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关系
“我……”张二柱看着那张雪白的小脸，那么相似的一张脸，有她的摸样却没有他的，语气含糊，“你不是我亲生的。”
张小蔓又歪了歪头，“爹的意思是？”
张二柱张大了嘴，“你不吃惊？”
张小蔓摆正了脑袋，看着张二柱笑盈盈的说道：“有什么好吃惊的，难道爹希望我很伤心难过癫痫发狂？”
“不不，”张二柱急切的向前走了两步，“你还是我的大妞，爹还是你爹，你……我……”张二柱突然反悔，摆着手说道：“我胡说的你不要相信。”
张小蔓点头，“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都是你的大妞就好了，爹也是这样想的吧。”
深秋的阳光很温暖，张二柱看着张小蔓的脸，即使陌生即使别扭，此刻他也是重重的点头说道：“对，你是我的大妞，是我的女儿。”
张小蔓挽着张二柱的手臂，“那请爹帮女儿一个忙吧。”
张二柱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忙？”
张小蔓神神秘秘的一笑，带着张二柱向前面走去。
人生多变，很多人活一场到最后才发现一切都只是笑话，何必较真呢。张小蔓有时候习惯性不想解决的事情就选择逃避，以后躲不过去了再面对也就是了，现在她只想得过且过。
命运多舛的父女两个便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安静了下来。
张小蔓不一会儿就带着张二柱到了山洞前面，张二柱疑惑的转头看向张小蔓。
张小蔓嘘了一声，探头观察左右四周没发现不对的地方，扒开了挡住山洞的杂草树枝，张二柱在一旁帮忙。
山洞不大，只是猎人上山回不了家暂时歇脚的地方，里面能容纳差不多四五个人，因为张二柱和张小蔓离村远了所以才来到了这里，张二柱探头往里边看了看，一眼就看见整整齐齐码在角落的什物。
张二柱有点诧异的对大女说道：“你从哪弄来那么多东西？”
张小蔓笑了一下扒开盖在上面的枯草树枝，更多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张二柱着实又吓了一跳。
“这是别人送的。”张小蔓说道：“还有其他的东西，娘已经见过了。”
张小蔓说的是那二百两银子，她倒不是故意隐瞒张二柱，主要还是事情有变她还想再看一看。
张二柱弯腰检查了一下猎物刺到的伤口，脸色严肃下来，“这不是一般人的身手，你到底是遇到什么人了？”
张小蔓点点头，张二柱能从伤口看出齐二不是一般人，她有了心理准备还蛮能接受的，不过这更加让张小蔓对张二柱的以前好奇起来。
“之前娘就教过我们简单的猎物技术，不过爹脑袋不好使学的不好，倒是你小叔学到了很多。”张二柱站起身看了一圈山洞，意兴阑珊的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奶奶都是我娘，我这辈子都会感谢她的。”
听到这句话张小蔓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弄明白了才知道张二柱说的“娘”指的是张奶奶，原来张二柱的不简单都是从张奶奶那里学来的，还有一个张小柱是张小蔓的小叔，早就存在于记忆里听起来是个厉害人物，生活里的确也不简单。
张小蔓想着张奶奶的传奇经历，对张二柱今天的反常倒是看开了，“爹不怪奶奶？”
张二柱摇头，“你不懂，爹小时候有多苦，你奶奶有多难。”
张小蔓哦了一声，插进来一句，“好久没见到小叔了。”
张二柱笑呵呵的说道：“你小叔啊，真是个……”
真是个什么张二柱没说出来，但是看他脸上的表情张小蔓知道张二柱对张小柱的感情比张奶奶和张大柱都要深，原本张小蔓是不喜欢惟利是图的张小柱的，印象里小叔就是这么一个人，不过今天看张二柱的反应张小蔓觉得有些事情或许是李月蝉都不知道。
如果李月蝉知道就不会对小叔一家那么冷淡，张小蔓也不会受李月蝉的影响，自然也不会以为张家除了张二柱都是小人。张小蔓有想过劝张二柱和张家断绝关系，撇开把他们当作累赘的张家人，张小蔓相信她们一家也能过得好甚至会更好，当然这都是张小蔓以一个重活一世的经验觉得怎么她都不会过得很差，那么自私的也不想与对她们一家不好的人有牵连，若是以后要让她以德报怨，张小蔓这种不会太委屈自己的人心里绝对会不舒服。
不过以后的事情也说不一定，张小蔓也在慢慢的改变她的想法。
“我们去县上住吧。”
这是张小蔓第二次说起这个话题，对象换成了张二柱一个人，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要是张二柱现在决定离开张家村，李月蝉那边绝对是没问题的，因为张小蔓知道李月蝉心里满满的愧疚，李月蝉是很在意张二柱的，却还是在今天狠狠地伤害了他，此时的张二柱绝对很有话语权。“要是以后想回来了再回来看看呗，为了大福和小福还有小桃，希望爹能同意咱们搬家到县上，我有办法让咱家的日子好过起来。”
最主要的是给李月蝉一个喘息的机会吧，一个女人承受着那么多过了那么久，换一个环境会更好，张小蔓也希望那是她的新起点。
张二柱犹豫，“你娘会同意吗？”
“只要你开口娘一定会答应的，”张小蔓对张二柱眨眨眼睛，“因为爹今天很难过，娘更难过。”
张二柱一愣，随后摸了摸张小蔓的头，“你这孩子……从那次醒来就长大了，爹都快不认识你了。”
怎么话题又倒回来这里，张小蔓觉得她今天其实也没比上战场的李月蝉以及被伤害的张二柱好一点点，至少张小蔓从张二柱的手掌心下已经感受不到更多的爱了。
以前那种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爱，真的已经远去了，张小蔓真的变成了唯一的张小蔓。
张二柱拾起一串齐二编织好的猎物，一边往肩上扛一边啧啧称赞，“编织的技术这么好，都快比得上你爷爷了。”
第四十八章 搬家
“爷爷？”
张小蔓在想这又是个什么人物？
张二柱手上一顿，想了一会儿说道：“你爷爷是个很厉害的人。”
突然张小蔓就觉得她重生的这个人家一点都不简单，每个人都深藏不露。
她不想再问下去，张二柱也没想着往下讲，父女两个收拾了一番什物，大部分被张二柱奇迹的挂满一身，少部分留给张小蔓拿在手中，谈论着搬家的事情他们心情平静的回家。
远远的地方就能看见张小蔓家没有人，原先堵成一团挤在门口的村民消失得一干二净，院子里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张小蔓和张二柱对看一眼走上前去，李月蝉靠坐在张二柱抬出来的那条板凳上，脸色有点红，呆呆地望着远方出神。
张二柱想上前两步关心李月蝉，想了想接过张小蔓手里的什物，一扭头走向厨房，那里是张小蔓家存放东西的地方，只有分拣出来一部分才会放到地窖里，少部分要吃的或是有其他用途的都会搁里边。
张小蔓知道张二柱不想直接面对李月蝉，心里放心不下叫她去关心，于是捏了一下手心走近李月蝉，“娘，去屋里歇会儿。”
“我们搬家吧。”李月蝉叹息的揉按额头，“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只要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我也就满足了。”
“您不回李家了？”张小蔓压低了声音问。
李月蝉一愣，笑道：“你以为娘真的惦记着荣华富贵呢，和你爹在一起十多年，娘早已不是李家那个不出香闺的大小姐，你们在我的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权利富贵过眼云烟，到头来还不是一堆白骨，何必念念不忘。
张小蔓一拍手兴奋的叫道：“爹也说要搬家呢，娘和爹真是心有灵犀。”
张二柱回来了走到李月蝉的身边，“我知道你很久就想走了，这回我答应你。”
李月蝉没看张二柱，眼眶却红了。
张小蔓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也没兴趣，拉开偏房的门进去将三个小的聚集在一起，看了一眼外边的两人应该没什么事情，关严实了门先把张大福拉上前一步，问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大福吓一跳急忙摆手，“没有，没有……”
“好了，”张小蔓把张大福按坐在床上，侧坐望着他，“我知道你们偷看了，看到什么不给大姐讲讲吗？”
张小福躲在张大福的后面没敢露出脸，张小桃扯着张小蔓的衣服下摆爬上床，坐在张小蔓后面，张小蔓依依看了他们一眼，“大姐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实际上大姐很感谢你们没有偷偷躲起来，而是在暗中注意娘，要是娘一个人招架不住你们也会冲出去的对不对？”
三兄妹幅度统一的点头。
张小蔓再接再厉，“大姐没在身边你们就要替大姐看好娘，不能让人欺负娘，等大姐回来我们一起商量对付坏人好不好？”
“好！”张小福和张小桃的声音尤其大，张小桃还弄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只是跟着笑。
张小福抢着说道：“奶奶是坏人，我不喜欢她。”
张小蔓摸着他的脑袋问：“怎么了？”
“她……”张小福揉着眼睛，红着眼眶，“她打娘，当着好多人打娘，娘肯定很疼，我看见娘哭了。”
张大福惭愧的低下头，张小蔓沉下脸。
难怪她觉得李月蝉的脸色有点不正常，原来还是被张奶奶欺负了，眼睛确实像哭过的痕迹，不过张小蔓想不通李月蝉明明占了优势的，怎么又会给张奶奶趁机打了？会不会是关于张二柱的事情，张奶奶说到张二柱的不好之处了，李月蝉触怒了张奶奶？
张小蔓觉得她不该丢下李月蝉一个人的，毕竟李月蝉身体不好，而且小产才不久，可张二柱的神态也不是让人能放下心的，她想着还有那么多的村民看着不会有事，况且还有胖三婶，再不济总是有年长的人在出不了人命，这才没想太多追着张二柱出去，没想着还是小瞧了张奶奶。
后面到底又发生了什么，能让局势反转的一定不会是小事情。张小蔓陷入思考。
张大福见张小蔓没说话，自责的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要是他有张小蔓那么大，也能帮助爹和娘了，爹就不会被气着跑出去，娘就不会被张奶奶当众打耳光，弟弟妹妹不会被吓倒，大姐回来也不会不高兴。
都不是他不好，长不大力气还小，只敢躲在门后面看，小弟都会想着要冲出去的。
“不是你的错。”张小蔓笑着拍了一下张大福的肩膀，“二弟张大了，知道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呢。”
张大福看着张小蔓的眼睛红了眼眶。
一家人都是眼睛红红的，张小蔓自己也觉得艰难，想着未知的命数以及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她的心情非常低落。
还好李月蝉终于是答应搬家了，张奶奶那一巴掌她以后自然会弄清楚，现在晌午都快过了一家人还没吃饭，张小蔓站起身准备去做饭。
“大姐……糙米被奶奶拿走了，二哥撞到了头，三哥跌在了地上，我被推了一下，”张小桃委屈的撅着嘴，一只手伸到后面揉着小屁股，“疼。”
原是张奶奶跟着人走了又回来，去厨房翻东西让三兄妹没忍住还是跑出去阻止了，结果怎么可能挡得住，也不知那时候李月蝉在干什么？
张小蔓看向张小桃，本来是件难过的事情，张小蔓却看着张小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将张小桃抱起来转到背上背着，张小蔓一上一下颠着张小桃往厨房的方向走，边走边道：“我们家小桃子没事就好啦，糙米才没有小桃子重要呢。”
