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梅濯雪,你懂我的感受吗!
浅白绣有青鸾祥云的纱幔随风起伏,倚卧床榻上的人双手交叠,阖着眼眸,脸色苍白似鬼,毫无半分生气,若不是那微有起伏的腹部,花醉漓当真以为他们是叫她来瞻仰遗容的。
福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梅濯雪的肩:“殿下,人来了。”
那如黑色蝶翼般的睫羽轻微动了动,梅濯雪缓缓睁开眼睛,他左瞳上的诡异花纹早已恢复正常,依然如先前平淡深邃,只是眉梢低垂,露出满是疲态的神色,
他咳嗽两声,摆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
福伯和北星互看一眼,纷纷拱手退出,只是掠过花醉漓时无一不露出警告的眼神。
梵香漫漫,床榻上的人衣袍宽大遮住他消瘦却又骨感的身形,长发紧紧依偎脸庞,显得很是脆弱。
“你怕不怕?”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可花醉漓却知道他指的什么,冷笑着“怕?我为何要怕?”
她要是怕,重生后就应该离他远远的,而不是想方设法来杀他!
“说得不错。”梅濯雪点点头,声音似有些感慨又似有些嘲讽“能把春媚当作杀人利器,害得孤气血翻涌差点暴体而亡,如此阴招,天底下除了某人想必也寻不到第二个了。”
花醉漓心神一凌,脸上却依然若无其事:“殿下说什么,臣女听不懂。”
“是么。”
梅濯雪放下暖着手的茶杯,掀开被子下床。
他身体本就孱弱又中过媚毒,走起路来有些跌跌撞撞的,可他的腰背却挺得异常笔直,瞳孔幽深比中药时更甚。
花醉漓忽然想跑,在他失智的时候做得种种,她还可以勉强当作是失去控制,丧失理智造成的,毕竟她前世也见过这个人发起疯来有多么狠。
可他要是清醒的时候呢……他清醒之时想做的事,可不是一把匕首就能阻挡得了的。
花醉漓还在逃与不逃,怂与不怂之间徘徊,梅濯雪便已然仙飘飘地站在她面前,眼睛一转不转地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盯着。
“你想做什么?”她危机感爆棚。
“我差点死了,为了替你还清真相。”
“多谢殿下。”
花醉漓神情淡淡的,良好地遮住了眼底未能如愿的惋惜。
梅濯雪未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想要掠过她垂在耳边的碎发却反被一巴掌拍掉。
“你果然很恨我。哪怕我没有害你,没有设计花家,没有落井下石为自己铺路,你还是恨我……甚至连句安慰,都懒得装。”
“你说什么?!”
这一串的信息量太大,花醉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梅濯雪仿佛实在站不住了,慢吞吞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要为自己倒杯茶。
“别倒了,你到底什么意思。”花醉漓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壶‘砰’地放到桌子上。
梅濯雪看着溅到手背上的滚烫茶珠,忽然笑了,“你还没看出来么,孤厌恶薛盛看你,孤厌恶梅竹筠触碰你,孤厌恶所有所有除了孤以外的任何人接近你,哪怕是你的父母弟弟。”
他拿出帕子一点点擦掉水泽,可肌肤上被滚烫热水印下的红印却怎么也去除不掉。
“在遗香小院见到你时我真的很开心,哪怕知道你虚情假意只为给我致命一击,我却沉迷其中觉得世间美好也不过如此……”
“但醉醉,你为什么不能一直装下去。”
‘锃’——冰冷的寒光出鞘,花醉漓手握剑柄,把森森利剑抵上他的脖颈印下一道鲜红血痕。
她的眉眼中含了万千的苦,浓郁的恨,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她看着低头只顾抚摸手背红痕的人,瞳孔丝丝炸裂。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如此平淡地说出这番话!
日日夜夜,折磨她难以入睡的噩梦,时时刻刻,纠缠她无法忘怀的记忆,为什么到他嘴里就是平淡到可以用来欺骗的谎话!
她冷笑:“所以说,你也是了。”
梅濯雪仿佛没有看见脖子上的利剑一般,微微侧过头,说道:“如你所想,重生。”
“好、很好。既如此,那我便不用多费口舌了,你就带着你的罪孽,地下地狱去罢!”
花醉漓转动手中的剑似要抹他的脖子,但梅濯雪的速度比她更快,反手握住剑刃,微一拉拽,少女就被他拽过来摁倒桌面上。
“你知道你恨我,很不得杀了我。”梅濯雪看着底下拼命挣扎,眼底冒出毒火的少女,嘴角带起无奈和苦涩的笑“可无论怎样死,我也要先为自己伸冤。”
“伸冤?”花醉漓活活被气笑了“前世,把我幽禁东宫的人是不是你,威胁我父亲屈服的人是不是你,侮辱我清白声誉背负骂名的人是不是你,下了圣令,害我全族流放,逼我自尽的人是不是你!”
“你说!”
一连串的问题逼得梅濯雪哑口无言,他淡淡垂下睫羽,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下花家流放的密令,更不可能侮你清白,毁你声誉,逼你自尽。”
“我也从未有威胁你的父亲屈服,我只是想让他安安心心地把你放在我那里,不要多加干涉可没想到,他竟直接去找了老三。”
他眼底闪过嘲讽,“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把你幽禁在了东宫,而且……我从不后悔这样做。”
“梅濯雪!”花醉漓怒吼着挣扎,翻身几次都未成功依然被他牢牢地压在下面,她看着那张越发惨白无色的面容,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对我!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是无忧无虑的花家大小姐,可以嫁一个很好的夫婿,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相夫教子,侍奉父母,日子平淡却也美满。可你呢!”
“你在新婚夜杀了新郎,夺走我的清白,把我幽禁东宫天天侍奉你,跟个寻欢逗弄的宠物一样,哪怕我逃了,也要背负上淫、荡的骂名,好像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我‘不检点’一样。”
“可明明……”她有些哽咽“我才是被害得最惨的那一个,凭什么所有的罪责都要我来承受……”
“梅濯雪,这种感受,你懂吗!!!”
第四十七章:来,醉醉,杀了我
或许是找到了突破口,或许是沉淀在心中太久太久,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对象。花醉漓不管不顾一通乱吼,她把自己一直积压心底,不敢对任何人挑明的委屈和无助,统统展现。
她眼眶红了,想哭。
“对不起……”
看着底下眼含泪珠却又强忍着不落泪的人,梅濯雪呆愣愣的,只感觉心口是一阵又一阵地刺痛,他抬手,笨拙又极其认真地替她擦掉眼角掉下的泪。
“不用你管!”花醉漓一把挥开他的手,再一用力推开他的人,站起身整理好刚才发疯时扯得有些凌乱的衣袍,收拾妥帖,她就冷冷地看着他。
后脊砸上木柜,梅濯雪重重倒吸一口凉气,只感觉半边身子都被撞麻了,可他却没有动,只是呢喃着,“我从没有舍弃你……”
暖阳透过雕花窗在他脸上笼上一层朦胧的光,他就那么直直地站着,脸颊微扬,看着窗外蓝天白云,仿佛陷入某种美好却又痛苦的回忆中。
“当初流言四起的时候我也在极力镇压,可那时你不理我,怨着我,就是丞相府也一直和我剑拔弩张,无意间扰乱了许多计划。”
“那时的世家,皇家无一不想借着纷乱往上爬,而你们丞相府就是最好的梯子。”
他目光森凉,继续道:“醉醉,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要说,那道逼迫花家的旨意不是我下的,有人潜入北司内部放了假消息,让我误以为边境有疏忽,可没想到……”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还记得,那日天很黑,所有人拿着烈焰滚滚的火把围拢相府门口,每个人脸上都很炽热,神情都很痴狂,他疯了似的穿过所有人,可看到的是什么……
是她的尸体,
是她即使死亡也无法闭合双眼的尸体……
耳边有哭有笑,有悲有喜,他已然分不清自己听到的是人间声语,还是地狱百鬼。
乱……太乱了……
他听着心烦,就把他们全给杀了。
“你说,你把他们全杀了?”花醉漓听着有些震惊,她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母,别人捅了她一刀她还有心思替别人喊冤。。
可一想到他的一句话涵盖了数百条人命,心里毫无撼动那是假的。
“是啊。”梅濯雪低低笑起来,声音里满是愉悦“我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也一把火,烧了我们自己。”
“那个时候你躺在我旁边,乖巧的不得了,我就想,被一把火烧了,骨融骨,肉融肉,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其实也挺好,可造化弄人啊……一睁眼睛,归于起始。”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花醉漓静静听着直到声音消失于无形,转头望去,就见他垂下的睫羽轻微晃动,犹如生命临近时依然挣扎想要起飞的蝴蝶,脆弱却又美丽。
花醉漓侧头不再看他:“事情已经发生,你多说实属无意,更何况……”她嗤笑,“更何况你当初毁我婚礼是真,杀我新郎是真,辱我清白是真,现在装深情,你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说醉醉……我给你一次机会。”
说着,梅濯雪捡起刚才控制花醉漓时甩落在一旁的剑,他郑重地把剑握在手中,转动手腕,将剑柄放到她手里。
“醉醉,来,杀了我。”
花醉漓一愣,
梅濯雪让短剑的剑尖对准自己的心脏,低头看向她清澈如水的眸子,认真道:“你怨我,说我毁坏了你的婚礼,可你又怎知我看着你身穿大红喜服把手递给别的男人之时,我有多么嫉妒。”
“你说我们萍水相逢,却至终没有回头看看,哪怕你看一次,我在你记忆中的样子也绝不可能如现在这般憎恶。当初我也想过,放了你也好,大家各自安好,你嫁你的良夫,我娶我的妻妾,甚至……甚至为你上报成亲的折子都是我批准的。”
“可我看见你与另一个男人齐肩时,我后悔了。”他眼神渐渐有些疯狂“为什么孤要把你拱手相让?那个男人为你遮雨时,孤手里同样拿着两把折伞,那个男人下厨煲汤时,孤也同样学会了制作糕点。”
“甚至从你很小的时候,孤救知道了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怕黑喜甜,每逢生病吃药都要用糖葫芦哄着才能吃下去,明明我知道的比他多,做的也比他多,为什么你单单选他而不选我!”
梅濯雪手下力道加重,捏得花醉漓手心生疼,但她却直直看着他略显疯狂的神色,眸子里满是震惊。
“所以说醉醉,我从不后悔那样对你,哪怕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那样做。”梅濯雪好像是清醒过来了,他柔柔地望着明显有些思绪凌乱的少女,伸手温和地挽过她耳边的碎发,继续说。
“现在,拿剑杀了我,就往心脏里刺,狠狠得刺,这是你唯一一次可以宣泄心中怨恨的机会,不必担心被北司报复,孤早已下了命令他们不会动你,但你若是没有下手……”
他的眼底逐渐浮现某种期盼,“你以后就不可再如此仇恨我了,”
花醉漓看着手中短剑,忽地嗤笑出声:“说了那么多的琐碎往事,到头来还不是要说一句不下手,梅濯雪,你该不会真以为仅凭几句话,我就能……”
‘噗’!
