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竟敢威胁本宫!
“大小姐,长公主殿下命您进去。”
宁嬷嬷冷着张脸走出来,立在花醉漓面前不动声色地瞟一眼侧边瑟瑟发抖的宫婢,“老奴御下不严,还请大小姐恕罪。”
花醉漓含笑:“哪里,此处为静宁殿,长公主居住之处,这小婢子口出狂言顶撞臣女乃小事,若是长此以往,她连殿下都不放在眼底,那可如何是好?”
宁嬷嬷眸含冷光:“大小姐如此不饶人,将来是会吃大亏的。”
“将来怎么样臣女不知道,可若是绕一个人太过简单,那臣女现在便有可能吃大亏。”
少女娇柔脸庞勾起微笑,宁嬷嬷却不能忽视她笑容下隐藏的嘲讽与阴冷,她看出来了,花醉漓根本不是非要想治一个小宫婢的罪,而是想借着此事向长宁长公主表面她不是好惹的,就是不知此中,有没有太子殿下的一份儿……
“老奴会给大小姐一个交代,只是此人为静宁殿的人,要如何处置,便不劳烦大小姐插手了。”
“自然。”
花醉漓目的达到了,也不想再此事上毫无意义地过多纠缠,她跟着宁嬷嬷走进静宁殿,软塌上穿着锦绒宽袍的雍容女子,支撑着脑袋斜躺,她脚下放有暖炉,且一名宫婢正认认真真地为她按摩双腿。
“臣女拜见长公主殿下。”
花醉漓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长宁闭着眼睛连眼皮都不抬,懒洋洋地说道:“花家大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不过让你在门外多等了几个时辰,便拿本宫的底下人出气,怎么,觉得你为丞相之女,本宫就会忍气吞声么?”
“殿下言重了,臣女只是觉得,那个宫婢甚是聒噪,还目无尊卑,殿下宅心仁厚不忍惩罚这些恶婢,那身为臣,便有必要为殿下除去此些祸患。”
“呵。”长宁睁开眼看向狐绒地毯上神色恭敬的少女,冷笑一声“如此说,本宫还应该感谢你替本宫除去个蠢货,是么?”
“臣女不敢,替殿下分忧是臣女的福气。”
说完,她恭恭敬敬地又磕一头。
话里话外找不出错,偏生心里那股子闷气也没处发泄,长宁烦躁地踹一脚底下服侍揉捏的婢子,冷声道:“揉那么重,想疼死本宫吗!别以为在本宫面前耍个油头,便得意洋洋,本宫告诉你,本宫若要杀你,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宫婢跪地上瑟瑟发抖,花醉漓却听得异常讽刺,这些话,应该是对她说的吧。
等一些侍奉的婢子退出去,殿里只剩下长宁,花醉漓,宁嬷嬷等三人,长宁慢悠悠地重新靠到软塌上,接过嬷嬷递来的茶杯,“听说,皇兄下旨把你许配与濯儿。”
“是。”
“那你怎么想,可觉得自己配得上濯儿。”
“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臣女相信,天底下没有谁能配得上殿下。”
其实在花醉漓心里,他们二人没有配不配一说,两情相悦,男婚女嫁,有何不可?可长宁问此话明显不是为了自家侄儿来试探她,别有深意不可大意,否则便有落入陷阱的可能。
“还算你有些眼色。”
长宁不喜梅濯雪,却是占着‘天和储君’的名头,任何一个高位者从不会觉得有谁能配得上那高贵的姓氏。
她撇着茶沫子,“本宫乃濯儿的姑母,也算是他的长辈,作为长辈,理应替他好好教导一下他的未婚妻子,来人。”
话落,两个婆子走来,其中一个婆子端着装满水的铜盆,二话不说直接放到花醉漓头上,花醉漓本就没有防备,而那铜盆又重,哗啦一声,里面的水全洒她身上。
好巧不巧地是,她所跪的位子侧对着雕花窗,窗户未关,一阵寒风吹过来冻得她直接打个寒颤。
然而事情远还没有结束,另一个婆子见花醉漓把水打翻了,同时二话不说举起手里的九节尺狠狠打到她后背上。
要说这九节尺算得上是教训底下奴婢所用的刑罚器具之一,寸寸九节,每一节都带有细小如雨丝般的尖刺,打在肌肤上瞧不出什么痕迹,却疼痛异常,久而久之,皮下之肉便会有溃烂的可能。
此物一拿出来花醉漓便知晓长宁要干什么了,虽然心里早已有了防范,但她却着实没想到长宁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滥用刑罚。
她抬头冷然道:“长宁殿下,您如此滥用刑罚可有想过后果?”
长宁含笑:“瞧花大小姐说的,本宫何时滥用刑罚?你身为未来的太子妃,竟连一个小小的仪态都如此粗陋,这般没有涵养,不好好教导一番,未来怎能成为天下国母?”
“来人,继续。”
婆子领命,抬起九节尺想继续往下打,花醉漓抬手握住,只感觉疼得手心皮肉都不是自己的了。
“放肆!花醉漓你竟敢反抗!”
“臣女不敢,臣女只是想长宁殿下想清楚,臣女乃圣上亲点的太子妃,若是真打出个好歹来,到那时,圣上,太子殿下,还有臣女的父亲和身为傅大将军胞妹的母亲,又会说些什么。”
“你胆敢威胁本宫!”
“臣女不敢,臣女只是在说清事实。”
不卑不亢,花醉漓冷冷地直视上方,长宁气得浑身发抖,但花醉漓的一番话却又偏偏让她产生了顾忌,她不是那种围在后院只知争宠的女人,朝堂上的事儿也在她需要掌控的范围内,可是!
就这么放了梅濯雪的女人,她亦是不甘心的,更何况要不是他们,阿月她……
“殿下!殿下不好了!”
突然,门外一个婢女慌慌张张跑进来,宁嬷嬷皱起眉头低声道:“什么殿下不好了,如何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婢女‘扑通’一声跪地上,“殿下,五殿下又犯病了,而且比以往更强烈,您快去看看她吧!”
“什么!”
长宁惊得瞬间从软塌上起身,外套都没来得及穿,披个宽袍便朝外面跑。
她这一动作吓坏了所有人,急急忙忙跟着她去往梅若月的寝宫,便无人再管地上衣衫湿漉的花醉漓了。
花醉漓也不在意,趁着膝盖站起,看着慌不择路的长公主殿下,露出个淡雅的笑,长宁的这个弱点,可真是好拿捏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巫蛊之术
“啊啊啊!滚开滚开,你们统统都给本公主滚开!不许靠近我听见没有!”
精致的瓷瓶摔飞地上,发出震耳欲聋地一声脆响,梅若月只穿了件单衣,如疯子一般披头散发,她娇美的脸庞上突显出一种狰狞,眼神里是恐惧。
“阿月,我的阿月。”
长宁神色慌乱,也不顾地上七零八碎的青瓷渣子,直接跑过去一把怀住梅若月细心安抚,“乖,阿月乖,姑母在这里,姑母一直在这里。”
柔声细语地轻哄哪有刚才的半分阴鸷,对于长宁的偏宠,宫里人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轻轻放松下来,只要有长公主在的地方,那五殿下再怎么折腾也牵累不到她们身上了。
或许是怀抱太过温暖熟悉,梅若月渐渐冷静下来,抬头看那眼角含泪,满是忧愁之色的人,试探地唤一声:“皇姑母?”
“姑母在这儿。”长宁抬手打理梅若月额前散乱下来的长发,眸光里尽是慈爱,温柔得要溺出水来“阿月怎么了,可是又梦魇了?”
“梦魇……”梅若月愣愣地仿佛才缓过神,她低头见地上破碎的青花瓷瓶,神色发散有些恍惚“我梦见一个人,满是红的,墨绿眼睛,没有脑袋……不,他长个狼脑袋,就站那里,冲着我笑,他……”
她突然顿住,惊异地睁大眼睛望向大门。
所有人被她戛然而止的举动搞得满头雾水,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门前,全身露出湿气的少女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眼神闪烁间似是不明为何所有人都齐齐望她,低下头,更为恭敬地站着。
“你来干什么?!”
看见花醉漓,长宁心口窝里的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因为她和那个贱种,阿月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越看她如此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长宁心里越不痛快,“放肆!谁准你单闯公主寝宫的,来人!”
“等一下。”
花醉漓突然出声,坚定地眸光令上来想要抓她的两个婆子不自觉顿住脚步,长宁脸色更差,而站旁边一直把事情尽收眼底的宁嬷嬷,也不禁皱皱眉。
花醉漓不顾旁人脸色,走到屋子里双膝跪下去,神色犹豫地颤巍巍举起什么东西,一个红色的,木扎似的小人儿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上,这小人儿应该有些年头了,颜色暗沉,灰突突的,上面还有几处被灼毁的火窟窿。
一见此物,所有人面色都不好看,巫蛊之术可算是皇家大忌,一旦碰上无论是谁那都是要掉脑袋的!
“你在哪儿找到的?!”
“就在外殿燃烧的火炉子里。”
长宁脸色阴沉地接过宁嬷嬷递来的小木人,仔细瞧瞧,只是单纯披着红衣,巫蛊中所述的生辰八字倒是没写在上面,可即便如此,这也算触碰上她的逆鳞了。
“老实交代,你是如何得来的!”
她可不相信花醉漓有那般好心,捡到个巫蛊样式的小人儿不偷偷隐瞒,反倒拿出来奉承,说不准,这小人儿就是她的手笔。
越想越有可能,长宁眼神愈发不善,若是没有一个满意答复,她就要把对方活生生刮了!
花醉漓岂会不知长宁心中所思所想,不过她既然敢拿出来,那便是想好了对策的,她垂下眸不说话,沉默无言的态度令长宁火气更大。
“说!你哑巴了吗!”
花醉漓依然不说话,但侧边服侍的小宫婢突然跪下身,说道:“回殿下,奴婢知道怎么回事。”
长宁冷眉:“说!”
“刚才奴婢侍奉在外,看见花大小姐走进来,全身瑟缩貌似极冷,奴婢便擅自做主去火炉里加煤炭,一走进时,奴婢便发现里面个红彤彤的东西,拿起一看是个小人儿。”
“奴婢当时吓坏了,然后……花大小姐看见了便拿起来,一直到刚才献给殿下,只是奴婢也不知道,大小姐要做什么。”
长宁听完前因后果也相对冷静了,她看着浑身依然湿透的少女,眉目间满是冷凝,抿着唇,仿佛抗拒着什么。
她沉声:“有什么话便说,如此阴沉着脸,做给谁看。”
“臣女并非隐瞒,只是说了,长公主殿下未必相信。”花醉漓低下头,似有些自嘲道“依殿下的聪慧,想来已经看出来了,五殿下神智不清醒,大殿里莫名出现个木质小人儿,我天和最为忌讳巫蛊之事,臣女不说话,或许还能留一线清白。”
她说出了长宁内心所想,皇帝虽然身子骨不是很好,但后宫也并非虚设,只是常年来她使用了些手段,让那些不知深浅的女人不会诞下贱种而已。
难保其中不会有人耍心思,但也难保眼前人没有做戏给她看!
