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神迹临身
阿普美昨晚住的大帐已经被清空,没被选上狼神武士的候选者都被其家人带回家中。
接下去的主角不是他们,连留在这里碍眼的资格都没有。
昨晚还腥臭的账内被清洗了一遍,到处撒上香料,桌上点了熏香,四处灯火通明,和昨夜简直是宛若两处。
一股热气在账内蒸腾而上,阿普美躺在水桶里,有些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一只手捏着白布滑过他的脊背,碰到伤口时阿普美一阵抽搐;
比起疼痛,他觉得被触碰到的位置更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比平时敏感了很多…竟有些痒痒的…
“痛了?”
阿普美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脸颊飞上两片粉红,把身子沉到水里更深些,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打的那样凶狠都不知道痛,现在怎么跟孩子一样?”
话是这样说,但那只手的力气还是小了些,却让阿普美感觉背上有火在烧般。
阿普美微微侧头,对上那张明媚的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阿普美急忙转头,在水下抱着自己双腿,以一种狭促的姿势坐在桶中。
阿普美这时候有点埋怨金帐的这个传统。
每一个金帐武士在角斗胜利后,都会由一名萨满亲自为他清洗全身,象征狼神为其身体祝福,从此武士的身体就能百毒不侵,刀枪难进。
这是金帐武士的传统,阿普美之前完全不知道,当看到自己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女萨满站出来要为自己洗沐时,原本凶狠的阿普美直接傻了眼;
阿普美傻乎乎的被带进了金帐,脱光衣服躺进浴桶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整张脸都涨红起来。
“你不用害羞,这是属于你的荣耀,你现在已经是金帐武士,就算你想娶我为妻,也不是不可能。”
阿普美背上一僵,少年的眼睛都直了,他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直截了当。
女萨满把白布浸入温水里,抚上阿普美的肩膀,轻轻擦拭着。
“我们边狼部的女孩都敢爱敢恨,就算我是萨满,也可以娶妻生子,但…只能在这金帐内罢了,比起那些老萨满,我更宁愿是一个年轻力壮的金帐武士。”
女萨满的声音吹进阿普美的耳朵里,把少年的身体都吹倒在桶中,若不是这个桶的高度只能可以容纳一个人,阿普美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淹死在里面。
“但是…若是你不娶我的话,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就像一首温情脉脉的歌曲唱到了高潮突然中断,女子的声音一下就没了温柔,变得有些公事公办的冰冷;
阿普美讶异于女子的转变,却不敢抬头去看背后的人。
“好了。”
阿普美被一阵溅起的水花打到了脸,抹去眼角的水渍,阿普美看向帐门的方向。
“剩下的就自己洗吧。”
女萨满走到帐门时转过身来面对阿普美,阿普美第一次看清对方。
“我叫央金,若是想娶我的话,你以后要努力些了,阿普美。”
央金对阿普美展演一笑后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氤氲着香气的帐内只剩下了阿普美;
阿普美坐在桶里,呆呆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帐门。
少年抚上心口,他觉得今天的心跳得格样的快。
…
入夜,金帐还是灯火通明。
今晚的金帐要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主角就是换了一身盛装的两个金帐武士。
金帐武士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祭祀狼神的高台。
在两人并肩走上台阶时,另一个通过考验的少年对阿普美恶狠狠的低声威胁道:“发着臭气的小子,你离央金远一点!不然我一定让你没有好果子吃!”
阿普美看着面前的台阶,冰冷回道:“那你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不给我好果子吃吧。”
两个少年怀着不同的心思走上了高台,大萨满已经在上面等待。
整个金帐中,有资格授予狼神武士身份的人,只有大萨满一人。
阿普美和另一个少年不敢在大萨满面前放肆,快步走到大萨满面前,躬身行礼。
“见过大萨满。”
大萨满没有回话,苍老的像树皮一样的脸看着面前两个鲜活的肉体;
大萨满举起金帐,依次敲了两人的肩膀一下。
“起来吧。”
阿普美和那个少年站起身来,但不敢抬头,垂头站在大萨满面前。
阿普美感觉自己站在大萨满面前渺小的如尘土般,甚至呼吸都开始沉重起来。
阿普美悄悄咬着一截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
大萨满面无表情地让开身子,他的身后是两张布满复杂纹路的石床。
阿普美看到那石床的一瞬间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祭献!
阿普美咽了口口水,此时大萨满苍老缥缈的声音传来。
“躺上去,接受神迹吧。”
阿普美嗫嚅了几下嘴唇,最终不敢开口询问,和那个少年一人躺在一张石床上。
冰冷的石床让阿普美心中煞凉,反观另一个少年,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幸福感,成为接受神迹的武士,必然会有非凡之力,成为武士之首也指日可待!
阿普美咽了口口水,听到大萨满开始吟唱他听不懂的咒语。
在那个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阿普美下意识就要从床上跳起,他有一股深深的危机感升起。
但无论阿普美的意念如何想让身体动弹,阿普美的身体都像被粘在石床上般,一动不能动。
如此异变更让阿普美心慌,他想到了狼神的审判;
以火来判定族人有无罪过,那这狼神的神迹又会是什么?!
阿普美眼睛瞪得浑圆,看着漆黑一片,没有半片云彩的天空,他感到了无穷的恐惧。
下一刻,他的眼前被一个东西盖住,就连火光都见不到。
大萨满伸手覆住阿普美的眼睛,淡淡道:“不用害怕,放开你的身心,迎接狼神神迹的降临,一切悲伤,痛苦都会离你远去,从今以后,你就是狼神的化身,你,就是这个草原最尊贵的存在。”
阿普美的嘴唇还在微微颤抖,他怕极了,就算大萨满说的再好听,他也看到了自己等下的命运。
反正到时候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再是他了。
“去吧。”
大萨满松开手掌,阿普美浑身颤抖起来,一股庞大到堪称伟力的力量从石床下源源不断的灌入他的身体内。
狼神,降临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所谓神迹
阿普美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被渐渐替代,一个声音隐约在他耳边说话,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很快阿普美整个脑海中都只剩下了这个声音;
他听不懂这个声音说什么,但却能知道它的意思。
‘把身体交给我…’
这就是狼神的神谕吗?
阿普美现在连悲伤和愤怒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意识被一点点驱离自己的身体。
我、我还不想死…
阿普美意识发出一声微弱的呐喊,就在阿普美意识要彻底消失不见时,一只手抓住了阿普美的头发,在剧痛下阿普美的意识一下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另一个意识霎时消失无踪。
恢复了五感的阿普美才听到自己似乎身处在动荡中,他已然从石床上摔下,现在躲在石床的残垣背后,而他面前的,就是那个女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阿普美大叫出声,这个大定女人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也是她能踏足的?!
“我不来你就死了。”
阿青没有回头,尽力调整气息,刚才强行突破大萨满的巫术,也让她受到了一些冲击。
阿普美一时心乱如麻,刚才遗失的画面现在重新涌回他的记忆。
这个大定女人携着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长剑从天而降,大萨满发出巫术阻拦,但在女人的长剑下,无论是神术还是大萨满都不能阻止她分毫,女人冲进祭坛后,直奔他的石床来,那时他已神志不清;
大萨满举起金杖,一道雷霆从天而降,就要落在他和那个女人的头顶上。
在千钧一发之刻,女人直接拉起他的头发,带着他迅速朝旁边滚去,在此之后,他就恢复了全部的意识。
“嘶…”
阿普美捂着自己脑袋,这个女人用力之大差点把他头皮都扯下来了。
阿普美举着拳头在阿青的背后虚晃一下,心里认定这个女人就是在故意折腾他,不然那么多地方好抓,干嘛偏偏抓了他的头发!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普美悄悄伸出头向外看去,看到的场景让他双目一下圆瞪。
大萨满身周浮着数道雷光,大萨满眼中也不再是人的双瞳,而是充斥着雷电之色。
咕咚
阿普美转过头来,咽了口口水。
这样的大萨满要如何对付?!
“喂,喂。”阿普美看着这个女人好像也没有想出去的样子,低声叫了她几声。
“干嘛?”阿青靠着残损的石床,回复剑意。
“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等。”
阿普美一个粗口差点爆出来。
现在这个情况等下去不就是等死吗?