张小桃抱着张小蔓的脖颈，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嗯，小桃子也是会长大的。”
“长大要干什么呀？”张小桃问。
“要买好多好多的糙米，奶奶抢也抢不走。”张小桃比了一个大大的圆，又笑倒在张小蔓的背上，“大姐就可以吃大碗啦，二哥就可以不用给我留粥啦，三哥就不会饿得哭鼻子咯……咯咯咯……”
第四十九章 对话
从地窖里拿出来一些猎物，煮了一些野菜，一家六口简单的吃过中饭就开始收拾屋子。
张小蔓心里想着事情，神态就有点心不在焉，合着神情恍惚的李月蝉，娘两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包为数不多的财产，让一旁越看越着急的张二柱手心都沁出了汗。
张大福看着张二柱一脸无可奈何，走到张小蔓身边，低低对张小蔓说了一句话。
张小蔓一愣，转头看向张二柱，张二柱被抓包慌张的侧过头，李月蝉若有所思的看了过来，张小桃蹦蹦跳跳走到张小蔓身边，扯了扯张小蔓的衣角，“大姐，这是爹爹给我的木头人，你要给我收好哦。”
“知道了，大姐要是弄丢了你的就用我的陪你好不好？”张小蔓逗着张小桃。
张小桃摇头，“不要，爹爹说过，大姐的是大姐的，二哥三哥的是他们的，小桃子不可以抢哥哥姐姐的。”
张小蔓把张小桃的木头人仔细包好放在包裹内里，那里也有一个属于张小蔓的木头人，其实根本就看不出一点木头人的样子，一根木棍简单的刻画出人的四肢和五官，看上去不但很粗糙而且很磨手，张小蔓见过也就过了没经常想着，张小桃的倒是被她经常拿出来玩耍，时间久了摩擦得光滑了，倒是越来越像一个小人儿。
张小蔓反复摸着两个木头人，心里渐渐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她蹲下平视张小桃的眼睛，说道：“小桃子喜不喜欢读书？”
张小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李月蝉一眼，见娘亲没有注意到这边，又看向二哥张大福的方向，张小福踮着脚不知道跟张大福在说什么，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张小桃最后看了张二柱明晃晃的白头发一眼，吞咽下一口口水说道：“喜欢。”
张小蔓鼻子犯酸。
年龄在穷苦人家的孩子身上是看不出多大差别的，就像张小桃仅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心思却要比很多大不少的小姐们活络，还好环境没有让这个小女孩变了心性，如此天真善良的孩子是应该得到幸福的。
张小蔓见过很多很多贫穷的人，一开始也有鼓足了劲要闯出一番事业的，中间经历无数的磨难和失望，时间久了不是如愿以偿的成功就是变得相当极端，前者和后者早失去当年纯洁的心态，拿到了又放得下的人有多少？
张小蔓决定帮一帮张小桃，势必有些地方就要违背现今的条例，如若李月蝉和张二柱反对，张小桃开始听了张小蔓的后面也必须听张小蔓的，即使和父母之间有嫌隙。
即使改变了性别和容貌，走出去了就不能回头。
张小蔓一字一句字字清楚的对张小桃说道：“如果你今天答应了大姐，以后不管大姐叫你做什么，你不能说一个字！”
“即使是去死。”张小蔓强调。
“即使是去死，”张小桃看着张小蔓的眼睛，“我都会听大姐的。”
张小蔓抚摸张小桃的头发，一下一下，就算非常干枯那也是属于女孩子的荣耀，丢弃了就拿不回来了。
张小蔓起身，“我去和娘商量事情，你和哥哥呆在这里。”
张小桃点头，张大福犹豫的走了过来，张小福跟着他后面，张二柱看过来。
李月蝉站在门边的位置，深深的看了张小蔓两眼，转头出了门。
张小蔓对张二柱笑笑，深吸一口气走出门，李月蝉站在院子里，背对着张小蔓，张小蔓走到李月蝉一步远的地方说道：“我要送小桃读书。”
李月蝉居然没呵斥，平静的说道：“小桃可以读书，我会教她的，你看起来也足以能够胜任。”
张小蔓摇头，她不知道李月蝉后面那一句是不是在讽刺她，她要说的话一定会说完，“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李月蝉转身，看着矮自己半个头的大女，秀眉蹙起，“你想说什么？”
“我要送小桃读书，”张小蔓吸着气，“我要送张小桃进学堂，考……”
“不行！”李月蝉大声呵斥，食指颤颤巍巍指着张小蔓，“你到底想干什么？家里现在乱成一团，张家村呆不下去了县里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一家人吃的都还没着落，你就在这里胡言乱语，看来是平时太宠你了，你都不知道为人子女该做什么！”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乱来，你乖乖的长大成人嫁人生子，他们三个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你能帮一把，我就谢天谢地了。”李月蝉严厉的看着张小蔓，抬起的手握紧放下，紧贴在身侧，“要是你整日就想着有的没的，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李月蝉尾音颤抖，看着张小蔓的眼睛一眨不眨。
张小蔓和李月蝉对视，李月蝉看了张小蔓身后张二柱他们在的房门一眼，转身又走了两步，半是恳求半是商量的说道：“你就放过他们吧，我只希望他们平安顺利的长大，等我和二柱老了有他们送终，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还想怎么样？”
李月蝉哽咽着抬了抬头，听着张小蔓跟上来的脚步声，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乱，你既然占了别人的东西为什么就不能感谢一下我们！就算我们与你不是亲生的可你是张小蔓啊，你是我和二柱的大女啊，小桃他们的大姐，你怎么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呆在我们身边行呢？”
李月蝉掩面而泣，“你为什么要来啊，为什么要抢我们的东西？”
张小蔓越听越不对劲，绕到李月蝉的身前看见她躲闪逃避的眼睛，心跳加速语气嘶哑，“你在说什么？”
李月蝉抬头，看着张小蔓黑溜溜的眼珠子，恨恨地别过头。
张小蔓抓住李月蝉的双臂，大吼大叫：“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都听不懂？什么叫做我抢走了你们的东西，什么叫做我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你不敢看我的眼睛，为什么你要哭？你到底是哭什么？莫名其妙的你哭什么你说啊！”
第五十章 真假
她的心里塌了一块，老空老空了风吹凉飕飕的好冷。
张二柱听到声音出来了，把门关好看着这边安静站着没出声，只是那眼神为什么是愧疚和抱歉的？
张小蔓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终于不得不承认，她被人认出来了。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张小蔓站直身体看着李月蝉，“你们直接对我说的话我一定会离开，绝对不会缠着你们。”
“呜呜呜……”李月蝉捂着嘴压抑的哭泣，伤心的眼泪顺着手指一直流淌到下巴，然后再滴落。
张小蔓看着她，那些眼泪像是流进了她的心里，她强力压制自己冷静，奇怪的说道：“难道你们会以为我要纠缠你们一辈子？我是抱着害人的心情跟你们在一起？”
李月蝉还是呜呜呜的哭。
张小蔓吸气吐气看一看天，这一刻的寂寞和孤独来得那么强烈，她能说她一直在忍耐吗？
从来到这里那一天，从胡思乱想到渐渐安静，从决定离开到想要好好的和家人在一起，说张小蔓懦弱也好卑微也罢，其实她真的觉得事情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既然是这家的女儿就学会融入亲情，不管抱怨还是不甘，只要这是她定下的命运她不想反抗也不会觉得遗憾。
途中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可张小蔓已经在极力忍耐了，她一边让自己接受一边让自己适应，没有人可以倾听她内心的想法，她真的决定好好的平凡的陪伴家人到老，到死，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
他们什么时候发现的？是怎么发现的？整天监督她再看她的笑话，是不是觉得很有趣？看着她一面挣扎一面自作多情，是不是心里面很爽？
她还想着要当一个杰出的农名，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要努力发明创造，要让爹娘喜乐安康让弟弟妹妹富强壮大，可笑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旁人只是看乐子。
“呵呵……”张小蔓嗤笑，倒退两步站在两人的中间，左右巡视一眼乐呵呵的说道：“下面准备做什么？”
“是不是打算去报官啊？还是想请个神婆？”张小蔓摇摇头，“不妥，我觉得你们还是一把火烧死我吧，免得我再害人，说不一定我还会吃人……”
“啪！”
张小蔓的脸都扇到一边，鲜明的五个指印明晃晃的浮现在白皙的侧脸上，张小蔓甚至还想着这也不是她的脸想打就随便打吧，没想到随即就被人重重的搂抱在怀里。
“儿啊，大妞啊……”李月蝉泣不成声的趴在张小蔓的肩头，声泪俱下，一双粗糙的手不断的顺着她的后背，又哭又笑的说道：“娘错了，是娘错了，大妞就是我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哪个**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她是那么的害怕与痛恨，薄弱的身体颤抖如风中落叶，张小蔓明显感受到她不安定的情绪，呼哧呼哧的粗喘声里，仿佛马上就会爆炸。
张小蔓拍着李月蝉的后背，眼睛本该流泪的，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冷清孤寂，死水微澜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后面。
张二柱泪流满面，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过来，张小蔓冷冷的看过去，他便站在了原地。李月蝉的情绪稍微好点，张小蔓说道：“你去睡一觉，醒了我们再接着说。”
李月蝉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小幅度的在张小蔓肩上点了点头。
张小蔓看着李月蝉步履蹒跚走向张二柱，张二柱扶着李月蝉回去正屋，帘子落下挡住双方之间，张小蔓撒腿就跑。
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两只脚机械的不断一前一后，呼吸被压制着轻微的吐纳，眼泪不断的蔓延，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看着脚下，就一直向前一直向前吧。
她要跑出去，跑出张家村去，看一看外面的景色，是不是还是这个世界，或者她可以回去的。
回哪里去？哪里又是她的家？