“阿月若是出事,花大小姐应该是最为受益的吧。”长宁冷笑“如此好意,不知是否为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
花醉漓不卑不亢:“殿下多虑了,若真为臣女所作,那这个小人儿会隐藏在五殿下寝殿中一辈子。”
话不好听,但长宁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为事实,她阴沉着脸冷声:“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一顿,看着花醉漓渐渐低下头有些微红的脸,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怎么,怕阿月出事,你与梅濯雪的大婚便会延迟,耽误你当太子妃是么?”
如此直白的话让花醉漓身形一僵,尴尬的神色收敛很快,却依然逃不过长宁的眼睛,长宁眼底闪烁嘲讽,再如何聪慧又有何用,说到底不过一个被情爱绊住脚步的女人,可笑……真是可笑!
不过现在……她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梅若月,再瞅一眼宁嬷嬷手里拿着的小木人儿,红色的,没有头……跟阿月刚才所描述的梦境有些相符,虽说她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现在也有一点踌躇。
“殿下,老奴有个办法,能探探五殿下与巫蛊之事有没有关系。”
旁侧的宁嬷嬷突然出声,宁嬷嬷跟随长宁良久,很是忠心,长宁也很信任,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第一百三十八章:偷入天禄阁
“奴婢听说天禄阁内收藏各种样式的手札残卷,其中不缺乏历代皇室中巫蛊案件的整理,不过……那些都是秘案。”
宁嬷嬷的一席话点醒了长宁,要说深宫里什么不缺,而那秘密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巫蛊之类虽说上不得台面,却是历代后宫争宠手段里必不可少的,那天禄阁,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去,你带人去天禄阁看看。”
“可是殿下……”
宁嬷嬷蹙眉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长宁轻轻抬手打断,暗暗递她个眼色,宁嬷嬷把视线落到花醉漓身上,立马明白了长公主的用意——带上花醉漓,可当个替罪羊。
她颇有深意地指使了二个婆子,“先带花大小姐下去。”
那两个婆子毫不客气地架起少女,走出大殿时,谁都没有发现她嘴角扬起的冷笑。
……
到了一处偏殿,里面阴森森的,看上去像个关押犯事奴婢的牢笼,花醉漓此时不在乎身处何处,只是身上衣衫依然湿漉,被风一吹她整个人便如踏进冰窖里一样。
宁嬷嬷朝旁侧低声吩咐句:“去给大小姐拿件大氅。”
小太监听言顺从应下一句,不大一会儿便捧着件大氅回来,花醉漓接过也没客气,直接披到身上,她搓搓手缓了好一会儿,才笑盈盈地对宁嬷嬷说道:
“多谢嬷嬷厚爱了,只是不知,长公主知晓嬷嬷为我换衣,会不会怒气恒生,怪罪嬷嬷呢?”
“大小姐如此境遇还伶牙俐齿,也不知是好是坏。”宁嬷嬷一顿,神色更为古怪“大小姐牵扯上巫蛊,想必也定然知晓其中利害,您如今是半条腿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就不知还有何事要交代。”
“杀我,您确定么?”花醉漓身体冻得瑟缩,脑子却是越发清醒“本小姐好歹也是丞相之女,先不说身份如何,单是长公主殿下想要去天禄阁,就必须有个垫背的以防不时之需,不是么?”
“你!”
宁嬷嬷没想到她竟如此大大方方地戳破,眼底更是阴沉不定,上下打量她的目光夹杂几分意味不明,良久过后,才轻叹地呢喃几句:
“既然大小姐有此觉悟,那想必已经有了准备,老奴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提醒一句,您现在身份不单单为相府之女,切莫因一时冲动,却是连累了旁人。”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出去,花醉漓有些愣愣地,前几句话她听得明白,最后那句‘切莫连累旁人’指得是谁?梅濯雪么?可长宁长公主与梅濯雪历来不合,怎么突然起了担忧的心思?
她心底浮出个念头,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踏出屋门看见槐树下站在一个宫婢——也就是刚才替她叙述事情始末的宫婢,她冲她冷哼一声,忽然身形闪动,一下子消失在视野之中。
花醉漓挑了挑眉,对北月此种幼稚的邀功颇觉得有趣,转身走出去,宁嬷嬷已经在外等着她了。
“巫蛊术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为了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等一会儿大小姐还请谨言慎行,切莫生事。”
“是,醉漓记下了。”
天禄阁紧挨着皇宫高墙,今儿个沐休,来此编撰记载的史官比往常要少上很多,你摸摸出使宫牌,看门的侍卫瞧是静宁殿的人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却也是拦住不让她去。
“放肆!”宁嬷嬷横眉冷目“长宁殿下需要手札来医治五殿下,此也为圣上默许的,难不成你连圣上的话都要违抗?!”
侍卫冷汗都下来了:“属下不是不信,而是进入天禄阁确实需要圣上手谕,否则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真是不可理喻!”
宁嬷嬷高喊一声,眼神却不经意地瞟向右侧高墙,天禄阁内涵无数密函信息,桓帝放心不下,便让天禄阁紧邻着皇宫,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皇宫禁军也可以立马出动。
因此,当她看见某个娇小的身形十分干脆利落地越过高墙从皇宫踏进天禄阁,悬着的那颗心放下去一半,她恶狠狠地瞪了那个侍卫一眼转身离开。
再说花醉漓,成功跃进天禄阁后也不敢大意,前面有宁嬷嬷吸引注意力,她又让北月带了一小部分人闹出声响,来吸引剩下一些侍卫。
现在院子里比较安静,她飞速穿过卵石路,来到正中央的房屋里‘砰’地把门关上。
背靠房门喘气,抬头往里看瞬地惊住了。
一排排紫藤木架子上摆满了竹册与卷轴,垂下的木板写着年号,花醉漓一点点走过去,发现这些书卷从建朝初期便开始存在了,她要找七年前的事,也就是天和十二年,那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她感觉脑壳子疼。
往里面走了走,又看了几排木架子,随后她发觉,此些木架像是房屋的脉络,一点点走过去,随着年代转变,所有事情是按照事态发展状态来归纳的。
但是她找了一圈天和十二的档案,却是没有发现相关‘荧惑之乱’的记载,难不成……被焚毁了?
踢踏……踢踏……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花醉漓猛地集中精力,放下手里的卷轴半弯着腰悄悄地躲到厚重的柜架后面。
“咳咳、咳咳……”
“圣上,您身子不好就别亲自来了,派老奴来盯着不也是一样的嘛。”
“咳!不行,听探子来讲,说有人于阁楼附近生事,朕不放心,必须来看看!咳咳咳……”
“奴的圣上,您可慢点。”
听他们对话花醉漓心里更加愕然,一个藏有秘案的楼阁颇受重视她能理解其中曲折,可能让一个皇帝托着病弱的身体也要亲自前来,那里面的说头可要大有讲究了。
花醉漓有个直觉,她一直疑惑的事情马上要浮出水面。
脚步声一点点朝里走去,桓帝来到一面紧贴着墙壁的木架前,他神色有些恍惚,咳嗽几声摆摆手,令搀扶他的小全子把木架从中间往两旁推开。
小全子不解,却也是照做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好久不见……
墙壁光亮,桓帝缓缓走上前,伸手在墙壁上来回抚摸,突然弯曲指尖不知在哪儿敲了敲,只听‘唰’地一声,一幅画卷从上至下展开。
花醉漓猫着腰,透过缝隙去看画上的人,一身白衣飘然似仙,她面容纯净,眼波潺潺,怀里抱着一枝盛开的梅花,笑得灿烂如霞。
很纯,很净,也很……像他。
花醉漓神色瞬间复杂起来,紧紧盯着那幅画像,与记忆深处的某个人开始相互融合,同时也收敛下心神,仔细听外面还传来什么动静。
桓帝仰头看向画卷上的女子,他神色恍惚,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抚摸卷轴上的人,小心翼翼,诉说了无限爱怜和珍重。
“小全子,你知道她是谁吗……”
苦闷的时候便想找个人倾诉一二,小全子来桓帝身侧不到三年,虽说先前许多事情他并未有参与,但能爬到皇帝身边哪能没有一点眼色,哪怕有些事不知,该借的话茬却是一样不能少。
“回圣上的话,老奴才来圣上身边不久,并不知画上为何人,但老奴见她素雅如仙,举世无双,想必定是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风华绝代。”桓帝饶有深意地重复呢喃了一遍,转瞬笑了笑,“是啊,除了她,朕确实还想不到谁能配得上这四个字。”
他长叹一声似陷入回忆,“当初初见她时,那一袭胜雪白衣宛如九重天上的仙子,站在梅花树下,那一天的梅花开得极好,落到她身上更显得人比花娇。”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像是银铃,笑起来悠扬清脆,让听见她笑声的人,也忍不住开怀,但可惜……”
但可惜那样风华绝代的佳人最后于无人问津的角落默默地香消玉损,直到发出令人晕眩的恶臭味,才堪堪被人发现。
小全子听着,突然问道:“圣上,恕奴才多嘴,这位贵人,可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元贞娘娘?”
“你个老小子真是多事!”
“奴才不敢。”
桓帝呵斥地声音很大,小全子急忙躬身赔罪,却也没忘记斜着眼角瞟一眼皇帝的神色,见他只是声音大怒气小,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了。
“你说的不错,她正是濯儿的母亲……”说到此处桓帝脸色突然显得凝重,他伸出手摸了摸画卷后面,抬起卷轴微微一挑,瞧见情形神情更是大变。
对于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全子很是好奇,他壮着胆子稍稍侧一下头,发现画像掩盖的墙壁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凹陷机关,像是能够存放重物的小匣子,但此时此刻,这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该死的逆贼!”
桓帝一声大吼,吓得小全子立马跪倒在地,也让隐藏暗处的花醉漓抖一激灵,胳膊肘‘砰’地一声碰到木架子上,发出的剧烈声响,使得屋内三个人都瞬间屏息凝神。
“谁在那里?!”
桓帝拿出帝王的威慑,负手直直盯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哪怕隔着几道屏障,花醉漓依然能感觉到那近乎压迫的威慑,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声。
“圣上。”
气氛凝重之际,一道文雅轻柔地声音响起。
桓帝顺着声音猛地望去,等看着来者后,长长缓了一口气含笑道:“薛爱卿,你来了。”
一听‘薛’字,花醉漓身形瞬间僵住,那人背对着光迎面走来,他似乎比先前瘦了,却更加有精神,一举一动皆是文雅有礼的贵族风范,谁能想到他原本出身贫寒。
“圣上,天禄阁周围臣已经查过了,并无外人潜入的痕迹。”薛盛弯着腰,毕恭毕敬答道。
“并无?”桓帝冷嗤一声“可朕的密函却是没有了,爱卿要如何解释?”