“你不是很厉害吗?就算打不过大萨满还不能带我跑吗?”阿普美在生死关头又走了一遭,他现在终于知道金帐绝不是他发迹之地,只能是他的葬身之地!
“我不跑,还有好戏看呢。”阿青嘴角向上一勾,满脸嘲讽。
阿普美眨了眨眼睛,这个女人似乎挺有把握的?
“有什么好戏?”
阿青睨了阿普美一眼“你不想知道刚才差点降临到你身上的神迹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阿普美浑身打了个颤,刚才那种感觉他就算死都不想再体验一遍。
东西?
阿普美听出了阿青语气里的蔑视,心中也升起一个迷惑。
所以…那并不是狼神的神迹吗?
“来了。”
阿青淡淡说了一句,而后直接从石床后面站起,提着飞雨直面大萨满和他身旁已经坐起来的‘武士’。
阿普美见阿青站起,不好意思独自躲在后面,也慢慢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向祭台。
“没想到,你还敢来。”大萨满的大定官话这几日好了许多,似乎是为了阿青专门练习的。
阿青耸耸肩“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得不来。”
大萨满的眼神从阿青的脸上转到阿普美的脸上,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相比旁边的肉身,他最看好的是这个小子,堪比孤狼的凶性,若是神迹降临到他的身上,那该会打造出怎样强大的武士!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没想到这个小子和大定贼人真的有勾连,竟在最后关头被打断了仪式。
“阿普美。”
阿普美吓了一跳,没想到大萨满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在、在这,大萨满。”阿普美缓缓举起手,尽管大萨满现在算是他的敌人,但作为边狼的子民,他还是不敢对大萨满有丝毫不敬。
“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阿普美不语,他看着背对自己的那名‘武士’,就算他是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也知道刚才还跟自己针锋相对的对手已经完全变了个‘人’。
“那是狼神赐予的无上荣耀啊!”
大萨满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声,金杖指向阿普美,阿普美还以为大萨满身边的雷电要劈向自己,赶忙朝着阿青背后一躲。
但大萨满并没有用上巫术,动的只有一个人。
在阿普美的惊骇目光中,床上坐起的那个‘人’一下窜到了天上,再从天上直直落到他们和大萨满中间。
尽管从那么高的位置落下,连脚下的石板都被撞出道道裂痕,但那人竟像毫发无伤般,缓缓站了起来。
“他、他、他”
阿普美看到那人的脸,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阿青始终面无表情,摆出对战的姿势。
和阿普美一起接受神迹降临的少年,现在已然不是一副少年的模样,满脸皱纹横生,头发皆白,看上去说是大萨满的兄弟都有人相信。
但这个被抽空了气血的‘人’浑身却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那双眼里,再没了人的瞳孔,只剩下和黄沙一样的黄色。
“去吧,神的武士,杀光阻拦神的道路的一切敌人!”
大萨满发出命令,那武士小腿一蹬,从原地消失,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阿青面前,挥拳打向阿青面门。
阿青挥起飞雨,以剑身抵挡,但在武士的巨力下阿青竟连连后退数步,握着飞雨的手都颤抖起来。
大萨满从地上浮起,浮到空中。
那双满是雷光的双眸满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场虐杀。
一个大定贼人,正适合成为狼神武士的第一个猎物。
第五百七十四章 神说有罪
“此剑,牧羊。”
一截剑刃从入了魔的狼神武士后背刺出,但无物不破的剑意在这个武士的体内就像插进了沙子里一般,丝毫没绞碎有血肉的感觉。
武士的行动也没被这一剑所阻碍,反而顺着飞雨向阿青伸出了双手。
“哈哈哈哈哈哈,狼神座下最强大的武士,黄金武士,怎么会被你们这种不被狼神祝福的贼人伤到?挣扎吧,不管你怎么挣扎,黄金武士都会送你们下地狱!”
大萨满故意为了让阿青听明白,用大定官话在祭台上吼叫。
啧,真是麻烦。
阿青没有理会大萨满的胡言乱语,想要抽出飞雨与这个所谓的黄金武士拉开距离,但抽动时这人的身体竟然将飞雨死死吸住,硬是不让不阿青把剑拿走。
阿青见两只满是死皮的手就要碰到自己,当机立断,松开剑柄,脚尖一蹬,滑出一道距离。
在阿青的注视下,那个黄金武士的身体一点点把飞雨全部吸了进去,连剑柄都不留下,吸完后还冲着阿青桀桀狂笑。
阿普美早就吓得蹲了下来,但此时看到阿青手里没了兵器,阿普美赶忙跑到阿青身边,把自己父亲的长刀递给阿青。
“快!拿着!”
阿青看都不看阿普美:“我不用刀。”
阿普美大急:“现在还是你用不用的问题嘛!你现在连兵器都没了,还拿什么跟黄金武士打?!”
“黄金武士?”
这是阿青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阿青看着面前认不认,鬼不鬼的东西,毫不遮掩地鄙夷道:“如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狼神座下最强大的武士的话,那你们狼神就难怪只是偏居一隅的边塞小神了。”
阿普美突然无言以对,这人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侮辱起狼神来了。
大萨满也听到了阿青的侮辱之言,怒气瞬间上头。
“黄金武士!把侮辱狼神的亵神者大卸八块!”
大萨满发出命令半响,黄金武士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萨满这时才察觉出不对,那黄金武士的肌肤正在像水流一样滚动着,原本不该感到疼痛的黄金武士面上满是痛苦;
随着一声嘶吼,黄金武士就在三人眼下飞溅漫天,爆出一堆黄色的泥沙,满地都是那种非沙非泥,异常古怪的材质。
而在黄金武士站着的原地,一柄发着蓝光的长剑正在发出微微轻鸣。
异变使场面变得安静下来,大萨满盯着那柄长剑不说话,而阿普美则是有些激动,悄悄问阿青:
“原来你这把还是神剑啊!厉害厉害!比我的刀厉害多了!”
那当然!
阿青嘴上没有回应,但心里也有一丝得意、
这劳什子黄金武士真的是晕了头,竟然敢把她的飞雨吸进体内,要知道洗涤过剑灵的飞雨现在最爱干净,遇到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当然要碎尸万段不可!
“你们、你们好胆…”
大萨满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飞雨回到阿青手中,而那流沙一样的东西还在祭台上缓缓流动着。
大萨满越升越高,身边的雷鸣也越来越响。
本来还包围住祭台的萨满和金帐武士看到大萨满这幅模样,纷纷开始向外逃去。
大萨满生气了!
作为狼神的代言人,大萨满的愤怒并不亚于神罚!甚至有时候还更加可怕!
这个状态下的大萨满才不会管敌我之分,在他的目光内,一切不跪伏他的生灵,都要死!
“哟哟哟,这老家伙居然发飙了。”
阿辉隐在暗处,把所有的场景都看在眼里,他虽然一直在关注着大局,但眼神总是忍不住瞄到一个人的身上。
看到那个小崽子竟然直接贴在阿青的胳膊上,阿辉左脸皮忍不住抽了一下。
“王八崽子,小小年纪就不安分,不是有一个相好的了!还去勾引救命恩人!”
阿辉白了一眼,看到大萨满的术法已经蓄势待发,阿青身上的剑意也升腾起来。
若是两人硬碰硬的话,谁输谁赢不好说,这一片金帐是一定会被夷为平地了。
“这可不好,要保护自然,万物平等呀。”
阿辉双手开始结印,这一段时间他已经把大萨满金帐内的秘法偷偷学会了;
学着大萨满装模作样地赞美了一通狼神,一道波动随即从阿辉指尖传出,阿青和阿普美站着的祭台下开始隐隐有了反应。
“狼神说,罪人该死。”
大萨满眼中满是雷光,冰冷的眼神就像神灵注视蝼蚁般的生灵,金杖上的狼头竟像活过来般朝着空中嘶吼,雷光汇集在狼头嘴中,凝聚了一个极小的光点。
狼头对准被剑意覆盖住的阿青和阿普美,两者像是神话中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士在要挑战神灵的权威。
大萨满心中冷笑连连。
无论是多勇猛的战士,面对神威,只有殒身一途。
“罪惩。”
雷光汇作一点,就像一条极亮的线射穿夜空。
阿青还来不及反应那道雷光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好快!
