身又向来迎接她们的小伙计警告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懂么?”
“是是是。”
能在大场合做事的都是极有眼色的人精,小伙计不是大户出身,可站在柜台前来往客人见多了,什么样的话是什么样的人他都门儿清。
面前这俩姑娘看着年岁不大,但服侍装扮,风度气场都表示着不是普通人家,或简单的贵族小姐,惹不起惹不起,他得供着……
小伙计笑盈盈地伸出手,梅若月挑衅似的瞅了花醉漓一眼,花醉漓勾起嘴角,笑意却深不见底。
她跟着梅若月上了雅阁,推开门也不用谁请,直接找了把椅子坐下,莺儿看着她毫无规矩的样子简直火气上头,可转念想起刚才被她扔在地上直到此刻屁股还在疼,心里的气又不好发作。
梅若月嗤笑满是不屑,她走进去朝早已等候的婢女问道:“如何,穿好了吗?”
“是的,殿下。”婢女回了一句,转身走进屏风后面。
花醉漓听不懂她们在谈论什么,但也不动声色,决定既来之则安之。
很快,婢女服侍着一个人出来。
大红色的喜服紧贴他俊俏挺拔的身形,金丝的祥云波浪缠边,他的头上竖起玉冠,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
花醉漓看见他有一瞬间愣神,君子如玉,举世无双,他跟前世与她成亲时的那套装扮简直一模一样。
“薛哥哥~”梅若月十分自然地黏腻到他身上,伸手替他整理下衣领子“你这幅样子真好看。”
她转过头又冲端坐椅子上只顾品茶的花醉漓问道:“花大小姐,你觉得本公主说的可对?”
薛盛原本柔和的面目顿时一僵,他抬头与花醉漓看来的视线对个正着,霎时感觉有股难言的苦涩和尴尬涌上心头。
“你让她来做什么……”
“来就来呗,怎样!”
梅若月满不在乎地瞟了他一眼,继续追问:“花大小姐,你倒是说话呀。”
“殿下说得很对。”
花醉漓也说不上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看着前世新郎穿着与自己前世成亲时一模一样的婚服,心里总应该有些怪异酸涩的感觉才对,可她没有,她现在很平静,平静到她发现那衣角有个线头。
她站起:“驸马爷丰神俊朗,与五殿下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梅若月挑眉:“你当真这么想?”
花醉漓点头:“是的。”
“那好啊。”梅若月脱离薛盛的怀抱,慢悠悠拍了拍手。
一瞬间,从雅阁的四面转角,走出一个个蓝袍红帽,目光阴鸷的太监,他们脚步很轻,呼吸也缓,花醉漓看出来这些人会武,急忙站起,神色警惕。
梅若月笑盈盈地从躬身太监手里抽出一把雪白光亮的刀,她伸手指轻轻划一下刀刃,指尖凝聚成血珠,她笑容娇媚地把刀柄放到薛盛手里,
“薛哥哥,你拿着,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哦。”
那刀刃映射出他泛白的面容,薛盛不自觉后退两步,扯起嘴角忐忑道:“公……公主,您……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梅若月一步步靠近他,眼神里是说不尽的妩媚与柔情,但吐出的话语却又是异常阴冷“拿着这把刀,来证明你对我的爱,薛哥哥,杀了她!”
她一指指向花醉漓。
“这……怎么可以杀人……”
“为什么不可以?”她把自己柔软的身段贴上男人的胸膛,对他吐气如兰,同时也慢慢递给他手里的刀“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她就是你心里一直碎碎念念的‘小梨’,放荷灯,编花篮,就连我们的初遇你也是在陪她过节!”
她说到激动时伸手拽住薛盛的衣领,可很快又松开,还替他整理了下,“不过没关系,本公主也不是个记仇的,只要你捅她一刀,也不一定非要死,只要见了血就好。”
“如此,本公主就相信,你是真心爱我的,以后我们便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薛盛感受紧贴上来柔弱无骨的娇躯,鼻腔尽是她散发出的甜腻芳香,脑子不会转了,竟不自觉地伸手握住那把刀。
花醉漓看见眼前这一幕莫名觉得讽刺,她警惕周身蓄势待发想要勒住她咽喉的太监,出声冷嘲:“五殿下,恕臣女直言,薛驸马若真心爱您,一个小梨是阻碍不了什么的。”
“更何况两位大婚将至,何必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闹得生硬。”
“你闭嘴!”
梅若月不知道被哪句话刺激到,彻底恼了,她神色阴狠狠地盯着她:“本公主看上的人谁都不能抢,哪怕只是个不存在的!”
“本以为,有了皇姑母的相助,就能把你随便塞到谁家省得碍眼,但没想到,你竟被父皇赐给了三皇兄,那也好啊,等你入皇子府,本公主就去日日夜夜地折磨你,反正三皇兄也不会说什么。”
“但没想到,却被那个病秧子截断了,他诚心和本公主不对付,你们也一个个不想让我好过,那好,本公主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八十五章:那你要配得上谁?
听着有些幼稚到无理取闹的话,花醉漓嘴角猛地抽搐。
梅若月也不管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骇人,伸手拽住薛盛往前一推,“薛哥哥,杀了她,若你心里有我,就证明给我看,否则,别怪本公主不留情面!”