尖利的剑尖毫不迟疑地刺穿进他的胸口,花醉漓愣愣地看着掌控自己双手的人,明明嘴角的鲜血不断落下,可他注视着她的目光柔和得不像个样子。
“还继续么,再有一寸,便能取了我的性命了。”
他握着她的手缓缓向胸口深入,鲜血外冒染红了华美的雪白长袍,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唯独注视她的眼睛舍不得离开半分。
“醉醉,你要如愿以偿了……”
“疯子!”
花醉漓一甩手扔掉短剑,梅濯雪失去支撑一个踉跄竟直直跌坐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没……没杀我,呵呵呵……”
他含着血的笑容刺得花醉漓偏过头,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在最后一刻松了手,明明杀他是自己重生以来为之坚持的目标,可是为什么……
第四十八章:她,逃不掉的
可是那把短剑真得刺进他胸膛时,看着他汩汩外流的鲜血染红衣袍时,她竟是前所未有的无力,如果那把剑不丢出去,她觉得,自己可能会瘫软地上。
那更丢人。
她长吸一口气,缓缓道:“不是不杀你,我只是还没问清,你说你没有下令,那颁布的旨意又是谁下的,害我花家的凶手到底是谁?”
梅濯雪咳嗽几声,捂住胸口艰难地站起身,从小柜子里拿出一张密函放到她手中:“孤现在……解释不清,看了这个……以你的聪明才智,很快……就能明白……”
短短几句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喘了几口粗气脑袋一歪,竟直直栽了下去。
花醉漓手疾眼快急忙抱住他,先前被媚药摧残,早已经气虚体弱,刚才又撑着身体捅了自己心口几刀,怀里的人现在已经是有气儿进没气儿出了。
她有些慌,伸手摁住他的胸口“福伯!福伯!”
听见她的叫嚷,一直在门外看守的福伯立马推门而入,他看见少女怀里紧闭双眸,奄奄一息的人,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他二话不说推开花醉漓,从怀中掏出几根银针封住梅濯雪的几个大穴,止住他胸口源源不断流出的血。
“花大小姐,殿下再怎样也是千金之躯,容不得你如此摧残,您还是请回吧!”
福伯恼了,花醉漓也自知理亏,没有分辩什么,她看了看半躺在福伯怀里细微喘气的男子,眼底闪过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悲凉。
她施礼:“殿下好生休息,臣女……”
话音一噎,她手上还沾着他的血,现在又要站什么立场说什么话呢,垂着眸子咽下‘有时间再来看您’这番话,再施一礼转身离开。
珍珠帘子叮当作响。
梅濯雪缓缓坐起身喘息,福伯急忙找来药箱,掏出许多瓶瓶罐罐,开始为他上药。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看着他胸膛上刺穿的血窟窿,福伯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您乃储君,天下之大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梅濯雪咳嗽几声,眉梢上挑显示出他的愉悦:“苦么?可孤怎么觉得,这一身伤异常得好。”
福伯缠绕他胸膛绷带的手猛一哆嗦,差点把药扔出去,“殿下?”
梅濯雪低声笑着:“只有她心中的怨消了,孤才有机会靠近,抓羔羊,不就是要先一点点降低警戒心,再一口咬住么。她,逃不掉的。”
他的瞳孔闪烁出诡谲的愉悦,福伯咽了下口水不再出声,先前是弟弟‘花成云’,现在是姐姐花醉漓,成为被殿下盯上的猎物他真不知道该说这俩姐弟命不好,还是太过祸水。
而被定义为命不好和祸水的某人此时此刻正和手拿长剑的娃娃脸少年对峙,她看着抵在心口窝上的剑刃,问道:“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北星歪着脑袋微笑,腮两边露出乖巧的小酒窝,可早已见过他笑容杀人两不误的极端手段,花醉漓已然对这种温顺具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她可不信他说的‘不做什么’。
“看来小姐姐不信阿星,真令人伤心。”话如此,他手里握的长剑却毫不客气地又逼近几分,迫使花醉漓不断后退几步。
“我是来请小姐姐看一段戏的。”
他的头偏西,花醉漓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下一瞬,身形直接僵住。只见墙头上,一道华服袍角绣有祥云的身影轻松利落地跳进后院,不多时,他牵来一名红衣似火的娇俏少女。
他弯下腰让她踩着脊背跳出去,自己又探头探脑借着树梢翻墙,那动作小心可谓是万分谨慎,可花醉漓从此方向看去也是万分清晰。
花成云,你他娘个不着调的!
“都说花少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现在一看果真如此。”北星冷笑“来来回回也有十几次了,要不是主子下令不掺和,花大小姐觉得令弟单闯东宫要治多大的罪?”
花醉漓收敛心神,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解释:“古有成王越墙医姊,成云不为通报来东宫是为不妥,但他与千媚有着患难的情谊,亲如兄妹,相见一两次,也不为过罢。”
“所以大小姐要记得殿下对您的恩情。”北星慢悠悠说着,用剑尖挑起她的袖子,露出一直隐藏在宽袍下的血手“若是再有下次,哪怕违背主子的意愿,拼上这条命,属下也要取了花大小姐的命。”
“你取不走。”花醉漓挥开袖子,目光带些嘲讽“就像先前,你取不走‘成云’的命一样。”
她不再管脸色变了又变的北星,出东宫,上马车。
坐在软垫上,她缓缓擦手,只感觉帕子上的血让心难受,微微一叹,反手拆开密函,上面写了许多密密麻麻的人名,出身背景,喜好憎恶,甚至连他们效忠的主子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一点点看下去,视线落在了被朱砂勾勒的简述颇少的名字上。
“大小姐,咱要回丞相府吗?”帘外的车夫询问。
“不。”花醉漓折叠好密函重新放回袖中“先备纸墨,后去三皇子府。”
……
下了马车,花醉漓披上乳白银月的披风,戴好毡帽,敲了敲门跟家丁说了来意,便跟着进了府邸。
名贵字画高悬,绿色盆景翠意盎然。
花醉漓仰头望着竖挂的山青水墨图,端正站在旁处不发一言,直到身后传来缓慢地脚步声。
“臣女见过三殿下。”
“免了。”
梅竹筠在黄梨木桌旁坐下,敲了敲桌面,示意她坐到对面。
“大小姐来找本皇子,有何事?”他的语气明显不善,还带些嘲讽,不过想想也是,任谁被一巴掌拍晕了心情都不会好。
花醉漓瞧了眼脸色惨白,比梅濯雪也好不到哪儿去的三皇子殿下,立马展现出个悲痛欲绝快要悔恨到哭的惭愧表情,跪到他面前道:“臣女此番来,是专门给殿下赔礼道歉的。”
梅竹筠看着额头重重磕地的少女,嗤笑一声:“道歉?”
“是的。”花醉漓继续道“由于臣女的疏忽,害殿下受了重伤,臣女自知罪该万死,所以来向殿下赔罪。”
“那你想怎么赔罪?”
第四十九章:她陷入了自我怀疑
花醉漓隐藏在帽檐下的嘴角轻微勾起,抬起头后,神情上却比先前更为悲痛羞愧,说道:“臣女自知罪孽深重,为此,特意给殿下送上一份儿名单。”
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密函,双手奉上。
梅竹筠接过,扫了眼上面的人名:“这是……”
“这都是太子殿下麾下的一些良将。”花醉漓应答得底气十足,在来之前,根据前世记忆,她早已对密函做了整改,划掉一些梅竹筠结交的人,留下点身份地位模棱两可,可去可留,但她怀疑更甚的人。
她不能光听梅濯雪一人的话,借助旁侧力道再打探打探,看看是真的另有深意,还是太子殿下演的独角戏。
“都是?”梅竹筠看了看上面的名单,又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女,他支着腿半倾身子,“这些名字确实有本皇子熟识的,可我不明白,你为何这般执着地针对皇兄,哪怕知道来本皇子府邸,有被杀的可能。”
他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颚,紧紧盯住她的眼睛。
花醉漓不闪不躲,面不改色同他对视:“臣女来找殿下,是相信殿下的为人,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论臣女的罪。”
“至于为何执着,是因为梅若月殿下抢走了臣女心仪之人。”
梅竹筠听了恍然一愣:“薛盛?”
“是。”花醉漓低头,让长发垂下来遮住眼底的神色“实不满殿下,其实臣女与薛学士早已熟识,并芳心暗许,可不久前臣女发现他鬼鬼祟祟,才知道五殿下看上了他。”
“可臣女自知自己抢不过五殿下,便想着拖延时间能不能有个回旋余地……”
梅竹筠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问道:“怎么,你觉得梅濯雪死了,梅若月就要戴孝三年不得出嫁,你好有时间跟薛盛旧情复燃?”
他坐直身子,仔仔细细重新打量起花醉漓,“本皇子确实听说薛盛有个红颜,但没想到竟是花大小姐,先前看你夜闯府邸求合作本想着你还要几分骨气,可这……啧啧,也就这点出息了。”
他眼里的嘲讽越发清晰,花醉漓也任由他打量,说实在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用了如此的说辞,明明想着将那段感情藏在心底,哪怕现在有了割裂,她也希望保留下最初的那份纯净。
但面对紧要关头,她却是毫不避讳地拿出来当说辞,只因找不到比这更合适,更具有信服力的理由,可……真的是找不到吗……
花醉漓忽然想起爹爹为了保留与娘亲的回忆,特意做了个小匣子,他说两个人的感情里掺不得半点污浊算计,需要干干净净的,那她呢?用来搪塞时……为什么一点犹豫都没有……
“小全子,父皇身边的内事太监,也是皇兄的人?”
梅竹筠手拿密函懒散地打断了花醉漓的疑惑,她急忙收敛心神,回道:“是的殿下,臣女觉得,此人应该重查。”
梅濯雪给她的密函中,有这个小全子的画像,她一眼看出,这是前世颁布旨意的那个太监!顺着此藤,她要摸到后面隐藏的‘瓜’。
“那你觉得,要怎么重查?”
花醉漓含笑:“殿下,臣女有一计。”
……
夜半时分,皇宫房檐下悬挂的灯笼逐渐有些暗沉。
小太监站在圆柱旁伸手打个哈切,脑袋上同时被猛敲一下。
“小兔崽子,居然在这偷懒,嗯?”
“全……全公公。”
小太监看着深蓝袍子的内事总管,立马扬着笑,屁颠屁颠跑过去揉肩又捶腿,“瞧您说的,奴才哪敢偷懒,这不是把着门,省得不长眼的东西叨扰到公公么。”
全公公被他吹捧得很是舒心,长长地‘嗯’了一声,甩了甩拂尘,道:“今儿个万岁爷睡得安稳,你在瞅着,千万别出了差错。”
“是是是。”
全公公得了应,放心地回到自己屋,他放下拂尘,上榻脱鞋,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巨大的麻袋将他困得严实,全公公拼命挣扎。“哎哟我滴亲娘,你们这是要干啥儿,来人啊,快来人!”