阿青双眼一眯,这道雷光中的威力足以毁灭方圆百里的草地。
可她从没有怕过。
“此剑,牧羊。”
此时用剑意抵御已经毫无意义,阿青将护住她和阿普美的剑意瞬间汇集到飞雨剑尖一点,顺着剑心向前点出。
一点跟黑夜一样深邃的剑意从剑尖射出,两道光线,一蓝一黑,在祭坛半空相撞。
这片空间在这一刻恢复了宁静,气流不再流动,连月光都无法穿透到其中。
在下一刻,两股力量相撞的那个点开始坍缩,所有现世的事物,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都被这坍缩而出的黑洞吸进。
距离更近的阿青和阿普美感觉身前有一股大风要把自己吹入,阿青看了眼空中的大萨满,如果这时候跑的话只会成为大萨满的靶子。
只能保一个人!
阿青没有犹豫地拉住阿普美的领口,两人同时被吸力拉起,就在阿青最后一刻要将阿普美抛出去时,一阵来自洪荒的嘶吼震慑了二人的魂灵。
阿青一时愣在空中。
地下的祭台冲出一直金黄的大手,将阿青和阿普美一把攥住,拉入地下。
大萨满见此异变眼神一凛,立刻俯身飞下那个洞中,追逐金黄大手。
阿辉则是显出身形,深吸一口气,也跳入那个洞中。
随着众人消失在祭台上,祭台的封印重新流转,破出的洞口瞬间就被复原,一切都和上一刻前毫无差别。
第五百七十五章 静止之处
一切在这里似乎都凝固了;
阿青也成了这份静止中的一员。
不止是呼吸停止,似乎连体内血脉的流动和维持生机的种种都不再继续;
再这样一时半刻下去阿青就会永生永世滞留于这份静止中;
这是一处现世之物无法逃离之地;
但阿青却有另一个本不该在这世上存在的东西。
“此剑,牧羊。”
一道黑光在静止中亮起,而后静止的一切都缓慢动了起来,随着空间流动,阿青也从那个状态下释放而出,四方自动现身,护在阿青头顶。
阿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还没缓过来就四处寻找和她一同进入此处的阿普美。
“在这呢..”
阿青在落入这个地方前一直抓着阿普美的手,因此阿普美并没离她太远,就沉在不远处的空间里;
阿普美现在就像一只琥珀中的虫子,所有都被停留在了这一刻,就连那双眼眸中的惊诧恐惧之色也被保留了下来。
刚才她也是这样的嘛…
阿青伸手去抓阿普美,在四方的力量下,那层琥珀色物质缓慢退去;
阿青抓住阿普美的手,将其一拽,就把阿普美从宁静的状态中扯了出来。
“啊啊啊啊!”
阿普美一离开静止的状态就发出一阵怪叫,把刚才戛然而止的叫声补了回来。
叫了半天,阿普美的嗓子才渐渐弱了下去。
“这、这是哪啊?”
阿普美不自觉朝阿青靠近了一些,面对这种诡异的环境,只有旁边这个凶悍的女人才能给他些许安全感。
“不知道。”
在头顶四方的庇护下,阿青他们就像在一个气泡内般,漂浮在这处绝对静止的空间内。
只要走出四方,就算是命运,也会停留在此刻。
“我们怎么出去啊..”阿普美越发心惊,与他人争斗的血性在此刻消失无踪,这一夜出现的事物太过挑战他的极限,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狼神诅咒了。
“不出去。”阿青控制着四方,让二人慢慢向前荡去。
前面,有她想看到的东西。
…
这片静止就像一处深埋地下的汪洋大海,没人知道它从何而来,又在此呆了多久。
它不与外界相连,也不影响现世,只留下一个小小的井口,让世人知道它的存在。
自从这处地方的怪异被发现后,先民便在此处建了一处祭祀之处来镇压底下的邪崇。
万年一晃而过,就连这井口都被大地变动掩盖起来,而后人在先人的劝诫下,不断在这个位置加盖祭台,渐渐地,这里就成了这片草原上最为神秘的地方。
关于这个地下的传说有很多,但真相只有大萨满代代相传,只有他才知道,这个祭台下的力量有多么伟大。
大萨满站在中空的地洞中,看着脚前那个洞口。
大萨满眼中满是惊疑不定,这处可以让一切停止流动的空间只有他才知道其内的奥妙,但这里万年都没有出过什么岔子,怎么今天像有意识般直接出手把那两人抓了进去。
难道是…
大萨满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他缓缓跪到地面上,对着井口顶礼膜拜,嘴中念念有词。
“狼神…狼神….要降临了…”
在大萨满的传承中,不仅传下这个井口神秘力量的详情,更留下一个预言。
狼神居住在九十九重台阶之上,是天外天的主宰,虽然他的神眷投射到这片草原上,但狼神却不能临世,否则神身会被尘世的污秽玷污。
但天地终有一劫,狼神怜悯世人,愿投身人世,以人身降临,救灾渡厄。
而这个井口下的那片空间,便是孕育狼神的地方;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有资格成为狼神的母亲,唯一能容纳下狼神只有这片被他眷顾的土地;
土地以大地精华培育神子,神子降临之日,便是大地崩裂,万物归于宁静,神的子民统御天地之时!
大萨满满心激动,他已经无法自持。
这个时候大萨满一脉等了一代又一代,终于,终于他有幸能看到真神的面目了!
大萨满浑身因激动而抖动,在他身后隐匿了身形的阿辉看着大萨满如此,撇嘴心想这个鬼东西果然从老到小都是骨子里的神棍;
明明秘密就在自己眼前,也不想法去探索,反而造出那么多神话,自己迷惑自己。
什么狗屁神,这个世上唯有明月才最真实。
阿辉在心里赞颂了一下明月,而后便想要如何才能把这个大萨满引离洞口,自己好下去继续计划。
还没等阿辉想出法子,大萨满就替阿辉解除了这个烦恼。
只见大萨满身上不再颤抖后,便从地面爬起,整了整长袍,双手举着金杖举过头顶,右脚朝前一迈,毫不犹豫地坠入到井中。
阿辉看到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些神棍够狠啊,说祭献就祭献,哪怕要自己的命都没半点犹豫的。
阿辉佩服了一下大萨满的坚决,而后自己也飞入井口内,在飞入的瞬间,阿辉身上亮起一层月光,月光带着阿辉在沉重的空间内游走。
阿辉四望周围的场景,倒是和师父跟他交代的没有两样。
从怀里取出一块罗盘,罗盘的指针指向前方,阿辉跟着罗盘前进,他的目标已经不远了!
就在阿辉手里的罗盘指针因为越来越靠近那物而开始颤抖时,突然一只手在阿辉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抓住了阿辉的脚腕。
“哇靠!谁啊?!”
阿辉向后一看,只见一脸怒容的大萨满正看着自己。
大萨满陷在寂静中无法脱身,但那眼中的怒意分明在质问阿辉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辉吓了一跳,这个大萨满怎么会在这么深入的地方,他还以为大萨满只会沉沦在进口的位置。
但在这里,大萨满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用不出来,因此阿辉嬉皮笑脸的大萨满笑笑,伸手要把大萨满的枯手扯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辉讶异地抬起头,看着大萨满蠕动的嘴唇,心里咯噔一声。
这老鬼,不得了啊…
“死去!”
一阵波动惊动了所有的静止,波动顺着静止传到阿青他们那。
已经深入到静止深处的阿青突然站定,向后看去。
看来又有人进来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神迹之秘
这老鬼!!
阿辉靠着月光在静止中缓慢移动,在外眨眼就能瞬移千里的月光,在这里就像一只萤火虫陷入泥沼,只能拼命挥舞翅膀才能移动几寸。
而在这只萤火虫后面,有只残暴巨鳄正张着血盆大口奋力追逐。
“骗!子!”