她脸色阴沉得厉害想来是真动怒了,薛盛举着长刀艰难地咽一下口水,“小……小姐,我、我不是有意的,你要明白我的处境,我、我也是无奈之举……”
听着他的碎碎念,却也没见他走向她的脚步停留半分,花醉漓就这么冷眼看着他,等他离了近前,闭上眼睛猛地举起刀刃的时候。
花醉漓骤然一个侧身夺过他手里的刀刃,转手搭在薛盛脖颈上,薛盛从出生到现在都只是一个儒生,经历过的最大危机也不过是被街头巡逻的官兵头子追着要地皮钱。
此时一把大刀阴森森地架他脖子上,随时都有取他性命的可能,薛盛吓得不禁两股颤颤,声音也跟着抖,“小……小梨,你冷静点,千万别冲动我没真想要杀你!”
“瞧瞧,终于暴露本性了。”
梅若月看着拿刀挟持薛盛的少女,高声大喊:“来人,花醉漓欲加害驸马,以下犯上,现捉拿归案,如若反抗,当场斩杀!”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花醉漓眸光暗沉,周身得令的太监迅速朝她扑来,来势汹汹,也不顾她手里驸马爷的安危,似只想把她斩杀在此处。
梅若月接过莺儿递来的茶杯,悠悠然坐到旁边看着这场大戏,“花醉漓,本公主知道,你是有些武艺在身的,可本公主带来的这些人全都是大内高手,你再厉害,又能如何?”
花醉漓艰难地躲过一名太监的袭击,气喘吁吁,梅若月说得不错,她那些武艺均是用来防身的,要是跟真正的练家子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她手里还有个薛盛,本想着用来当人质,现在反倒成了累赘,让她动弹不得,难以脱身,怎么办……
额上的冷汗打湿碎发,花醉漓抿着唇看了眼不远处敞开的雕花窗,她抓着薛盛躲避飞来的太监,脚下也不动声色地一步步移向窗边。
就在一个太监五指成爪扑过来的时候,花醉漓猛地把薛盛往前一扔,转身就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住手!别伤他!!”
头顶上传来梅若月阻止太监伤人的尖利声音,她搀扶墙壁站起,艰难地往前移动,梅若月带她进的雅阁是二层,从上面跳下来虽不致命,但脚腕却是扭了。
很疼,跟蛇尾巴似的只能拖着走,花醉漓却不敢停下,生怕那些大内高手一瞬间就追上她。
光顾着后面,便没有看清前面,她走着走着,一头撞上个结实的胸膛。
“小心些。”
她站立不稳的腰身瞬间被对方搀扶住,花醉漓抬头看清他的样貌,愣了愣,“三、三殿下。”
她下意识地就要推开他,却忘了右脚腕还伤着,这么一推一搡间,她的身形更是不稳,直接摔到地上。
“怎么了?”梅竹筠立马蹲下身,看见她弧度扭曲的脚踝,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怎么伤的?”
“臣女自己不小心弄的,劳烦三殿下忧心了。”花醉漓没想说出实情,她可没忘刚才梅若月怎么信誓旦旦说她跟梅竹筠是如何如何要好的。
梅竹筠晦暗不明看了她好半晌,回过头对身后人道:“你这里可有治脚伤的药?”
“有的,三殿下。”
花醉漓此时才看见,梅竹筠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她的头发高高盘起,像是已经嫁人的妇人发饰,身上穿着素朴端庄的衣裙,很是考究。
此刻她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腹部,低头顺眼。
“那就麻烦你……”
“花醉漓,你给本公主站住!”
身后尖锐的呼喊让花醉漓情不自禁地徒然一抖,而她表现出的异样也一丝不落地落入梅竹筠眼中。
梅竹筠皱眉,抬头见提着裙摆怒气冲冲跑过来的少女,还有她身后跟随的一大群太监,“若月,这是怎么回事?”
“三皇兄。”梅若月见到他眼睛放亮,直接指着花醉漓道“她!挟持驸马,以下犯上,还顶撞本公主,我只是要给她个教训而已。”
“教训?”梅竹筠眸光有些冷“你莫不是忘了,她乃未来的三皇子妃,岂是说教训就要被教训的?”
梅若月愣神:“皇兄,你真的要娶她?别忘了她可是被那个病秧子……”
“好了!”
梅竹筠横抱起地上错愕的花醉漓,打断她的话:“旨意是父皇下的,本皇子不管经过是什么,她是三皇子妃这个结果准是没错的,若月,你也要学着怎么尊重皇搜了。”
他侧过身往里走,撇见懦懦站在一旁的薛盛,冷笑两声:“至于你这个驸马,也是该好好管教管教。”
花醉漓错愕地被梅竹筠抱在怀里上楼,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薛盛的黯然和梅若月似要将她嗜血啃肉的目光。
又来到一处更为雅致端庄的雅阁,梅竹筠把她轻轻放到软塌上,屁股一挨到垫子,花醉漓就迅速后退,同他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躲什么,本皇子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梅竹筠坐下想伸手查看她脚踝的伤势,花醉漓忍着疼急忙缩回去,“不用了,臣女没什么大碍,不劳烦三殿下费心。”
梅竹筠看着她:“你将是本皇子的正妃,对我,你还有什么不可说,不放心的?”