张小蔓站在崖边，阳光变得很刺眼，汗水顺着脸庞滑下，手心被捏得很痛，身体很僵硬，像是飘在空中一样，那么不真实那么不踏实，想要做点什么告诉自己她是真的，最后做出来的只是嘶吼。
“啊——”
“啊啊啊……呜……”
张小蔓迎着阳光，伸长脖子昂着头，才不管这里是哪里才不管她是不是她，才不管见鬼的重生还是穿越，不管会不会死亡会不会后果难收释放最大的憋屈和难受，尽情的吼叫把一切从心里驱赶。
是真的又怎么样？
是假的又怎么样？
就算不是她又怎么样？他们发现了又怎么样？
没人喜欢疼爱又怎么样？少了庇护又怎么样？
不就是所有的一切被否定从头再来吗，有什么是不能过去的？
有什么是不能过去的。
张小蔓笑着弯腰跪趴在地上，眼泪越流越多，笑容越来越大。
咸湿的味道充满口腔，张小蔓舌尖舔邸，慢慢的慢慢的安静下来……
一直看着太阳落下，看着影子转换，听着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感受温度变淡变低变冷，看着眼睛模糊，清明，手臂变得酸痛，腿脚开始发麻，小心的挪动一下。
嘶——
好酸好痛。
由缓到快的伸展躯体，冰冻很久的血肉慢慢复活，试着站起来，试了好几次还是站了起来。
张小蔓矗立在半山腰，夜晚的冷风吹过，鼓鼓胀胀的棉衣里一股馊味萦绕在鼻端，低头吸一吸鼻子，好大一股味道，是很久都没换洗过了吧。
张小蔓又抬起手，弯下腰，四处闻了闻，其实自从回到家里她都没再洗过澡，上串下跳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没出汗没变臭怎么可能。
那就回去好好洗一洗，张小蔓往回走，洗掉了就轻松了，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人不变得坚强只会反复伤害自己，要变得坚强就要反复伤害自己，两者只能取其一，只能选皆大欢喜的，逃不开伤害自己就要把主动权握在手里，起码自己给自己的伤害是有准备的能预见的，别人给的就等着洗干净脖子等着了。
第五十一章 离开
张小蔓站在门外，思考着要不要进去，张小桃不知道想什么事情很不高兴的打开了木门，看见站在外面的张小蔓，张小桃惊喜的尖叫出声，“二哥，三哥，大姐回来了……”
张小蔓微微的笑，听着一前一后两声门被打开的声音。
张大福笑着过来拉住张小蔓的手臂往偏房带，使眼色让张小福关上门之后，张大福才放开张小蔓的手臂。
平日里张大福因为快要进学堂读的书也不少，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这次这么主动的拉住张小蔓，张小蔓便知道张大福有话要对她说。
张大福坐在矮凳上看着坐在床上的张小蔓，他要稍微仰视一点才能看清张小蔓的脸色，可他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勇气继续直视张小蔓的眼睛。
张大福张了张口，“我……”
张小蔓脸上带着轻微的笑容一直面对张大福。
张大福左右看了看张小福和张小桃，眼睛平静的看向张小蔓，“大姐，你和娘到底怎么了？”
张小蔓的眼睛闪了闪。
看来张大福他们并不知道她和李月蝉之间发生的事，也不知道她并不是他们的大姐。
如果是李月蝉故意要瞒着他们的，张小蔓没理由要破坏了，如果是李月蝉和张二柱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张小蔓起身蹲在地上，刚好视线与张大福齐平，“有一天大姐欺骗了你，你知道后会不会生气？”
张小福和张小桃不由自主走上前来，一眨不眨的看着张小蔓。
张大福懂事不少，遇事总是会在心里先想一想，这一个档口张小桃抢先说道：“如果我们生气了大姐就要走，是不是？”
张小蔓笑了笑没说话。
张小桃赶紧又上前一步捉住张小蔓的衣服，“只要大姐永远不离开，就算骗我一辈子我也不会生气。”
张小蔓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张小桃，张小桃低下了头。
张小蔓便也低下了头。
张大福这时突然想通了，不敢像张小桃那样揪着张小蔓的衣服，拉过弟弟张小福，说道：“我们都不会生大姐的气，不管大姐做什么。”
张小福后知后觉结结巴巴的表态，“我，我也是。”
张小蔓扯了扯嘴角，摸了一把张小福头顶上的黄毛，“记住咯，要是以后敢反悔，大姐可不会放过你们的。”
张大福好似被吓到倒退了一小步，不住的点头。
张小福咯咯咯的笑，点头：“恩恩。”
张小桃偷偷抬眼看张小蔓，见到张小蔓表情很放松，她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张小蔓站起来走过去打开门，刚好看见张二柱一闪就躲进了正屋，里面登时安静得不得了，张小蔓说道：“东西收拾好没有，什么时候走啊。”
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人出来，张小蔓刚想退回去，张二柱摸着后脑勺出来了，傻乎乎的对张小蔓笑着说道：“明天一早就走，晚上还有点事。”
晚上的事情应该是拜访相熟的朋友，不过时间也太赶了，不知道李月蝉为什么这么着急，张小蔓想到张二柱在张家村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拜别的朋友，拖着时间也没用，遂点了点头，说道：“爹晚上过去的时候别忘记带点野物。”
张二柱笑容灿烂的答应一声，“嗯，你娘都跟我说过了。”
张小蔓又瞥了一眼正屋的门帘子，对着张二柱笑笑关上了门。
坐在床上仔细的想，头脑里一直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被忘记，张小蔓郁闷的叹了一口气。
张小福轻轻的趔过来，“大姐，我们去玩。”
张小蔓一愣。
她终于想起来是什么事情被忘记了。
晚上胖三婶和胖三叔都来到了张小蔓家，胖三叔和张二柱在一边感伤，李月蝉抓着胖三婶的手未语先凝噎。
胖三婶拍拍李月蝉的手，“知道你辛苦，这不是好了吗？”
李月蝉哭着微笑，“还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能再相见，他三婶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知道。”胖三婶揉了一把眼睛，转头朝张小蔓看来。
这是一个真心对她好的可怜人，张小蔓朝胖三婶弯了弯腰，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仔仔细细看一眼胖三婶便出去了，胖三婶被被那一眼看了哭出来。
张小蔓看着天上的月亮，马上就是冬天了，再来就是新年，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能在新家度过，也不知道那时候会比现在好还是不如现在。
县里的房子一定很贵，张二柱白天一边告别朋友一边托人买房子，愿意帮助的人就那么几个，可每个人都知道张二柱家的房子很破旧，有心帮助买了也没用，况且自己都吃不饱了还拿钱帮别人，他们也拿不出那几个钱。
张小蔓是知道张家村的情况的，现在因为张小蔓无意之中拿回来的野物，说起来张小蔓家里比好些人家都要好过一点点，这总共就三间土房子，张小蔓不想还不觉得怎么样，这一深想谁会要啊，要来也没用的吧。
这年头，永远吃的比其他的更重要，张小蔓心思转到地窖里那些东西，脑筋转了转。
虽然迟早张家村的村民走投无路也会往县里去，张小蔓摊上这么多事情赶早了一点，那就能比别人多占一点优势，县里的确比乡下要难生活多了，但机会和运气也会多，勤勤恳恳的努力，再用她过去的经验辅助一下，怎么都比在这个做吃等死的山嘎嘎里强。
甚至说句不该说的，县里的叫花子好歹还能得到点赏钱，村里不被人拖出去当肉吃了就算好了，这是穷到一定的程度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说到吃的，张小蔓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还不到晚上七点，她略一思忖摸索着往地窖的方向走去。
地窖里藏了好些东西，张二柱拿了一些送人剩下的也还是很多，对于张小蔓来说那就是活生生的银钱，至于要怎么让银钱到手里，张小蔓一边走一边想，这可以是她的第一桶金。
齐子昀给的二百两张小蔓不打算动，就算借用她也不想，想着以后会分得清清楚楚，张小蔓必须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
第五十二章 毛皮
临近冬天毛皮是很值钱的，张小蔓想着猎物里有好几只皮色不错的野兔还有野鸡，一个想法跃然在头脑里。
这么思考着张小蔓往外面走，走了几步才恍然想起她还不知道地窖在哪里，张小蔓停住脚辨别一下方向，不知道怎么地就觉得一个方向应该是对的，于是从那里走去。
晚上到地窖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张小蔓忘记带火种，于是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吹着冷风，借着月色前面几步还能看清楚，再里面就什么也看不见。
张小蔓抚着下巴想了想，转身往回走，一转身就看见黑乎乎的一大个人影站在身后，张小蔓吓一跳。
人影走出来，原来是张二柱。
张小蔓拍着胸口疑惑的等着张二柱先说话，张二柱很严肃的看着张小蔓。
还好他没有对她笑，张小蔓在心里想，如果现在张二柱要是对着她笑，她保证会被更吓到。
张二柱看着低下头的张小蔓，“你到这里做什么？”
张小蔓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来看一下有多少东西？”
张二柱点点头，“是该看看还有多少东西。”说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火种，慢慢腾腾往地窖走进去。
张小蔓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随着张二柱走进地窖。
说是地窖其实更像一个不一般的山洞，张小蔓走进去的时候张二柱已经点燃了墙壁上的火把，应该是张二柱以前放在那里照明的，位置选的很好，大部分洞里的情况都可以被一支火把照到，张小蔓便大体打量了一遍地窖。
之前她说要进来，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张小蔓也没找着机会，现在随意看看其实也没什么不一般的，只是明明是封闭的一个洞，不知道从哪里总是有一股风吹来。
张小蔓四处看了看，没发现特别的地方，只能将视线投向专心在墙角挖东西的张二柱。
身份说开之后，张小蔓显然对张二柱和李月蝉亲近不起来，说以前是自欺欺人也好，说她现在懒得装模作样也好，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看张二柱和李月蝉的样子也没法再把她当作亲身女儿，张小蔓自己也更喜欢清清楚楚的感觉。
现在看着张二柱那头白发张小蔓还是会感概，感觉却没有以前那么悲伤。
张二柱蹲在那里，背对着张小蔓说道：“是不是以为我会挖出来一盒金子。”
张小蔓一怔，也不知道是因为张二柱的语言还是他说的话，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张二柱自己笑了一会儿不见张小蔓跟着笑，讪讪的闭上嘴，手上的动作加快不少。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张小蔓腿开始发麻的时候张二柱从地下取出来一个盒子。