大萨满的声音就像在唱默剧,嘴巴极为缓慢的张开闭合,声音也比往常慢了数倍传播而出,等再离阿辉一些距离,就连这些声音也陷入了静止。
阿辉回头看了看,那大萨满头顶还举着那根金色权杖,在静止中金色权杖发出淡淡金色,想来就是因为这个宝物才让大萨满没有陷入静止之内。
虽然大萨满现在速度极为缓慢,但阿辉可一点都不想进入他的攻击范围内;
这大萨满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合道境,就算是山人中也是一等一的老鬼,他这个刚刚破入炼虚的小家伙还不就是他盘里的菜?
阿辉奋力向前游走,大萨满紧随其后。
大萨满的狼头金杖上的眼睛发出一阵红光,随后阿辉发觉自己游走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被周边的静止给困住,骇得阿辉叫出声来。
这老鬼的金杖能控制这里的静止?!
“小、子,你、死、定、了!”
大萨满咬牙切齿的声音已经距离阿辉就在咫尺,在千钧一发之际,阿辉也不再藏拙,手上掐诀,背后一轮明月虚影升起,在明月的照耀下,静止又离阿辉而去,阿辉趁此与大萨满拉开一段距离。
奇怪。
阿辉看了眼身后的大萨满,心中怪异的感觉升起。
这老鬼怎么不用他的权杖让自己跑快一些?
此时的大萨满比起阿辉更像是被淤泥困住的野兽,行动缓慢,就连表情的变化都能看出每一丝细节。
阿辉继续保持着这个距离在心里琢磨。
那金杖看来并不能完全掌控此处,最多让大萨满害一害别人,但也不能保证也不是大萨满的疑兵之计。
不过…那金杖可是好东西啊…
阿辉心中一热,一个念头升了起来。
“大萨满!我在这呢!”
阿辉突然站立不动对着大萨满招手,任由静止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包围。
大萨满冷眼看着此人,心中知道其人必定有鬼,伸手挥舞金杖,红光闪动见,静止彻底将阿辉包裹起来,阿辉成了无限静止的一部分。
大萨满做好万全准备后接近阿辉;
他不信这个拜月教徒的鬼话,他要用摄魂术搜寻他的灵魂,找出他为何要来边狼部的真正原因!
大萨满的手缓缓伸进静止内,就在接触到阿辉额头的一瞬间,原本被静止困住的阿辉突然变成了一道月光绳索,顺着大萨满的手臂攀延而上,紧紧箍住大萨满的脖子。
异变突起,大萨满的反应力似乎也受到了静止影响,竟就呆呆被月光绳索困住,手里的金杖则被隐匿在一旁的阿辉本体轻轻接过。
“呵呵,我一直听闻大萨满是边狼部中最智慧的人,但今天看来,果然流言都不能轻信啊。”
阿辉从一旁钻出,捏着大萨满的金杖,还在大萨满面前调笑他。
大萨满双手扯着自己脖子上的月光绳,没了金杖,他在这片静止中半分实力都能以发挥。
“这根宝贝,我就笑纳啦。”
阿辉向大萨满举了举金杖,就要继续去寻找自己的目标,但还没前进几步,阿辉就又折身回来,面上已成了一片铁青色。
“为何会如此?”
阿青把握着金杖的那只手举到大萨满面前,那只手现在已然乌黑一片,其内血液凝滞,而这片乌黑还在继续向上蔓延。
已经快被静止困住的大萨满眼中露出嘲笑之色,阿辉铁着脸分出一道月光,让大萨满的头部不被静止所困。
“你真以为我族的圣物是谁都有资格拿的吗?”
阿辉没有言语,他有想过这根金杖上或许有些禁制,但他拿着的时候分明在自己手上覆了一道月力,为何还会中招?
“这是诅咒!”大萨满激动的对阿辉叫道:“一切没被狼神允许的人拿起这根金杖,就会受到狼神的诅咒!浑身血脉冻结,成为大草原上一尊石像,日日受人践踏!”
“哈哈哈哈哈哈!”
大萨满肆意地辱笑阿辉,阿辉看着自己的手皱起眉头。
对于他而言,失去一副皮囊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自己深陷这片空间内,还有要事要做。
阿辉用月力尽力阻碍那片乌黑的延伸,不再理会大萨满,转身就要去完成自己的目标,只要赶在诅咒完全侵蚀自己前出去这里就不用担心。
但在阿辉转身的瞬间,大萨满积攒已久的巫术终于吟唱完成。
“心将不宁,百孽缠身。”
一道黑色的烟雾从大萨满的嘴中吐出,悄无声息缠到了阿辉的肩膀上。
用出最后一道诅咒,大萨满心满意足地咧嘴一笑;
这个贼人,休想走出此间,危害边狼和狼神了。
只升起了这个念头,大萨满的身心就统统陷入到静止中去。
“混蛋!”
阿辉感受到这道诅咒,现在想躲也没地方躲,只能硬生生接下。
阿辉眉头皱起,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境似乎被上了一层枷锁,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状。
难道那老鬼只想碍我修行?
阿辉摇摇头,加快步伐,向罗盘指引方向而去。
阿辉和大萨满争斗的动静还没传出便被静止截住。
阿青和阿普美在四方的庇护下,顺利到达了静止的源头。
阿普美看到阿青突然停下脚步,也停下看了看四周,但和自己一路而来看到的一样,身边都是琥珀色的粘糊糊的东西;
阿普美忍不住皱起鼻头“为什么停下了?不是要找出口吗?”
阿青的眼睛深处浮现淡淡银光:“我们到尽头了。”
“尽头?”阿普美四周瞧了瞧,迷惑道:“这哪里是东西南北都不知道,你怎么看出这里是尽头的?”
阿青向后走了一步,抬头向上,似乎在仰望一个伟岸的巨物。
“就是这里…”
阿青喃喃自语,在剑心的眼睛下,阿青看到了自己一直想在边狼部找到的东西。
那些神迹的源头…
又一份世间原初之力!
第五百七十七章 又现封桩
他就像是从这个天地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巨人,顶天立地,撑起苍天,用自己的身躯为万物博得了生存繁衍的空间。
这个巨人伟岸至极,让人忍不住跪下膜拜。
但这可能是过去的他,如今的他,看上去有些可怜。
阿青站在一动不动的巨人脚下,剑心的眼睛能轻易看透巨人的本质,也能看到这巨人紧闭着双眼,胸口插着一支小小的木桩。
那木桩对于庞大的巨人而言多么微不足道,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东西,使无数的静止从巨人胸前流出,造成了这一片空间。
那木桩上的血色印记阿青看得一清二楚,是封家的封装,而且还是被视为禁忌的祭献封印。
“喂…你到底在看什么呀…”
阿普美一直站在阿青身旁,也随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去,但除了看到头顶也都是琥珀色的东西外什么都看不到;
而且现在这个大定女人身上不知为何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从来没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唯有…唯有刚才躺在石桌上接受神迹的那一瞬间,他才有这种相似的感觉。
就像…面对一个神,阿普美甚至有想要跪下去的冲动。
赶忙拍了拍脸,阿普美把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逐出,但阿普美低着头,不愿直视阿青。
“我要上去。”
顺着阿青的意愿,四方带着阿青向上飘去,阿普美赶忙紧紧抓着阿青的手腕,害怕掉下去又成了琥珀里的虫子。
阿青在封桩处停留了下,确定这是封家的祭献封印后便继续朝上,升到与巨人直视的位置才停住。
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阿青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悲哀的感觉,是巨人向她传递的这份情感。
他悲哀的不是自己被钉死在这里,而是悲哀世界将灭,万物不存。
阿青被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就仿佛是巨人直接在心中和她对话,把未来的走向隐约告诉了她。
为什么是我?