花醉漓垂眸:“臣女自知配不上三殿下,还请您不要再说了。”
“那你要配得上谁?太子殿下?”
“…………也不是。”
梅竹筠直直看着她,似要分辩她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此时,大门缓缓推开,那个挽着妇人髻的女子端着药瓶走进来。
她把托盘放桌子上,道:“殿下,药物和纱布都拿来了,您瞧……”
“你来替她上药。”
那女子听了话躬身应是,将药物放软塌旁边,说了句‘冒犯’便伸手轻轻撩开花醉漓的裤脚。
第八十六章:我送你!
白皙的脚踝肿起鼓包,女子伸指尖点了膏药,轻轻涂抹上去,花醉漓刚开始感觉肌肤一阵火辣辣的疼,但随着女子指尖不断地揉捏按摩,疼痛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舒适。
她谢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请问要如何称呼?”
“民女温怜香,算是此间仙衣坊的老板,小姐若不嫌弃,直接唤我一个温娘便好。”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花醉漓对这个温娘莫名多了几分好感,接话便想继续聊下去。
可哪知……
‘砰’!
大门敞开,淡雅飘然如九重天神祇一般出尘之人走来,他忽视在场其余二人,直接走到花醉漓旁边,半坐上她的软塌,轻声道:“醉醉,可好些了?”
“你怎么来了?”花醉漓见他毫不避讳地就要去碰自己的脚踝,急忙伸手拦住,她可没忘旁边还站有两个人看着呢。
“听说你受伤了,便来了。”梅濯雪看着那只抓住掌心不让他动的娇嫩小手,眸光闪了闪。
花醉漓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你的事,有什么是能瞒过孤的?”
花醉漓瞅见端正立在门槛旁的北星,瞬间便明白了,有什么是能瞒得过他麾下北司。
梅竹筠看着他们谈笑说话,明明保持着生疏有礼的距离,却偏生有一股自然温馨的氛围围绕在他们之间,谁都无法介入,无法破坏。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局外人……
他不喜……
“皇兄。”他说“你是否离臣弟的正妃太近了些。”
梅濯雪脸上半含地笑容一顿,他转过头,神色模辩地回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三皇弟还是想清楚再讲比较好。”
梅竹筠冷笑:“臣弟可没有乱说,父皇当日的口谕,皇兄并不是没有听到,若不是某个趁虚而入的小人,臣弟与大小姐的婚事,恐早已定下了。”
“说这么多,那不是还没有定下。既没有定下,一切都尚未可知,皇弟的话还是别说太满为好。”
他们说话明明都很客气,气氛却越发剑拔弩张。
花醉漓左看看,右瞧瞧,总感觉她再待下去会很危险,轻咳一声,“那个……我想先回去了……”
“我送你。”
“我送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内容语气全分毫不差。
他们二人相互冷眼扫了对方一眼,而后齐齐落到花醉漓身上。
梅竹筠轻声说道:“大小姐,我并不想用身份压你什么,你自己选择即可。”
梅濯雪温柔笑道:“是啊醉醉,不用怕,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就是被拒绝,孤也不会生气的。”
说得一个比一个好听,笑得一个比一个温和,可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当真?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生气……”
花醉漓抽回被梅濯雪反客为主一直握着的手,把自己抱得紧紧的。
“当真。”
“自然。”
得到肯定回答,花醉漓深吸口气,转头朝旁边默默无言的温怜香笑道:“那就麻烦温娘送我一程了。”
梅濯雪:果然……
梅竹筠:当真是好选择……
温怜香: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温怜香默默看一眼神色阴晴不定的两个男人,努力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从善如流道:“承蒙小姐厚爱,民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柔柔地搀扶起花醉漓,小心地带着她走出雅阁。
梅濯雪和梅竹筠一起看着花醉漓单腿蹦着出去,人影消失,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北星不自觉伸手搓搓胳膊,暗戳戳关上门,免得伤及无辜。
梅濯雪淡然地掸了掸雪白顺滑的袍袖,站起飘然外走。
“皇兄。”梅竹筠单手负后,没有阻拦只是阴沉沉地道“希望您能看清当下局势,不要让皇弟难堪,也令您自己为难。”
“孤从未觉得为难,也没有想让你难堪,更不认为没有看清局势。”梅濯雪嗓音清清淡淡“反倒是皇弟,不要总把念头打到本不该属于你的人身上,这对你,唯有你,有害无利。”
梅竹筠转头冷笑:“但至少臣弟不会伤害她,而皇兄呢?据臣弟所知,您会有难以自控的时候吧,若那时伤了她,您会怎么办。”
梅濯雪身形顿住,也侧过头用一种寒冰刺骨的声音回他:“先管好自己的事,等你何时摆脱了皇姑母附加你身上的锁链,再来同孤讨论也不迟。”
出尘身影淡然远去,梅竹筠握紧袍袖下的手,眼底阴光闪烁。
……
素朴的小马车在街道上行驶得极其平稳。
花醉漓撩起车帘见仙衣坊越来越远,心底不自觉地松一口气。
“哈哈……”
似有忍耐地闷笑传进她的耳朵里,眉梢挑起个无奈地弧度,花醉漓轻声道:“好了,想笑你就笑出来,小心憋坏了。”
温怜香抬帕子捂了下嘴,面上笑容收敛,可那眸子里的盈盈星光只增不减,“民女只是没想过堂堂的三殿下和太子殿下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一时有些难以相信罢了。”
“孩子气?那也是需要拿棍棒打的倒霉孩子。”
花醉漓托着下颚想起某人阴郁却又不敢多说什么的委屈模样,一时间也是心情大好,眼底不自觉多几分笑意。
“温娘来上京多久了?”