没有人理他,全公公就感觉自己跟个面袋似的颠来颠去,然后被扔地上。
麻袋掀开,他看着几个黑衣黑袍的蒙面人举着刀站在面前,吓得浑身冒出冷汗“各、各位好汉……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其中一个蒙面人把大刀架到他脖子上,“主子说,你已经没用了,要送你上路。”
全公公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跪地上不住磕头,“哎呦喂,天地良心,老奴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主子的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呐。”
蒙面人冷笑一声:“绝无二心?我看你当上大内总管后脑子就不清醒了,忘了当初是谁提拔的你!”
“不不不不,没忘没忘。”全公公急忙表态“五殿下的大恩大德,小全子永世难忘,只要五殿下开口,奴才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蒙面人眸光一闪,抬头看了眼全公公身后倚靠的大树,那树后面缓缓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蒙面人得到指令,抬胳膊直接把全公公击晕了。
那人走出来,蒙面人恭敬施礼:“三殿下。”
梅竹筠看着四仰八叉昏迷地上的人,朝身后问:“你怎么看?”
“以防万一,殿下还是再准确一下比较好。”花醉漓穿着的披风遮住全身,站在旁边,缓声道。
梅竹筠笑了笑,“都说梅濯雪和梅若月这两兄妹势如水火,明明是亲兄妹见面却如死敌一般,可现在想想,有没有可能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他们二人上演的一出戏?”
“臣女……不知道……”花醉漓毡帽下的神情有些恍惚和茫然,她曾想过,背后指使人会是长公主,是三皇子,甚至是头顶上的那一位,可单单没有想过,会是梅若月……
梅濯雪的亲妹妹啊……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梅竹筠挥了挥手“把他带着,去见见本皇子的那位妹妹。”
------题外话------
过度一下哈,
下章咱们狂怼渣男(傲娇狗头)
第五十章:他想全都要
“莺儿,你说这套衣裙好不好看?”
高傲的小公主穿着华贵优雅的碧罗仙裙,站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又一圈,窗沿上紫兰花香气阵阵,衬得她美如天仙。
莺儿站在一旁,眉目里满是称赞,“好看,公主穿上这套衣裙,一定能把驸马爷迷得神魂颠倒。”
“是吧,本宫也这么觉得。”
梅若月高傲地扬起下颚,她不知道三皇兄用什么理由说服了皇姑母,但今儿早上前去请安时,皇姑母竟是主动提出此事,让她早做打算,那岂不是……
她娇羞地低头笑了笑,只感觉身上粉嫩的罗裙已然变成了火红的嫁衣,她要成亲,她要嫁给薛盛,谁敢阻拦她就要谁好看!
‘当当当’,屋外响起清脆地敲门声。
莺儿和梅若月对视一眼,疑惑地走去开门,迎面就被一个嘴里塞有破烂布的人砸个正着。
“哎哟。”莺儿惊叫一声,急忙推开身上不断蠕动说里鼓鼓囊囊的人。
“小全子?”
梅若月一看五花大绑的太监立马叫出声,可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拍手声吸引了思绪。
“看来皇妹是认识他的。”梅竹筠笑着走进,看着地上惊恐的太监缓缓道“这两天皇妹一直缠着薛学士东玩西逛,没想到却依然能一眼看出宫内新换的太监,为兄敬佩。”
他的话里面绕了八道弯,梅若月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安插人手在父皇身边的事极有可能败露了,这可是大罪!
她脸色有些白,却也脱口否认,“皇兄我不知道……”
梅竹筠伸手打断她,坐到桌子旁端起茶壶为自己到了杯茶,“那小太监都已经招了,若月最好还是想好了再说话。”
“你这个废物!”梅若月恶狠狠地踹了一脚眼里满是哀求的小全子,她来到梅竹筠旁急忙辩解“不、不是这样的皇兄,是皇姑母,是皇姑母让我在父皇身边放一个贴心的人,好能及时尽尽孝道。”
“那卫状元的毒呢,是你指使他下的吗?”梅竹筠突然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梅若月一愣,接着满不在乎地点点头:“是啊,父皇设宴,小全子必然要负责,我就让他在那个姓卫的身上下点药,省得抢本宫薛哥哥的位子。”
梅竹筠继续问:“此事薛盛知道吗?”
梅若月笑道:“当然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砰’地一声,一个披着乳白银月披风的纤细人影转身没入夜色中。
“这谁啊?这么没规矩。”梅若月看着那道背影觉得极其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疑惑地看向梅竹筠想寻个答案,却见这位三皇兄端着茶杯,正冲她露出古怪的笑。
“你自己的情敌,都不知道么?”
梅竹筠拍了袍袖起身,他突然间很想看看,相府大小姐和皇室公主去争抢同一个男人到底谁会赢,他想看看,那个花醉漓是不是真如她所说,为了一个已经背叛的男人还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
情敌……
这两个字在梅若月心头重重一响,她再去看那抹身影却早已经不见了,脑海里突然想起那个逃出去的‘小梨’,可她不就是个贱民么,怎么可能来皇宫里,还跟三皇兄走得近,莫不成……
“狗奴才滚起来!”她一脚踢上跟哈巴狗似的小全子“去给本宫查查,那个卖花的小梨到底是什么人!”
月色融融,夏蝉鸣。
花醉漓来皇宫是被梅竹筠秘密带进来的,走的通道她不熟识也不能再去,现在躲在大树后面看着一排排井然有序的禁军,不由得叹息一声。
果然,做事不能太冲动,不然可能连家都回不去。
“谁!谁在那里!”
禁军听见细小的声音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剑,花醉漓大惊,急忙往下滑动身形用长草遮掩住自己,脚步声步步逼近,她从袖中掏出匕首琢磨着悄无声息地干掉这帮人还不被判定为夜闯行刺的可能有多大。
“你们在干什么?”
禁军正在拨草丛,看见来者转身上前施礼:“我们刚听见草丛里有响动,所以想上前察看一番。”
“那应该是五殿下养的猫闹出来的,你们不用察看了,我一会儿把她带走。”
“可这……”禁军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对上对方不容置疑的眼睛,还是应了下去“是。”
等他们走远,那人轻声道:“出来罢。”
头顶月光皎皎如水,照在他一身竹青色的华服锦袍上显得异常俊秀挺拔,花醉漓缓缓起身,看着他清雅眉目中蕴含的淡淡温柔,却没有上前,只是静静站在黑暗之中。
“才一段时间没见,你便要如此对我么?”他的声音似含有苦涩“小梨。”
花醉漓依然没动,“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知道么?你的身影早已刻在我的骨子里了,在宴会上第一眼我就觉得你熟悉,只是没想到……”薛盛突然转过身,目光里似含有某种怨气“小梨,你为何不早说你是相府大小姐,这样我们就可以……”
“可以什么?”花醉漓毫不迟疑地打断他的话“就可以毫不顾忌地拒绝公主,因为你知道做花府姑爷和驸马爷同样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且还不必担上负心的骂名,对么?”
“小梨,难道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的人吗?”
“至少在我眼底你是这样做的。”
一瞬间静默,薛盛苦笑地摇摇头,“小梨,我本以为你是理解我的,可现在才发现你和那些眼高于顶的贵人没什么不同。”
“荣华富贵,非我所想。只是母亲年岁已高,需要更为精心的照料,如果你早说你是相府小姐,我们何须走到如此地步,你可知我当初选择时有多煎熬吗。”
“所以你就想到了娇妻美妾的办法。”花醉漓突然觉得很是可笑,她从暗处走出,站在灯光下让薛盛清清楚楚看见自己的眼睛。
“薛盛,你敢对天起誓,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伯母,而不是自己色利熏心,想要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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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爱们觉得,薛盛是渣男不?
如果是,那是什么类型捏?
第五十一章:她想见梅濯雪了……
“你……胡闹!”薛盛猛地甩下袍袖,别过脸不再与她对视,那澄净的眼眸会让他觉得,自己龌龊得犹如洞里老鼠,可他不是这样的,不是!
“那卫状元是怎么死的?”
薛盛身体猛地僵住,花醉漓见此忍不住冷笑出声,“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宫里,但私下那些手段我还是清楚几分,五殿下应该已经给你安排好推辞了罢。”
“小梨!”薛盛实在忍无可忍,冲她大吼出声“你一定要把我想得如此不堪吗?”
“是,我是知道五殿下要杀那个姓卫的,可那又怎样,今年文科状元本就应该是我,谁知道那个姓卫的使了什么把戏成头筹。”
“小梨,你不能因为你没有能力帮我,就不允许别人来替我正名,你这样,我简直看错你了。”
花醉漓听着一句句对她不满的宣泄只感觉世道竟如此玄幻,这还是她前世认识的薛盛吗?那个青衫古朴,励志要盛世安泰,百姓乐业的学子吗?
她前世有这么瞎吗?
“小梨,你不用如此看我。”薛盛负手站立,颇有一种被世俗不容的遗世独立,他静静地看向夜空明月,叹道“我知道男子汉大丈夫应该顶天立地,不能依靠女子裙带,可世道如此,我也无奈。”
花醉漓别过脸沉沉吸气。
“不过小梨你放心,我是不会放弃你的。”薛盛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徐徐走进“虽然你并非身份低微的采花女,但只要我成为状元,或得圣上赏识,我们还是有可能……”
‘砰’!只听一声巨响,薛盛在花醉漓惊惧的目光中两眼冒星地倒在地上。
“啧。区区个榜眼,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北星伸脚踩了踩脸朝下四仰八叉的人,抬头瞟了一眼有些震惊但马上又镇静下来的少女“你就为了这种货色抛弃我家主子的?什么眼光。”
花醉漓苦涩笑了笑,她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什么眼光,只好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北星冷笑:“还不是主子担忧大小姐身处险境,特命属下保护。”
他本应在暗处行事,可听了他们对话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就一吃软饭的葱干什么把自己整的那么高大上,装那么清高最后还不是要给五公主点头哈腰当孙子。
一想到他们尊贵的主子居然跟这样的人是情敌,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抬起脚照着他脸踹了下,转身要走。
“你去哪?”花醉漓叫住他。
北星反问:“大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我……”花醉漓忽然有些语塞,她手指来回蜷缩,对着北星疑惑不解的目光猛地高喊出声“我想见你们殿下。”
她想要见他……
现在就要!
火红的灯笼随风摇曳,伴着凉亭上精致小巧的银铃。
东宫书房文雅华贵,淡淡的谭松墨香使人觉得舒心。
他只穿了一件宽松的银纹翠竹袍,乌发没有装饰,全部撒在身后,高挑的身影微微下弯,他端起小杯倒了茶,放到她面前轻柔道:“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了?”
花醉漓没有回他的话,只是看着紫檀桌上高高堆积起的奏折,皱眉:“你带着伤,怎么还熬夜?”
“都是重要公文,已经删减很多了。”梅濯雪有些惊讶她突如其来的关心,眉眼柔和,可嘴上挑起的话题却异常犀利“小全子的事,你都知道了罢。”
花醉漓握茶杯的手顿住,也不知道是悲是涩,低声回道:“嗯,前世宣传旨意的那个太监就是他,你知道他背后的主子是谁么?”
“梅若月,孤的亲妹妹。”梅濯雪也不避讳,抬手抿了口茶,直接说出那个与自己渊源颇深的名字。
“你倒是痛快。”花醉漓看着他“先前那么千方百计想要洗脱自己,现在提出来,就不怕反掺和进去?”