阿青正疑惑巨人为何要召唤自己而来时,剑心感知到身后有人靠近,向后一转,正正对上阿辉的眼神。
“是你。”阿青的语气中没有意外和激动,出奇的平淡,甚至是冷漠。
在剑心状态下的阿青,对于一切都看淡了很多,七情被屏蔽在剑心之外,因此对于阿辉的情绪也不再复杂。
若是他有什么阴谋,杀了就是。
“是我。”
阿辉停在阿青身前十几步的距离。
两人遥遥对望,就宛如昨日。
“你..没怎么变。”
“你也没有。”
阿辉已经回到在村子里的样子,和作为张辉时的他简直天壤之别。
“你来此处,有什么事吗?”阿青就像在和阿辉聊家常,但语气里却透露着冰冷。
阿辉嘴角咧开一丝苦笑:“自然是为你身后这个东西。”
“你知道他是什么?”
阿辉感慨道:“原创之始,大地本源,可以说是世间一切的母亲,给予生的希望的神。”
嗡
阿青手中飞雨微微抖动,发出一声轻响。
“既然你知道他如此重要,为何还要利用他作乱?”
阿辉摊摊手:“你也知道,我是拜月徒…呜,从你的角度来讲,我就是个拜月教徒,当然是无恶不作之辈了。”
阿辉如此坦诚,阿青也不再废话,举起飞雨对准阿辉:“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还没真刀真枪和你对过手。”
“我打不过你。”阿辉微微摇头:“至少在这里我打不过你。”
“你不想知道原初大地为何要唤你而来吗?”
“你怎么知道是原初大地让我来的?”阿青心里浮起一种不妙的感觉,若是是在外面,阿青一定一个字不听直接挥剑砍去或者转身飞离。
拜月教徒的话,往往都是引人入局的诱饵。
“我猜的。”阿辉又变成阿青熟悉的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孤身一人穿过北疆,还这么巧的就到了此处,一切的巧合我都只能归结于你身上的特别之处,加上你的剑心已经复原,已死的原初大地唤来神秘的剑心之主,这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吗?”
阿辉怕阿青还没等他说完就要大打出手,语速不禁加快:“想必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原初大地现在是这幅模样,他的心口为何插上了一个封桩,而且还是封家的祭献封印。”
阿青果然被阿辉这番话镇住,静静听他的回答,谁料阿辉居然两手一摊,撇嘴道:
“虽然我也很想告诉你,但我只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阿青现在处于剑心的状态下,脸皮还是不禁抽了一下。
“你在玩我?”
“我可没有。”阿辉连忙摆手,对阿青挤眉弄眼一通,然后对阿青身后努努嘴:“硬要说谁在玩你的话,你不如看看身后?”
阿青猛然感到一阵危机感从身后传来,向后一看只见原初大地浑身抖动起来,向阿青发出一股极为痛苦的情绪。
“那人逃了!”阿普美替阿青看着阿辉,就在阿青转头一瞬间,阿辉就化作一到月光向外窜逃,还把大萨满的金杖丢在原地。
被阿辉摆了一道的阿青对他更加咬牙切齿,但此时情况已经十分危险。
原初大地胸口的封桩爆出一阵红光,从那个伤口里流出的静止越来越多,整个空间的静止竟然都因此缓缓流转起来,原本困在静止里的一切都被静止绞碎,就算是时间也不例外!
阿青头顶的四方也缓慢转动去起来,显然静止的变化也给四方造成了极大压力。
“走!”
阿青拉着阿普美也朝着出口逃去,在经过金杖时阿普美顺手把它搂在胸前。
大萨满绝不会让金杖离手,金杖既然会出现在那个男人手里,证明大萨满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了。
若是能带回金杖,说不定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阿普美的小心思在下一刻就消失无踪,他看到身后的琥珀色突然像波浪一样向他们冲来,虽然不知道被打中有什么下场,但与生俱来的危机感告诉阿普美他绝不想尝试这种可能!
“快、快点!”
阿青沉着脸,拉着阿普美在静止中穿梭;
他们身边的所有静止都活跃起来,压缩着空间,要把一切碾成碎末。
第五百七十八章 铁帐将军
一道无形的丝线从剑心手心流出,顺着剑心全身流动,不一会就裹住了剑心。
无形的牵丝似是在给剑心做包扎,剑意不再肆意从剑心身上的孔洞流出,只有些许剑意从缝隙中钻出。
阿青坐在巨大磨剑石旁的断崖旁,底下尽是万年来知名剑客的剑痕,剑道弥漫。
她要借这些剑意修复自己的剑心!
夜已深,今夜没有月光,月亮被一团浓云遮掩了全身。
断崖边也因此一片黑暗,此处没有烛火,若是不走近,谁也看不到这里还坐了一个人。
阿青盘腿坐着,身边无形剑意将她整个人裹住,若是林宗老此刻来看,定会惊骇异常。
阿青简直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把自己沉入了大海中央般。
阿青脸上表情浮现出一丝狰狞,身子也因痛苦而不断微微颤抖。
她白日受的伤在彭莒的净火下已经尽然恢复,但此刻的她,却在承受比那些皮肉之伤更痛苦百倍的伤痛。
那些剑客的剑道看到阿青就像鲨鱼看到血肉般,一个个争先恐后朝着阿青体内钻入。
阿青放开心神,让剑心直面这些剑道,自己则是将精神紧绷住,不让自己的本心迷失在这浩瀚剑道中。
阿青做此冒险举动,是因为她发现让剑心与不同剑道交战,竟可以让剑心有所反应!
白日她与那位修行柳势的女侍剑人交手时,一开始还不曾察觉,直到最后被逼到绝路,阿青才猛然感受到剑心的异变。
同时一股熟悉的感觉从手心传出,阿青使出牵丝,以出其不意的控剑术击败了此女。
牵丝再现给了阿青一个大惊喜,但让阿青更加震惊的是牵丝从剑心手中流出竟自己包裹住了剑心,使剑心内的精纯剑意不再外流。
尽管剑心上的伤口并没有减少一个,剑心也始终闭眼无法调动,但这却给了阿青一个想法。
或许唤醒剑心的唯一方式就是和不同剑道交手,逼剑心站在极限,破而后立!
阿青用內视看着体内的剑心和纷繁的剑道,心里也没什么底。
她经历过被剑道诱惑的危险时刻,要不是孤清影的剑道将其唤醒,怕是她已经沦陷在这么多剑道中。
义无反顾的选择再独自面对这些剑道,原因有两点。
一、就算阿青叫上林七七甚至林宗老为自己卫道,但剑道并不是有形有质的外敌,而是无形之物,本就是由心所感,就算一个人实力再强,他也无法插手别人心中之劫。
至于第二点,那就是阿青也有自己的倔强,被林宗老在生死之间锤炼那么久,但遇到用上武势的侍剑人,她竟如此不堪一击,这样的打击也让阿青想要修复剑心的更加强烈。
她知道自己的仇敌绝不是普通人,比起这些侍剑人,她的仇敌正一道人要强上千倍、万倍!
而且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更不会手下留情,如果她连这些侍剑人都无法击败,要如何去跟正一道人要回自己的公道?!
剑道开始攻击阿青的剑心和本心,阿青眼前只觉得浮现一个高如崇山之人,此人的背影顶天立地。
他缓缓转过身来,阿青浑身都止不住颤抖,只见那双淡漠的眼中深处有一柄巨剑,多看一眼,那剑就会大上一分,直到最后阿青觉得自己眼前都被此剑充满,那剑刃就横在阿青脖间,阿青觉得自己动一下就是个人首分离的下场。
但巨剑并不想伤她,而是缓缓把剑柄转向阿青,剑身发出轻吟,似乎在鼓励阿青抓住剑柄。
只要抓住了,这柄可以劈天换地的巨剑就是你的了,你就是天下剑背影最高大的那个人,谁都没办法阻止你要做的事。
但下一瞬,阿青眼前的场景如斗转星移般尽数变换。
阿青到了一片黑暗内,无尽的黑暗几乎要把阿青吞噬,就在阿青被绝望包围时,一点星光从阿青眼前亮起,而后无数星光点亮黑暗。
只是一个眨眼,阿青眼前就变成了繁星遍天,更有道道流星从阿青身后划过,阿青看向旁边那道流星,里面包裹着的分明就是一柄宝剑。
而那天上,悬于空中,照亮黑暗的,也都是柄柄宝剑!