薛盛顿了顿,单膝跪下:“微臣的错,微臣一定竭尽全力找回失踪之物,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对于这个驸马,桓帝还是很满意的,别看家境贫寒,但瞧瞧,行为举止多么恭敬谦虚,最主要的是,他听话啊,身后没有什么倚仗,更不会拉帮结派,只忠心耿耿追随自己,对每个帝王而言,就需要这种聪明又听话的。
桓帝很放心地把此事交与他,咳嗽几声,被小全子搀扶着走出去。
四下静了,薛盛背手低唤一声:“出来罢。”
没有人理他,薛盛也不觉得尴尬,低笑两声呢喃:“天禄阁内藏机密,守卫森严,一般人很难踏入,但若是有人协助呢,静宁殿的宁嬷嬷来寻药方被拒了回去,再次之前又有人见西南方向有人影闪过。”
“双层的调虎终是有了可乘之机,哪怕只一瞬间对你来说也是足够了,最主要的是,我抓到了这个。”
说罢,他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条蔫蔫的黑蛇,脑袋耷拉着半分精神头都没有。
大黑啊……
花醉漓默默啧了一声,梅濯雪送她的护身宠物,平时在院子里好吃懒做嗮太阳,什么事都不做,今儿个好不容易抓它来出一份儿力吸引守卫,结果现在成了指认她的证据。
她静静地从厚重地架子侧面走出来,薛盛见了,没有半分惊讶的神色,他默默看着她,波澜潋滟地眸光中满含思念和茫然,“你……还好么?”
“怎么,叫我出来,便是想问这个?”
她近乎冷漠的态度刺得薛盛心里一疼,他本想反问的‘不可以么’被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苦涩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为何会在这里?”
“臣女不过奉旨来找些东西,薛大人这也要管么?”
花醉漓伸指尖在身侧木柜上敲了敲,薛盛手里的大黑脑袋一摇晃瞬间精神起来,张开嘴不管不顾要去咬薛盛的手,惊得他一抖,手腕松懈,大黑顺利从桎梏中挣脱出来。
游游走走钻进花醉漓宽袖里,花醉漓一背后,带些挑衅意味地看着他。
“呵,你还真是……”
薛盛摇摇头,语气里颇带些宠溺。
那种似水温情的眼神看得花醉漓浑身不自在,她神色更冷地直视他,说道:“薛大人若想奉旨做事,本小姐自当配合,但你要是什么都不说不问,那也请放我离开,我没空陪你在这儿耗着。”
第一百四十章:同老情人聊得如何?
“你拒绝我时依然如此干脆。”
那黯然的语气听得花醉漓只想发笑:“驸马爷,您这是在此处悲哪门子的春?伤哪门子的秋?”
他们之间的情义早已断尽,哪怕是前世难以诉说的爱恨别离,也早已在他接受梅若月的那一刻彻底烟消云散,不拒绝,还指着跟他这个有妇之夫谈风花雪月么?
薛盛听出她的冷硬,而那一句‘驸马爷’更是说得他脸色涨红,心底难受得很,却也知道,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如今圣上的密函丢失,而你又在此处,若是……”
“驸马爷大可不必忧心。”花醉漓打断他的话“本小姐问心无愧,自不怕去圣上面前对峙,您只需履行您的职责便好。”
虽说她确实含有目的前来,但那暗格里的密函也的的确确不是她拿走的,到底是什么呢?花醉漓也十分好奇,当时听桓帝的意思,那密函极有可能跟梅濯雪的生母或是梅濯雪本人有什么关系,又或者跟整个天和王朝有什么关系,否则也不会藏得那么隐秘。
这让她想起人人闭口不提的荧惑之乱,或许暗藏得,与此事有关?
花醉漓沉思此事,那默不作声的样子落到薛盛眼底,便觉得她是面上逞强,实则一点对策也没有,蓝衣少女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眉梢间少了面对他时的敌对,这倒恍惚让他忆起,埋藏心底无法根除的美好。
“小梨……”他喃喃自语“你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驸马爷未免太过自大了些。”花醉漓冷笑“本小姐是谁,你又是谁,我何须你来保护。”她把头转向一旁,“再者,本小姐乃未来太子妃,就算要保护也轮不到你。”
说完,两个人均愣住了。
薛盛是听说过她与太子的婚事的,不过他在心底认为,这只是朝堂上的政治联姻,他们二人绝无感情可言,不过走了如他一般迫不得已的老路而已。
可此时见她毫不犹豫地说出她所倚仗的人是梅濯雪,不知为何,心底徒然被针扎一般痛楚,痛到窒息……
而花醉漓愣住,纯属是没想到她下意识想起的人会是他,一直以来她都是依靠自己一步步走来的,从未想过有谁能够信任,来成为自己的后盾,但就在刚刚,说出‘太子妃’三个字时,似乎含带一种释怀。
难道……她对他感情竟如此之深了么……
“小梨!”薛盛失了仪态,一把上前抓住欲要离开的人。
“驸马爷这是想做什么?您别忘了如今病重的五殿下。”
薛盛身子僵住,却还是紧紧拽着她的手腕,“我只想知道,你真的要嫁与太子殿下吗?是不是有人逼你,如果是,那我乞求圣上……”
“薛盛!”花醉漓厌烦了,皱着眉直视着他“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总归我要嫁的人绝不是你,另外,我与你半分关系也没有,何须你求圣上什么,放手!”
“可是……”
‘轰隆’一声,门外巨大声响打断他们彼此的纠缠。
凌乱的脚步声接踵而至,薛盛蹙起眉,大踏步走出推开天禄阁的大门,一排排守卫禁军看见他站在那里,急忙停下脚步施礼:“见过驸马,不知您为何在此?”
薛盛没有说话,直接从腰间取下明晃晃的腰牌,禁军头领见了上面大印的‘和’字,便清楚此物为圣上亲赐,薛盛此时正代表着皇帝。
“属下有眼不识,还请驸马爷恕罪。”
薛盛收了腰牌:“无妨,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禁军头领道:“回驸马爷,属下也是听天禄阁这边传来了轰炸声,还以为是有贼子捣乱,所以赶来支援。”
薛盛皱眉,不着痕迹地撇一眼屋里,随后吩咐:“此处一直有我看守,根本没什么贼子,只是声音突兀,极有可能是贼子的声东击西,你们赶快去保护圣上,别落了差池。”
“是。”
禁军领命走了,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薛盛才缓缓舒口气,他重新踏进天禄阁,揉着眉梢满含苦涩无奈地低喃:“小梨,你可知你这次闯下多大祸事……小梨?小梨?”
他低低说到一半才发现房屋内空无一人,刚才优雅站立那里的少女只是他恍然间的错觉一般,现在毫无半个人影。
他又轻唤了两声,依然无人应答,不知是低落还是苦涩,望着层层叠叠的竹册书卷,闭上眼睛。
可是……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不见呢……
花醉漓也搞不懂,刚听见脚步声她便猜测出极有可能是附近巡哨的禁军,但她却不敢保证薛盛会不会出卖自己,于是乎,在薛盛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她直接从最外侧的窗户跃出,可哪知双脚还未着地,便直接腾空。
她看着空荡荡的脚底下,默默咽了下口水。
“同老情人聊得如何?”
低柔幽凉的嗓音从耳边缓缓响起,带着清淡的冷梅香,刺激她不禁打个寒颤。
“你怎么来了?”
“孤再不来,爱妃便要给孤叩帽子了。”梅濯雪伸出如玉的指尖淡淡划过她的脸颊,带着无尽的温柔与亲昵,但盯着她的眼神却是晦暗莫测。
“爱妃还没告诉孤,你跟老情人聊得怎么样呢。”
花醉漓背靠着他,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的神色,但腰间那只紧紧扣住她的手,无不诉说着他的恼怒和酸意。
“我只是碰巧看见他了而已。”
“碰巧?这天禄阁藏有本朝机密,非天子不得入内,醉醉怎么就这么巧来这里跟薛盛碰巧。”
梅濯雪捏住她的下颚,温柔地让她看向自己。
“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尤其是在自己夫婿面前。”
他的眸色很凉,花醉漓知晓他已经完全恼了,按理说现在说出全部实情才是正解,但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却不想告诉他有关‘荧惑之乱’的事,总觉得皇帝那未完全说出的话,极有可能是他一直想隐藏下去的某些伤疤,她不想让她重新忆起,
所以在调查清楚前,先打个马虎眼罢……
“不是说谎,只是怕你生气……”
第一百四十一章:别闹!
梅濯雪含笑挑眉:“那孤更要听听,醉醉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还值不值得原谅呢。”
说话间,那原本捏住她下颚的手缓缓滑动,花醉漓微红着脸,猛地压住制止他为非作歹的手,“你别乱动,我们还在树上!”
“怕了?”
梅濯雪慵懒地倚靠粗树枝上,一腿弯曲,而花醉漓半个身子空悬,唯有腰间紧紧禁锢的手是她此时防止掉下去的唯一支撑。也不知他有意还是无意,腰间胡乱作祟地手突然缓缓放松了力道,跟着他放松的,还有她将要往下坠的身子!
“梅濯雪!”
花醉漓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紧身后人的衣襟,身子不住地往后瑟缩,她不是他,不会轻功,掉下去除了摔成肉饼便没有第二种选择。
耳畔传来淡淡的轻笑,似乎对她依赖亲昵的举动甚是满意,那大手一捞重新将她紧紧禁锢住,同时也不忘低柔着声音呢喃:
“所以说,醉醉定要想好了前因后果再来回答,若是孤听得烦闷,一个不慎松了手,你说可如何是好?”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这不就是在告诉她,要顺着他的心意去说嘛!
花醉漓嘴角抽搐,自从表明心迹后某些人耍无赖的本领真是越发得心应手了,不过也不用他提醒,某些事确实要好好斟酌一下。
“我……是来帮长公主殿下,给五殿下找治病良策的。”
果然不出所料,听见这两个称呼梅濯雪不自觉地便皱起眉,他低头看了眼怀里乖巧的小人儿,牵起她的手漫不经心道:“孤听北月说了,你让她助力搞了个什么巫蛊之术,此乃大忌,也不知你脑瓜子里……手怎么回事?”
他把玩着她如羊脂玉一般晶莹无暇的手,指尖无意识划过掌心时,明显感觉她整个人瑟缩了下,翻开她的手,只见掌心一片通红。
他麾下有北司,其中必不缺乏刑罚器具,他自己也使用过许多不见光的手段,因此这样的伤痕他只是轻轻地一打眼,便知道使了什么刑罚。
“九节尺啊……”梅濯雪眸光闪烁,勾起的唇角泛起冷意“孤的这位好姑母,当真是越来越不把孤放在眼里了。”
语气柔缓至极,花醉漓却明白他这是升起了怒意,心里有股难以的腼腆,她沉默着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但显然有些人却不想如此轻易地转移话题。
“挨了九节尺,又不计前嫌地帮助若月寻找药方,哪怕背上单闯禁地的罪名也在所不惜,醉醉,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呢?”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个刻着‘宁’字的玉佩,那是宁嬷嬷自己出入宫廷的玉佩,虽说不如能够使人弯腰行礼的腰牌,但用来陷害静宁殿却是足够的。
梅濯雪挑眉看她,从北月向他汇报那个红衣无头的小木人时他就已经思索了她的用意,故意的?呵……如果是故意的,那就好解释了,皇宫里最为忌讳巫蛊,若是她能够让长宁派人进天禄阁翻阅有关巫蛊之资料,被天子发现那便是掉脑袋的大事。
如此简单的陷阱明白人只要轻轻一琢磨便会想通,可单单她把此计用在了梅若月身上,长宁对梅若月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喜爱,就连他有时都不得不琢磨,自己这个胞妹是不是长宁所生,为了掩盖皇室清誉,所以才号称是皇后所产下之女。
若不然态度怎么那么大。
梅濯雪暗自思索,花醉漓的脑子也没闲着,说话说一半,剩下靠猜,依梅濯雪那鬼精鬼精的脑子自然能琢磨出一套阴谋诡计,正好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也不必她自己多费口舌。
“那也不对。”梅濯雪挑指尖勾起她,望着那被红绳缠绕的‘宁’字玉佩,眸光闪烁不定“你若真只是想陷害皇姑母,那大可以扔下玉佩转身离开,万没有理由逗留那么久,否则,北月也不会察觉有异,前来找我了。”
“而且……这东西怎么还在你手上?”