“你早晚会信孤的,没必要弄虚作假。”梅濯雪把玩手里茶杯“而且就梅若月那脑子,你与其相信她背后使坏,倒不如把她看作被利用的棋子。”
他对上她晦暗不明的眼神,柔柔笑道:“别觉得我是在为她推托,早在孤查清她极有可能是害死你的凶手之一时,她便已不再是孤的妹妹了。”
他的神情嘲讽,但花醉漓却是知道,前世的梅濯雪有多么在意自己的妹妹,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哪怕梅若月极为不待见他,他每月也会派人送稀奇的小玩意儿过去。
甚至……他们为数不多的争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对梅若月下了重手。
“长公主。”花醉漓不想再看他那种低迷自嘲的表情,直接说出她心中顾虑最重的人“五殿下很信任她,若是要求偷取什么信函指令,她一定会去做,你也不会多加防范,而且长公主也一心辅佐三皇子,想来因为我们的事……”
“不会的。”梅濯雪眼底划过暗芒“你所说的我也想过,不过依孤的了解,皇姑母不会做事太绝,她顶多敲打花家而不是赶尽杀绝,孤怀疑……”
“前世的那道旨意被人篡改过。”
花醉漓直接懵了,先不说篡改圣意是何等大罪,就是花府也是树敌少数,到底什么人能如此大胆宁可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置花家于死地?!
一切都显得扑朔迷离。
夜晚梆子敲了两下,已经到了子时。
门被推开,北星端着药粉纱布走进来,“殿下,该换药了。”
面对北星那板儿塄整齐的娃娃脸,花醉漓有些不好意思,“咳,那我先……”
袖子被猛地一拉,她踉跄得重新坐回椅子上。
“醉醉。”梅濯雪垂下睫羽,捏住她的袖子一点点拽紧“我疼,北星上药大手大脚,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
北星嘴角猛地抽动,主子上药时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哪是需要顾及感受的?他想分辩,却被一击刀眼给硬生生憋回去。
“醉醉,你替我上药嘛。”梅濯雪轻咳几声,眼波流转间徒增几抹别样的瑰丽。
第五十二章:解开,上药!
北星见状迅速放下药瓶和纱布,转过身‘砰’地把门带上,花醉漓甚至都听见铁链落锁的声音。
她:……
梅濯雪忍住笑意,站起身走向火红狐绒的软塌上坐下,伸出手开始宽衣解带。
花醉漓急忙别过脸,“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上药啊。”
梅濯雪手里动作不停,很快,他身上就宽袍大开,露出优美的线条和结实的肌理。
花醉漓赶忙闭上眼,只感觉手里紧握的药瓶灼热异常,烫得她恨不得立马扔出去。
“害羞什么,这样的事又不是没做过。”他撑着脑袋欣赏她窘迫不安的神情,微一挑眉,宽袍长袖无意间被他扯得更大了。
“想当初某些人为了显得乖巧,可什么大胆的事情都敢做,哪怕孤沐浴之时,不也偷偷摸摸的去……”
“好了你别说了!”
花醉漓只感觉耳根子发烫,她那时是为了趁其不备取其性命,怎么到他嘴里反成了想要偷看他洗澡的小人……
她有那么色么……
为了显示自己的勇猛,花醉漓当机立断拿起药瓶走到他面前,乌黑的墨发顺着脸颊垂落到锁骨上绕成一个圈,他睫羽细长犹如蝶翼,嘴唇薄红宛若红樱。
他歪着脑袋冲她笑,双臂伸展开,如玉的肌肤在烛光下闪烁朦胧的光泽,他的眼睛似有似无地来回捉弄她。
一幅‘你来罢我受得住’的架势。
花醉漓深吸口气,摇摇脑袋甩掉这些生香画面,她板着脸跪坐他旁边,开始中规中矩地为他拆绷带,梅濯雪受伤的肩膀,拆卸时需要半抱着他才能拿掉。
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她已经很尽力很尽力地避免肌肤触碰了,可指尖还是在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肩膀,他的手臂,他的胸膛……
听着耳边微微响起的喘息声,花醉漓有些后悔刚才的一时冲动了,正懊恼着,她的耳垂突然被一点如玉温凉的手指勾了一下,身体猛地一机灵,
她迅速转头恰好跟他近在咫尺的鼻尖对上,喷洒的气息相互碰撞成了热流,她的脑子有些闷,只能呆呆注视着他瞳孔中唯有自己的倒影,而且那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
“干什么你!”花醉漓一个擒拿手就把欲要接近不知干什么的人反压软塌上,瞧着底下晕乎乎有些愣神的美人,心底竟突然升起一种爽意。
瞧,她早晚有起义成功的时候。
“老实上药。”
她半跨在他身边,把染了血的纱布扔地上,胸膛上狰狞的血窟窿赫然出现她眼前,不知为什么,花醉漓竟有一瞬间觉得刺眼,可马上,她脑海浮现更多的是前世逼迫自己去死的长剑,和围观百姓手中的火把。
她沉默地,为他上药。
看着她突然黯淡下去的神色,梅濯雪怎会不知她心中想些什么,伸手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嘶哑:“醉醉,那个时候,你一定很苦罢。”
“被误解,被诋毁,身边无人可信,无人可帮,一定……很苦罢。”
花醉漓撒药的手顿住,扯开个比哭还有些难看的笑,“我不知道那时算不算苦,我只知道被人泼上腌臜的骂名后一辈子都洗不掉了,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戳脊梁骨指指点点。”
“什么都是我的错,什么都是我的罪,哪怕我一句话都没说,一件事都没做,也不妨碍有些人找理由多骂我两句。”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晚上睡觉,都不敢完全闭上眼睛,一闭上,就是那些人那些话来回盘旋……嗯!”
她正低着头自说自话,腰杆上猛一用力,她直直跌落在一个泛有冷梅香的怀抱里,那力量大得出奇,恨不得要将她融入骨血与肉,永生永世不分离。
“醉醉,对不住……”
梅濯雪把头埋在她的颈边,声音有些颤抖,那些流言给她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可前世的他却一直觉得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过两天便会消散,没有多加阻止,任由扩散,结果……
害了她……
“对不起,醉醉……”
听着耳边的歉意,花醉漓突然从回忆里冷静下来,她轻轻抬手,迟疑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都过去了,躺好了,我还要给你上药。”
伸手推几下对方都不带动的,要不是声音很真情实感,她都觉得他这是在找由子占便宜。
她伸手狠狠戳一下血窟窿。
“嘶——”梅濯雪抬起头,颇有些可怜兮兮“醉醉,疼。”
“活该。”
花醉漓翻个身起来,拿起旁边的药瓶一点点往伤口上撒,他不喊疼,不说话,只是用一条胳膊横放在眼睛上面,而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一刻都不放松。
上药很顺利。
缠纱布也很顺利。
只是她系扣子的时候梅濯雪伸在她腰间的手却徒然用力,她直接撞上他的胸膛,他低着头抵在她的额头,像是忠贞的信徒在祈求神佛的原谅。
“醉醉,我知道,你对于现在的我还有很大隔阂,但很快,我会证明给你看,于你而言,我才是最好的归宿。”
他放开她,眸光中满是能溺死人的温情。
“走罢,我让北星送你……”
回了丞相府。
花醉漓站在汉白玉石狮前依然望着东宫方向,归宿……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找到什么归宿么……
摇头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别人的一句话居然认真揣摩起来了。
她伸手还未敲门,知秋便猛地从大门里面飞扑过来抱住她,“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奴婢有多担心啊。”
花醉漓反手拍拍她:“好了没事,爹娘呢?”
“奴婢把他们瞒下了。”知秋更咽两下“小姐,你这次又做什么去了,怎么不带知秋。”
“过程有些复杂,回去再说。”
知秋提着灯笼,花醉漓跟在她后面路过膳房时忽然停住脚步,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屋子正有一点细小如米的烛火在微弱亮着。
窗纸上倒映出修长人影,那人一会儿抬手,一会儿摁压,好像在做什么。
“知秋,那是谁?”
第五十三章:你说,什么是喜欢?
知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噗嗤’地轻笑一声,“回大小姐的话,是小少爷。”
“成云?”花醉漓更好奇了“大晚上不睡觉,他跑膳房里练哪门子功。”
知秋笑得更欢了,“小姐您还不知道罢,小少爷这几天心情可好了,不是买风筝,就是量衣服,这不,最近又迷上了做糕点,都快要把府邸炸了。”
“小姐,你说,小少爷他……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呀?”
知秋八卦地和花醉漓叽叽喳喳,花醉漓听着忽然有些羡慕起她这个弟弟,少年朝气不懂愁,为了心底的那一份情,可以不顾一切地闯。
多纯粹啊。
前世的她也曾如此过,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觉得凭借一股火热能融化对方的心,上演一出平淡或热烈的旷世奇恋。
但事实却是她败了,败到……连她都开始质疑自己,真的懂爱吗?
“知秋,你说什么才叫爱呢?”花醉漓看着窗纸上忙忙碌碌的身影,忽然问道。
知秋挠挠脑袋,“爱?应该就是对他好罢,以他的喜为自己的开心,以他的悲为自己的难过,总之,奴婢就觉得,能够牵动心的感情,就是喜欢。”
花醉漓默默回味知秋的话,眼底茫然更甚,却笑道“早知道你这么明白,就应该早早地把你嫁出去,也许现在正琴瑟和鸣,而不是和我吹冷风。”
“小姐你说什么呢。”知秋也不知是羞是恼,直踩着地面跺****婢不嫁人,奴婢要侍奉小姐一辈子的。”
花醉漓轻轻一笑,瞧着膳房上已经徐徐冒出白烟,鼻尖上也若有似无地嗅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她没有出声打扰,转身走了。
……
初夏天气历来是暖而不热,阳光照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有打瞌睡的欲望。
花醉漓半躺摇椅上,躲在树荫下看书。
自从上次和梅濯雪探讨了前世隐情,距现在已有十日了,她查阅了相府书阁里所有的籍卷,也旁敲侧击了爹爹无数次,都没有发现花家与谁结了死仇。
再想想前世,花家与人在朝堂上政派相争,但那些人无一人比得过爹爹,别说冒杀头之罪篡改圣意,就是让他们当着今上的面说几句顶撞的话,估摸都要捋着胡须想半天。
那是谁要害她们花家于死地?
梅濯雪……该不会在诓她罢……
正想着,她的面前突然多出道黑影,少年玉树临风,冲她爽朗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姐。”
“何事?”花醉漓放下书看他。
花成云傻笑两声,双手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捧出一盘糕点,讨好地凑到她面前,“姐,我新做的红桃糕,你尝尝呗。”
“一边儿去。”
花醉漓毫不客气地拿书挥开他,是他自己想做糕点讨美人欢心,却偏偏霍霍家里人当小白鼠,回想前两天信誓旦旦来找她说做了蛋黄糕请她吃。
结果里面的蛋黄都没有凝固,一吃满嘴都是腥味。
昨天又做了马蹄酥说要孝敬娘亲,娘亲为了捧他面子足足吃了五六块,结果当天晚上就喉咙肿痛,急忙找了大夫,爹爹更是罚他进祠堂跪了一夜,说是没事儿别老整用不着的。
这刚出来,又开始捣腾……
花醉漓闭上眼睛装瞎,花成云却是锲而不舍地绕着她来回念叨,“姐,你尝尝嘛,我这次新研制了配方,保证口感一流,回味无穷,姐你就尝一口嘛,姐~”
“花成云,你是不是闲的实在没事……”
“小姐。”知秋突然过来打断了他们姐弟二人的吵闹“府外有个人说是太子殿下派来的,让奴婢通报,她还说她叫什么千……千媚。”
“她来相府了?!”