这是自由的剑道。
一点最亮最纯的星光落到阿青身前,里面那柄剑淳朴无奇,但阿青知道只要拥有它,从此海阔天高任鸟飞,就算是无尽的夜空,她也能凭自己照亮一切。
但阿青没有伸手,她知道这些剑道的目的。
它们在诱惑她,这些剑道都希望阿青踏入其内。
这不是陷阱,而是真正的馈赠,只要握住任何一柄剑道,阿青都能瞬间参悟此道,取得先人的宝藏,一夜合势,成为天下绝顶剑客。
但这不是她的剑,她不要。
阿青向后退了一步,眼中清明,四周的场景又开始缓缓变换,阿青默默看着,看着这些剑道把最本质的东西展现给她。
山川、湖泊、日月、四季,天下间的各种道理,难以把握的人心,这些剑道应有尽有。
阿青看到那些剑客领悟自己剑道时的样子,无一不是意气风发,甚至阿青还看到了孤清影。
她站在群山之巅,面对狂风骤雨,浑身被雨水打湿,十几个日夜后,天色终于放晴,但孤清影却不干了,举起飞雨对准老天,轻声命令。
“我还没看够,继续给我下。”
天中将要散去的黑云停顿片刻,而后重新聚集,按着孤清影的心意,暴雨、细雨,只要孤清影想看什么雨,她的那方天地就只能下什么雨。
如此霸道,如此随性。
阿青和此时的孤清影对望一眼,才知道什么叫做千年武道第一人。
但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阿青谁的剑都没接住,抵住了诱惑,维系了本心。
那些剑道见无法诱惑阿青,就开始半强硬的把阿青留在自己的剑道内,逼迫她参悟此间剑道,阿青无力反抗,只能守住心中的那点信念。
“我不要你们,我只要我自己的。”
第五百七十九章 四方剑意
黑压压的铁骑兵就像一股黑潮,朝着阿青他们踏蹄而去。
浑身裹着剑意的阿青如战神般,但她身后却还有两个人。
“你带着阿普美走。”阿青低沉的声音从剑意中传出;
阿辉苦笑了一句道“我办不到。”
“什么意思?”
阿青环顾四周,她最多只能挡住两面的骑兵,另外的骑兵足以把阿普美踏成粉末。
“我的神魂…出了些症状。”阿辉满嘴苦涩,现在的他比起一个凡人来也没多出什么优势。
阿青不再言语,大军已经到了她的身前。
“喝!”
阿青双手持剑,将飞雨插入祭台上,剑意如火花般向四周四溅,剑意溅射到前头的铁骑兵上,将其身上的铁甲刺穿,瞬间就把那些穿在铁甲里的骑兵变成了血人。
受伤的骑兵摔下马去,虽然重伤,却还留了一条命。
冤有头,债有主。
阿青要算账的人是那个狼将军!
狼将军站在骑兵之中,看到阿青阻碍住骑兵前行,不管摔下马的骑兵死活,下令继续前行。
“无畏!踏山!”
骑兵齐喝一声,那声浪滚上天际,就连黑云都为之一滞。
阿青从这只骑兵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势’,不是单纯的武势,但威力却远胜一个武者的势。
“你就没有逃命的手段?”
阿辉沉默一息“我有张千里神行符,但只能再带一人。”
“你带他走,到北疆城中汇合,你若是想走,把他交给林星轮便是。”
“那你呢?”
阿青冷若冰霜的眼神看向万军中的狼将军。
“我,还有事做。”
阿辉拿出符箓,运用剩下的法力催动,随之他和昏迷的阿普美化作一道黄光消失在祭台上。
没了后顾之忧,阿青朝着前方的骑兵挥出一道剑意,骑兵大喝,用一股类似‘势’的力量挡住阿青的剑意,但阿青的目标不是他们。
牵丝!
阿青射出飞雨,趁着骑兵被剑意滞碍的时间,从骑兵上头飞过,直取狼将军首级!
狼将军瞳孔一缩,手上长刀一颤,举刀与阿青对击,但就一击,狼将军座下的战马就倒退数步。
飞雨!去!
阿青召出四方,用剑背打晕围上来的骑兵,飞雨则是裹着剑意杀向狼将军
飞雨有灵,尽管梦势雨势皆散,但孤清影的绝世剑法还在其上;
单靠飞雨一剑,竟一时也压制得狼将军无法前行。
“铁骑兵!无敌!”
阿青渐渐陷入铁骑兵的包围圈中,阿青越打眉头皱的越紧;
尽管她处处留人性命,但这些兵士却丝毫不顾自己同伴死活,就算脚下就是一个昏迷的同伴,他们也毫不犹豫驾着马蹄踩下。
被阿青打晕的铁骑兵多半都死在自己同伴骑下,而且随着那些骑兵死亡,剩下的铁骑兵身上那股‘势’越来越浓,敌意也愈发明显,甚至开始在压制阿青。
这到底是什么?!
阿青不愿纠缠,用牵丝抽身离去。
“回去吧!”
就在阿青跃起时,头顶突然像有只大手,把她一把打回到铁骑兵中。
这一打还打散了阿青身上的剑意,阿青眼中银光浮现,进入剑心状态,四方铛铛几声挡住攻上来的长枪长刀,而后重新涌起剑意,站在骑兵之中,浑身涌起上古战神的气息。
铁骑兵军的‘势’被在阿青进入剑心状态后突然一滞,而那些奋不怕死的铁骑兵也勒住缰绳,退后一步,看着阿青的眼中多了些惧怕。
阿青剑心发出感知四处探查,这附近还藏着一人,而且那人说的是大定官话。
“大王子!这是我边狼部的事,还请你莫要插手!”
狼将军一边抵御飞雨,一边向那人喊话。
蓦然!
阿青转向一个方向,从铁骑兵的缝隙中看到了在包围圈外的一人;
那人身后站着两个高大身影,而正主一身贵气,锦衣玉袍,胸前还有一团祥云团,正笑着看自己,只是那笑让阿青非常不舒服。
大定人?
阿青随即猜出此人身份,这人还不是一般的大定人,其上的贵气比之林星轮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边狼部?而且还被狼将军奉为上宾?
阿青在剑心状态下很多事情都能用最简单的思绪推论出来,阿青差不多想清楚前因后果后,出剑打到两道剑意,一道朝着狼将军的方向,一道朝着那不明身份的大定贵人方向。
由四方击出的剑意其内杀意散去,多了一股厚重感,所到之处骑兵尽数被压倒;
大定贵人处身后的高大身影站在正主前面,身上浮起相同的武势,合力阻挡四方剑意,尽管两人连连后退,但四方剑意还是在他们手中消弭于无形。
而击向狼将军的那一道四方剑意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飞雨克制的狼将军没有余力再抵挡剑意,尽管铁骑兵在狼将军身前组成一道人墙,用他们的‘势’替狼将军挡了一挡,但在四方剑意面前,这些‘势’就像薄纸一般,一捅就破。
混蛋!
狼将军已经忘了自己上次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但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狼将军翻身下马,躲过剑意;
飞雨还在追击,不让狼将军有上马的机会。
就在狼将军在马下不断与飞雨纠缠时,突然感到危机靠近,而后头上一道凉意袭过,立刻就有什么东西落到自己脸上。
狼将军伸手摸了下让脸上刺痒的东西,浑身随之僵住。
那是他的头发,如今已经凌乱不堪。
狼将军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那人,后牙紧咬。
飞雨回到阿青手上,阿青一手持飞雨,一手持四方,割下的狼将军断发在两人中间飘荡,而后落到地上。
“这是利息。”
阿青举起飞雨对准狼将军。
“你杀了人,杀了我的人,必然有天要血债血偿,但我不愿因此让大定和边狼部发生大战,所以这笔账先记在你的脑袋上,等哪天时机成熟,我自会向你来取。”
阿青身上的剑意退去,露出阿青的眼神。
眼里的杀意绝做不得假。
阿青拉过一匹战马策马而去,狼将军还陷在生死一线的惊惧中,竟忘了让人追击。
第五百八十章 大军压境
一道无形的丝线从剑心手心流出,顺着剑心全身流动,不一会就裹住了剑心。
无形的牵丝似是在给剑心做包扎,剑意不再肆意从剑心身上的孔洞流出,只有些许剑意从缝隙中钻出。
阿青坐在巨大磨剑石旁的断崖旁,底下尽是万年来知名剑客的剑痕,剑道弥漫。
她要借这些剑意修复自己的剑心!