她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好糊弄。
花醉漓垂下眼睛,突然喃喃说道:“我……看见了圣上,对着一幅白衣如仙的女子画像发呆,听他跟身旁的小太监谈话,才知道……那是你母妃……”
钳制她下颚的手缓缓松了力道,梅濯雪越过她看向红瓦尖顶的房屋,注视许久,似嘲讽似悲凉地低笑一声:“旧人已故,现在思念切切,又表给谁看。”
他突然张开双臂把她抱得极紧,下颚抵上那娇嫩的颈窝,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淡雅芬芳,“醉醉,你不会离开我,也不会骗我的,是么?”
刚刚撒完慌的某人心里‘咯噔’一下。
“就算骗也没关系,你一定要骗我一辈子,千万不要让我瞧出端倪,好不好……”
近乎悲切的语气令花醉漓一颤,她恍然想起史书上记载的元贞皇后天和三年便去世了,那时的梅濯雪算起来也就是个两岁大的孩童,母亲早逝,父亲桓帝对他也见不得喜欢,只是体内有着一命双生的蛊,才对他如此迁就。
而一母同胞的妹妹跟个白眼狼似的,只知道往敌阵里跑,还反过来调转枪头对准自己的亲哥哥,真是……
花醉漓长叹一声,伸出手覆盖上他的脸颊,眼波流转,直直望进他暗沉幽深的瞳孔之中:“无论先前发生什么,也不管以后会面对何事,我会一直牵着你,不会放手的。”
少女坚定的眼神比任何海誓山盟都要刻骨铭心,梅濯雪忽然感觉眼角有些酸涩,记事起,似乎从没有谁告诉他,会一直牵着他的手不放开,而此时此刻,却有一个人告诉他,会陪着他,永远不放手。
怎么会放手……
他又怎么能放手……
低了头去啄那娇艳欲滴的粉嫩柔软,直到把怀里的小人儿变成一汪春水,才恋恋不舍地转移阵地。
花醉漓喘着粗气,伸手狠劲儿地掐他腰间,“别闹了,我们还在树上!”
而且刚才恍惚间,她好像听见树枝断裂的声音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不翼而飞之物
“啧。”梅濯雪颇为恋恋不舍抬起脑袋,不过转瞬想起大婚在即,这口肉早晚会被他吃到嘴,又何必急于现在,等所有事情全处理妥帖,再来安安稳稳地一口口品尝妙味也是不迟。
打定主意,梅濯雪便心情颇好地替她整理衣衫,显露外面的脖颈早在刚刚点上了细小红梅,衬得晶莹白皙的肌肤,倒有点红梅染白雪的意境,让他原本淡漠下来的神色瞬间又暗了几分。
前后两世,花醉漓怎能看不懂他神色里蕴含的意思,涨红脸躲了躲,“你差不多可以了,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那就把此人的眼睛挖出来。”
梅濯雪说得理所当然,不过到底也不乐意自家宝贝被外人看了去,把她整理妥当,横抱怀中足尖一点,瞬间跃出了天禄阁。
飞离空中时,花醉漓越过梅濯雪肩膀看向那个红瓦尖顶的阁楼,眸光闪烁不定,那隐藏暗格里的密函,究竟被谁拿去了?
不翼而飞的东西总要有个归处,
而此时京城的西南方,仙衣坊上。
温怜香正面露惊恐地看着端坐檀木椅上那一身黑衣黑袍,脸带面具的人,“你……你是谁!”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此人的声音喑哑极了,又被刻意压低,一时间温怜香竟听不出牠是男是女。
“你、你到底是谁?”
她原本于雅阁中筛选账册上所记录下来的布料,按理说这些小事不必她这个坊主来做,但因是太子大婚所用马虎不得,又因她想借此机会挽救下与花醉漓的感情,所以挑选起来格外认真,以至不知何时,房屋里多出一个人都不知道。
黑袍人没有回答她的话,施施然站起走到她面前,伸手抚摸案桌上柔顺如水的绫罗绸缎,颇为感慨:“多美的红绸子,此刻却要拿出来为他人制成嫁衣,这要是穿到坊主身上,想必更加惊为天人吧。”
温怜香听不懂牠说的话,可最后那一句却如刀尖一般直直插进她的心口窝,猛地呼出一气,神色有些冰冷道:“这位客人,本坊主不知你说这些话是何用意,您若是来买货的,本坊主自是欢迎,但你若是来挑事的,那抱歉,恕不远送,芽儿!”
她高呼一声,可先前那一喊便推门而入的小丫头今日不知为何竟不见了踪影,她心底下一沉,眼色有些慌乱,抬起脚刚要踏出去,却被那黑袍人拽住领子又给扔回来。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说了,我不会害你,而且,我还能帮你。”
“帮我?你胡作些什么!快来人!”
温怜香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更不相信牠所说的话,与其说帮,她倒觉得眼前人是来图谋不轨的!
黑袍人也不在乎她的大呼小叫,只淡淡道:“荧惑之乱,我听说,你在查这个。”
温怜香猛地僵住,她抬头阴沉道:“你说什么?!”
她的前后转变不过一瞬,黑袍人饶有趣味地摩挲指尖,“怎么,现在不喊人了?”
“少废话。”温怜香紧紧抓着身下的软垫子,仰起头目露寒意地紧盯黑袍人“你来找我,不单单只是来凑热闹的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黑袍人不说话,只是从宽大的长袖里拿出仅有指盖薄厚的烫金红底密折,扔到她身上。
温怜香迟疑地打开折子,顿时睁大了眼睛——天和十二年,发动宫变,死亡十万余人。
短短几行字,却说尽了那时的惨烈。
“唉,说来也惨,那时太子殿下才回京不久,但他的雷霆手段却在朝廷上展露了头角,如此一来便抢夺了三皇子的风头,为此,设计了一场陷阱,欲将他斩杀其下。”
温怜香双手紧捏折子边缘,有些颤抖道:“你跟我说这些作甚。”
“别急,听我说完。”黑袍人淡淡道“为了能斩杀下太子,他们打着查阅军队的名义,调动了许多兵马,你可知,那天是个什么场面……”
“火焰燃烧,血流成河,喊杀声无处不在,每个人的长剑上都沾有过命兄弟的血,每一具倒下的尸体都会成为脚下踩踏的孤魂,没有人想着逃跑活命,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手上的刀不插入对方的身体,那么自己的命就会成为这场战乱的牺牲品,没有人愿意如此,所以他们便拼命的杀。”
说到此处,黑袍人忽然顿住了,牠看着蜷缩身子,神色混沌仿佛陷入一片血海喊杀之中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的冰冷,牠想了想,似觉得刚才说的话还不怎么深刻,便又问道:
“你知道,在那场战乱里死去的人,最终什么下场么?”
“什、什么下场?”
温怜香的脑子此时已经空白了,她是女子,又是富商手心里长大的千金,这辈子遇到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幼时天黑迷路,而对于要打要杀的事情想都不敢想。
但今天,有个人冲她形容战争的可怖,死者的狰狞,而在那里,有着她的爱人……
“下场啊,呵呵。”黑袍人轻笑两声“那么多人怎么找深坑去埋啊,自然是一把火烧了干净利索,可怜啊,那么多人为了上面人的一点念头便付出生命,可到最后竟连入土为安都无法,你说,是不是很可怜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温怜香心里纠结一处,她已经不想再听这些事情了,她只想知晓自己的阿虎哥在哪里,这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你还没听懂么?”黑袍人冷笑“你的男人死了,死在了那场战乱里,不仅尸骨无存,而且连个惦念他的人都没有,就如一只被随意踩死的蚂蚁,死了便死了,仅此而已。”
温怜香呆愣愣地捏着衣襟,怪不得……怪不得找不到阿虎哥的尸体,怪不得寻不到他的踪迹,不是什么,只是因为他的命,根本没有人放到心上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在权贵眼底,他只不过一条狗,而狗,是不值得被放在心上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再去试探
“不!他才不是什么狗,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温怜香一下子被激怒了,她跳起来要去掐黑袍人的喉咙,却被黑袍人一袖子掀飞,重重倒在软塌上。
“跟我说有什么用。”黑袍人嗓音喑哑地冷笑“那些高位上的人觉得他是什么就是什么,即便出生入死丢了性命换不来尊重也是常态。”
“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怜香脑子迷迷糊糊地,她已经完全理解不透对方的用意,只是觉得自己的爱人拼死拼活一腔热血为之奋斗,到头来死在别人的阴谋之下,却连个称赞的名头都没有,所以说……为什么要去拼死拼活,为什么明明不是英雄却偏要做英雄的事儿,为什么这么傻……
无数个念头从脑海里一一闪过,可最终她能做的只是趴在榻沿边任由眼泪染湿了衣袍。
“上位者不把人当人,若是没有那场宫变,又或者……没有太子回京,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的丈夫也会好好活着。”
满含惋惜的一句话令温怜香身子颤了颤,她没有出声,只是听那个黑袍人继续道:
“我知道,你又找了那位花家的大小姐来帮你,可她也是权贵之女,又是即将的太子妃,你觉得就算她查出什么,会告诉你真相吗?”牠淡然地掸了掸衣袍“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想要为你的丈夫夺回他应有的东西,可去西城湖畔的槐树下找我。”
温怜香猛地僵住,抬头再看时那个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眼角微红,伸手抚摸桌面上华美瑰丽的浮云锦纱绸缎,带些踌躇眷恋,良久良久,她终是沙哑地嗓音唤道:
“来人……去丞相府。”
……
一点点灯笼高挂,府门大开,进进出出的小厮侍女脚不沾地的忙碌,但每个人脸上挂满了喜气洋洋的笑容,要知道,他们府邸的大小姐转瞬要嫁与太子当正妃,这于阖府上下皆是喜事,大小姐长了本事,未来极有可能成为皇后,而他们虽为下人,但也能跟着添点彩不是。
前厅热闹着,府邸后院却是稍微宁静了点。
花醉漓默默看着端坐对面,已经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人,右眼皮猛地跳动几下,“大婚前夕,新人双方是不能见面的,殿下可知?”
“自然。”梅濯雪端起茶杯轻悠悠地拂拭上面漂浮的茶沫子,笑得异常温和“所以,我这不是没有惊动岳父岳母,直接来了你这儿。”
确实没有惊动,只是把她从天禄阁捞出来后,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翻了墙来到她闺阁,然后便一屁股坐椅子上人就不走了,大有在此处待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花醉漓扶额:“您老一个太子,难道不应该兢兢业业,发愤图强,好让天和能早日更上一层吗?怎么还有时间于臣女这儿闲暇呢?”
快走吧,快走吧,要是被爹娘看见了她要如何解释自己悄无声息地隐藏了个太子?