花醉漓还没说话,花成云就激动得一蹦三尺多高,他迅速放下托盘,忙手忙脚地整理长发衣摆,双手一背,昂首望天,
“姐,你有没有感受到一股忧郁的贵公子气质。”
“嗯,确实看见了贵公子的鱿鱼气质。”
花醉漓瞅都不瞅被打击得脚底打滑的人,朝知秋一挥手,“让她进来罢。”
“小女千媚见过大小姐,花……小少爷。”
千媚一身火红衣裙款款而来,
花醉漓瞟了一眼旁边站立无主就像小孩子见教书先生一样突然变得腼腆的人,她收回目光重新放到千媚身上。
“你怎么来了呀。”
“我来给大小姐送请柬。”
千媚从怀里拿出一封洒金红面的请柬递到她手上,弯腰低头时还不忘冲花成云眨眨眼睛,花成云脸色爆红。
“避暑小会。”花醉漓对他们二人的互动置若罔闻,静静地看着请柬上笼统到千篇一律的邀请言,目光扫向最后的落款时猛地顿住——上面竟印得是五殿下梅若月的封号。
“这其实是五殿下的请柬?”
“嗯……是。”
“不去。”花醉漓想也不想地拒绝,有梅若月就肯定有薛盛,她现在没心思折腾那些小姑娘家的事。
千媚面上闪烁一丝尴尬:“太子殿下说,您若不去,他就肯定不去,他若不去,就肯定避不了暑,避不了暑身子骨就肯定受不了,身子骨受不了就肯定有人照料。”
“到那时就麻烦‘罪魁祸首’的大小姐辛苦辛苦,日夜陪伴,身心相处,他不介意。”
花醉漓右眼猛地一抖,她突然觉得这段话才是梅濯雪派千媚来的真正意义。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旁边的花成云突然插嘴。
花醉漓眼角又抽:“你去什么去?”
“去避暑小会啊。”花成云昂首,手上也不知怎么冒出个小扇子,在那摇得忽闪忽闪。
他瞧见千媚看着他,又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盘糕点,“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红桃糕么,喏,尝尝。”
“你买到了?”
“咳……做的。”
那明亮眼睛弯成月牙,花成云被看得只感觉头上冒火,扇子扇得更快了,他催促道:“看什么看,快吃。”
千媚拿出块糕点放进口中,紧接着嘴角明显抽动。
“怎么样?”花成云诚心诚意地问。
“唔……嗯。”千媚喉咙滚动,咽下去后勉强挤出个笑“好、吃。”
花醉漓看着乐得快跟个傻子似的自家弟弟,默默摇摇头。
第五十四章:小女,是太子殿下的美人
“味道怎么样?”
马车咕噜噜滚动,花醉漓看着拿起水杯牛饮而尽的千媚,十分贴心地又替她倒了杯茶。
“味道还行,就是……”千媚打个牙颤“酸。”
桌子上依然摆放着花成云特意留下来的红桃糕,花醉漓拿起一块捏手里,“他为了能做出一份儿满意的糕点,已经浸泡膳房里快禁闭半个月了。”
千媚喝茶的手一顿。
“先是蛋黄糕,后是马蹄酥,失败一次就再研究一次,眼睛被烟熏了,手背被油烫了,他也不吱声,就是一直做一直做,我从没见他对什么如此持之以恒过。”
花醉漓咬一口红桃糕,还没成熟的樱桃被碾成汁和面,使味道酸到发苦,“我一直不明白他那么努力是为了什么,直到你笑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就是想你夸他一句。”
“千媚,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千媚转动下茶杯,水面潺潺映出她极其模糊的影子,良久,她才沙哑道:“小姐,小女是送与太子殿下的美人。”
平淡的一句事实竟听得花醉漓心口有些堵,她垂下睫羽,声音沙哑,“他、他碰过你么……”
“会碰的。”
千媚突然直直跪下去,双手交叠冲她重重磕一响头,“大小姐,小女知错了,先前小女是觉得和成云公子合得来,就把他当兄长一样对待却不成想惹了误会,小女往后会吸取教训,和成云公子保持距离。”
花醉漓看她的神色越发复杂,“如果你是担心,太子或是圣上那里找你麻烦,其实大可不必,而且我们花家对于身份地位也不是那么看重……”
“不是的。”千媚掩饰了眼底隐忍神色,坚定道“小女仰慕太子殿下,一心以殿下为天,还请大小姐不要再为难小女了。”
花醉漓咬了咬唇,花成云对千媚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她看得出来这是真上心了,千媚虽是梅濯雪名义上的美人,但只要没做过实质性的事情,想要撮合这一对小鸳鸯也不是不可能,换个身份就成。
却没想到……她的心是在梅濯雪身上的。
花醉漓突然觉得很苦涩,拿起红桃糕吃了一口又一口,嘴里的苦味蔓延竟压不下心底的酸涩,“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不要让成云背负他不该承受的东西。”
声音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硬。
“是。”
马车慢悠悠驶上山,却听一阵马鸣让整个车厢都剧烈颠簸,花醉漓迅速扶住桌边稳住身形,“怎么回事?”
知秋挑起车帘,神情难看地说:“小姐,您出来看看。”
花醉漓站到车板上,只见以往顺遂宽敞的山路不知何时钉下了两排木桩,正中有四个侍卫把守,而花府的车夫正皱着眉同他们说些什么。
“走,去看看。”
花醉漓被知秋搀扶下马车,正巧花成云也下了马背正朝这边观望,“姐。”
“无妨。”花醉漓站他旁边淡然拍拍袍袖“只不过一些跳梁小丑的把戏而已,除了徒增笑柄,没什么用处。”
“我不是说这个。”花成云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是想说,你跟千媚聊得怎么样?”
一记刀眼射过来,吓得花成云下意识地抬胳膊捂脸,但想象中的爆栗没有打在脑袋上,只是听老姐沉声道:“以后,你不许再提她。”
他的‘为什么’还卡在喉咙里,花醉漓直接扬长而去。
来到跟前,花府车夫简直看到了救世主,“大小姐您可算过来了,他们、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花醉漓瞟了眼下巴抬得都比脑袋高的几个人,问道:“怎么回事?”
“大小姐,这群人拦路,他们不让花府的马车过去,说是得要什么通行令,可是老奴刚刚,明明看见另一架马车没有出示通行令,也让他们过去了,您说……”
“没办法。”领头侍卫敷衍地冲花醉漓一施礼“花大小姐,属下并不是有意为难,而是接到的命令确实是花家需要出示通行令才能过去。”
花醉漓问:“什么样的通行令,可否描述一下。”
“这我们怎么知道。”领头侍卫笑了笑“您还是自己想办法找通行令吧,只是得快点,千万别耽误了避暑小会。”
花醉漓听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通行令,这是梅若月故意在这儿放了人,好借此挑错抓她的小辫子。
她微微笑道:“没有通行令就不能放人,可具体什么令你们又说不准,是么?”
“对。”
“那这好办。”
花醉漓笑容纯净,单纯无害像极了九州昆仑山上最圣洁无暇的冰莲,领头侍卫看得有一瞬恍惚,回过神时发现腰间佩剑早已被人抽了去。
只见阳光下,少女素裙淡雅,把玩指尖长剑犹如手捻鲜花,领头侍卫还没明白,就听旁边有人闷哼一声,同时感觉侧脸被溅上温热又带有腥味的东西。
他一摸,满手的血。
“瞧,这不是很好办。”花醉漓用指尖抹一把剑刃上的血“我没有通行令,你们也不让过,那就只好让产生矛盾的冲突彻底消失了。”
领头侍卫看着地上的死尸明白她是玩真的,眼神惊恐,两股开始打颤:“你、我可是五殿下的亲信,你、你不要胡来。”
亲信?花醉漓冷冷一笑,她杀得就是梅若月的亲信。
她举剑还要再给这个领头侍卫一个教训,却听见身后响起不紧不慢地马蹄声,雪白的骏马拉着古朴却又勾勒华美花纹的紫檀木车厢,被风吹来梵香阵阵,着实令人舒心。
领头侍卫一眼就认出这是哪里来的车架,急忙跑过去跪到地上,“太子殿下,求您一定要为属下主持公道。”
马车停下,梅濯雪淡淡撩开绣有银月清波的鲛纱帘,瞧一眼花醉漓,又瞅瞅他,“怎么了?”
领头侍卫道:“属下奉五殿下之命在这里接待往来贵客,为了诸位公子贵女的安全,不被有心人冒充,需要出示通行令才可。”
“可花大小姐不仅没有出示,还不顾礼法随意杀人。”
梅濯雪点点头,疑惑反问:“有什么不妥吗?”
第五十五章:怎么可能不靠近你
侍卫被问懵了,不妥?不妥大了!
“殿下。”他膝行两步,抓住马车车板“属、属下是奉了五殿下的命令在此镇守,您看不上属下的贱命,也要为五殿下考虑……”
也不等他的话说完,梅濯雪径直放下车帘,淡然出声:“清路。”
那侍卫听后大喜,他就知道太子殿下和五殿下是血亲,不可能让一个外人落了五殿下的面子。
他正要看花醉漓怎么出丑,却见一直跟随他的同僚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三道影子,影子手里拿着长剑在他们脖颈上一划,喷洒出的鲜血比烟花还要爆裂。
他瞬间瘫软地上,“太、太子殿下?”
“所以孤告诫若月很多次,不要在身边养废物,还是没眼力见儿的废物。”
一番话说得底下人更是吓得要死。
花醉漓微勾了唇,弯下腰想要道谢,却听见一声高嚷的‘姐’。
她见花成云风风火火朝她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管不顾地质问:“你到底对千媚说了什么?!”
“闭嘴。”
花醉漓眼神示意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哦?千媚?”另一道散漫的声音响起。
清雅的马车停在所有人后面,帘子被撩开,一个身穿玄纹华袍的男子走出来,他先是朝着梅濯雪的马车施礼,“皇兄。”
然后又对着花家姐弟好奇道,“你们刚才说的千媚,可是父皇送与皇兄的美人?”