“大抵有半年了吧。”
“倒是许久,只是你一个女儿家独自出来做生意,也是不易。”
说起这个,温怜香的笑容淡然许多,转换上了一幅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神色,“小姐谬赞了,若不是为了来上京寻人,民女其实也不愿如此奔波。”
“寻人?是你的夫婿么?”
花醉漓瞧一眼她高高盘起的发饰,询问。
“应该,算是吧……”
温怜香娇俏的脸渐渐染起红晕,眼底更是增添了一抹羞涩。
“什么叫‘应该’?”
“嗯……我与他早已定下了婚约,只是早些年他想出门闯荡,成就一番功名,便离我而去许些年,他一直不回去,我就只能来找他。”
“至于这妇人髻……我们早晚是会成婚的,早梳晚梳没有何区别。”
第八十七章:从边关回来了?
女子抬手摸了摸高攀发髻上的簪子,目光里露出温婉的笑。
花醉漓听她的陈述反沉默下去,如果真是如此,她估计那个男人能回来娶她的可能已经不大了,就像她前世那么笃定薛盛,结果到头来他还不是被荣华富贵迷住。
但俩人相识才不久,有些话她不好说,只能配合着笑笑。
很快,马车驶到了丞相府前。
车夫搬来脚凳,花醉漓被搀扶单脚蹦着跳下去,还没有传唤人去敲门,府邸大门便自动开了。
玄衣猛虎条纹的锦带缠绕腰间,他脚下似生有旋风,昂首挺胸,阔步而来。
他瞧见花醉漓右脚弯曲,极其不自然的样子,脚下步子又快了几分,来到她身边搀起她另一条手臂,“你怎么还受伤了?”
“程风哥?”花醉漓异常惊异地看着他“你不是在边关么,何时回来的?”
傅程风爽朗笑道:“听闻五殿下要结亲了,爹先让我回来代表将军府表示祝贺。”他说到此处顿了顿,有些难言地看她一眼,“我听说那驸马……小漓,你没事吧……”
听他有些紧张的语气,花醉漓笑了笑,傅程风乃大将军独子,更是和她从小玩到大的表兄,自己有什么烦恼或开心事,她都会同他讲讲,发发牢骚。
薛盛的事儿自然也不例外。
“无事,我与他没有缘分。”她淡化了这个话题,转问道“外公如何?身体可还好?”
“放心,他身子硬朗得很,一顿能吃七八个馒头。”
花醉漓听他略显夸大的语气,心下知道他是有意在逗笑她,弯了眉眼,转头望向另一旁的温怜香,却见她神色愣愣的,盯着傅程风有一种说不清的期盼和犹豫。
“你们……认识?”
“没有……”温怜香摇摇头,神色凝重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是咽了下去“算了,你先回去疗伤吧,什么事回头再说。”
她把花醉漓完全交接到傅程风手里,转头上了马车,只撩起帘子时,又不禁回望一眼他们。
马车远去,花醉漓伸胳膊肘撞撞身侧的人,“你在边关撩到的某个爱而不得的知己?”
“别胡作,你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
傅程风小心地把她搀扶上台阶,嘴里调笑,要不是现在需要双手搀扶她,他肯定要一个脑崩儿弹她脑瓜顶上。
“姐!”
才踏进朱红门栏,花醉漓耳边又传来一声呼喊,花成云走来瞧见她一瘸一拐的样子,脸上神色瞬间变了,“怎么了这是?”
“她脚崴了。”
傅程风刚答完话,手里就是一空。花成云直接拦腰抱起花醉漓,大步朝她的闺阁方向走,嘴里也同时高喊:“知秋,去!把上京所有大夫都给小爷找来,谁敢不来小爷就去掀了他的摊子。”
“你也是,这么大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哦对了,程风哥,我爹还在正厅等你,记得去找他,哎哟!”
“花成云你看道儿!”
声音越传越远,傅程风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不自觉动了动变得空落落的双手,良久,似无奈似怅然地垂下。
走进大厅,主位上依然坐着锦衣华服的一男一女。
傅氏瞧他单独走进来,不禁疑惑:“咦,小漓呢?你不是去门口接她了吗,还有成云,他去找你们了,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也接到了。”
傅程风简单复述一遍经过,傅氏听了‘腾’地从座位上站起,几步走出门,直接把身后的爷俩留下,看都不看。
一阵风萧瑟地吹过,傅程风和花清泽无奈地相互对视一眼,齐齐轻笑两声,傅程风走上前,抬手为花清泽倒了杯清茶,恭敬地递上去,“姑父,请用茶。”
花清泽接来没有马上喝,拿着茶盖子轻轻拂过茶沫子,问:“此番回京,打算住多久?”