张小蔓眼神变得专注。
以前经常听老人说起乡下的人喜欢在土里埋东西，张小蔓一直没觉得很特别，看着张二柱真的捧着一个金灿灿的盒子出来，张小蔓视觉上就小小震撼了一把。
铁盒不像铁盒木头不像木头，张小蔓看着张二柱拿着盒子走过来，伸出两只手小心的递给她，真真正正被惊了一下。
这是要做什么？遣送？
张二柱笑着说道：“这是留给你的，本来想等你成亲那一天再给你，看你现在也是能自己做主的，我们商量了一下早一点给你也好。”
为什么？
张小蔓很疑惑不解，张二柱和李月蝉商量过了，也就是说这东西是李月蝉授意张二柱给张小蔓的。会是什么东西？
张小蔓不想接，张二柱又往前递了递，张小蔓很纠结的将盒子拿到了手里。
从重量上看里面放不了多少东西，银票什么的只是从张小蔓的大脑里一闪而过，该不会是什么令牌啊，帮会信物什么的？
张小蔓一瞬间被电视剧附体，神思维开始无限扩大。
张二柱慈祥的说道：“打开看看。”
张小蔓无端有种很渗人的感觉。
要是里面是一个炸弹，她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手摸到开口的地方，张小蔓看着张二柱的眼睛将盒子打开。
哦，原来是这个东西。
张小蔓拿起手镯询问的在张二柱眼前晃了晃，他们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不就是白天李月蝉拿出来的手镯吗？怎么又会在这里？还是埋在地底下的？
想到张小桃说的他们被张奶奶推到的时候李月蝉根本没在场，张小蔓想到张奶奶是去而复返，那时候不正是李月蝉有时间在地窖埋手镯的时候，可她为什么要把带着的手镯取下来埋到地下？
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她产生了这个想法？
张小蔓又一次和真相擦肩而过，下一次说不定她会因为白天的错过吃很多的苦。
苦恼的张小蔓很不高兴的看着手镯，真正觉得什么才叫做生活处处是谜语。
张二柱呵呵呵的摸着后脑勺笑，“总算是交给你了，我们都放心了。”
又是你们，张小蔓一点开口说两句的想法都没有。
张二柱干巴巴的指指外面，“走吧，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睡一觉起来就走？
张小蔓将盒子盖好，放在一边的石头上，指着张二柱根本不打算过问的野物说道：“我想看看那些东西能不能做成毛皮，可以拿去卖。”
张二柱走两步又退回来，“拿去卖？”
张小蔓不明白张二柱为什么一幅不理解的表情，“对啊，卖了才有钱在县里买房子。”
其实卖这些野物也不能在县里就能买房子，租房子还差不多。
张二柱一拍额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走过去扒拉几下露出张小蔓又熟悉又陌生的猎物，说熟悉是因为那确实是张小蔓带回来的东西，说陌生是因为好好的完整的猎物早就被分割好了，毛皮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一边，骨肉上面还带着血腥，应该是白天没来得及晾干的关系，好些味道混合在一起挺恶心的。
张小蔓佩服的看向张二柱，难怪下午她没怎么见着张二柱，原来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早一步来地窖处理这些东西了，那晚上他是特意跟踪张小蔓又来了一次？
第五十三章 用意
张小蔓眼神凝固在刚刚随手放下的盒子上，“你们想做什么？”
张二柱看一眼石头的方向，摇摇头。
张小蔓在心里冷笑。
要说张二柱和李月蝉什么也不打算做，谁信。
她走到石头边上摸着金色的盒子，盒子看上去比手镯还值钱，“是不是想送我走？”
张二柱很大力的摇着头，“不是，不是……”
不是的话那么慌张做什么？
张小蔓不问清楚今晚上怎么也睡不着，拿起盒子作势要砸的样子，“不说我就摔了它！”
“不要不要！”张二柱吓坏了，惊恐的看着被高高举起的盒子，“小心点不要弄坏了！我说还不成吗？”
张小蔓拿回盒子又看了好一会儿，随手抛了抛对对张二柱点头，“那你说说看。”
她现在是看明白了，不是亲生的怎么也不能视为亲生，没想着怎么害她她都要谢天谢地了。
“我们就是送你回家。”张二柱使劲的吞了一口口水，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盒子，“回你自己的家，有人会好好照顾你，你长大了就可以结婚生子，做官太太……”
“噗！”张小蔓摇摇头，笑着说道：“还有呢？”
张二柱说不下去，张小蔓接着他的话说道：“大户人家的儿媳妇不知要比现在好过多少，吃香的喝辣的，仆妇成群丫鬟众多，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们？”
张二柱听到前面的刚想点头，猛地一听最后一句赶紧用力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张小蔓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不久前她还想孝敬一辈子的大汉，真真是心都冷了下来，“你们现在抛弃了我，以后就别想再叫一声大妞。”
“不是我们抛弃你，”李月蝉从地窖外面走进来，“是你不得不走。”
张小蔓看着她走进来，走到张二柱的身边站定。
看着她柔美的脸上一张红唇放出利刃，刀刀刺透心底。
“回到你父亲的身边，回到属于你的生活去，过你的大小姐生活，不用再忍饥挨饿担惊受怕不用再吃不饱穿不暖，难道不好吗？”她的表情那么悲伤，悲伤到张小蔓以为她是有苦衷的，“这十年算是我白养你一场，你往后也不要想着报答我们，三个小的你见到了就当作没见到，看在你还活着没有被饿死的份上你不要再纠缠我们了！”
原来她没有被饿死还是看在她的份上？李家的人都那么自以为是吗？
张小蔓吐出一口气，“大福他们怎么说？小桃以后……”
“不要再提他们！”李月蝉大吼一声，“他们以后再与你没任何关系！”
呵……
呵呵。
张小蔓无所谓的耸耸肩，“Anythingispossible,Idon‘tcare.”
李月蝉气的倒退两步，张二柱痴呆了一样的看着张小蔓。
张小蔓笑得很欢乐，“你们还想说什么，要不这一次全部说了吧，以后也没机会了。”
李月蝉剧烈的喘息，“你果然是，果然是……”
“果然是什么？”张小蔓笑问，“我是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别忘了我可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我是什么你还不是什么，难道你想说你也是……哎。”
张小蔓挡住李月蝉挥下来的手臂，反手握住，“别冲动哦，你才刚刚小产，身体还很虚弱，大夫说了不能动起伤心的，否则会……”
“大妞！”张二柱喊了一声，扶着李月蝉退后，看着张小蔓的眼神痛心而不忍，“你……”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觉得很恶心。”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说出这句话，可她还是说了，张小蔓看着搀扶在一起的两个人，所有的感知都消失殆尽，视线侧过去，碰到了石头上的盒子。她又笑了笑，“你们还不走？”
“你……”张二柱又说了一个字，胸膛起伏剧烈，李月蝉身体向下面落了落，他半抱着李月蝉往外面走，“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多么精辟而又亘古不变的一句台词，张小蔓颓败的顺着石头滑坐到地上。
可那又怎么样？
所有以任何理由想要抛弃或者放弃她的人，她都不会原谅。
张小蔓抱过盒子，打开，玉镯子在灰暗的洞里只是一块普通的玉，在光线耀眼的条件下才会熠熠生辉，金色的盒子像是被繁复的图案缠绕，她看着上面那只像是野鸡又像凤凰的鸟类，到底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鸟的嘴里含着一颗珠子，张小蔓伸手摸了摸，那个地方微微凹下去了一块，她又仔细摸了摸，仿佛还是平滑的，并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张小蔓将盒子抱在怀里坐了一会儿，安静的夜里只听到轻微的风声，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她也不是胆子很大的人，突然却什么也不害怕了。
脑子很清醒，再清楚不过刚刚发生的一切，她又被莫须有的理由抛弃了一次，并不是心存怨怼或是不甘心，而是感觉很疲惫，奇怪的是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如果一切只是梦，一切醒来之后又能回到最初，饥饿与寒冷都能最真切的感受身体，那该有多好。
那里还有疼爱她的外婆，还有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关心照顾的弟弟，还有加不完的晚班应酬不完的约会，还有没日没夜的穿梭在钢筋水泥大城市的生活，还有她喜欢的炸鸡和啤酒……
还有伤心难过能一醉方休，高兴快乐能独舞一曲，打打拳练练武也是好的……
至少一个人的生日能定个蛋糕。
张小蔓将头埋在臂弯，好像很难过却不想哭出来，期待有个人能出现在眼前，却又害怕后续不是朝自己想的方向发展，身体年轻了所以人也年轻了，有点控制不住脾气。
而他们都离开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没有谁会为了她留下，张小蔓用头点着手臂，一下，两下，三下……
他们不知道吧，今天是她的生日，是张小蔓的生日，以前的她和现在的她都是同一天的生日，她今天刚好十岁。年轻了心却老了，想哭都觉得没什么好哭的。
还以为今年的生日会有什么不同，原来也只是她一个人的日子而已。
第五十四章 赶早
张二柱和李月蝉的意思是等过了年，有人来接她就跟人走。
张小蔓不知道是谁要来接她，但大体上离不了李家就对了。
但不管怎么说，一家人还是要离开的，到县里去，去了能干什么张小蔓心里有些想法，却不想去完成了。
可一想到张小桃和张小福亮晶晶的眼睛，还有张大福少年老成的样子，张小蔓将满腹心事收在最底下，坚持一下还是打算先卖点毛皮，再问问房子的价格，能买的话就凑合着买一个小一点的院子。
张大福过了年就要上学堂，张小蔓原本一门心思想效仿祝英台的故事把张小桃也送去上去，等热情过后她才知道她的想法有多么离谱。
即使张小蔓认为张小桃是张二柱最聪明的孩子，要是她能有一番作为张二柱和李月蝉一定能老有所依，张大福太早懂事本也是好的，就是性子过于敦厚，至于张小福，猴孩子一样的调皮鬼，要是他的性子能稳定下来倒是一家最能依靠的人，不过现在还看不出，只能等以后再看看。
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张小蔓想着要离开的事情就提不起劲，冷冷的空气里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倒是比张小桃还没有精神。
今天一大早李月蝉就把三兄妹都叫起来，张小蔓一晚没睡，李月蝉没叫她她就自己主动起来了，张大福他们并不知道大姐和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早上那么一件小了不能再小的事情，没一个人看出来有哪里不对劲，张小蔓却因为一大早这件充满隔阂的事情心情开始发堵。