梅濯雪十分赞同地点点头:“醉醉如何忧国忧民,不愧为天下女子之楷模,孤此生有幸,能娶得大小姐为妻。”
他的声音浅浅淡淡并没有寻常男子想要讨欢心时的含情脉脉,可偏如此,花醉漓的心越是跳得厉害,她端起茶杯放到唇边,半虚半遮掩有些殷红的脸颊。
“不过说起来,孤还真有一件急需处理的事情。”
梅濯雪懒洋洋地单手撑起下颚,要说这女子拿来撒娇的动作用在男子身上,一个不慎便会显得极其古怪和忸怩,不过他做起来,没有此种令人恶寒的怪异,倒是颇有点风雅之姿。
花醉漓堪堪收回视线,呢喃问:“什、什么事?”
梅濯雪随意抓过她的手把玩,“成云也老大不小了,我们也是不是该管教一下。”
经他一提醒,花醉漓瞬间想起花成云对于她出嫁极其不满的事儿,“他怎么了?没对你做什么罢……”
梅濯雪想了想:“那倒没有,他想溜进东宫来着,但翻墙时一个不慎便脑袋朝下摔晕了,如今还躺床上被北星看着……”话音一顿,觉得有些说多了,侧过头默不作声地瞧一眼花醉漓的脸色,见她满是无奈地撑着头,他这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早知道依花成云的性子,定是不可能安生地看着花醉漓嫁与她,为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早在看见花成云影子时就让北星给打晕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隐患罢……
他莫名有些心虚,花醉漓看在眼底又怎会不明白,难得瞧见一向清冷淡然的太子殿下有神色恍然的时候,她一下子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张张嘴刚要说些什么,转头便听知秋告诉她温怜香来了。
她心底瞬间起了警惕的心思,温怜香来肯定是为‘荧惑’之事来的,而此事极有可能牵扯上她身边的这个人,她是极不愿让他回忆起悲苦的往昔。
收敛下思绪站起,她道:“我去前院子招待下,殿下先在这儿等着,也可以回去。”
“我等着你。”梅濯雪规规矩矩地坐椅子上,乖巧得不像话。
花醉漓莞尔一笑转身离开,等那倩影完全消失于视线里,梅濯雪淡雅的眸里闪烁冰冷的寒意,他慵懒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于空无一人的上方轻声道:“去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喏。”
花醉漓去了招待客人的前厅,因温怜香此番来是打着为大小姐送嫁衣款式的名义来的,以至她一来,就看见娘亲跟温怜香聊得正好。
“小漓来得正好,来瞧瞧,这些样式如何?”傅氏招手唤她。
花醉漓笑着抚摸一二:“倒是不错的。”
傅氏也笑了笑:“那好,你们俩个聊聊,我去看看其他事物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到片刻,前厅里便只剩下她们二人。
花醉漓抚摸柔软布料上金丝缠绕的花纹,也没有寒暄,直接道:“我知你来何意,只是此事有关皇家机密,调查起来自是不易,你……来早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什么醋劲儿
温怜香哑然,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摇摇头苦笑,“民女不是来说这个的……”
“不是?”
花醉漓诧异了,每次她来半句不离阿虎,这次反而不是,心底没有放松反倒涌出几分警惕,“温娘来,只是为了给我送嫁衣样式?”
“大小姐不信么?”
温怜香柔柔地铺开整件嫁衣,只见一袭艳美红衣华丽绝伦,袍角一株只见雏形的花骨朵娟绣其中,虽未全部完成,但也能想象那是极其美艳的。
“多美的嫁衣。”她伸出手似带有眷恋地于上面摩挲“民女以前一直想象,若是穿上自己亲手绣制的婚嫁衣,嫁与心爱之人,那是该何等的幸福,只可惜,民女没有此种福分……”
花醉漓静静地听她说完,又瞟一眼那还未成型的红衣,颇意味深长地说道:“温娘不必如此,他在天之灵也希望你放下过往,你若想穿上极美嫁衣,也可以为自己制作一件,我相信,他可以看到的。”
温怜香听了恍惚一瞬,随后抬起头问道:“大小姐,你真的是真心实意来帮我吗?”
得,转来转去还是这个问题。
花醉漓心里无奈又好笑,但比起莫名其妙来到相府做访客不知其目的,她还倒更愿意一遍又一遍去跟她讨论那点子伤感问题,最起码听上去没什么危害。
但她神态上依然有些冷,“温娘若是不信,大可以不用来找我,你可以寻一个你更为信任的人。”
若先前,温怜香早已知晓自己多了嘴,可现在她满心都是那个黑袍人给她讲的残忍故事,看谁都像是害死她丈夫的凶手。
“那如果是高位上的人呢?”她突然很疑惑地说道“如果是高位上的人,大小姐也会帮我到底,查明真相吗?”
“温怜香!”
花醉漓发觉她越发有些过火,神色冷然,语气也不禁彻底严肃起来:“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上面的人可是你我能够随便讨论的!”
别说她后院此时正坐着一位,便是平时聊天也是谨言慎行,哪怕心里恨得牙痒痒,要咬掉谁的血肉解恨,该有的礼仪更是一样都不能少。
这跟上不上面没什么关系,这跟性命有关。
温怜香显然不明此理,只是觉得此话间接承认了彼此的立场,大小姐终归是大小姐,享受着荣华富贵终究跟她们这样的贫民不在同一个路子上。
她有些恍惚,瞧着与她对视的少女,突然有种疏离厌烦的感觉,她匆匆施了一礼转身离开,连未绣好的婚服都忘了拿走。
如此失魂落魄落到花醉漓眼底不禁有些猜忌,脑海想了又想,却又实在想不出她们之间能有什么隐瞒的,回过头,又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
修长如玉竹的指尖轻轻勾起红衣,他放到眼前仔细端详,翻来覆去看了半晌,随口说道:“真丑,什么眼光。”
花醉漓嘴角猛一抽搐:“所以您老特意跑来,就是为了抱怨一句衣服丑?”
梅濯雪扔下:“这婚服你不用筹备了,我已经派人赶制,定是会大婚前送来。”
“随你。”花醉漓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道“你来多久了?”
梅濯雪挑眉:“怎么,醉醉又在背着孤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哪有。”
话如此,但花醉漓心里还是有些忐忑,那些对话听见多少,最主要是,他会不会从她们的对话里看出点什么苗头,若是让他知晓大婚前夕,她却在调查他们皇室的丑闻,依那性子是不是又要多想……
梅濯雪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对她的迟疑自然也尽收眼底,深沉之色一闪而过,他走过去环住她的腰,十分亲昵地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
“怎么,有心事,连你夫君都瞒着?”
花醉漓顿了顿:“那倒不是,只是刚才……”
“怕孤怪罪她啊。”梅濯雪伸手梳理好她额间碎发“孤以前怎不知,醉醉是如此护短之人,哪怕那个女人对你仅是利用之心,你却是还想护着她。”
话里带有淡淡嘲讽,花醉漓没恼,只是静静观察一会儿他的神色,除了被抢走关注的不满外,其余当真是没看出是什么。
“我以前也把她当姐妹,但近些天心气儿也淡了许多,而且我与她同为女子,你这醋劲儿也吃不到点子上罢。”
“哼。”
捅破心事,梅濯雪冷哼一声,可那耳根处的红晕却被花醉漓看个正着,她抿嘴一笑,刚要调侃几句,却发现眼前人盯着她的视线越发不善,熟悉的紧迫感袭来,花醉漓不禁往后弯了弯身子,情况不妙啊……
果不其然,那禁锢她腰间的手开始用力,眼前的阴影也渐渐加大,她寻思着要如何摆脱时,耳畔的惊呼声来得倒是恰到好处。
“太子殿下恕罪!奴婢只是带温姑娘来取红衣的!”
相府的小丫头‘扑通’跪到地上,露出被她引领来的温怜香,温怜香愣愣地看着他们二人,眼神中流出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花醉漓见此,直接把梅濯雪拽到身后,身形遮挡住那投来的视线,也不知到底在保护谁,反正,她是极不喜他们二人目光触碰的。
“温娘是有什么事么?”
“我……来拿婚服。”
“不用麻烦了。”花醉漓含笑道“太子殿下已经制定好了一件,便不用温娘麻烦了。”
站在她身后的梅濯雪挑了挑眉,还说他有醋劲儿,这丫头的醋劲儿上来,也不比他的小。
温怜香显有尴尬地点头离开,身后类似嬉闹的声音刺激她的耳膜,如果说先前她还觉得花醉漓有可能会帮助她查找真相,但此时此刻她万分确定,花醉漓同她不是一条心。
温怜香被爱恨蒙蔽了双眼,此时她也不想想,花醉漓和她无亲无故,为什么要一定帮她。
她来到黑袍人定下的大槐树旁,四圈望去,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瓷瓶放在那棵大槐树下,旁边还折叠着一张纸。
温怜香打开看了看,眸光闪烁不定,握紧药瓶。
第一百四十五章:来迎亲
……
十月初八,宜嫁娶。
大街上的炮竹声已经很响亮了,漫天的红绸系上雕花屋檐,相府周围围满了人,一顶大红花轿被端端正正抬到府邸中间,锣鼓唢呐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最前方,身着如火喜袍的俊美男子高座于马背之上,如瀑墨发高挽,眉目斜长深邃,一点淡薄的唇少几分血色,但因比往常红润几分的脸颊,倒也不显得病恹恹的,反而多增添几抹温润如玉。
他望着府邸高匾,等待他的新娘。
小厮扒开门缝向外瞟了两眼,看见热热闹闹的迎亲大队,撒开腿便往府里跑,“来了!来了!太子殿下带人来迎亲了!”
声音很响亮一直传到后院。
火红的绸缎迎风起伏,傅氏手拿着象牙玉雕琢的梳子一点点归拢眼前小人儿的乌发,那乌发极其顺滑,才拢于手中便如潺潺溪水一般偷溜出去。
傅氏拿起檀木桌上的一支红珠彩蝶双金步摇,轻轻插入高挽起来的发髻,又用指腹点一些胭脂涂抹她的唇上,铜镜中的少女缓缓地眨动眼睛,水润的明眸流光溢彩,白皙的脸庞,樱红的唇,一袭鲜红嫁衣更衬得她美艳不可方物。
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傅氏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娘。”花醉漓单手反握肩上的手,细心宽慰“不哭了,女儿能嫁与心仪之人,您应该高兴才是。”
傅氏拿帕子拭泪,“好,好,为娘不哭。只是没想过,一眨眼你就出嫁了,回想起来,娘还寻思着你是趴在膝盖上胡乱折腾的小娃娃呢。”
女儿出嫁,当娘的总是又喜又悲。
花醉漓又劝了好半晌,傅氏才堪堪停住眼泪,她拍了拍女儿的手,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从长柜子上端起一叠精致的果子糕点,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按规矩,新娘出嫁这一路直至晚上都没有什么吃食,你现在先来两口点心填填肚子,免得撑不下来。”
花醉漓拿起最上方那一块洒满葡萄干的糕点,放嘴里咀嚼两下。
“好吃吗?”傅氏侧头去问,语气中竟是带些小心翼翼。
花醉漓点头:“好吃,这糕点该不会是娘做的吧?”若是平常寻来的俗物,岂能让娘亲如此小心翼翼地寻问一句‘好吃吗’。
傅氏没想到她的眼睛那么尖,一下子能看出这不是平常店铺中买的,先愣了一瞬,转而又笑道:“你这孩子最是眼尖,不过,这不是娘亲做的,是你那个好姐妹——温娘做的。”
一听了此名字,花醉漓刚要咬下一口的举动顿住了,她不动声色地撤回已经放入口中一半的点心,状似无意问道:“温娘?她又来看娘亲了?”