夜已深,今夜没有月光,月亮被一团浓云遮掩了全身。
断崖边也因此一片黑暗,此处没有烛火,若是不走近,谁也看不到这里还坐了一个人。
阿青盘腿坐着,身边无形剑意将她整个人裹住,若是林宗老此刻来看,定会惊骇异常。
阿青简直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把自己沉入了大海中央般。
阿青脸上表情浮现出一丝狰狞,身子也因痛苦而不断微微颤抖。
她白日受的伤在彭莒的净火下已经尽然恢复,但此刻的她,却在承受比那些皮肉之伤更痛苦百倍的伤痛。
那些剑客的剑道看到阿青就像鲨鱼看到血肉般,一个个争先恐后朝着阿青体内钻入。
阿青放开心神,让剑心直面这些剑道,自己则是将精神紧绷住,不让自己的本心迷失在这浩瀚剑道中。
阿青做此冒险举动,是因为她发现让剑心与不同剑道交战,竟可以让剑心有所反应!
白日她与那位修行柳势的女侍剑人交手时,一开始还不曾察觉,直到最后被逼到绝路,阿青才猛然感受到剑心的异变。
同时一股熟悉的感觉从手心传出,阿青使出牵丝,以出其不意的控剑术击败了此女。
牵丝再现给了阿青一个大惊喜,但让阿青更加震惊的是牵丝从剑心手中流出竟自己包裹住了剑心,使剑心内的精纯剑意不再外流。
尽管剑心上的伤口并没有减少一个,剑心也始终闭眼无法调动,但这却给了阿青一个想法。
或许唤醒剑心的唯一方式就是和不同剑道交手,逼剑心站在极限,破而后立!
阿青用內视看着体内的剑心和纷繁的剑道,心里也没什么底。
她经历过被剑道诱惑的危险时刻,要不是孤清影的剑道将其唤醒,怕是她已经沦陷在这么多剑道中。
义无反顾的选择再独自面对这些剑道,原因有两点。
一、就算阿青叫上林七七甚至林宗老为自己卫道,但剑道并不是有形有质的外敌,而是无形之物,本就是由心所感,就算一个人实力再强,他也无法插手别人心中之劫。
至于第二点,那就是阿青也有自己的倔强,被林宗老在生死之间锤炼那么久,但遇到用上武势的侍剑人,她竟如此不堪一击,这样的打击也让阿青想要修复剑心的更加强烈。
她知道自己的仇敌绝不是普通人,比起这些侍剑人,她的仇敌正一道人要强上千倍、万倍!
而且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更不会手下留情,如果她连这些侍剑人都无法击败,要如何去跟正一道人要回自己的公道?!
剑道开始攻击阿青的剑心和本心,阿青眼前只觉得浮现一个高如崇山之人,此人的背影顶天立地。
他缓缓转过身来,阿青浑身都止不住颤抖,只见那双淡漠的眼中深处有一柄巨剑,多看一眼,那剑就会大上一分,直到最后阿青觉得自己眼前都被此剑充满,那剑刃就横在阿青脖间,阿青觉得自己动一下就是个人首分离的下场。
但巨剑并不想伤她,而是缓缓把剑柄转向阿青,剑身发出轻吟,似乎在鼓励阿青抓住剑柄。
只要抓住了,这柄可以劈天换地的巨剑就是你的了,你就是天下剑背影最高大的那个人,谁都没办法阻止你要做的事。
但下一瞬,阿青眼前的场景如斗转星移般尽数变换。
阿青到了一片黑暗内,无尽的黑暗几乎要把阿青吞噬,就在阿青被绝望包围时,一点星光从阿青眼前亮起,而后无数星光点亮黑暗。
只是一个眨眼,阿青眼前就变成了繁星遍天,更有道道流星从阿青身后划过,阿青看向旁边那道流星,里面包裹着的分明就是一柄宝剑。
而那天上,悬于空中,照亮黑暗的,也都是柄柄宝剑!
这是自由的剑道。
一点最亮最纯的星光落到阿青身前,里面那柄剑淳朴无奇,但阿青知道只要拥有它,从此海阔天高任鸟飞,就算是无尽的夜空,她也能凭自己照亮一切。
但阿青没有伸手,她知道这些剑道的目的。
它们在诱惑她,这些剑道都希望阿青踏入其内。
这不是陷阱,而是真正的馈赠,只要握住任何一柄剑道,阿青都能瞬间参悟此道,取得先人的宝藏,一夜合势,成为天下绝顶剑客。
但这不是她的剑,她不要。
阿青向后退了一步,眼中清明,四周的场景又开始缓缓变换,阿青默默看着,看着这些剑道把最本质的东西展现给她。
山川、湖泊、日月、四季,天下间的各种道理,难以把握的人心,这些剑道应有尽有。
阿青看到那些剑客领悟自己剑道时的样子,无一不是意气风发,甚至阿青还看到了孤清影。
她站在群山之巅,面对狂风骤雨,浑身被雨水打湿,十几个日夜后,天色终于放晴,但孤清影却不干了,举起飞雨对准老天,轻声命令。
“我还没看够,继续给我下。”
天中将要散去的黑云停顿片刻,而后重新聚集,按着孤清影的心意,暴雨、细雨,只要孤清影想看什么雨,她的那方天地就只能下什么雨。
如此霸道,如此随性。
阿青和此时的孤清影对望一眼,才知道什么叫做千年武道第一人。
但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阿青谁的剑都没接住,抵住了诱惑,维系了本心。
那些剑道见无法诱惑阿青,就开始半强硬的把阿青留在自己的剑道内,逼迫她参悟此间剑道,阿青无力反抗,只能守住心中的那点信念。
“我不要你们,我只要我自己的。”
第五百八十一章 北疆大战
“什么?!”
“北疆军是如何跨越神绝之地的?!”
狼将军霎的一下站起,披上狼袍,拿起大刀;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吩咐亲卫召集大军。
“不知道,那北疆军就像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就出现在边境上,没有一个斥候和探子回来汇报过,就连我们巡守边境的武士也被统统截杀,属下也是侥幸正骑马换防,远远看到这一幕,赶忙回来禀报!”
跟在狼将军身后的大王子听那个骑兵叽叽喳喳说了一堆,虽然没听懂说了什么,但看狼将军现在这个表情,显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狼将军铁青着脸对亲卫吩咐数句,心中也在悔恨。
他对边境戍防实在太疏忽了!
千年里,边狼一直依仗着边狼部和北疆城中的荒漠,丝毫不担忧北疆军可以横跨千里到达边境。
荒漠中寸草不生,暗藏无数危险,一两个幸运儿或许可以在没有指引人的情况下侥幸抵达绿洲,但浩浩荡荡的几十万人,绝无可能横跨荒漠。
这也被边狼部人视为神眷,将这片荒漠称为神绝之地。
作为眷者,边狼自然有一条通往北疆的密道,而且边狼部中多骑兵,更有一支奇兵专训练荒狼为坐骑,可以轻易跨越荒漠;
千年来,边狼部就是靠着这一天大优势,在与北疆城中的战斗占尽先机,趁夜偷袭,烧杀抢夺后便再迅速返回,如鬼魅般,让北疆军一个影子都抓不住。
恨的咬牙切齿的北疆军也叫边狼骑兵为鬼狼。
但狼将军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今天这成‘鬼’的居然变成了北疆军!
到底是怎么回事……北疆军如何横跨荒漠的,而且是那样一支大军?
狼将军心中升起一股极大的危机感,此时身后传来一句大定话。
“狼将军阁下,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若是需要我帮助,请勿要客气。”
狼将军转头对上大王子那张精致的面庞,低声道:“此次,或许真要请大王子援手了。”
……
阿青皱着剑眉反驳。
“边狼部中也有无数无辜百姓,他们无罪,为何要屠戮殆尽?”
“呸!”