张二柱在厨房简单煮了一些吃的，就是些野菜和昨晚吃剩下的野物，汤汤水水的荤素搭配在一起，张大福他们吃的心情很满足，又总是想着到县里就是过好日子，三个孩子都笑容满面的。
张小蔓食不知味，等看见张小福喝完汤习惯性的舔着碗，她才猛然想起这个家有多么穷。
这两天被好些事情缠身她都忘了家里真正的情况，看见张小福那可怜巴巴的举动她顺手将还没开始喝的汤递了过去，被李月蝉伸手挡了一下，“等一下还要走很长的路，你自己要吃饱了没人会等你。”
气氛一时很僵硬，张小福呆呆的放下碗看看娘亲看看大姐，张大福停了筷子，张小桃一小截骨头刁在嘴里吸吮的力道一停骨头掉了下来，砸到木桌上好大的一声。
张小蔓笑不出来，勉强提了一口气说道：“我能坚持的住，让他们吃饱一点。”
“随便你。”李月蝉收回手端起碗喝汤，几下喝完了抹了一把嘴出门去。
张二柱摸着后脑勺对张小蔓抱歉的笑笑，也是快速喝完之后把剩下的野菜汤水分给四兄妹，追着李月蝉而去。
张小桃看着碗里多出来的吃食很开心，刚笑了一下就被张小福拐了一下，她气呼呼的想要说话一看二哥和大姐都没说话，没人给她撑腰她便偃旗息鼓了。
张小蔓和张大福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的什么都没说静悄悄的吃饭。
以后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会发生这样的事，张小蔓低着头喝汤的脸上很沉重，最后还是没吃完张二柱分的吃食，分给三个小的之后也出了门。
不一会儿张大福带着张小福和张小桃也出来了，一起站在院子中央，李月蝉和张二柱从正屋里出来，两个人都是又背又扛的，张大福过去想帮忙被李月蝉拒绝了，张小蔓便没有过去自讨没趣。
一切准备就绪，一家人便要上路了。
才刚打开木门隔壁胖三婶家的门便开了，胖三婶和胖三叔一起走出来，胖三婶手里包着圆鼓鼓的一些东西，胖三叔搓了搓手。
“这些是给孩子们准备的，路上带着吃。”胖三婶把包裹拿给李月蝉，眼睛里晶莹剔透的东西一闪一闪，“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你们要多多保重啊。”
李月蝉鼻子酸涩，手上不断推拒，看也看得出来包裹里都是煮熟了的鸡蛋，差不多是胖三婶胖三叔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她怎么能收下，“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又不是没准备，你们可就剩这点东西了，给了我们你们吃啥？”
其实李月蝉真的没有准备熟鸡蛋在路上吃，两只鸡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一准是卖了换成钱，家里储存的鸡蛋也定是到了别人家里，他们一家所有吃的东西都是李月蝉连夜烙的几张饼，应该是昨天下午李月蝉就开始准备了。
大饼比较耐饿，就不知道面粉又用什么才换了来。
胖三婶是知道李月蝉精简的，说是一回事又怎么舍得真给孩子吃鸡蛋，好些人家的鸡蛋都是坐月子或是招待贵客，有重要的事情才会拿出来吃，李月蝉坐了这么多次月子没有一次舍得吃鸡蛋，更别说好好的只是赶路而已，于是她使劲一把将鸡蛋塞在李月蝉的怀里，双手挡着没让李月蝉还回来，生气的提高音量骂道：“这都什么时候呢还跟我较劲，要是你真想着为我好，以后我到了县里你可不要不闻不问啊，就算你想赖账鸡蛋的钱我也会去找你要，到时候保管多要点利息才能偿还，你可莫要舍不得！”
一番说辞让李月蝉泪眼汪汪，想再说点什么又觉得矫情，把还是温热的鸡蛋抱在怀中，她哑着声音说道：“你可要来啊，到时候我就等着你了，你要是不来看我放不放过你！”
她比胖三婶小了很多，平常相处因为谈得来像是姐妹一样，可以说在张家村李月蝉最舍不得的人就是胖三婶了，想到十来年的种种，两个人不禁抱头痛哭。
胖三叔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与张二柱的性格很相像，李月蝉与胖三婶也是因为性格相投才会走得近，才会把张小蔓当作自家孩子一样的疼，他们还不知道张小蔓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胖三叔对张小蔓憨憨的说道：“要好好孝敬你爹娘啊。”
第五十五章 路途
李月蝉痛哭的背影一僵。
张小蔓笑着回答：“我会的。”
胖三叔就对张二柱点了点头，搓了搓手不知道后面要说啥了。
胖三婶擦了擦眼睛，笑呵呵的对李月蝉说道：“大妞是个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
李月蝉又是一僵，连张二柱都变得有点不自在。
“你说得对，她是个好的。”李月蝉僵硬的回答胖三婶的话，离别的不舍之情被一两句话冲淡不少，拉着胖三婶的手拍了拍，“我们这就走了，你们以后也要多多保重，一定要来找我们啊。”
胖三婶和胖三叔同时点头，“一定。”
张小蔓看胖三婶不像是随口说说的样子，难道他们也打算着去县里？
李月蝉招招手让张大福三个站在一边，将院门关好了，简单的把房子交给胖三婶夫妻照看，一步三回头的走上离家的路途。
沿途的风光也没什么好看的，没心情的人看什么都提不起劲，张小蔓只顾着看脚下的土地，想着她的一番豪言壮举还没有实现就离开这个最初的地方，下次回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景，又想着或许也不会再回来了，东想西想时间过的很快。
一下子走出去很远，没什么值得特别留恋的，只一个地方，张小蔓从看得见开始就没移开过目光，直到错过了看不见也没回过头，错过了便错过了，三日之期。
那个约定或许也没那么重要，张小蔓一边看着落叶飘下一边想着，缘分太浅的人多见一面少见一面又能怎么样，要是还能相见那就是相见之后的事了，一切又不一样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
这么一走，便到了冬天。
冬天奔走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要出门的人都是选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谁会冒着寒风顶着饥饿还疲倦的走在路上，那人准是脑子有病。
所以这两天张小蔓都觉得自己是脑子有病，没病何必让自己遭这份罪，看着几个小的更是觉得病大了，念念叨叨的李月蝉先给病上了，张小蔓于是不敢再病不病的想了，改想着运动健身，这一回她又能强身健体了，很二的觉得李月蝉能被她念叨好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只是往往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李月蝉一病就像是所有的症状都要赶着出来，以前最多休息几天就好的人，现在都休息好几天了还不见好，张二柱快急死了。
张家村到县上只要三天的时间，只是到了最近的县城看着县里的人穷苦的生活，李月蝉决定再走远一点，连续经过两个县城都差不多的样子，到了第三个县城，张二柱终于决定停下来。
张小蔓一家停留的县城叫做甘霖县，曾经一个有名的诗人经过，因非常喜爱甘霖遂做了一首诗《甘霖》，后世流传下来便改名叫甘霖县，奇怪的是改名之后甘霖县真的就像甘霖一样，通常都很顺利。
李月蝉知道李月蝉有一点文人的诗情画意，甘霖县和前两个县并没有多大差别，关键是名字好听再加上传说也挺好，估计李月蝉就决定居住在这里。
可并没有因为甘霖县的传说李月蝉就好一点，扶着瘦了只剩皮包骨的李月蝉进了一家客栈，一家人总算有时间好好的打量打量，这一打量就发现每个人都瘦了。
最厉害的除了身体虚弱还生着病的李月蝉，没想到张大福是第二个瘦得厉害的人，张小蔓总觉得张大福几天不注意似乎长高了不少，这也不能抹灭他很瘦的原因是因为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张小蔓很自责，一路上因为和李月蝉的隔阂她非常心不在焉，想着不久她要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更是郁闷加难过，忽略了三个小的让他们吃苦了，她这一静下来就愧疚不已，可事情都发生了她改变不了，只能在后面的日子尽量弥补。
李月蝉很舍不得住客栈，之前路途中也有睡在农户家里的情况，或是到破庙将就一晚，住农户家说两句好话给一点点好处也就成了，住破庙更是不需要破费，因此想着花了钱住客栈李月蝉心里很不高兴。
还好张二柱和张小蔓统一战线，两人都觉得李月蝉的身体才是大事，住的好坏最影响一个人的身体，李月蝉再怎么生气放冷气也没让张二柱改变决定，说到底李月蝉是一个很封建的人，有时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很能在她身上体现，张二柱一定要做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反对。
住的事情就解决了，接着就是看病的事情。
李月蝉开始死活不愿意请大夫，张二柱被他说了很久便听了她的，两人都想着住的好了，吃的也好一点，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可睡一觉起来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李月蝉都开始发烧了，张小蔓没管张二柱和李月蝉在一边磨嘴皮子，私自拿了不少的毛皮，带着张大福出了客栈。
大一点的地方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张小蔓想卖东西问几个人就能知道方向，几个人问下来各有各的说法，人家见张小蔓带着张大福两个人挺可怜的，瘦巴巴的一身破烂不说还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嫌弃还是热情，几句话就把重要的线路说清楚了。
张小蔓寻思一会选了几个方向，都是偏向热闹一点的地方，带着张大福扛着毛皮勇敢的走过去。
合着人群的方向溜达了好几圈，张小蔓对这里的货物交换有一点大体的计算。
一只鸡大概能卖到五十个铜板的样子，大一点肥一点的能到六七十，如果是兔子相差也就十来个铜板，这些都是活物。
如果是毛皮，赶巧了现在是冬季，比活的还要贵上一点，处理好的没有损坏的，普通的都能卖到八九十的样子，好的要是色泽柔软度什么的能看上去就不俗，自然价格会更高。
甚至都能高到一个很离谱的价格，如果是稀有动物的毛皮。
第五十六章 买卖
张小蔓计算一下手里的毛皮，又到医馆问了问一副药的价格，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一副药要一百个铜板！
李月蝉的样子没个三四副药是吃不好的，甚至要更多，也就是说张小蔓还想着能拿来买房子的钱给李月蝉看病就要花出去了，这还是没算请大夫的费用只是药的，要是再加上请大夫的钱这都还有点紧巴巴的。
张二柱的手里能卖到钱的毛皮没几张，大多都是有人能买就算不错了，多的还有单独摆在一边的肉，这里的腊肉不必现代的腊肉，现代的腊肉要比鲜肉还贵，可这里的腊肉卖都没人卖，也就是说不会有人买，那只靠毛皮的话真真是别说看病，接下来生活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其实药也算不上贵了，现代看病吃药才是让很多人都头疼，相对来说搞清楚银钱的兑换关系，张小蔓还算能接受这些价格。