“再怎样,也要等五殿下婚嫁结束。”傅程风规矩地坐到左下方椅子上,回道。
花清泽抬手轻抿口茶,“也好,借此表表忠心,也省得圣上整天疑神疑鬼,怀疑守关的大将是否暗藏祸心。”
“不过,光凭一个五殿下,应该不足以让傅小将军兴师动众一把,应是还有其余的事,而且是关乎天和的大事,对吧?”
傅程风颔首轻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没错,小侄此次回京,确实有重要的事和您商讨。”
他刚要说,花清泽却抬手先制止了他,朝旁边侍奉的管家递了个眼色,管家明了,躬身退出去,顺便把门关紧。
“说罢。”花清泽放下茶杯,轻声道。
傅程风道:“前几月我们在营中抓住一名探子,从他口中得知,西北一蛮荒国早已派遣细作潜入了天和,而且已经与我朝贵族有了相应的连接,您看……”
自古以来,细作这种暗藏的危险最为致命,因为不知何时,身边的某个亲朋,某个下属,某个欢场作乐的女人,某个视如知己的男人,就会成为刺穿胸膛的利剑。
而和高官贵族牵连上线的细作,更是推波助澜的暗手。
花清泽闭上眼睛沉默,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浅淡的呼吸在一点点扩散。
“我知道了。”良久,花清泽淡淡说道“让老将军放心,这个人我会想法子揪出来的。”
“朝堂里的风云诡谲小侄不懂,不过有姑父的协助,想来那个细作也不会猖狂太久。”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一些复杂难言的私心便不由自主地涌上来,傅程风状似无意地问道:“姑父,我听说五殿下的驸马名叫薛盛,他不是跟小漓……怎么突然……”
“一言难尽,总之醉漓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你也不要多说什么。”
“我明白。”
傅程风端起桌上的茶杯还未喝一口,耳边又传来询问声,“你呢,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一口茶水滚到嗓子里直接‘咕噜’一下,傅程风握拳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姑父,您说什么?”
花清泽淡淡地瞧他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为自己做个打算,难不成……你想一辈子驻守边关,不婚不娶?”
第八十八章:别一门心思吊死
傅程风停止了咳嗽声,垂下眼眸,婚娶么?他倒是想啊……可那个人的心,根本不在他身上……
他藏起心底的苦涩,扯出个笑,站起说道:“姑父,侄儿先去看看小漓怎么样,我还是有些担心她。”
“去吧。”花清泽也不阻拦,坐在原处看着躬身离去的背影,手指轻敲椅面,陷入沉思。
……
“小心!你小心点!”
傅氏率先推开茉漓阁的门,花成云抱着花醉漓进去,轻轻地把她放到床榻上。
“我没事,真的……”
看着一个两个忧心忡忡,生怕把她磕了碰了的小心谨慎,心里不禁有几分尴尬,但更多的是被家人呵护关怀的温暖。
“那怎么行,你瞧瞧你这脚都快跟馒头似的。”傅氏检查自家女儿受伤的脚踝,心疼的不得了,她伸手一拍旁边站着的花成云,“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你姐找大夫。”
“我已经让知秋去找了。”花成云揉了揉被打的胳膊,忍不住嘟囔“小爷受伤的时候,咋没见你们这么心急……”
“你个糙老爷们不就该皮糙肉厚点,哪能跟你姐比?去去去,去看看知秋怎么还没回来。”
傅氏嫌弃地把花成云轰赶出去,关上房门,重新坐回花醉漓塌边,“小漓,跟娘说,你这脚是怎么伤的?”
“我……自己不小心伤的。”
“胡说。”傅氏点点她的鼻尖,亲昵又带些责备道“这话要是成云说,我倒还信上几分,可是你……”
她的话语顿了顿,有几分纠结,但还是问道:“是不是跟薛盛有关系?”
“娘,别问了。”
花醉漓不打算把事情说出去,这哑巴亏吃了就先吃了,权当是她与薛盛彻底一刀两断的界限,如若下次再有类似的事发生,她觉不客气,只是现在……
已经没必要再牵扯上什么关系。
傅氏见她不愿意多说也没有强求,只得叹一声拍了拍自家姑娘的手背,“不说便不说了,这个薛盛无福,进不了咱家大门更配不上你,我家小漓值得更好的,哎,你觉得程风怎么样?”
门外靠近的人一顿,那打算敲门的手也迟疑地放下了。
“娘,你说什么呢?”
花醉漓完全震惊于她娘前后不搭的跳脱思想,根本没有发现门前的异样,而门外的人自然也不会轻易被她发现。
“程风啊,跟你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对你的品性啊,喜好啊,全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不比那个薛盛好太多了。”傅氏边说边对她挤眉弄眼。
花醉漓听得嘴角抽搐,“娘,我和程风哥哪有你想的那个样子,我视他为兄长,他待我如亲妹,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其余的。”
傅氏显然更忧心了,“小漓,你可千万别钻死牛角尖,一棵树不行,咱还有千千万万棵,所以千万别光凭一门心思吊死啊。”
花醉漓简直哭笑不得,她看上去那么像为了男人会要死要活的纯情小姑娘么?好吧……前世是有点,可现在她完全看开了。
“娘,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已经不在乎薛盛了,至于以后……”
她说到此处不自觉顿住,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浮现一道雪白胜仙的身影,心跳有些加重,眼神也闪烁波澜,她不了解这种不适,只能压制下去,可越压制……她怎么越想笑?