傅氏没有看出她眼底的深沉,继续道:“是啊,那孩子前两日请我去仙衣坊,说祝贺你大婚,又说先前有些多对不住你的地方,还闹了脾气,所以想送你一盘点心缓和关系。”
“我看那孩子哭得梨花带雨,倒是个诚心实意的,怎么……可有什么不对?”
傅氏说了好一通却迟迟没听见花醉漓往下接茬,心里顿有些疑惑,又有些忐忑,她该不会……办了什么坏事了吧……
“没什么不对,只是没想到罢了。”
确实没想到,依上次的不欢而散,花醉漓从温怜香的眼中看到了失落与决绝,她不知道她们二人有什么好决绝的,但总之眼底仅有的那点子善意算是烟消云散了。
然而现在,她来给她送糕点……还是托娘亲的手?
里面的弯绕她琢磨了一会儿,也只能想出个还有求于她的‘荧惑之乱’,别的,当真没有了。
放下糕点,花醉漓站起拉住傅氏的手,“好了娘亲,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您别放在心上。”
傅氏瞧自家女儿笑颜如花的样子,心底的那点子不安彻底消散了,“那好,娘亲不管了,你要不要再吃点?”
“不了。”花醉漓避过了傅氏喂来的手,不知温怜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谨慎点终归是好的,为此,她还趁傅氏不注意,藏袖子里一把小金剪刀。
院子里的鞭炮声就没有停过,花醉漓点缀红妆,由知秋搀扶着,踏进正院子里最后给父母磕头,这一头磕下去,就是女儿出嫁前的最后一次告别。
傅氏拿着帕子拭泪,花清泽神色平淡,但为她盖上红盖头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外头喊了声吉时,花醉漓便由花成云背着,朝大门走去。
花成云弯着脊背,语气坚定地道:“姐,你若是在那边受欺负,一定不要忍着,小爷我就算再差,把他打成个龟孙儿还是不成问题的。”
花醉漓心里感动又好笑,忍不住调侃道:“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养伤,别再胡作被他打了就成。”说着,她伸手准确无误地戳了戳他脸上的紫青。
离府邸门口越近,锣鼓唢呐之声更重。
大门敞开,梅濯雪见心心念念的小人儿被背出来,下了马鞍子伸手要去接,却见花成云直挺挺背着花醉漓就是不撒手。
梅濯雪皱眉,却也不催促,双手直直伸出,亦没有收回的意思。
“好好待她,不然,小爷我揍你!”
“不用你多说。”
两个男人的对话到此结束,简短,却也是立下了某种承诺。
梅濯雪珍重地接过她,转身时微风拂起少女遮掩的红纱,精致的下颚,殷红的唇,只在那一瞬间便能让他知晓,自己怀中的少女此时有多么美艳,而她……是他的。
轻柔地把她放进花轿里,梅濯雪恋恋不舍地驻足看了一会儿,在新娘子似羞似恼地将帘子拽下来后,他翻身上马。
太子娶亲,需要绕京城三圈,然后二人牵着手从正门,也就是北阙门徒步走上金銮大殿,受文武大臣的朝拜。
梅濯雪牵着马,于京城大街上已经绕了两圈半了,再有半圈,他就能和醉醉正式朝拜天地,结为夫妻,思此,他眸光里难掩欢喜,可也是此时,一道阴寒的破空之声,直击他的胸膛。
第一百四十六章:新娘子,不是她!
“保护太子殿下!”
“保护太子妃!”
……
突如其来的刺客吓跑了围观的百姓,梅濯雪却是眉头皱也没皱,袍袖一挥,一直隐于暗处默默保护的北司众人如猛虎下山一般蜂拥而上,他的大婚,定是有人看不过眼的,可直接在大街上行刺,这是要多么蠢的人才能做出来。
梅濯雪猛地转头,唯见那花轿安安稳稳地伫立身后,还有些悬空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外面吵闹声一片,花醉漓的脑袋也疼痛一片,自入花轿没多久,她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刚以为是抬轿子的轿夫不稳当,颠簸得她有些难受,可现在完全停滞下去,她却依然如此,那就是身体有恙。
为什么……莫不成是那块糕点?
哪怕想否认也无法了,从今儿早上到现在,她仅吃了那一小口而已,可也就是这一小口,让她神智模糊得完全不知东南西北,要是那块糕点全部吃下去,她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双手握拳,对温婉的温怜香又有了新的定义,花醉漓嘴角扯起冷笑,她觉得现在应该出去,哪怕只闹出点动静,主要让梅濯雪察觉她的异样。
伸手要去撩帘子,而另一只大手却远比她迅速地扣住她的嘴,再往后猛地一拽……
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
所有刺客基本被伏诛,仅剩的一两名活口想要咬舌自尽却被北星一把卸掉了下巴,梅濯雪看着摔地上痛苦扭曲的人,淡然地掸掸袍袖,道:“带下去罢,终是别误了吉时。”
地上流淌的血早与红绸缎晕染在一起分不出彼此,梅濯雪看身后轿子,很安静,却安静得有些异常,若是平时,那丫头不得掀帘子瞧个一二,今儿个怎么如此乖巧,不像她……
眉梢蹙了蹙,他翻身下马,走到花轿前问道:“醉醉,你可好?”里面嘤咛一声。
梅濯雪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抬手想要掀帘,旁边的喜婆下得连忙制止:“太子殿下,未到北阙门前您不能撩开帘子,不然福气散开,不得苍天眷顾,更不合规矩。”
伸到帘子前的手顿了一二,但下一瞬他猛地撩起薄帘,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其中,金丝缠绕绣成的荼蘼彼岸也与先前无二,他打量新娘,又问道:“醉醉,你还好么?”
新娘子似有些羞涩,只缓缓地点头,并未做出更多的动作,梅濯雪心里只觉得异样,还想再问两句,旁边的喜婆赶忙把帘子放下,扑满粉的喜庆脸此时也带起的愁容:
“殿下,老奴知道您心急见太子妃,可再怎么心急也要按规矩走是不是,您快些上马罢,等再过一会儿误了吉时,您今儿个的亲事便办不成了。”
梅濯雪静静看了撂下帘子的花轿半晌,翻身上了马车。
一行人紧赶着终在定好的时辰内赶到。
看着巍峨的城墙宽门,梅濯雪竟半丝喜悦之情都没有,仿佛刚才长街上如浸泡蜜汁一般的甜意,不过是恍惚中做的一个梦。
“殿下?殿下?”喜婆在旁催促“您快接太子妃下轿,受百官朝拜,可千万别误吉时。”
梅濯雪收敛心神,重新站到花轿前面,一想到里面的小人儿是他的醉醉,刚才茫然的神情转瞬又变得喜悦。
“醉醉,下轿了。”
他说的温润轻柔,似生怕惊扰了谁。
一只白皙娇嫩的手缓缓伸出,随着那只手的不断展露,梅濯雪的脸色骤然大变,他一下子扣住那只手猛地一甩,轿中新娘便被他狠狠地扔到地上。
“说,人呢!”
他的话谁都没有理解,喜婆更是吓傻了,成婚之时新郎摔新娘,她干了这么多年的媒婆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有心解劝两句,但见太子那阴沉到似要杀人的脸,也就做了鹌鹑。
“不说是吧,来人!”
梅濯雪一声轻呵,北星瞬间现身,虽说他也不懂自家殿下正闹哪一出,但现在老实听吩咐才是正解。
梅濯雪阴鸷地看着新嫁娘:“把她吊起来,跟孤上大殿。”
“殿下!”北星惊了“无论怎样大小姐乃丞相之女,您这般未免有些过了罢……”
梅濯雪抬头静静凝视着他,明明没有什么波动,北星却感觉一股子寒气如毒蛇一般慢慢爬上脊背。
“她还不配和孤的醉醉相提并论。”
一句话,北星瞬间明了,他走上前要去拽那名新嫁娘,可谁知刚一靠近,那女子就像被操纵的木偶,一下子弹起,从袖中掏出匕首,身形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冲向北星的面门。
北星有些措不及防,但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影卫,反手扣住她往外一拧,女子的手腕应声而断,而那女子似感知不到痛觉般只顾着进攻。
“打晕她!”
北星听令,胳膊弯曲狠戾地打向女子脖颈,随后抱拳:“应该是刚刚那场刺杀,有人趁乱劫走了太子妃,殿下,属下愿领命去寻太子妃,势必把人找回来。”
“封锁城门,派出北司所有人,但,一半寻太子妃,另一半布防皇宫大殿周围,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梅濯雪冷冷看着宫墙“抢了孤的醉醉,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
古钟敲响了第十二下。
金銮大殿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一双璧人,可眼看太阳偏西,金漆大门外却迟迟没有传来声音。
桓帝抬手揉眉,“小全子,什么时辰了?”
小全子恭敬道:“回圣上,再过一刻钟便要到未时,这吉时,早就过了。”
桓帝神色狐疑,不着痕迹地瞧一眼下方站立的花清泽,但见他负手挺立,眉宇间却也是浓郁的疑惑和不解,心底微微放松些。
忽不知谁喊了句‘来了’。
众人望去,只见一袭殷红似血的袍子随风拂动,那温润似水的眸光此时眼底一片阴沉,一点都不像欢喜迎亲的人,更诡异的是,来者只有太子殿下,而他身边,根本不见太子妃的人影。
这……怎么回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她在哪儿?(一)
桓帝也是蹙眉,但没有直说什么,只是看着一袭殷红华服的人径直走到殿中,站立后冷冷扫视周围,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濯儿,你的太子妃呢?”终是周围气氛太过凝重压抑,桓帝不得不先开口寻问。
“若是可以,儿臣也想知道自己的妻在哪里。”梅濯雪顺着桓帝的问话往下说,视线同时落到高位第层,低头垂目仿佛万事都事不关己模样的梅竹筠身上。
能站在朝堂上的谁不是人精,一瞧太子目光流露似有所指,一个个垂着脑袋开始眼神交流,但就是不掺和,气氛更变得冷凝了,桓帝有些头疼:
“濯儿,到底怎么会事要说清楚,免得大家一头雾水,也惹得花爱卿不快。”有的时候,桓帝是真觉得拿自己的这个大儿子没什么办法,父子二人私下较劲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相比下,他更知道谁能让这个不孝子安生点。
梅濯雪瞧一眼脸色铁青的花清泽,身上戾气果真比刚才淡漠许多,抬手一挥,北星把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扔到大殿上,那女子头发散落,样貌虽也是出众,但与正儿八经的太子妃相比却是差了半截,众人摸不清头脑,纷纷惊骇地瞪大眼睛。
尤其是花清泽的脸色,已经可以用‘狰狞’二字来形容了。
“放肆!”桓帝猛地拍响椅背“婚姻大事,岂有当儿戏之说,这女人是谁!”
面对桓帝的暴怒,梅濯雪只是冷冷看向梅竹筠,“三弟,父皇问你话呢,这女人是谁?孤的醉醉呢?”