甘霖县卖东西找对地方价格还是很让人心动的，有的卖东西的人要是不巧被有钱的人看中，光是赏钱都要比货物的真正价值还多，张小蔓急着办事前没工夫和一帮人蹲在街上自己叫卖，保险起见她也想早一点把手里的东西脱手。
她可是有注意到好几个人都看着他们姐弟两个，不管是不是要抢东西的，她不是对手也没能力和人拼博，再说还有个张大福呢，她走了就是他要但起家的责任了，万万是不能伤到的。
张小蔓眼睛打量了好几个铺子，在一个不是很出众也不是很落魄的铺子门口停下，又望了望里面的情形，她带着张大福走了进去。
“老板，你们要不要毛皮？”张小蔓将手里的毛皮一个劲往铺子上面摆，摆完自己的又摆张大福的，一旁的伙计打量一眼哎哎哎的叫唤着走了过来。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这样胡来，没看着一旁还有排队的人啊？”伙计朝张小蔓姐弟摆摆手，“看什么看，还不到后面排队去！”
张小蔓只得重新拿起毛皮带着张大福到后面排队。
一边排队她眼睛就闲不住打量起来，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能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机灵点总是没错的，一两句话中得到商机也不是不可能，于是她很注意听前面那些人交易的对话。
听了半天也没弄懂卖家手里拿的是什么，张小蔓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移开目光，这一转就看见另一个同样手里拿着毛皮的，张小蔓专心打量着他。
此人打扮上看着就是一般的猎人，穿的很简单也很粗旷，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双眼睛特别的炯炯有神。
他手里拿着一张上好的兔毛皮，雪白无暇光泽耀眼，张小蔓自己都有点心动。
“我们这里不收毛皮。”这话是掌柜的说的，语气很不屑一顾眼睛却还是不住的打量毛皮，他状是很为难的说道：“你要是急着用钱我这边也不是不能通融。”
张小蔓知道他这是想压价钱，只怕心里想着这次要是宰着这一桩生意，回头不定能赚好多，心里偷着乐呢。
就怕猎人着了他的道，好好一张毛皮贱卖了。
果然猎人听他这么一说就露出为难的脸色来，低头想了想，在伙计催促的叫喊里问道：“那您看能值多少钱？”
张小蔓敢保证伙计和掌柜这一来一回的私底下没少练习，配合的多好。
掌柜的伸出两个指头。
猎人试探的问道：“两百个铜板？”
掌柜的摇摇头，两个指头晃了晃。
猎人看掌柜慈眉善目的，大胆的往上抬了抬价，道：“二两？”
掌柜的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猎人，张小蔓也看白痴一样看一眼猎人，一开始就说低了，后面哪里还有往上抬价的，都不懂看脸色，掌柜的明明是嫌两百个铜板都高了好吗？
猎人吞咽了一下口水，张小蔓以为他会说出掌柜想要的价，没想到猎人傻乎乎的问了句，“那是多少？”
这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呐，看来他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又何必让别人来伤害。
“二十个铜板。”掌柜的比比两个手指，态度坚决，“一个铜板都不能再加，你要的话马上就给你钱，不要的话请下一个。”
要是掌柜的眼睛能藏的再深一点，手能不要握紧，她是真的相信了掌柜的不在乎。
猎人估计也看到了，那么好的眼神看不见才是怪事，只是没想到他并没有生气的离开，而是恳求的看向掌柜，“您这是我跑的第五家了，要是您都给不了我高一点，我拿什么去救命！”
也是个有急事的，只是也太天真了，以为两句话就能打动掌柜？在生意人的眼里，人之常情不知道能算个什么东西。
掌柜的表情更加放松，还得意洋洋的摸着胡子，“你都跑第五家了相信我给的价也不是很低，不愿意走就说明我还给高了，我没给你压价就算不错了，你还想我陪本呢。”
十个做生意的九个都会这样说，张小蔓都习惯了，只等着看猎人是妥协还是另外想办法。
却没想着猎人突然就跪在了地上，对着掌柜的就磕起了头，嘴里还不住的说道：“您是个大好人，甘霖县的老百姓都说您是最公正的……”
张小蔓嘴角抽搐，本来被吓到的表情舒缓一点。
“我家娘子自从小产就身体孱弱，我进了好几次深山也没得到好一点的毛皮，家里还等着回去抓药救命，就请您大发慈悲多给一点吧。”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什么都不管的只是砰砰砰的磕头，“您的大恩大德我永记在心，来世一定做牛做马回报……”
“哎，哎哎……”掌柜的站起来绕开一点，转头不知道骂了句什么，回过头却是满脸无奈的说道：“你这是折我的寿呢，还是想逼迫我，跟你说了我都多给了你还这样，难不成想耍无赖？”
猎人可能也是没辙了，眼泪都顺着脸庞流下，声声悲切：“我媳妇都昏迷三天了，大夫说今天没有人参吊命就没救了，这是我家现在最贵重的，我都保存四五年了，要不是家里实在没钱又遇上急事，谁会贱卖这么好的毛皮啊！您行行好吧，求您了！砰砰砰……”
第五十七章 相帮
“你的意思是我坑你了？走走走，没得晦气我的铺子，你的宝贝我也不要了要不起，你走吧！”掌柜的被气到，叫来伙计想赶走猎人。
猎人还不死心，扑上去抱着掌柜的裤腿哭诉，“求您了，求您了……”
“走走，赶紧拉走！”掌柜向猎人踢了一脚，猎人一时没防备被踢倒在地上，伙计找来两个人架着他往外走，猎人变得狼狈而又不堪却毫无办法，死心眼的被拖着走还在求情，掌柜一甩袍子重新坐在柜台上，“下一位……你干什么？”
张小蔓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她的确走了出来，并且还很不高兴的看着掌柜。
前前后后的人看向这边，伙计那里也停了下来，猎人没看见张小蔓这边的情况还在央求掌柜能回心转意，张小蔓终于有点想到她想干什么了。
其实掌柜和伙计串通起来压价是很正常的事情，有的人有经验自然不会给他们得逞，一看就没经验的自然只能被宰，猎人那张毛皮张小蔓凭借现学现用的本事，大概估计也能值个五两银子，这是至少，遇到行家可能还能超出很多。
可猎人那一张一看就是呆傻的脸，掌柜的不蒙他还能蒙谁。
所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做生意不就是能多挣点就多赚点，白白放过就是慈善家了。
张小蔓走向伙计……身边的猎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对猎人说道：“你的毛皮我买了，多少钱？”
现场有很久的寂静。
不知是谁第一个笑场，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笑声传出，张小蔓还没弄懂这些人笑什么，张大福已经走了过来，拉了拉张小蔓的衣角，通红的一张脸上满是羞愧，说道：“大姐，我们买不起……”
他的声音很小，最多一米以内的人可以听到，可伙计的耳朵太灵敏了，更何况早就伸长了脖子等着能听到张小蔓说什么，这边张大福话音刚落，那边伙计已经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指着张小蔓哈哈大笑，道：“没钱，买不起，哈哈哈……”
“呵呵呵……”
有关系的没关系的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连猎人都向张小蔓投来了怀疑的眼神，张大福一张小脸绷不住，拉着张小蔓想立刻离开，张小蔓安抚的拍拍他的手，高声说道：“慢着，我话还没说完。”
张大福快急死了，忍不住跺了跺脚。
张小蔓将手里的毛皮抓紧一点，对猎人说道：“你相信我，我能给你银钱治好你娘子的病。”
“哈哈哈……”
“就她？”
“一个小叫花子也口出狂言，自身不保还想帮别人，俄傻了吧？”
张小蔓立刻不高兴了，她做什么关旁人什么事，怎么这些人就是闲不住？
而后自己在心里也想了想，有点明白的点点头。一看她的样子就是好几天没吃饱过了，再加上风餐露宿披头散发，就算脸有点白皙也因为这几天没什么时间照看脏兮兮的，破破烂烂的一身，还有手里也等着卖出去的毛皮，她是脑子有病了才会和掌柜杠上吧？
还等着说好话捧一捧掌柜看能不能把毛皮卖个高价，一转眼居然把掌柜先得罪了，张小蔓活了几十年还是觉得她不够淡定。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小蔓站在铺子里边，往门外打量几眼，这会儿赶集的人增加了，街上的人还蛮多的，吆喝声买卖声不断，这边民风也不是很封建，也有一些要好的小姐妹相携一起逛街，其中就有两人是长得很出类拔萃的那一种。
张小蔓深吸一口气看一眼猎人，猎人眼巴巴的看着她，见她看向他闪了闪眼睛，张大福抓着张小蔓的手丝毫没松，恨不得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掌柜不耐烦的翻着白眼，伙计拉起猎人的手臂又想从外面拖，张小蔓走出门外。
大历朝是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张小蔓不知道按照一些老办法行事会不会出错，不过总该试一试的，她看着那两个美丽的姑娘从眼前走过，追上去两步说道：“且慢。”
两个姑娘听到声音停下来，转身看见是张小蔓在叫她们，有点莫名其妙的问道：“你叫我们？”
张小蔓注意到两个姑娘的打扮并不一样，左边那一个略高一点，面容要白皙很多，一身浅紫色长裙衬着一张芙蓉一般的脸，鹅蛋脸上一双杏眼就算笑着也感觉很冷，嘴角微微的上翘，小嘴很红润，琼鼻若脂，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容易亲近。
右边那一个就喜庆多了，不但穿了大红色的裙子还戴了一副很张扬的金色的头饰，张小蔓弄不懂那是什么饰品，三角形的样子像皇冠一样，中间是空的悬着一颗红宝石，亮闪闪的快闪瞎了她的眼，平平常常的一张脸，看不出哪里出众，但因为周身的不俗，倒是让人觉得她才是主角旁边的紫衣女人才是配角。
两人都披着斗篷，在这个其貌不扬的县上，一看就是临时路过出门赏风景的，这些人一般都不是普通人，身边怎么也得有十七八个侍从跟着才算正常，却不知道侍从为什么都不在身边，而紫衣女人脸上还有轻微焦急的神色，刚刚说话的却不是她而是红衣女。
看来紫衣女人身份没有红衣女尊贵，气势却凌驾于红衣女之上，红衣女就是电视里小说中说的那种被利用的人，因为身份高贵很有利用价值被当作垫脚石了。
张小蔓一通乱猜，先给两人定位了角色，看紫衣女不是好说话的人情绪还很焦急，转头对着红衣女说道：“两位仙女姐姐长得那么好看，要是再能得到同样好看的毛皮做成衣裳，肯定会更好看的！”
可能是习惯了做生意前要先夸奖别人的优点，张小蔓脸上微微的笑着拍着两女的马屁，心里却在想，商人本性啊，平时她到不觉得她也会很市侩，一旦遇上事情就管不了那许多了。
第五十八章 游说
红衣女一听先眯了眯眼睛，理了下衣袖说道：“你好大的胆子。”
口气平平常常张小蔓却听出杀气来，腿一软就想跪下，心里也告诉自己，凭借多年的电视剧电影小说的剧情来看，这个人搞不好就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人，弄不好还是一个公主什么的。
那她不是踢到铁板了？要不要跪？
紫衣女在张小蔓被一句话说到傻愣愣的时候开口了，声音很轻柔，但不是她本来的语气语调，被刻意改变了，“红妹不妨听听她想说什么，说不好再打杀也不迟。”