傅氏看着自家宝贝女儿说着说着话突然顿住了,开始一个劲儿绷脸,这种怪异落到她眼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女儿被刺激傻了!
屋里沉默了,外面的人也跟着沉默。
花成云拎着一个大夫的衣领子迅速走过来,边走还指他,“小爷告诉你,乖乖看病,要是治不好小爷我……”
他举起拳头作势挥了挥,余光却瞧见门前站着一个人,他的衣袍被风卷起,瑟瑟地在身后飘动,他腰杆站得笔直,影子倾斜极长,明明傲然如松,却偏生让人感到一股悲凉。
“程风哥。”花成云拽着大夫走过去,看了看他失神望着的雕花门,问道“门有什么不对劲儿吗?你怎么不进去?”
“不了。”傅程风收敛眼底的萧瑟,转头对他掩饰般地笑了笑“我就是来看看小漓好些没有,既然你带了大夫来,我便不打扰了。”
花成云见他步伐急促地转身离开,仿佛再多停留一会儿便会难以忍耐什么似的,不明所以地摸摸脑袋,花成云提着大夫走进去……
……*……
因是得了医嘱——不可随意走动,花醉漓这几天过得尤为惬意,吃吃水果,看看书,品品茶,旁边带有个小弟拿着扇子为她扇风。
特别是,她不需要出去应酬那些个贵族千金,梅若月要成亲,前去设宴巴结的人不在少数,她受到的请柬也不少,但有了‘腿折’这个由头,便省了不少事。
现在整个一惬意啊。
不过这种惬意并没有维持多久。
八月初三,五殿下梅若月婚嫁。
红色绸缎铺满整个上京,大街小巷各房檐下个挂着彩灯笼,一大早,大臣便要携带着家眷,去桓帝御赐给驸马爷的府邸祝贺。
一袭火红色喜服衬得男子挺拔有力,高高竖起的长发被一顶玉冠禁锢着,他眉目很淡,但在初阳散下的金色光辉里,笼上了一层温柔。
他站门口迎接来往宾客,含笑拱手,可看见花府众人前来时,脸上的表情不禁有些僵住,其余祝贺的人也有些停下脚步,他们曾听说过五殿下误会花家大小姐和自家驸马有一腿,但证据不足最后不了了之了。
现在花家依然敢前来,也倒是有勇气。
花清泽毫不理会旁边人怎么看,带着花醉漓大大方方地来到薛盛身边,抬手让仆从送上贺礼,“祝薛驸马与五殿下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谢、谢谢……”
贺礼被收下,薛盛看一眼跟后面高贵典雅的少女,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花清泽却是冷眼一扫,淡淡道:“驸马爷,你与殿下已然要成婚,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第八十九章:孤怎会抢座?
薛盛被他盯得不自觉倒退一步,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宾客应坐的位子上了。
“瞧瞧,人家都不搭理他还眼巴巴看。”
“就是,听传闻说花大小姐反贴他,我现在瞧着人家根本就没把他当一回事。”
薛盛愣愣眺望端坐宴席上的倩影,耳边却是两个捧着贺礼小童的话,他跟随梅若月已经很久很久了,身上也不禁带了些她那种嚣张气焰。
听了此等闲言碎语,眉目瞬间一凌,薛盛甩袍袖,沉下脸,道:“闭嘴,本官的事,哪是你们这些狗奴才可以随便议论的,当心我告诉五殿下,砍了你们的脑袋!”
两个小童吓得禁声,却依然不妨碍有人接他的话。
“当真是有了底气,连训斥人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小童急忙弯腰,“太子殿下。”
梅濯雪挥了下深蓝银辉祥纹袍袖,身后的北星立马把贺礼放到小童手中,抬头看眼脸色发白的新郎官,冷笑两声。
“殿下。”薛盛道“下官只是吓唬吓唬他们,没有别的意图。”
梅濯雪意味深长地笑笑,“你的意图孤不管,只要……别打到不该惦念的人身上就好。”
他抬步进了里厅,屋里闲聊的大臣们见他齐齐躬身施礼,小童带着他打算上座,可哪知,这位太子殿下直接绕了个弯,来到花府的桌面上。
“孤,可否同坐?”