花醉漓和花成云面上一僵,倒是梅濯雪,施施然从马车里出来,他一身雪白长袍飘然俊雅,颇有仙家之风,他看着他,“孤的事情,三弟知道的倒是不少。”
梅竹筠笑道:“臣弟关心皇兄是应该的,不过臣弟多嘴一句,父皇送的美人,皇兄还是别太过大方比较好,小心毁了自己名声。”
“三殿下多虑了。”红衣美人走出马车,直接跪在地上“小女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鬼,怎会心生多想,只不过路途遥远,小姐仁慈,载我一程罢了。”
梅竹筠挑眉:“是么,本皇子还以为你已经叛主了,毕竟君臣抢女人的事儿,都是像你这样的美人先勾引出来的。”
“你胡说些什……”
花成云最是听不得有人说千媚的半分不是,他下意识就要怼回去,却被人拉住袖子扯个踉跄,剩下的话瞬间断在喉咙里。
他看着花醉漓警告的眼神,只觉心中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拦我做什么,没看见他在欺负千媚吗!”
“放肆!”
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花成云愣了,眼眶泛起红,花醉漓从没真打过他当下也有点慌,她颤抖着手放到身后,神情依然冷酷,“清醒点,三殿下教训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姐,你说什么呢,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你……”
“好了。”轻飘飘一句话打断了姐弟俩的剑拔弩张,梅濯雪扫一眼跪地上的千媚,“还跪那里做什么,不嫌丢人现眼么?”
千媚应喏,提起裙摆想要上梅濯雪的车架,可脚还未踏上去就被一股戾风打下来。
“孤有让你上来么?”
他清冷地看着她摔地上,半丝怜悯也没有。千媚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尘土,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规矩地站在旁边跟着车架。
薄裙火红落下一片孤寂,花醉漓叹息,她拉过花成云想走回自家车架,却不想手指扑了个空。
耳边一阵尖锐的马鸣,她就见花成云骑着红棕烈马如阵风一般迅速地掠过梅濯雪马车,以一种倒挂金钩的姿势拽住千媚拉进怀里,骑马狂奔。
“花成云你给我回来!”
这犹如私奔的一幕毫无征兆地展现众人眼前,花醉漓整个头都大了。
自家老姐的呼喊声花成云自然是听到了,他也明白众目睽睽之下抢人会遭人诟病,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要带她走,远离那些污言秽语,远离那些肆意揣测,她是如此纯粹的一个人,怎能受羞辱!
马儿急奔,微风吹拂带来怀中少女奇异的芳香,花成云感受怀里倚靠他的娇软,忽然觉得即使跑到天涯海角也是不错的。
“你放我下来。”怀中人低声说道。
花成云勒住马,放她下来。
一到地面上,千媚瞬间推开花成云保护她不被摔的手,退后两步保持距离。
“抱歉,唐突你了。”
手心上还残留少女的温度,花成云很是腼腆地挠挠脑袋。
千媚不发一言,忽然跪下身朝他重重施了一礼。
“哎,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花成云伸手要去扶她,却被千媚膝行着避开。
“都是千媚的错。”她道“千媚不应该做出格的事,惹成云公子误会,从今往后,千媚不会再靠近公子了。”
“不是,你说什么呢。”花成云脸上的神色有些僵,但他还是执意地伸手要扶她起来“你先起来再说,地上凉。”
千媚打掉他的手,“成云公子,小女是太子殿下的美人,你我二人本就不应该有所交集,刚才的举动,您实在太莽撞了。”
“可我不带你走,你就留在那里任由他们辱灭吗?尤其是那个太子,他根本就不把你当回事……”
“太子殿下是小女的心仪之人,还请公子慎言。”
一句话,把花成云满肚子的抱怨全都顶了回去,他愣愣地看着一脸倔强维护着心上人的女孩,心里火气不知怎的就灭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
他诺诺地单膝跪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去抻她的衣袖,“千媚,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如果、如果你是觉着我突然带你离开让你感到为难,那我现在就去磕头认错,保证以后……”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糊涂!”
千媚恼了,‘腾’地一下站起身,眼神上满是烦躁,“我喜欢的人是太子殿下,你不要再靠近我,听明白了吗!”
“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不再靠近你我……”
花成云高喊出这段话后千媚愣了,他自己也愣了,他曾想过有一天或许会对这个少女说出心底积压的秘密,那一定是个浪漫温馨的画面,她也一定会羞红着脸回应。
可现在呢……
她会回应么……
第五十六章:能动手时不叭叭
花成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要将她看穿,似要看到她的心底,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如此渴求期盼地去追寻一个答案。
千媚沉默了。
“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
花成云抓住她的肩膀,就像将死之人牢牢攥紧最后的希望,“我受伤时你帮我上药,我做的糕点你吃起来很开心,我们还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怎么就不合适。”
“回忆?”千媚嗤笑“也就是在东宫爬墙的回忆罢,花成云你别再自欺欺人,其实我们根本就没认识多长时间,哪里来的感情。”
“最初相识的遗香小院,去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对么。”
花成云身子僵住,他继续听千媚说道:
“你们姐弟俩确实很像,可若是相处久了,会发现你们是完全不同,所以你看,连我最初认识的‘成云公子’都不是你,你又哪来的自信说喜欢我呢。”
“不是这样的。”花成云慌了,他死死地握住她的肩膀,生怕她会消失一般。
“是,我承认最初认识你的人不是我,可这并不能否定我对你的感情。”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你笑的时候就喜欢你,你笑起来时好美,就像天边的太阳一样纯粹,我那时就发誓一定要守护好这样的笑容,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千媚,我知道,我看起来有些不务正业,不像个让人放心倚靠的男子,但我会改,我、我会改的你相信我,别离开别否定,算……算我求你了好么……”
一句又一句地恳求,就差跪下来举手发誓他的真心,花成云通红着眼睛,突然间有些憎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为什么要顶着第一纨绔的头衔。
如果不是这样,她是不是就没有理由离开他了?
千媚听着,伸出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所以我才说,你是在自欺欺人啊……你呀,根本就不了解我。”
等十根手指都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像垃圾一样甩开时,花成云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被甩开了。
“话都说开了,以后……就这样吧。”
肩碰肩,发丝掠过发丝,千媚走得没有半分留恋。
“千媚!”花成云忽然从后面喊住了她“跟我在一起,有没有让你感觉开心?”
她背对着他,让他看不见她的神色,更看不见她轻咬的贝齿和长袖下不自觉握紧的手。
“没有。”她说得斩钉截铁。
“好……没有……”
风吹散了他的话,消失于无形。
头上的阳光好像更加炙热了,花醉漓倚靠粗树干上摇晃团扇。
“大小姐,小少爷怎么还没回来呀,五公主那边已经在催了。”知秋伸长脖子来回张望,嘴里也不住嘟囔“那个千媚也真是,明明对小少爷没啥心思,还非要若即若离,她是不是贱。”
“算了,咱们先走罢。他只要别迷路就好。”
一想到花成云在众目睽睽之下抢走了当今储君的‘女人’,花醉漓就一阵脑壳儿疼。
来到阵地,一众皇室贵族早已安排好各自营帐,稍作休整,所谓避暑小会,无非就是群聚一起聊聊天,吹吹风,要是有雅兴的也可以骑上马在林子里打些野味什么的。
花醉漓回到营地正巧听见几个贵女唠闲嗑。
黄衣女子说:“哎,你们听说了吗,花府的那个小少爷,竟当众抢走了太子殿下的女人,哎哟我的天,简直笑死了。”
粉衣女子说:“是啊是啊,真没想到花府的教养竟是这样的,完全不知羞耻,弟弟尚且如此,姐姐也未必好到哪里去,说不定呀,更甚。”
彩衣女子说:“额……嗯,有理,你们说的有理。”
……
“小姐,她们怎么能这样!”知秋盯着那一群人眼里直冒火,她家小姐身份高贵岂是她们能诋毁的,还没搞清楚原由始末呢就在那叭叭,叭叭来叭叭去,就她们有嘴啊!
“我要找她们理论理论!”
“不必。”
花醉漓拿着团扇轻轻拍上知秋的肩膀,“这些人,你越跟她们理论,她们越来劲儿,要整,就直接干脆点。”
若说上辈子她最后悔什么,那就是别人造谣生事的时候她还保持着对方是人的不合理念头,觉得要用大道理来说服对方。
现在想想,还真是蠢到家了。
知秋不明白花醉漓话里的意思,却觉得言语里透露出某种非同一般的狠厉,“那小姐的意思是?”
花醉漓勾起个浅薄冰凉的笑,她走过去,那几个贵女顿时止住了高谈,可眼神里依然流露出轻蔑。
“哟,花大小姐来了,怎么没看见你那个弟弟呀?”
“该不会是留恋美人乡,不舍得出来吧,哈哈哈。”
……
一阵娇俏的嬉闹,花醉漓看着笑得最欢,眼神也最轻蔑的粉衣女子,上前两步走到她面前。
“干什么?”粉衣女子嗤了一声“只准你弟弟做,还不许我们……”
‘啪’——她话未完,一个清脆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她脸上。
旁边两名女子瞬间僵住了笑容,那粉衣女子也捂住脸,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敢打我?!”
‘啪’——又是一巴掌打她脸上。
“你可知我是谁?!”
‘啪’——又又一下。
粉衣被打得眼冒金星,花醉漓甩甩有些酸疼的手,问道:“可以老实些了么?”
她转头轻轻一扫其余二人,她们立马跟鹌鹑似的拼命点头。
“既然老实了,就闭好你们的嘴。”她揉动手腕“本小姐如何,本小姐的弟弟如何,还轮不到你们这群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外人费心。”
“下次,再让本小姐听见你们胡作,就当心你们的脸。”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们又怒又怕的目光,转身离开。
“小姐,你刚才真是太帅了。”知秋直接冒出星星眼。
花醉漓笑了笑,“不是太帅了,是听腻了。”
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让知秋留在原地思考,她深吸口气,撩开帘子走进主帐,朝上首施礼。
“臣女拜见太子殿下,三殿下,五殿下。”
梅若月一袭桃花百蝶的艳丽薄裙坐在右侧,撑着下颚,满是讽刺道:“本宫和皇兄都到好半晌了,花大小姐才来请安,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第五十七章:驸马爷觉得,你我有什么关系?
帐内,早已坐满了各路的王孙贵族,他们听了五公主的话各个挑眉,早就听说花家出的糗事了,敢跟太子抢女人,简直笑到死。
有胆大的,偷偷瞟一眼上首端坐的梅濯雪,想着当今太子被当众扣了‘绿帽子’,再瞧见花家人还不得气得头发昏,脸发紫?
哪成想,人家太子一身白衣仙气飘飘,抿唇品茶喝得是不紧不慢,惬意得让那些王孙贵族都怀疑,是不是传言有误。
花醉漓忽视他们来回打量准备看好戏的眼神,说道:“回五殿下,来的路上遇到几个不分青红皂白嚼舌根的,臣女没忍住,训斥了她们几下。”
正说着,身后帘帐突然被人掀开,她就见那个粉衣女子顶着猪头脑袋飞扑进来跪地上边哭边嚎,“太子殿下,您可要为小女做主啊!嘤嘤嘤嘤嘤。”
她的故作忸怩让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人忍着恶寒端详她的脸努力看了看,惊呼“这不是柳家小姐柳湘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梅濯雪放下茶杯,转换了一块糕点,“说。”
“她!”柳湘一指花醉漓“臣女原本在跟几个姐妹聊着家常,也不知道什么话戳了花大小姐的痛楚,她上来就打臣女的脸。”
“臣女体弱还不了手,只能忍下眼泪受此等屈辱,太子殿下菩萨心肠,请替小女做主。”
一头磕下去掷地有声,旁侧人纷纷面露不忍朝花醉漓更是投去鄙夷目光。
梅若月见此,赶忙接茬道:“你们说什么了?”