梅竹筠懒懒掀了下眼皮,“皇兄在说什么,臣弟不懂。”
“不懂是么,呵……”
梅濯雪忽然笑了,那温和淡雅的笑容犹如天上皎月璀璨,却也莫名让人冷得脊背发凉,但梅竹筠神色依然淡淡的,“怎么,皇兄该不会以为,随便抓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女人,就想治臣弟的罪吧。”
梅濯雪笑而不答,突然五指一张一合,地上披头散发的女子猛地抬起头,她神色极其空洞,可弹跳起来的速度却快得惊人,众人还未有反应过来,她已然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梅竹筠,手中匕首寒气森森。
梅竹筠脸色骤变,等那匕首近身时,他私养的一名暗卫瞬间现身,利落地斩杀女子于殿上。
“逆子,你可知在做什么?!”
桓帝迅速从龙椅上站起,他指着梅濯雪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带利刃上殿已然是大不敬,如今竟敢当着他的面行凶杀人,桓帝心里自是顾忌他和大儿子的同命蛊,但并不代表梅濯雪就能肆无忌惮,不把帝王之威放在眼里!
梅濯雪没有解释,阴沉地盯着梅竹筠和他身边暗卫,“是,孤先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此事与谁有关,但现在不同了,印记可以改变,身份可以转换,可从始掌握的杀人技巧却是无法变动的。”
“孤原本只是炸上一炸,却不成想皇弟的暗卫本事真同刺杀孤的那群刺客如出一辙,说!”
他左瞳孔突然缠绕出如荼蘼花一般美艳诡谲的猩红暗纹。
“她人呢?!”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人听得一清二楚。大臣们视线纷纷投向三皇子,曾听闻皇帝有意把花家大小姐嫁与三皇子为正妃,却因太子殿下横插一脚,此事未成,由爱生恨,在太子婚礼上耍些手段也能理解,可劫走新娘子实乃失智之举……
三殿下不至于这么蠢吧……如此看来,花家大小姐颇有红颜祸水的迹象。
桓帝显然觉得这是根源所在,他皱着眉看向梅竹筠,其实皇子间的明枪暗箭他都是了解的,毕竟自己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但若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做出不计后果的事儿,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他可不希望未来的继承人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梅竹筠背着手不说话,细长睫羽投下阴鸷的影子。而梅濯雪站大殿上将所有人的神情全部尽收眼底,嘴角冷笑,他怎会不知一群老狐狸是怎么想的,他今儿个站在这儿,可不是让他们肆意给醉醉扣帽子的。
“北司身为父皇亲点的督察,带刀上殿理应理所应当,可父皇就不好奇,三弟的暗卫是怎会如此简单得出现在大殿之上。”
经此一说众人这才想起,刚刚那女子袭击三皇子时有一个人替他铲除危机,桓帝瞬间警铃大作,他抬起步子似要佯怒离开,一只白浅的手忽地温柔搭上他的肩。
“大礼还未成,皇兄如此着急作甚?”
一直没有说话的长宁长公主缓缓开口,她搭上桓帝肩膀上的手微微一挥,不知什么香气从她指尖传出,桓帝嗅了一下脑袋瞬间低沉下去,整个人也如喝醉了酒一般‘咣当’一声跌坐龙椅上。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所有人大惊,而更惊的是,房梁上方一把把寒气逼人的长剑正紧紧包围住他们,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这是要逼宫的架势……等等,逼宫?!!
梅濯雪掸着袍袖,不慌不忙道:“皇姑母的耐性真大,您再忍下去,侄儿都要忍不住动手了。”
长宁漠然地看着他:“怎么,你早已知晓本宫要做什么么?”
梅濯雪冰凉地笑着,“倒也不尽然,只是那西贝货身上的嫁衣太像于太子妃的,所以侄儿便想着,如此途径于男子而言顾及的可能性不大。”
“当然,对于三弟的警戒性,孤也不敢大意,若不是要多方部署,也不至于来这么晚。”
长宁愣住,此时的众大臣也才发现,金漆龙柱的大门外不时闪过几道黑影,但由于速度太快,看不清容貌。
“你是怎么发现的?”长久不说话的梅竹筠突然静静地出声,他直盯着梅濯雪,一字一顿道“先行部署,说明你进皇宫前便发现了异样,可我瞧那个替身模仿花醉漓,其一举一动,声音语气皆如出一辙,红绸盖头也是极厚。”
“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她在哪儿?(二)
“这很难么?”梅濯雪淡漠地抬一下眼皮,眼眸里的嘲讽犹如一根尖锐的针“若是真心待一个人,她的举止神态,她的音容笑貌,都会镌刻在脑海里,记忆深处的熟悉可不是一个西贝货能模仿来的。”
梅竹筠点点头,“竟是如此……”
“你、你们!”虚弱瘫软龙椅上的桓帝岂能听不出来他们在交流些什么,手指不停颤抖却是抬不起来,只能怒瞪着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妹妹和儿子。
长宁瞟他一眼:“皇兄,你也不要怪罪,主要是如今的时机太好,好到若是错过了,等下一次便不知猴年马月了。”
桓帝喘起粗气:“为何?宫中调动皆有朕把守,你们怎能如此轻易地安插自己眼线,你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长宁嘲讽地冷哼一声,自不再看他,转而朝梅濯雪道:“看出是假的又如何,你现在不依然是步步为艰,花醉漓确实在本宫手里,你若是想让她安然无恙,那最好识趣点,乖乖束手就擒。”
梅濯雪沉默下去没有说话,如冰凌一般森凉阴冷的眸光静静被睫羽遮掩而下,他侧头看向手握成拳的花清泽。
“去做罢。”花清泽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卸掉全身气力,低沉笑一声“殿下便是束手就擒,小漓也未必会脱离苦海,倒不如趁事态还没严峻之时,争取出最大的权益,殿下,不也是如此想的么……”
“若不然,您也不会带北司包围大殿了。”
梅濯雪左瞳孔上的猩红暗纹闪烁不定,突然笑道:“如此时刻丞相还能这般冷静,分析局势,着实令孤佩服,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他顿一下,脸上的笑意浮现一种森然的畅快,“我看丞相爷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告诉你一声,孤要动手了,麻烦做好准备。”
随着他的话落,一具染了血的尸体便从房梁上掉下来,这貌似是一种讯号,紧接着,无数的刀剑击打,尸体垂落在大殿上越发激烈地传开,那些阴鸷的刀光剑影仿佛没有任何顾忌,极致的杀戮,毫无人性的泯灭,成了大殿上的唯一主宰。
受牵连而倒下的大臣甚至不知自己因何而死,只不过站在那里挡了路,便被一把利剑斩下头颅,滚动到大殿中央。有人呼唤‘禁军’,有人大喊‘保护圣上’,梅濯雪却觉得这些人吵闹极了,统统闭嘴才是最好的。
可怎么样才能让他们都闭嘴呢?
梅濯雪缓缓抬起步子,踏上血浆,踩过尸体,淡然地,从容地一步步穿过刀光剑影,走上台阶来到长宁和皇帝面前。
禁军早已布防开,可今儿个是太子大婚,大部分禁军都在长街大道上维持秩序,仅有几个护卫守护皇宫里,这是个漏洞,原本被长宁拿来利用,现在却也成了梅濯雪的便利。
他五指成爪,一抬手便吸来一柄浸满鲜血的长剑,挥舞成风,剑气如虹,根本没看见他怎么动手,与他正前方的那名禁军便喷出血柱。
“为什么要动她呢?”
他身上的喜服红到发亮,逶迤过地上浓郁的鲜血,竟毫无违和之感,就仿佛他喜袍上的红就是由这些散发杀戮寒气的血泽凝聚而成的一样。
“孤知道,因为左瞳孔上的暗纹,你们便视孤如妖孽,孤不怨你们,也不想从你们这里获得什么可悲的怜悯,孤想要一个人,我只要那一个人,为什么你们连最后的这点奢望都要剥夺?”
可能是他冰冷狠戾的模样像极了地狱修罗,以至梅濯雪走到长宁面前时竟没有人阻拦,长宁双腿有些颤抖,但还是保持她长公主应有气势同梅濯雪对峙,嘴唇微动,一柄血红的剑便穿透她的肩胛骨钉到身后的金椅上。
“皇姑母,您唯一的开口方法便是说出花醉漓的下落,若不然还是闭上嘴为妙,免得侄儿一个不耐烦,取了您的头颅祭天。”
长宁疼得说不出话,反倒是旁边瘫痪的桓帝怒目出声道:“杀亲友乃不忠不孝,你这个样子,简直不把天和放在眼底,不把朕放在眼底!”
“父皇是在教训孤么?”
梅濯雪侧头,让桓帝清楚地看见他左瞳孔上犹如荼蘼花开的猩红暗纹,桓帝被盯着也有些冒冷汗,但他更知自己与梅濯雪的同生关系,胆子也跟着加大。
“朕不是教训你,朕只是要告诉你,你乃储君,未来要继承大同,若是名声败坏,将来如何服众?”
“呵哈哈哈……”梅濯雪突然低低地笑两声,他仿佛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一时间竟有些难以自持“父皇阿父皇,你是否入戏太深以至觉得此种骗小孩子的话也能拿来糊弄我?”
“其实今日的事你也有几分察觉吧,若不然皇宫大殿怎会仅留下这几个禁军,您啊,原是想借皇姑母的手来束缚住我,让我失去方寸做出出格之事,进而顺理成章地让老三代替。”
说着,他抬眼瞟一眼梅竹筠原先站着的位子,此时空空如也,那个人早已趁乱被人保护走了。
他收回眼,重新看向神色不明的父皇:“只是您没想到,他们玩的是逼宫的把戏,就不知这阴沟里翻船的滋味可好受?”
桓帝猛地咳嗽两声:“濯儿,你应该比旁人更清楚你我二人的联系,父皇怎么可能伤害你。”
“你以为拿同生蛊来威胁,孤就怕了么。”说着,他猛地抽出长宁肩胛骨上的剑,在长宁凄厉的惨叫声中又毫不客气地重新插回去。
“父皇还记得七年前么?那时孤都不拍,现在又岂会惧怕,我再问最后一遍……”
梅濯雪眼底的猩红暗纹逐渐显得暴虐,“她、在、哪、儿?!”
其实花醉漓到底在哪儿,大殿上这群始作俑者是一个也不知道,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负责这件事,然而当事人本人,说实在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哪儿,只是看周围暗沉又荒凉,整间屋子都透露出破败的死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第一百四十九章:莫名关押
花醉漓脑子还有点晕,全身无力,但好在双手双脚上没有捆绑绳索之类的东西,她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倚靠墙壁上,深吸几口气,才清醒点。
刚才花轿上虽说是晕了,但还稍微能保持些理智,不知谁把她扛出花轿,混进人群里七跑八拐地不知去了哪里,但她敢肯定没有出上京。
寒风顺着铁柱子制成的窗户吹进来,花醉漓打个寒颤,有些庆幸自己屁股底下垫着点茅草垛子,否则直愣愣坐到泥土地上她还不得冻成冰人。
‘刷拉’一声,铁链声响得清脆,花醉漓瞬间正襟危坐,右手也不自觉地伸进袍袖中,还好还好,她从家里偷拿出来的小剪子还在。
破木头门敞开一条缝,花醉漓单腿支撑起来做出了防备的姿势,紧紧盯着敞开的大门,一只手缓缓伸进来,放下端着的碗,然后又收回去。
‘砰’!门接着被锁上。
花醉漓拼命地架势都端上了,到头来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她扶着墙站起走过去,只见放下的那个碗里盛有一半的小米粥,细看还有些白雾,想来是热的。
她蓄力跳起趴到旁侧的窗沿边往外看,外围空落落地像是某处穷人家的院子,一个老农装扮的人坐个巨石墩上吧唧吧唧抽着旱烟。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抓人质不逼供不折磨,好端端地送一碗小米粥?还只让一个老农看着她?