花家等人皆是一愣,像如此新婚大宴,而新娘子又是自己的亲妹妹,于情于理都应上座,哪有跟臣子混坐在一起的道理。
可太子说的话相当于半个圣旨,花家人哪怕再觉得不合礼数,也只好站起来腾位子。
本来,傅程风代表将军府与花府人同坐,而恰巧就坐在花醉漓旁边,众人起身出于礼节,要等着君主先坐,他们才可以再坐下。
可哪知,梅濯雪慢悠悠走到傅程风旁边,仿佛没有看到他诧异愣神的目光般,直接占据他的位子。
“不必如此客气,坐。”
梅濯雪笑盈盈地挥袍示意一番。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把目光放到神情莫测的傅程风身上。
“殿下……”傅程风简直有些难以开口,但还是迟疑道“此处,是微臣的位子……”
“啊?是吗?”梅濯雪很诧异似乎才知道一般,他柔柔问道“孤若坐在这里,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
傅程风默默看一眼神色复杂不知想些什么的少女,又看了看梅濯雪那温和却又充满诡谲的笑容,垂放身侧的手颤了颤,“微臣……遵旨。”
“皇兄这般仗势,有些不太好吧。”梅竹筠施施然走过来,说道。
梅濯雪挑眉,看向仅有一步之遥的花醉漓,低头询问道:“大小姐觉得,孤如此做,是仗势么?”
“太子殿下仁义,岂会仗势?”
花醉漓脸上正正经经回答他的话,长袖底下的手却不停躲避他牵扯她指尖的动作,她被闹烦了,不动声色地瞪他一眼,说话归说话,没事瞎抓什么……
那湿漉漉的大眼睛含着娇嗔,不像是恼怒,反倒如小花猫软绵绵地撒娇,这不经意流露出的小模样落到梅濯雪眼底,蓦地升起一团暗色的火。
也不顾得旁人的眼光,他直接伸手抚了扶她的脸颊,“既然大小姐说孤仁义,那孤又岂有占人座位的道理,孤回去了。”
他说着又轻轻掐一下她肉乎乎的腮帮子,见她眼底流露出的娇嗔更甚,心情颇好地低笑两声。
绕过半边桌子,他朝梅竹筠道:“皇弟同孤一起吧,毕竟若月也尊称你一句皇兄。”
“本皇子坐哪里都无妨,只是……”梅竹筠微微侧头,目露寒光“皇兄刚才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哦?哪里?”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是本皇子的未来皇妃。”
“很快就没这份名号了。”梅濯雪走近他,用仅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皇弟放心,身为兄长,会尽心尽力帮你掐断不该有的念想的。”
说完,他眸中闪烁暗芒,伸手重重地拍打到梅竹筠的肩膀上,又回头,朝傅程风笑道:“孤刚才有些失礼,不知傅小将军可愿来上位与孤同坐,孤也好表达下歉意。”
听着细声细语,实则不容拒绝。
花醉漓看着被梅濯雪连骗带施压忽悠走的两个男人,眼角忍不住一颤,她怎么突然觉得那俩人有些可怜……?
很快,桓帝和长公主的轿子也到了。
等一切招待完毕,新郎官也到了去迎接新娘子的时候。
震耳的鞭炮声响彻云霄,天边的鱼肚白早已挥洒出金光照到喜红的绸缎上,百姓的欢呼和议论声连绵不断,不多时,两个红衣胜火的新人牵着红绸缎,一步一行而来。
花醉漓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他们拜天地,拜高堂,对拜双方,高堂庆贺声高起,祝福词接连不断,她默默听着突然感觉一束温软的目光射过来,转头看去,正与梅濯雪打个照面。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安静了。
他的安抚,他的宽慰,全都融入到那双满是映衬她的眼睛里。
“送入洞房!礼成!”
司礼官高喊,拽回她有些愣神的思绪,那对新人已经走到了后院,只等着新郎官回来敬酒。
“连若月都嫁出去了,时间真快啊……”长宁长公主似有深意地轻声感慨,忽而话题一转“就不知,本宫何时能喝到竹筠和花家醉漓的喜酒。”
她!就!知!道!
花醉漓扬起假笑,站起身刚要说话,却被另一道略显疲惫苍老的声音打断:
“好了长宁,今日是月儿的大喜之日,你就不要掺和些其他事情了。”
长宁诧异桓帝的话,要知道最先撮合花醉漓和梅竹筠的人可是他。
桓帝皱纹上的褶皱叠加,他微阖双目没有多说什么,旁人见此也不敢多言,为此,并没有人发现高座上身着月纹的俊美男子端起杯子,含笑饮茶。
而此番沉默直到薛盛回来敬酒才算结束。
第九十章:他好像不太对劲……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他们一杯接一杯的敬今日的新郎官。
花醉漓站爹爹后面默不作声,只是拿眼看着,薛盛早已被灌得脸色通红,身形跌跌撞撞连路都走不直。
他被包裹在一众大臣里,却用余光瞥见了她,推开所有人,摇摇晃晃来到她面前,举起酒杯冲她抬手问道:“你……不敬我么……”
花清泽眼神变得深沉,梅濯雪和傅程风等人神情变幻莫测,而最让花醉漓感到惊奇的是,长宁长公主投来的目光透露着讽刺和一丝果不其然的怅然。
不理会旁人看热闹的神态,花醉漓大大方方从桌子上端起一杯酒,说道:“祝驸马爷和五殿下恩爱有加,白头偕老。”
“你想跟我说的……就、就这些么?”