柳湘嘤嘤嘤几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听今儿早上花府的小少爷抱了一个美人,我们只是好奇那美人……”
‘啪’——清脆巴掌再次落到她脸上,连嘴角的血都打出来了。
花醉漓缓缓踩住她想要逃离的裙摆,居高临下逼近她惊惧的眼睛,“本小姐是不是说过,你再乱嚼舌根,就当心你的脸。”
被连打三巴掌的记忆袭来,柳湘身体颤抖,梅若月见状反一甩袍袖站起身,高抬下颚怒道“放肆!本宫还没发话,你插什么嘴,真以为自己姓花,就肆无忌惮了吗!”
花醉漓冷笑着:“殿下,想必您应该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今儿个她敢随意议论花家,明儿个说不准便是您的头上,到那时,您还能平心静气问一句说了什么吗?”
“你!”梅若月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她只想抹黑花家,哪里能顾及那么多。
“说得不错。”一直端坐高位,开始剥瓜子壳的太子殿下终于抬起眼睛,他淡淡扫一眼众人,明明神情毫无波澜,却偏偏让所有人徒生一种阴冷。
“管好自己的事,看清自己的地位,免得诸位年纪轻轻,便让白发人送起黑发人,不忠不孝实属罪过,你们说,是么?”
众人算是听明白了,太子殿下这不仅没生气,反倒有维护花家的念头,一瞬间,他们仿佛嗅出点什么。
左下方的梅竹筠把玩茶杯,忽然道:“好了,这避暑小会没什么规矩,但也不是乱搞的地方,诸位管好自己便可,都散了罢。”
模棱两可的话也不知道在暗指花家,还是告诫场所有人,但在一个气氛逐渐低沉甚至有些压抑的场景下能有人出声,那甭管好烂都是天籁。
众世家急忙起身告退。
花醉漓也一样,她只顾着离开却没有发现原本咬牙切齿的梅若月在看到她背影的那一刻,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她回到自己的营帐,“知秋,成云回来了吗?”
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跪坐软垫上喝茶的儒雅男子,只感觉喉咙一紧,“你怎么在这里?”
薛盛玉簪束发,手捧茶杯目光柔柔地回望着她,“清雅回香,着实是一杯好茶,小梨,你……”
‘噼里啪啦’——薛盛手上的茶杯被她一把打翻在地,花醉漓拎起他的脖领子,凑近前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是梅若月派你来的么?嗯?怎么,一场戏看得不够还想上演第二场?”
薛盛被她的气势吓坏了,以前的小梨都是温温柔柔的,从来都没有大声说话过,可现在的她,眸光阴沉如一只被激怒的狼。
“不、不是。”薛盛秒怂,那学了两个月的仪态瞬间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忙讨好道“小、小梨,你听我说,我是真的担心你才过来的,跟外人没有关系。”
花醉漓盯着他看了半晌,确认没有发现什么心虚的痕迹,才松开手,“我们到外面说,这样被人看见了不像话。”
他们走到僻静的大槐桑树底下,花醉漓双手环胸,问道:“找我什么事?”
“小梨,我想你了。”薛盛深情款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柔地似能滴出水来。
花醉漓觉得可笑,“想?驸马爷来此,五殿下知道么?”
薛盛原本柔和的笑意在听见‘五殿下’一词后逐渐冷了下去,他的面容隐忍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和背叛,“小梨,和我在一起,你想到的就是这些吗?”
花醉漓更觉得有意思,“那驸马爷觉得,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吗?”
“小梨。”薛盛看着她,双手攀上她的肩膀以一种压迫的姿态逐步逼近“我知道你恼我,但是你看,我现在陪伴的人不正是你么。”
“小梨,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所以你不用怕,就算我被迫娶了五殿下,我还是会想办法和你长相厮守的。”
他离得越近,越能清晰得嗅到少女身上淡雅的清香。薛盛的眼睛迷离了,只感觉有一股无名的火正在体内乱窜,他想要她,想要得到他……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直接把花醉漓逼到墙角。
盯着那殷红的唇,薛盛情不自禁地靠近……
“嗯!”忽然,一声闷哼从他的嘴里传出,薛盛双腿紧绷,难以置信地看向花醉漓。
“小梨,你……”
花醉漓勾出个玩味的笑,“实在抱歉,今儿个本小姐打巴掌打腻了,只能换个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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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你怎能为另一个男人欺瞒我?
“另外,你现在的样子真是令我感到恶心。”
花醉漓也不知道自己前世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的货色,她放下结结实实踹向薛盛下三路的脚,冷笑一声转身要走,却忽视了薛盛犹如小强般顽强的生命力。
他半弯着腰,也没忘薅住花醉漓的手,“小梨,小梨你别走,我知道你在生气,这些我都不会跟你计较的。”
“放!手!”
拽也拽不下来,甩也甩不开,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是属狗皮膏药的。
“我不,小梨,你听我说……呃!”
薛盛缓了点劲儿正想得寸进尺地重新搂住花醉漓的腰,手指刚有所动作,一股巨大的戾风直冲他的面门,把他拍飞出去砸到树上。
“区区一个驸马面对相府大小姐不以礼相待也就算了,还一口一个小漓叫得如此恶寒,薛盛,你好大的胆子啊。”
银白犹如皎皎明月一般的袍子出现转角,北星躬身为他撑着伞,梅濯雪站在伞下眼神晦暗不明,缓缓走动身形飘然俊逸,只是左手大拇指慢慢摩挲着食指。
花醉漓知道,他生气了。
“太、太子殿下……”薛盛身子瑟缩,想要站起施礼,可只要稍稍一动,全身骨头就跟要散了架似的疼。
“怎么,现在见到孤,也懒得施礼了?”
“不!不是!”薛盛咬着牙强撑起身“臣,见过太子殿下。”
梅濯雪伸手搭到他肩膀上,掌心用力直接把他压到双膝跪地,“记着,下次见到孤,要行跪拜礼。”
“是……”
梅濯雪抬起手,接过旁边北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转手扔到地上踩了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他回头望向花醉漓,目光浅浅,却似要在她身上穿出个洞来。
“只是聊天而已。”
“聊天?”
梅濯雪含着笑一步步靠近,将花醉漓逼到死角,他伸出手温柔而又细腻地轻抚过她的脸颊,似情人间亲昵紧密的吻,落下。
他挑起她的下颚,彼此气息交.融间他低头浅语,“醉醉,我有没有说过,不许骗我,嗯?”
“哪怕答案再不如我意,你也应该把你的全部都展现在我面前,你怎么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来隐瞒我呢,不怕我伤心么……”
他的低语似罂粟那浓艳能使人上.瘾的靡香,花醉漓心跳加快,可下颚几乎要脱臼的疼痛却也让她明白,眼前人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殿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在我看来,我与薛驸马什么都没有,就没有可说的。”
“这样啊,不早说。”
力道松弛了,禁锢改为摩擦,花醉漓长出口气,心刚要咽回肚子里,就又听见有人高喊。
“太子殿下,请您放开她!”
二货!闭嘴!
花醉漓超想高喊一句,但嘴唇上浅放的手指却不允许她这般做。
梅濯雪转头问道:“为何?”
薛盛道:“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小……小姐她还是个未出阁的闺秀,您怎可做出如此轻薄的事,这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他说你我授受不亲,还说我轻薄你。”梅濯雪盯着她的秋眸,低头问道“你觉得呢?”
“臣女与殿下无亲无故,确实不该如此亲近。”
“所以你是在怪我没给你名分?”
“殿下。”薛盛心里实在堵得慌,他走过去想拽走花醉漓拉到自己身后,可还没到跟前,一根晶莹如玉的手指直直指向他眼睛,如一把泛着寒光的刀。
“薛盛,你说,今日之事要是被孤那妹妹知道了,你会是什么下场?”
薛盛猛地一抖。
“薛盛,孤给你两个选择。”梅濯雪冷笑“要么你现在就滚,要么,跪下来求孤退了你跟若月的婚事,如果你退婚,或许还能跟你所谓喜欢的人在一起长相厮守,当个倒插门的夫婿,如何?”
薛盛嘴唇颤抖,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选不出来是么。”梅濯雪笑容更深“那孤给你来点助力,北星!”
剑架到脖子上,薛盛立马跪了下去,“五殿下,臣对五殿下情深义重,万死不辞!”
“那你呢。”梅濯雪看着少女“是跟他一起情深义重,还是和孤一同暗通款曲。”
花醉漓笑了笑,“臣女无情无义,实在担不起驸马爷的深重,还是和殿下行不轨之道罢。”
“好。”梅濯雪很满意她的回答,抬手一挥,薛盛就跟垃圾似的被北星扔出老远。
要不是现在是白天,花醉漓都觉得自己可能会看见流星。身前人盯着她的目光越发得寸进尺,她急忙推开,“殿下,自重。”
“呵,咱们二人重活两世,对方什么品性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若再装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就无趣了。当然……”他看着她“你若喜欢这种格调,孤也不是不能配合。”
一个‘滚’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花醉漓蠕动嘴唇好半晌终是没说出来,“算了。殿下,您来找我时有看见成云,快两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梅濯雪皱眉想了想“你随我来。”
她跟着他去了一处树荫僻静的营帐,只见空地上,一个薄裙火红的少女正直直地跪着,头顶上骄阳火热,晒得她脸颊通红,整个身形摇摇欲坠。
细密的汗黏腻了她的眼睛,千媚偷摸地伸手擦了擦,再抬头,面前就站着两个人,“殿、殿下……”
“花成云在哪儿?”梅濯雪也不跟她磨叽,直接单刀直入。
千媚愣了,“他还没回来吗?!”
“回答。”
“我、我不知道。”
千媚垂下头,“分别时,是我先离开的,他之后去了哪里怎么样,我都不清楚。”
花醉漓沉沉叹一声,以她对花成云的了解,受了委屈指不定跑哪儿宣泄去了,但周围林子大,他又特么地是个路痴,唉……
“你别急,我会派人手去找的。”
听见花醉漓的叹息,梅濯雪立马低声安慰,同时瞥了眼欲言又止的千媚,“还有这个人,如果你担心她的存在会污了成云,孤现在就把她发卖掉。”
第五十九章:花成云丢了
花醉漓看着眼神惊恐的少女,神情很是复杂,如今流言飞起,若想平息让她消失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发卖啊,她的一生都要毁了……
“等成云回来再说罢,不然我怕他恨我。”
花醉漓抿抿嘴唇,神色更是忧虑:“那你怎么办?”