也是劝阻吗？是火上浇油吧。
不过这红衣女真的叫什么红啊，那不是太俗气了？
张小蔓瞅准了空档自然要赶紧给自己找出路，也真的有点后悔一时冲动了，毕竟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只是一个人，只是一抹孤魂野鬼，要是消失了半点化学作用都不会有。她指了指猎人，两个女人一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猎人什么都不懂只是回看她们。
张小蔓想扶额，这个猎人太不识相了，她都为了他豁出去了他就不会长点眼色？不过谁叫她要冲动呢，只能自己收拾残局。
张小蔓走到猎人跟前看了好一会儿猎人，在红衣女忍不住又要发脾气的时候果断的抽走猎人手里的兔毛皮，张大福快步走过来还没靠近，张小蔓就眼神示意他不要过来，因为背对两个女人她们没看见，张大福却辨认了张小蔓的口型猜出来是叫他走，张大福摇了摇头。
张小蔓又想扶额，一个个都是傻的。
她拿着猎人的毛皮到了美人跟前，未语先笑，道：“仙女姐姐看看好不好看，好看的话您买了好不好？”
她这话是对着两人说的，原因是之前那一番对白她摸出来了，红衣女看上去和本质上可能都是比较好糊弄的，就是脾气不太好，要是她一个不高兴张小蔓话还没说可能就永远别想说出口了，紫衣女看上去不好说话，但是谁叫人家想装着呢，想装着做好人，或是想装着给别人看，不管是什么原因你要装着就只能一直装着了，那之前好心后面也该好心才对，那她起码不会让张小蔓很快就玩完了，让她参与进来张小蔓就多一点希望。
但愿她想的没错，张小蔓一边思考一边让自己说话能顺溜一点，她抬高一点毛皮，一边在上面抚摸一边尽力说道：“好光滑的毛啊，看上去还一点杂质也没有，摸在手里舒服极了，拿着还很轻巧，带着走也方便，这一会儿我手都觉得暖和不少了，仙女姐姐要不要摸摸？”
推销她没什么经验，不过介绍东西少不了就是赞美和自我感觉良好，要是客人还能配合一点点，那就最棒了。
但她还是想的太美好了，两位美人根本就眼也没眨一下！张小蔓泄气。
紫衣女人似笑非笑，红衣服的先忍不住嚷嚷道：“你个臭叫花子就给我们看这破玩意，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这张毛皮有什么好看的！”
她手一挥就像是要发出一道命令，张小蔓眼睛都睁大了，紫衣女拉了拉红衣女的手臂，轻笑着说道：“我觉得还好呢。”
红衣女不依的跺了跺脚，说道：“婉姐姐，你看她拿来的都是什么东西，给我踩一脚我都不愿意！”
“但是确实很白啊，你穿上一定很好看。”紫衣女点了点兔毛皮，真像那么回事的点着头，打趣红衣女说道：“要是二爷看见了，不定有多喜欢。”
说完就掩着嘴轻笑起来，红衣女又羞又急，撒娇的蹭了蹭紫衣女，“我才不是喜欢他，我才不要喜欢他呢，哼。”她背过了身。
紫衣女安抚的对她说道：“好了好了，我不就是说说嘛，知道你最不喜欢二爷了，谁都知道。”表情很认真，说完她自己却先笑起来。
红衣女坚持不住，转过身来娇嗔的说道：“婉姐姐，你再这样说我，我也要说你了。”
“好了，不说了。”紫衣女投降的说道：“谁说得过红妹啊，再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声音低下去，许是想到了不高兴的事情，脸色也暗淡下来。
红衣女见她这样，赶紧道歉，急急忙忙的说道：“是我不对，我不该提婉姐姐的心上人，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再也不说了。”
紫衣女叹息一声说道：“不怪你，都是我自己没本事，他要走也是应该的。”
“才不是呢！”红衣女大叫一声，说道：“是皇……是哥哥不对，是大爷不对，回头我就找哥哥说清楚，一定让大爷先娶了你再走，让他想一走了之也不行！我们找哥哥说去，哥哥一定会听我的，到时候让大爷带着你一起走，那不就成全了你的心意，也算是给大爷找了个美娇娘，让他敢在外面沾花惹草！”
紫衣女痴痴的笑：“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二爷头上去了，我可是知道二爷很乖的，你管太紧小心他溜走了。”
“他敢！”红衣女柳眉倒竖，“我才不会让他溜走，到时候他就是我一个人的！”
“你呀，还真是……”紫衣女宠溺的看着红衣女，眼看着后面又要没完没了，张小蔓站一旁忍不住插嘴道：“两位仙女……要不要再看看毛皮？”
沉浸在各自世界里的两位美人被张小蔓不识趣的打断对话，皆是对后面要说什么没了兴趣，红衣女甚至凶狠的说道：“你再说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这么凶！
张小蔓倒退一步，没心没肺的同情起那个什么二爷来，被这样的女人看上，料想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紫衣女站出来做好人，可能是心愿达成了，焦急的神色没有了，笑得很开心满足的说道：“你这个要多少钱，我买了。”
张小蔓一呆，愣愣的看着她。此女不笑高高在上吊足了人的胃口，一笑仿佛冰雪融化，男人只怕心都要被她笑酥了，所有最好的都捧着奉献给她，还看她想收不想收。
第五十九章 成交
红衣女呵斥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她还做了个剐的动作。
张小蔓赶紧递上毛皮，自然不能顺杆往上爬狮子大开口，而是换成委婉的口气说道：“仙女姐姐喜事将近，心情好随便给点就成，多少小的都要感谢你。”
红衣女满意的点头，“还算你识趣！”
张小蔓真怕她后面就会说出一句免费给的话，还好紫衣女已经取出了钱袋，一锭亮晶晶的银子放在张小蔓手心，足足有二十两的样子，嘴里还漫不经心的说道：“够不够？”
“够，够了。”张小蔓变得有点结巴，倒不是这钱很多，而是她真的穷很久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过的就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现在看见这么多银子多少有点感慨。
紫衣女蹙起眉头，张小蔓一呆，红衣女已经又呵斥道：“够了还不退下！早就受不了你一身的臭味了，现在还留着不想走，你有何用意？”
张小蔓真是没想到她身上的臭味已经到旁人不能忍受的地步了，条件反射抬手闻了闻，也还好啊，却因为这一番动作又被红衣女嫌弃了，“臭叫花子，哼！”
她把猎人的毛皮递给红衣女，想着也算是达到目的好事一桩，却不料红衣女一直没伸手接，张小蔓疑惑的看着两人，难不成还要送货上门？
她哪里知道红衣女平日银钱都不会随身携带的人，哪里会接手打心底就看不起的一块来路不明的毛皮，紫衣女还好是带了银子，否则就算两人想买，银子不在身上也不可能那么快达成张小蔓的目的。
紫衣女顺手接过毛皮，还对张小蔓笑了笑，“辛苦了，退下吧。”
脾气那么好，估计真的心里很高兴吧，装也装不来那种满足的笑。
张小蔓退下，等两女走远之后才抬眼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却不知道远去的两人说到什么好玩的事了，红衣女转过头看了张小蔓一眼。
张大福红着眼睛走过来，却固执的不看张小蔓，只低着头站在她身边。
张小蔓叹息一声，知道他一直在旁边看得很担心，是她太冲动了。
旁边观看的人，包括掌柜和伙计适才都没出声，现在亲眼见证张小蔓将一块毛皮换了二十两银子，一个个都羡慕不已。
猎人却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傻愣愣一语不发的盯着远方。
想什么呢？
张小蔓走到猎人身边，把银子给他，“拿去吧，给你娘子治病。”
她也是多少心里的往事被勾起了才那么冲动，想着猎人的娘子也是小产之后生病的，不免多说了一句，“以后别让你娘子受累了，也让她少吹点风，好好养着会好的。”
就不知道李月蝉会不会落下病根了。
猎人摆了摆手，拒绝道：“不用，这是你的，你只需给我二十个铜板就成。”
还真是个傻子。
张小蔓由此对猎人刮目相看，看他也是个倔脾气的，硬要给他他一定不会收下，转身拿起刚刚随手放在铺子里的毛皮，径自走到掌柜前面，说道：“老板，这毛皮你收吗？”
那掌柜亲眼目睹之前的一幕，知道张小蔓不是好糊弄的人，更是想着以和为贵，遂弥勒佛似的笑着说道：“收，一定收。”
说什么废话。张小蔓一拍桌子，“开价吧。”
掌柜的仔仔细细看了张小蔓带来的毛皮，包括张大福的在内，偷偷觑一眼碉堡一样站在那里的张小蔓，心思一转，笑呵呵的说道：“你这毛皮可比刚刚那张差远了，这，这不好给价啊？”
张小蔓在心里翻白眼，说道：“多少钱直接说，不收我还要找下家，废什么话。”
掌柜气得胡子一抖一抖，奈何还有更多人看着，这送上门的生意还赶出去，以后他面子里子，财路还要不要了，只好憋着气和张小蔓讨价还价。
最后张小蔓差不多以每张毛皮五十个铜板的价格全卖出去了，最差的也以二十个铜板硬塞出去，她也明白没让掌柜吃亏，早些逛街可不是白逛的，在所有人佩服的眼神下，带着张大福出了门。
猎人一双眼睛都气红了，张小蔓以为他会冲上去给掌柜一顿暴打，没想到他鼓了半天眼睛还是平静了下来，低着头一语不发，这是自己在生自己的气了。
张小蔓走到猎人身边，因为猎人是跪倒在地上的，张小蔓不得不也蹲下，看着猎人不自在的表情说道：“知道为什么我能卖出去你卖不出去吗？”
猎人一语不发。
张小蔓想想也没什么好说的，拍拍猎人的肩膀，“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做事还是要多动动脑筋，必要的时候就胆子大一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就是这个道理。”
猎人红着一张脸侧过头，就是不和张小蔓对视。
张小蔓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想再说点什么，张大福轻声在张小蔓耳边说道：“大姐，你的手拿开啦！”
这话被猎人也听到了，脸色顿时更红。
张小蔓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很不自在的猎人，后知后觉的明白她做了一件多么不恰当的事情，讪讪的的将手背在身后，想了想又伸出来一只手，张小蔓将那锭银子递给猎人，“这是你该得的，收下吧。”
猎人红着脸摇头，“我不要。”态度坚决。
张小蔓没办法，又不能硬塞，只能转头看向张大福。
张大福被吓一大跳，知道大姐想叫他给猎人塞银子，头摇得像波浪鼓，他根本下不去手好不好，光天化日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孔夫子曰……
张小蔓瞪一眼张大福，张大福讷讷的低下头，她只好对猎人说道：“我手里也没零钱，这样吧，你跟我去换银子，找开了我就给你钱。”
猎人脸不红了，看向张小蔓的眼睛，意思是明明她就有二十个铜板的，怎么却说没有？
张小蔓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自然不能给猎人发现她的目的，于是站起来就走，“要钱就跟我走，不要就算了。”她就不信他不会跟着来。
第六十章 抓药
张小蔓带着猎人走向医馆，正好两个人都要买药，算得上是顺路。
事先张小蔓就打听好了信誉比较好的医馆，虽然一百个铜板一副药不见得李月蝉会领情，张小蔓却无论如何还要请一个大夫，这样算下来一下子她就要花出去几百个铜板，想想回去会接收到的目光，张小蔓觉得她有点自找苦吃。