薛盛酒气上头,已然脑子木讷顾不得什么东南西北了,他只知道眼前的少女优雅纯净,爱慕他许久许久,而如今他迎娶她人,她心里一定很难受。
“其实……你不用太伤心的,你我能相识一场也是上天赋予的缘分,若是你愿意……”
“是啊是啊,大喜的日子都不用太伤心的。”
薛盛还没说完只感觉肩膀一沉,一个爽朗的少年正哥俩好似的半楼上他的肩膀,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都成了驸马,想我们当初还说,你或许是最晚娶妻的那一个呢。”
薛盛纳闷,“这位仁兄,你……”
“哎呀,连我你都忘了,傅程风啊。”傅程风重重地拍他肩膀几下,仿佛不满多年好友居然把他忘了。
薛盛听见这个名字眯起眼睛认真仔细端详好一会儿,之后无比确信这个人他当真没见过。
不过,傅程风可不再乎他到底想怎么辨别真假,连拉带拽地把他脱离花醉漓身边,带到上位喜桌旁一杯接一杯灌酒,那热情劲儿不管谁看了,都要说一声‘这哥俩感情真好’。
就连桓帝见了,也忍不住多问一句,“你们认识?”
“回陛下,微臣出征远方,曾在一个小村落里歇脚,而那时招待微臣的,就是驸马爷。”
傅程风说的有声有色,神情也坦坦荡荡,不仅桓帝点点头,搞得薛盛都觉得以前是不是招待过他,自己给忘了。
其中真假,只有花醉漓懂得,她看着一杯一杯不停灌醉薛盛的人,坐回暗处降低存在感,本打算敬两杯酒就走的,可被如此一闹,她还不能走得太突兀,否则会显得心虚。
聊聊无事,她便看起了搭在极远处的一台戏班子,此戏班子是用来增添热闹的,只在新人步入洞房,新郎官敬酒的这一段时间来上一节。
就是给像她这样不想凑热闹却又没法子走的闲来无事人看得。
离得远,她需要全神贯注地去听才能知道他们咿咿呀呀地在唱些什么,听着听着,花醉漓发现有些不对劲,对于戏曲,她自问是不懂的,可不知为何,她从里面竟听出了一段极为熟悉的调子。
婉转,也透露出某种让人感觉不适的诡异。
此种调融入戏曲里,突兀却又恰到好处。
她越发觉得耳熟,沉思间转向依然在拼命敬酒的那波人身上,他们吵吵嚷嚷很是热闹,可与紧挨不远的桌子形成对比,梅濯雪单手撑着额头,如墨长发顺着脸庞遮住他的眼睛,整个人安安静静,紧握茶杯的手却是爆出青筋。
他好像不太对劲……
花醉漓不假思索地站起,恰巧看见有名婢子弯着腰前去搀扶他。
“殿下,您是不是累了?可需奴婢……”
她的手将要触碰上梅濯雪弯曲的肘腕,却被他反手掐住她微低的脖颈,用力一甩,那个婢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扔出去,头砸到柱子上瞬间不省人事。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几个瞬息。
本是热闹的大殿瞬间静了,可不远处的唱台依然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花醉漓忽地想起什么,赶忙串流人群朝梅濯雪的方向急速走去,也就在同一时刻,主位上正与臣子谈笑风生的桓帝也瞬间眉梢紧皱,捂住胸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样子很是痛苦。
“圣上?”离着最近的花清泽最先看出端倪,他伸手就要去搀扶桓帝,反被一把拦住,指了指安安静静坐在下面的梅濯雪。
花清泽眸光闪烁,抬步朝下走。
大厅里静悄悄的,无论喝酒聊天还是做什么的各路大臣,全部欲动而不敢动,高处的太子殿下半托着脑袋就那么直直盯着他们,像是被什么激怒的野兽一样。
众人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放缓声音,他们有种错觉,只要自己稍微流露出反抗的意识,太子殿下准会把他大卸八块的。
正是所有人脑子都发白了,花醉漓才畅通无阻地来到他身边,离近了,她果然发现梅濯雪遮挡眼眸的碎发下,那双深邃漆黑的瞳孔似有猩红闪烁。
“北星。”她小声地朝站在暗处,异常警惕周围人生怕有谁对自家主子不利的娃娃脸侍卫,道“你快去把那些唱班子抓起来,一个不留。”
北星皱眉,“这根唱班子有什么关系?花大小姐若不是来帮殿下的,就请不要捣乱。”
“我自然是来帮他的,有些事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总之,你快去!”
花醉漓压低的声音满含急切,北星见她神态不似有假,目光也瞬间凝重起来。
他离开得无声无息,大堂里谁都没有发现。
花醉漓深吸口气,也不在乎别人是什么样的目光,缓缓走进沉默不语,又似在极度忍耐什么痛苦的人身边。
“殿下?”
她弯下腰伸手要摸他的肩膀,仅剩一寸的距离,梅濯雪突然抓住她的腕子往旁边一带,她整个人仰面朝上被他摁在桌子上。
她被他掐住脖子,目光所及皆是他单薄的唇,白皙的脸,还有那双被荼蘼花纹扭曲缠绕,暗藏无数疯狂的眼睛。
那一瞬间,她仿佛又看见了前世床笫间他不知饥渴拼命索取的样子,莫名地,心底有些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