她可没忘记这场‘绿帽子’谣言中他才是最大的受害人。
“怎么,你担心我?”梅濯雪笑得开心,一点都没有自己被当作笑柄的忧虑。
“鬼才担心。”
“这就对了。”
梅濯雪伸手板正她微红的脸,一字一顿,“你只管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至于那些乱嚼舌根的长舌鬼,孤会一点点根除,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
他边说边揉搓她的脸,挤捏拉直,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够了你!”花醉漓狠狠拍下狼爪子,离他三米开外才觉得舒心“我要去找成云,你要帮就帮,不帮别捣乱。”
那背影离开得潇洒,梅濯雪目送她,同时抬起手指轻轻一挥,立马有十几道身影迅速融入林中。
“你也可以去。”
千媚局促不安勾裙摆的手指瞬间僵住,她抬头正好对上梅濯雪朝她望来的眼睛。
“找到花成云,要么跟他离开,要么让他彻底死心,别再让醉醉总为你们的事儿牵肠挂肚,懂么?”
“是……”
……
梅濯雪派出去的人不少,可林子大,他们又不想闹得太开再生什么非议,就这么一直从白天找到了晚上。
“不能这样下去了。”林子里黑咕隆咚,花醉漓哪怕手举火把也难以看清周围,她对梅濯雪和千媚道“要不我们分三路找吧,这样快些。”
千媚刚要说个‘好’,哪想耳边突然传来咳嗽声。
梅濯雪娇弱无力地喘息像是随时能倒下,北星在旁边为他拍背顺气满眼忧心,见此,花醉漓左眼猛地一抖,“殿下,您怎么了?”
“无妨,都是些老毛病了。”面对或担忧或疑虑的目光,梅濯雪摆摆手,朝她面含歉意地一笑“孤可能,无法单独行动。”
“那要不您回去罢。”花醉漓很贴心地建议。
梅濯雪毅然摇头,“孤视成云为亲弟,他现在下落不明,孤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您想如何?”
“山路陡峭,不如花大小姐照应孤一下,也省得长夜漫漫,你我会孤单寂寞冷。”
如此牵强的理由听得众人眼皮一抖,殿下啊,您想跟人家小姐同路就直说呗,何必把自己装成个病弱小白花。
花醉漓自然也看出来了,但她更知道这家伙表面是温润如玉,可真论起不要起脸来九头牛都甘拜下风。
跟他扯皮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随你。”她撂下一句,高举火把转身进了林子弯道。
梅濯雪低咳几声,眸里含着笑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千媚见此,只好走了直线。
“成云公子!”
“花成云!”
……
高喊声传开,千媚磕磕绊绊撇下众人独自穿过灌木丛,点起脚尖眺望,目光扫视就见月光下似有熟悉的身影。
而那身影蹲灌木边,此时正捡起地上的碎石狠狠砸向远处。
想他上京的小霸王横着走,竖着行,何时像现在这般狼狈过,被心上人拒绝不说,骑马跑到林里缓口气,还他娘地崴脚迷路了。
这都叫什么事!
花成云拿起地上树枝使劲儿往地上戳,只听‘嘎嘣’一声,手被挨扎了,“他老子的,连个小破枝儿也敢欺负小爷是不是!”
他凭一股野劲儿撑身子站起,单蹦着脚想踩树枝出出气,可身后的一句‘成云’让他刚跳起的身子猛一歪斜,直接摔个屁股蹲儿。
“成云?!”千媚控制身形滑下土坡,急忙跑到花成云身边搀扶他的胳膊“成云,你没事罢?”
“啊?我……”
千媚娇美的容貌赫然出现他眼前,花成云有种做梦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抬手朝脸上狠命一拍,呀!疼的……
“你干什么呀!”千媚被他的举动吓一跳,急忙扯开他打自己的手,有些心疼道“你傻不傻,哪有自己打自己的?!”
“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花成云喃喃嘟囔,可下一瞬又觉得这样说话确实有些傻,他轻咳几声,侧头不看她“你、你不是走了么,又来找我干嘛?”
千媚垂下眼睛,“没,我是受太子命令来找你的,既然你无事,那我去叫他们。”
瞧她毫不迟疑地起身要走,花成云哪还顾得端架子,急忙拽住她的手,“你别……嘶。”
脚上的崴伤被扯得更疼,花成云龇牙咧嘴,握住千媚手腕的手却没有松懈半分,“别走。”
“你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脚,好像有点崴了。”
“哪里?我看看!”
“哎等等等等……”
花成云万没想到千媚是个行动派,听了他的话能直接上手扒裤子,他诧异又有些慌乱的抻住马上要露出脚腕的袍角,耳根热得不行。
“这样……不太好吧,你一个女儿家哪能随便扯男人的裤子,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不算什么……哎哟!”
千媚一巴掌挥他脑袋上,“少废话,给老娘松开。”
花成云懵了呀,在他印象里可可爱爱的小姑娘突然自称‘老娘’,这种违和打击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他愣神,也方便了千媚掀他袍子的举动,她撩开裤腿露出他的脚腕,在几处骨缝间捏了捏,“还好,虽然看上去红肿,但没有伤到经脉,休养几日便可。”
“千媚……”
“成云,我是不是说过,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千媚打断花成云茫然的呼唤,伸手帮他整理好宽袍,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那双桃花眼依然如记忆中娇媚,花成云却感觉她的神态无比陌生,就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又像是……揭开了某种伪装。
“成云,你很好,可我不好,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纯粹。”
头顶上传来更多的呼喊声,千媚垂下眼眸,遮住眼底深邃,“所以,你别再天真了,我们不合适。”
第六十章:醉醉,你没抛下我,真好……
“是不是他们让你这么说的。”花成云伸手钳制住她的双肩“是,我知道我的做法太过唐突了,可我真的喜欢你,我没有……”
千媚挥开他的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注视他的眼睛,“花成云,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为什么总觉得我是在骗你?你能有什么优点值得我喜欢,嫁给一个无所事事的小霸王我还不瞎。”
一字一句全部戳在花成云心窝子上,他们相互僵持。
这时土坡上方来了人,北司影卫高举火把照清底下的人,“是成云公子,通知殿下人找到了。”
绚丽的火花在夜空炸开,照亮了漆黑林子里的半边天。
烟花消散,梅濯雪回过头重新看向四下找人没有发现头顶异样的少女,想了想,摆手让身后人散开。
“可殿下您的身子……”
梅濯雪冷冷的目光扫过去,那人便不再说话瞬间消失原处。
他喘口浊气,走到花醉漓身边,解开穿着的披风裹到花醉漓身上“夜深露重,小心着凉。咳咳咳。”
“哎你……”花醉漓急忙伸手托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把刚披上的披风又重新套回他身上“你身子骨比我弱多了,还是自己穿着罢。”
“无事,我……咳咳咳。”
一阵又一阵高强度的咳嗽声让花醉漓看出了异样,她拿火把靠近,只见梅濯雪的脸色白得吓人,还冒出些许冷汗。
“你额头好热。”她伸手抵住他的脑门,只感觉手背上一阵不寻常的灼热,她放他到大树旁靠着,转眼看向四周“你的那些人,让他们来带你回去。”
“他们都派出去找人了,不在。”
梅濯雪抬起眼皮子喘息,睫羽颤抖显得异常脆弱“醉醉,好冷……”
明知道他有可能是在装,可看着那怯怯低头如小猫依赖的小可怜样儿,花醉漓再冷的心肠也受不住,她迟疑地伸出手,把他们仅有一支火把放到他身边,点燃一堆杂草丛。
看着熊熊燃起来的火焰,梅濯雪颇有些心累地往后面靠了靠。
“还冷么?”花醉漓凑近他问“就剩这么点火了,你省着点用。”
梅濯雪只感觉心更累了。
火焰噼里啪啦地响,花醉漓瞧望周围寂静无声,对花成云的担忧更甚。
“殿下,要不然您先在这暖和着,我想去找找成云。”身旁人悄无声息,她离近了看,就见梅濯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伸手抹上他的手背,只感觉碰到一块冰。
这家伙不会要死了吧……此想法在花醉漓脑袋里一闪而过,她忽然觉得紧张,身上还披着他送与她的披风,淡淡的冷梅香钻入鼻尖,她的心更如打鼓般砰砰跳动。
“醉醉……”他干裂的唇上下起合,无助地像是一个孩子“醉醉,别走,别丢下我……”
“我没走。”花醉漓迟疑地抱住他,让他倚靠她身上取暖,再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没事,我没走。”
她一点一点轻哄着他,却没发现怀中人的嘴角向上勾起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夜风有些冷了。梅濯雪本打算就在她身边腻歪腻歪,然后带她回去找花成云免得担心,可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自己这一世的身子骨太弱了。
本只是想受受冻装个样子,谁知真就觉得头昏脑涨,尤其是躺在她怀里全身心都放松下来,这种感觉更甚。
梅濯雪张张嘴想跟她说‘不用管我了,你先回去’,费了半天劲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越来越昏沉,心也越来越慌,他要是睡过去,醉醉怎么办,她一个人留深山老林会不会很怕……
强忍着不适睁开眼睛,却见头顶繁星在不断移动。
“醉醉……”
他沙哑出声,那移动他身形的力道瞬间消散,眼前冒出个毛绒绒的脑袋,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长眠了呢。”
“怎会,我舍不得……”
梅濯雪被她有些可怜兮兮的小样子逗笑了,想伸手点点她发红的鼻头,可头脑发沉,身子实在没啥力气,他就只能弯弯嘴,冲她露出个宽慰的笑。
“别笑了,留点气力罢。”花醉漓瞧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一直压抑的忧虑也在这一瞬间释放,她抬眼看看周围“这林子里黑灯瞎火的,我也不知道找的方向对不对,不过你放心,就算找不到回去的路,找个湖水瀑布还是没问题的。”
“呵……”梅濯雪很想说那样找更困难,但见她毅然坚定的眼神,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道“扶我起来罢,躺着更难受。”
花醉漓迟疑了一下,还是搀扶起他。
直到坐起身,梅濯雪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躺在一个小木筏上,木筏一头系着细长缎子,难怪他醒来身体是移动的。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花醉漓身上,毫不意外看见她被撕烂的裙摆。
“你不是说恨我么,怎么这种时候没扔下我自己回去,多好的机会,你说你傻不傻。”
花醉漓恶狠狠瞪他一眼“你要是醒来就为了说这些,那还不如别醒。”
“好,不说。”
嘴上配合着,眼底却没有放过她勒出红印的手,梅濯雪眸光闪烁,突然很后悔自己没事折腾这么一出做什么,但同时也很开心,她没有仍下他……
“走罢。”梅濯雪借着花醉漓搀扶的力道起身“既然醒了,总不能再让你拖着我。”
他抬眼打量周围,“自我昏迷,你走了多久?”
花醉漓想了想,“没多久,还不到一里路。”
梅濯雪点点头,“那就顺着路线,按我的记忆走罢。”
他们相互搀扶着,磕磕绊绊也不知走了多久,站在一处小型悬崖边,就瞧见底下星星点点亮着灯笼。
“这是营地吗?”
花醉漓不禁有些佩服梅濯雪的记忆力,在这么黑咕隆咚的林子里乱窜,还能记住路,实在不容易。
她刚想夸两句,可谁知肩膀上一沉,那一直浑浑噩噩的人终于挺不住直接倒她身上。
“喂,马上成功了你别掉链子啊。”
她半拖着梅濯雪下小土坡,边喊来人救命,边往前走,临近抬头一看却猛地顿住。
这……这好像不是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