猎人是个不善言语的，走在路上一刻钟左右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张小蔓未免人家说她自来熟，便是到了医馆门前，才堪堪问猎人一句，“大哥姓什么？”
猎人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哪里来的胆子，但行走江湖的人自然不拘小节，抱了抱拳说道：“在下姓木。”
“木大哥。”张小蔓也抱了抱拳，然后在大眼瞪小眼里，率先走进门。
这家医馆叫百草医馆，普普通通的名字，却有个很出名的老大夫每日免费看诊，张小蔓见识到真正的不求回报的医者父母心，对这家医馆更加信任，于是老大夫说一副药是一百个铜板她都没讲价，直接带着大夫往客栈走。
老大夫每日都很忙碌，还好今日看病的人不多，张小蔓礼节不到位，他便摇头晃脑的感叹一番，倒也没怎么为难张小蔓，只是当听到张小蔓说要先去猎人家给猎人的娘子看病时，老大夫还是很不满的冷哼一声，“山高路远的，姑娘是想累死老夫？”
张小蔓看了老大夫很久，也捉摸着让老大夫跟猎人走一趟只怕要遭罪，便让他先给猎人开几幅药带走，她把钱给了，再请老大夫与她回去给李月蝉瞧瞧。
猎人听到张小蔓这么一说，立刻摆手摇头，嘴里嚷嚷着不可，“这怎么使得？一副药那么贵，你不是要添上很多钱？不可不可。”
有的时候张小蔓觉得人太客气也是很麻烦的，他不愿意占她的便宜，张小蔓也不愿意占他的便宜，本来她是想着转一个弯把银子还给猎人，不过都这时候了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极力反对，张小蔓便又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她也没管猎人在一边眼睛瞪得像牛一样大，让老大夫酌情给猎人娘子开几幅药。
老大夫眼睛瞪得更大，气愤道：“姑娘以为我是扁鹊在世？这人也没见着，病症也没跟我说，就让我开药，恐怕华佗也开不出姑娘想要的药吧？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免得事后说我坑蒙拐骗！”
怎么好端端的就气上了，张小蔓是有点急迫没分清楚重点，便又说道：“那请大夫根据猎人说的给他娘子开药吧。”张小蔓让猎人走上前来好好给老大夫说一说。
猎人想着家里的娘子又想着待会儿要花出去的钱，正天人交战，张小蔓伸出手像是要抓上他的手臂，他便一大步走上前错开张小蔓的手，站在老大夫跟前结结巴巴的叙述。
老大夫挺好一会儿没听清楚，喊了张小蔓上前，“你来说。”
张小蔓摇头，“我也听不懂他说什么。”
老大夫想摔笔，张大福默默的走上前，尽量原话陈述猎人说的，老大夫哼一声开始专心致志写写画画。
张小蔓摸了摸鼻尖，怎么感觉她欺负老人家一样，她就是实话实说也没怎么着啊。
老大夫将药方递给伙计抓药，伸手摊开在张小蔓眼前，“四百个铜板，给钱。”
那么贵！张小蔓有一点点吃惊的表情，被老大夫看见了，讽刺的说道：“没钱看什么病，还不如睡一觉它自然就好了！”
张小蔓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老人斤斤计较，摸出还没捂热的铜板付了钱。
猎人沉默一会，对张小蔓说道：“钱算我向你借的，你写个字据我以后会还的。”
张小蔓毫不在意的挥挥手，“没关系，不用你还了，我这不是还多赚了你的么？”
老大夫不知道前因后果，听话也只听了个大概，以为是猎人被张小蔓坑了，在一边说风凉话，“世风日下，眼睛看着倒是水灵灵的，就是品行不好。”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品行不好了？张小蔓要不是忍耐十足真想这么问一句，说出的话却带着笑，“是，谢谢您的教导，我会记住并改正的。”
老大夫瞪眼，冷哼，彻底没再给张小蔓一个好脸色。
直到又过了几年，张小蔓在最狼狈的最危险的时候与老大夫重逢，还是那个脾气不好却医术了得的老人，一句话不对就喜欢哼哼，给人脸色看的老小孩，掏出了所有的身家给张小蔓养病，张小蔓才知道，不是所有好人都长的慈眉善目处事和善，也不是所有坏人都贼眉鼠眼专做坏事，就像他，他们。
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张小蔓看着一株人参思考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买下，其实买下她也没钱，但是，能不能买一点触须，就算只是触须那也是人参的触须，比很多东西都要营养几倍了，何况她要换银子。
二十两的银子猎人不打算要，张小蔓也不会全部收下，虽然很清楚猎人要是遇不到张小蔓，张小蔓要是遇不到大方无比的两个美女，这毛皮怎么也卖不出一两银子，这是猎人的性子决定的，但是既然遇上了也算是两人运气好，张小蔓一番交易很是担惊受怕了一场，那么就算是猎人给她十两银子来压压惊，这样可以吗？
于是张小蔓厚着脸皮跟老大夫买了一小截触须，那是真正的触须，风一吹估计就找不到了，花了张小蔓五两银子，她一边感叹这人参莫不是千年老参吃了能起死回生，那么贵！老大夫居然还一脸很肉疼活像她强买强卖，一边小心的将人参收好，把换开的十两银子递给猎人。
猎人很习惯了的推拒，张小蔓嗤笑，“不要就扔了，外面那么多吃不饱饭还饿着肚子生着病的，更有好多人都没见过银子长什么样，你娘子应该也没见过吧，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哄抢，反正我也不会要你自己看着办。”
第六十一章 甘霖
解决了猎人的事情，张小蔓带着老大夫回到客栈。
这一出去就是小半天，回来还带回那么多银子，居然有钱请大夫，李月蝉的脸色自然不会好，不过她的脸色早就不属于正常的，不好就不好张小蔓也没往心里去，催促着老大夫给李月蝉看病。
老大夫是看出来张小蔓不受家人待见，此时不借机说道两句他还算得上是老大夫吗？
“所以说小小年纪要学好，要不然家人都不会喜欢。”他这么说，看李月蝉病着都要冷着脸表示她对她的不满，得意的又说了一句，“要不是老夫看在你出手大方，就凭你个小叫花子也请得动我？怕是医馆的大门你也别想踏进去。”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要拿钱说事的，李月蝉作为一家最中心的人物，节俭都成了习惯，听到这些话哪里不会多想，更何况还不是她亲生的，头一扭，身一转，看病？不看了。
张小蔓杵在床前，低着头没说一句话。
在家里她向来不是放得开的人，更何况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老大夫为何如此看她不顺眼，她就长了一张不受待见的脸吗？
老大夫起身提着药箱要走，“病人还有精神生气就说明没什么事，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倒叫老夫白跑一趟，诊金还是要收的啊。”
李月蝉听到这里不干了，病都没看诊金还照样收，她不是吃大亏了吗？脖子一扭，虚弱的说道：“看，为什么不看，给钱看病天经地义，老人家都几十岁了也想耍无赖？”
老大夫胡子都气歪了。
这家人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仗势欺人的有，倚老卖老的有，他就没见过一个小姑娘那么不守规矩的，更没见过父母如此厌恶子女的，真想转身就走，却扫到那个小姑娘的眼神，叹了一口气只能自己对自己说，罢了。
其实张小蔓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隔了几千年的文化差异和一群古人在一起，就像是古人和原始人在一起，谁看谁都不像是一个种类，但长的却都差不多，古古怪怪的感觉要是一开始张小蔓就能掌控好，那也不会给张二柱李月蝉发现她是假的了。
那就是一种作为现代人的光环，得靠时间才能磨灭，一开始哪里那么神奇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那是异想天开。
所以只能说老大夫冤枉张小蔓了，她没想到这些问题，就算想到一点做的也还不够，所以才会被当成异类，幸好李月蝉没有疯狂的要张小蔓死，只是赶她走，要不然张小蔓一个人对抗整个时代，她哪里是对手。
张小蔓在心里反省，同时老大夫哼了哼被张二柱劝导一番，还是坐下给李月蝉看病。
大家闺秀李月蝉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了，她想装着都装不了，十年的生活早就改变了她这个人，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过往云烟是她的妄想，她死抓着不放的是她的执念，执念没让她变好，却更加小心眼了。
张小蔓看见她一脸怀疑的盯着老大夫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在老大夫再次被气走之前，张小蔓平静的对李月蝉说道：“老大夫医术很好，更不好拿病人开玩笑，你尽管放心。”李月蝉是想着老大夫会因为她之前的话不好好看病吧。
李月蝉冷哼闭上了眼睛。
老大夫看了张小蔓一眼，怎么会有子女称呼娘叫你啊你的，真是没规矩！
那么外露的表情张小蔓多少猜到了一点，只能苦着脸笑笑。
“这是药方，哪都能抓到药就不用去我那里了，老夫先告辞。”老大夫撂下一张药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客栈，张小蔓追出去给了诊金，又把老大夫安全送到才回来。
回来就是李月蝉讥笑的一张脸靠在床头，张小蔓不想和李月蝉再发生矛盾，放下抓回来的药转身又出了门。
因为图省钱李月蝉死活只让开一间房，张小桃晚上估计还能在床上挤一挤，张大福张小福估计要在凳子上应付一晚，张小蔓没觉得一晚上有多难度过，坐在角落她也能将就一晚，只是要等李月蝉睡下，她才能回去。
说起来也好笑，她其实大可以一走了之的，但人的一生只有家人才是一辈子都系在一起的，血浓于水，割不断的关系，张小蔓并不是真的想和这个家一刀两断，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哪里能没一点摩擦，更何况有的事还不只是摩擦，度过去就好了，还是一家人。
她也想试试是不是她真的没有亲情缘，那这一世又少了能亲近的家人，毕竟还是太苦了，她不想。
张小蔓游走在甘霖县的街头，不好的事情想一想就过去了，她开始专心想以后要怎么办。
作为一个理科生，她对于历史什么的简直是一窍不通，要不然她知道甘霖县处于怎样便利的位置，又怎会不给自己留点后路，所以有时候学理不见得就比学文好，至少像她这样重生的人，有满腹诗书壮胆也不会处处都是漏洞给人发现，再说学理的到了这种地方，你叫他发明电力，汽车，飞机……那是妄想吧。
张小蔓想，其实农业大学的人玩穿越重生应该最适应了，因为可以就地取材，她也能就地取材，就不知道资源能不能赶上她的思想。甘霖县是一个有发展的县城，找到一个可以坚守的职业，赚了钱买土地发展农业，要是还能当地主婆，小日子还是可以的，就是……唔，本钱从哪里来？靠她一个人也不行，合伙人到哪去找？
对了，她险些忘了，她是要走的人，也就是说甘霖县只能供她停留，那么她就不能搞后续发展那一套，要来一点快的，实际的，短时间能得到好处的。
那要做什么才好？什么才是一本万利一眼就能看到钱的？
张小蔓听着街边的吆喝声，摊位一个个顺着看过去，眼神定格在一处，捉摸良久，终于决定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