花醉漓端着碗重新坐回茅草堆上,浓稠的米粥散发淡淡的香甜,她早上只吃了口糕点,除此外直到现在粒米未沾,确实有些饿了,但这碗小米粥她却不敢喝。
捂着碗暖手,她沉下心思想了想,有谁把她抓来却不管不顾,想来并不是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而且利用她去逼迫什么人,相府、将军府、太子府……呵,这么一看,她的作用还真不小,但也不能就这样……
她低头瞅瞅手里的粥碗,突然力道一松,‘嘡啷’一声脆响土瓷碗摔得四分五裂,同时她也脖子一扭,整个人软趴趴地躺倒茅草垛上。
铁链碰撞的声音急促又紧张,大门倏地一下全部敞开,外面斜斜射入的夕阳正好照到脸上,她却感知不到一丝暖意。
“咋咧?!”那名看守她的老农没见过什么世面,当场便吓坏了,急忙跑过来搀扶她“娃子,你怎么……”
锋利的剪刀逼近他的喉咙,老农张大嘴巴,喉咙颤抖吭也不敢吭一声。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便不会害你。”花醉漓缓缓坐起身,手中的剪刀更近他两分“你是谁,为何要抓我?”
老农频频摇头:“不不不,不是俺抓得你,俺也是听别人的话在这儿看着你。”
花醉漓忙问:“那人是谁?”
老农显得有些犹豫,花醉漓把剪刀更逼近几分:“说!不然要了你的命。”
“别别别,女侠饶命,俺也是听旁人吩咐,那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黑的,连脸都遮帽子里,俺是真不知道牠是谁啊!”
慌乱下他的声音也跟着发抖,花醉漓认真盯紧他的眼睛,没有躲闪,没有迟疑,为此她确信这个老农没有说谎,缓缓收回手上的剪刀,老农见此舒一口气,一抬眸,就见红衣少女的神色更为诡异,那柄剪刀更是迎风划破他的皮肤。
“你若是敢骗我,我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不不敢,那个人就让我好好看着你,不让你乱跑,也不能让你有啥子事儿,等着牠回来后就能给俺一大笔钱,俺、俺真的啥也不知道。”
花醉漓这回彻底放松了,她缓缓地收回剪刀,站起身扶着墙壁朝外走。
“唉!你去哪儿?!”老农想拦下人,毕竟那个黑袍子的人说了,只要看住她就能得一千两银子,谁能跟银子过不去,他不能让银子跑了。
他伸手就要去拽她,花醉漓不躲不闪,右手轻轻一抬,锋利的刀齿停顿仅他眼睛一寸的距离,老农瑟缩不动了,花醉漓淡淡地道:
“老伯,此事非同寻常,你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了,当心一个不慎,丢了性命便不好了。”
老农顿住脚步不再靠近,花醉漓一步一行地走出破败的院子,脏兮兮满是尘土的街道,衣衫褴褛的乞儿三个五个地聚成一堆,她的出现让这群人色兮兮地紧盯住她,甚至有些人还舔嘴唇。
她现在若是重新退回院子,便是给了这群人软弱可欺,能够趁机而上的印象,她伸出手,拔下发髻上的簪,和手腕上晶莹透亮的翡翠玉镯和银链子。
“你们知道这些是什么么?”
“小姐给我们的嫖钱吗?哈哈哈。”
这种三教九流之地说荤话是常态,越不入流越能激起他们的兴趣,花醉漓听着他们不堪入耳的混账话和色眯眯的调笑,只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
“翡翠冰玉镯,流光溢彩,百块翡翠玉里仅有这么一块上等的饱满翡翠冰玉,价值九万两,还有这彩蝶双飞琉璃步摇,用纯金打造,银丝装饰,上面一颗小小的宝石,至少就五百两,更别说我的流苏羽翼花冠。”
“这些东西加起来,足够你们八辈子享福取乐,山珍美人,数不胜数。”
随着她的话一点点说出,那些个虎视眈眈的乞丐神色更是贪婪赤裸,有些人甚至开始蠢蠢欲动,但也有脑子活份的,听她的话轻哼一声,“咋地,想靠这点东西收买俺们?你这妮子一看就是某家的千金小姐,抓了你,还怕享受不到荣华富贵?”
其他人听了他的话,那贪婪露骨的眼神重新转移到花醉漓身上,花醉漓也毫不惧,慢慢走两步,满是遗憾道:“既然你们不领情,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可惜的这些宝物,明明可保衣食无忧,却还被人弃如敝履。”
“既如此,那留着还有何用!”
说着话,她抬手便把花冠玉镯朝前方扔撒。
如果说人的贪婪是寻求更多,那在‘失去’面前,任何一点蝇头小利都是值得去拼命的,尤其是早已把金钱食物看作比命还重要的乞丐来说,花醉漓这一举动,可比杀了他们还要扎心。
第一百五十章:居然碰见了他……
“等等等等!这是我的!”
“滚他娘一边儿去!这些都是老子的!”
“你个龟孙儿敢抢老子东西,我****的!”
……
争抢声一阵高过一阵,乞丐们疯了似的争抢那些仅有不多的金银首饰,死死抱住怀里的,拼命争抢别人的,越多越好,哪怕要把对方打死,也在所不惜。
花醉漓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从一开始的争抢到互相推搡,最后竟拿角落里的铁皮砖块攻击殴打,他们于正中央争抢,正好腾出空处足够她离开此处。
身子还有些发虚,但她不能停下来歇息,突然失踪朝堂那边必有动作,无论如何她也要抓紧回去才是,顾着低头走路,脑袋猛地撞上一个胸膛,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花醉漓下意识后退,却被人一爪子抓住。
“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啊?要不要陪哥哥们玩玩。”
跟刚才的乞丐不同,这人膀大腰圆,身旁还跟着几个跟班似的陪同,如占据一方的地痞无赖,花醉漓蹙起眉,冷声道:“放开我。”
那痞子听了更是哈哈大笑,抓住她手腕的爪子不仅没放开,反而更加无耻地摸了摸,“听样子小娘子还是个烈性的,好!老子我就喜欢小辣椒,够味儿!”
说着话,爪子更是迫不及待地去扯花醉漓的衣襟,花醉漓眸光寒意乍现,右手转动,袍袖下早已蓄势待发的金剪刀毫不留情地刺进痞子的胸膛,那痞子吃痛猛地放开她的手,花醉漓趁机逃跑,身后同时传来一声大吼:
“把那小贱人给老子抓回来!”
花醉漓越跑越觉得周围眼熟,瞧见一杆晾衣绳时她脚步还不禁顿了顿,下意识地转了个弯,小胡同两旁都是石灰墙,根本没有家户可以躲避,唯有一辆精致典雅的马车横在路中央。
而那马车的主人似刚从一扇破败木门后出来,一转头便与她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
花醉漓是不想跟他打招呼的,更不是让他协助,但身后那些流氓地痞已然进到眼前,她咬咬牙一把拽住马车绳子,“帮我,这份恩情以后我会还你。”
他笑了笑:“自然。”
几个流氓地痞已经跑到近前,为首那个痞子捂着腹部,朝地上呸一口,眉梢尽是狰狞,恶狠狠道:“跑啊,你这小贱人倒是跑啊,刚才不是挺能耐吗!看老子现在不打死你!”
说着话他身后的人就要动手,可这巴掌还没挥下去,他们脸上倒一个个挨起了掌子。
“放肆!当朝驸马爷在此,我看谁敢放肆!”侍卫怒气大吼。
“驸、驸马?”痞子有一瞬间失神,但很快又不屑地笑起来“驸马?你说你们是驸马就是驸马啊,那老子还说自己是太上皇……噗!”
他直直倒了下去。
其他人见状一哄而散,谁也再也如刚才般气嚎嚎地叫嚣。
花醉漓扶着马车喘气,“多谢。”
“你我二人何须如此客气。”他见她冷汗淋淋,眉头微蹙,伸手似要搀扶她“你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儿,发生了何事?”
“不必!”花醉漓毫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我自己的事我能解决,就不麻烦驸马爷担忧了,至于刚才的恩情,我会想法子还你。”
“不用还……”薛盛苦笑两声,他好不容易再次跟她有了交汇,岂能如此轻易便两清,他打量起眼前的少女,大红的喜服如火如灼,衬得她整个人艳丽非常,乌木一般的墨发散下,更显得她的小脸晶莹如玉,惹人怜爱。
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穿嫁衣,果真如他所想般美艳。
“今日……不是你与太子殿下成婚之日么……怎么会……”
“快带我进宫!”花醉漓猛地抓住薛盛的袖摆“宫里指定出事了,快带我回去!”
马车毫不停歇地驶向皇宫,在此期间,薛盛也大约了解到了事情经过,看着墨发红衣的娇艳少女,他此时的一颗心混乱得不行。
如果现在他把她带走藏好,那便无人知晓她究竟身在何处,如此一来,她便是他一个人的,不会被人看见,不会被人触碰,更不会去嫁那劳什子太子,她是他的了!
薛盛恍惚中突然觉得,自己曾无数次做过的梦境中某一部分,就要成真了。
“我劝你最好打消那不切实际的念头。”花醉漓倚靠马车上,不用特意去看他,那灼热的目光就能告诉她对方心里琢磨得是什么。
“我此次被人抓幕后必有操纵者,而那操纵者若不出我所料应该是不属于朝堂明面上的人,他们抓我无非因我的价值,你若是藏了,当心有人提刀上门取了你的性命。”
“小梨,你是在关心我么?”薛盛眸里闪过一丝柔光,花醉漓冷漠地一侧头,默不作声,却也毫不遮掩拒绝的态度。
薛盛眼底的光黯淡下来,可也有丝不甘心的,他抬手撩开帘子,看着逐渐后退的贫民窟,忽然说道:“小梨,你知道我今儿个为什么会在这里么?”
“因为这里有属于我们二人的回忆。我知道,因五殿下的事你我心生间隙,但那些都是无奈之举,你试问众人,谁不想平步青云,谁不想荣华富贵,我只是选择了一条路。”
“你觉得我背叛了你,然则没有,我每时每刻都在思念你,我想你摘的栀子花,我想你展开的笑颜,我想你日日来我这里督促我读书的认真,小梨,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那个太子早晚会成为帝王,而帝王又有几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谁不是三宫六院,他的心也会被她人夺去,但小梨我不会,我永远喜欢你,我……小梨!”
薛盛忘情地诉说,正说到激动处,忽见面前人影一闪,药性散去些,她也恢复了些力气,二话不说直接抢过车夫的鞭子,逼迫他停下马车,纵身跃下,拿袖子里的金剪子断了束缚马的缰绳。
“小梨!”
薛盛看着骑马飞奔的少女心也渐渐变得空落,他是真的想挽回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