狄无敌身后一个将领上前一步,指着阿青的鼻子骂道:“这句话你跟受尽边狼兵害的北疆百姓说去吧!看看你这个大定钦天监少司会不会被人唾沫淹死!”
阿青没有理会辱骂,只是直直盯着狄无敌。
狄无敌把眼神从阿青身上移开。
“非军籍者,离场。”
狄无敌驾马从阿青身边走过,在那片绿洲中,一阵地面的抖动已经传了过来。
狄无敌单刀匹马现在边疆线前,看着另一边从地平线上缓缓而来的地平线。
“阿青,走吧。”
一个狄无敌亲卫上前来要带着阿青离开战场,阿青眉头还是紧皱,她觉得哪里不对,不该只是那人说的那样。
“阿青!”
阿青抬头,看向呼唤自己的亲卫,竟然是带着头盔的林星轮。
林星轮面色焦急,不愿阿青和舅舅发生什么冲突;
他知道在军营中舅舅就是一个独裁者,怕是母后在这里说话也不管用。
要是阿青固执己见,怕两人要先在两军中间打一场;
他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只能过来拉阿青。
阿青看着林星轮的眼神,微微点点头,调转马头跟他走到大军后方;
阿辉和阿普美也被解了绳索,阿辉背着阿普美跟在阿青的马后。
“你……也要参战吗?”
林星轮微微点头:“此战关键,舅舅倾全军之力,届时定然有些无法顾及的时候,所以舅舅就把我调来做他的亲卫,尽力护我周全。”
“可你还是要上阵杀敌的吧。”
“那是当然!”林星轮挺起胸膛。
“我是北疆军的一员,上阵杀敌是军人的职责!”
“那如果你杀入了边狼部,也会对边狼百姓烧杀抢掠吗?”
林星轮一愣,思考半响后摇头道:“我不知道,全听舅舅的命令。”
阿青闻言不再说话,林星轮转头看向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人。
晕倒的那个是上次他们抓住的边狼崽子,那背着边狼崽子的又是谁?
林星轮看到这人心里总有些熟悉感,而且还有隐隐的不适感。
那人看林星轮看他,也对林星轮展颜一笑,林星轮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心中的不适感越发加深。
这没皮没脸的模样,像极了那个混蛋!
“好了,阿青,你就先呆在这吧。”
林星轮带着阿青等人到了北疆军后的军营内,拨了一个军营给他们。
阿青看到这成片的军营就知道狄无敌是打定主意要发动大战了,在荒漠中送来驻扎这么多军帐和辙重,运用的人力财力难以想象。
“阿青。”林星轮看着阿青始终不说话,心里也有些不宁:“这些事你就不要想了,你不是军人,何必、何必自寻烦恼呢?”
“知道了,你去吧。”
阿青说完转身进了营帐,林星轮也只能无奈离去,和阿辉插肩而过时,两人相视一眼,林星轮看着这眼神越发觉得不对劲,直到阿辉也入了营帐还站在原地死死看着那人。
他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累死我了!”
阿辉一进账就把阿普美扔到地上,昏迷的阿普美还死死抱着旺达的头颅;
阿青安顿好兄妹二人,上前把旺达的头颅从阿普美的怀中取出,看着旺达沾满血污,紧闭双眼的苍白面庞,阿青眼前总是忍不住回忆起她温柔的笑容。
自己终究是给她和她的家人带来灾祸了。
阿青用自己的袖子把旺达的脸庞擦干净,而后找出一个木盒,里面铺上草木灰,把旺达的脑袋轻轻放进去,又看了一会,才把盖子阖上。
“咱们的三皇子殿下有一句话倒是说的对,何必自寻烦恼呢?”
阿辉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张饼,边吃边凑到阿青身边,吊儿郎当地看着装着旺达头颅的木匣。
“不关你的事,就不要压在自己心头,这对你的剑心不好。”
“阿辉。”
“嗯?”阿辉咬下一口面饼,看着垂着头的阿青,听她要说什么。
阿青身上渐渐浮起剑意。
“我们,还有仇吧。”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复仇希望
狼将军策马在前,还没靠近边境线,狼将军锐利的眼睛就看到了在那条线后面站着的那个人。
这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个人,他身上一道贯穿胸口的伤口就是这个人给他留下的!
狼将军曾经对狼神发过誓,要用此人的血在自己脸上刺上最后一只血狼。
这是最高的崇敬,要来自他最看重的对手。
“狄无敌!”
狼将军嘶吼着策马狂奔,满是仇恨的喊声冲破云霄,就如一头记仇的头狼,现在群山之巅,朝着月亮吼叫般。
狄无敌身下坐骑被这叫声扰的有些不安,狄无敌面色如常,手上用力拉稳战马,站在原地直面那道黑影。
黑影越过边线,武势升腾,那是来自大漠群狼的势,阴辣狠毒,却绝不后退。
武势生成的狼头恶狠狠咬向狄无敌,马匹惊动,前蹄高高跃起,狄无敌拉着缰绳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抽出腰间佩刀,如电般往下狠狠劈去。
两道武势相撞,激起层层波浪,黄沙掀起,如水流朝着四方分散,两方的兵士都在黄沙下迷了眼。
狄无敌的坐骑后退两步,狄无敌的刀垂在马边,肉眼可见的精光覆在刀身上。
狼将军在黄沙中走出,身上的狼势不断嚎叫,引得大漠各处荒狼出声迎合,让北疆军的战马更加不安。
两人的一击将他们脚下方圆一里的黄沙都吹上天去,此时如黄雨般粒粒散落,狼将军的脚下,躺着他的战马,赫然已经五孔出血而亡。
狼将军盯着狄无敌,狄无敌也看着他。
“为将者,任由自己的情绪主宰行为,可是大忌。”
狼将军桀桀笑出声:“若是能杀了你,就是倾覆我身后大军又如何?”
狄无敌摇摇头:“可你杀不了我,你今天也回不去了。”
狄无敌举刀向天:“我等你来,就是要你死的明白!”
“天命授君,吾君令我,剿灭边狼,还北疆太平,结千年恩怨。”
狼将军太阳穴的青筋不断突突,听完狄无敌毫无遮掩,直白到孩子都能听懂的宣战理由后,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狼将军转身朝着自己的边狼武士走去,身后狼袍在黄沙中被吹得呼呼作响。
“天命……”
狼将军回到绿洲内,骑上亲卫为他牵来的高马,和狄无敌遥遥相望。
“是护佑我们边狼部的。”
狼将军嘶吼一声,站在最前排的铁骑兵随之而动,如洪流般冲向狄无敌。
狄无敌举向天的长刀向下轻轻一挥,轻声吐了一个字。
“杀。”
蓄势待发的北疆骑兵列队冲锋,长枪向前,如一把长剑一样刺向铁骑兵。
洪流与洪流相撞,相溅开的是彼此的性命。
……
“哈?!”
阿辉吓得后退一步,夸张叫道:“你难道要现在算旧账?你这可是趁人之危!”
阿青转头盯着阿辉,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似有似无,如果按照常人来判断,那就是虚弱到了极点。
“你那时候,不是趁人之危吗?”
阿辉一下噎住,他从以前就知道了,别看阿青平时不说话,但是堵人的功夫可是比谁都强!
这不,现在自己就被堵的无处可逃了。
“随便你!”阿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现在我想逃也没处逃!”
似乎是为了成全阿辉,阿青慢慢站了起来,伸手召开飞雨。
飞雨剑身闪出一道锐利的剑光,剑光闪过阿辉的眼睛,也让一滴汗从阿辉的脖子后面渗了出来。
不会吧,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阿青剑下?
“咳咳……”
就在阿青举着剑走到阿辉面前时,床上的阿普美突然咳嗽了一声,两人同时把目光转到阿普美身上。
下一刻阿普美突然从床上惊起,口里大喊:“阿妈!不要!”
阿普美浑身被汗浸湿,喘着粗气,双眼圆瞪,似乎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阿青收起飞雨,转身向阿普美走去。
感到杀意远去的阿辉暗暗拍了拍胸口,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阿妈!”
阿普美转头看到阿青,立刻激动地抓着阿青,问她阿妈在哪里。
阿青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晕倒前的幕幕重新回到阿普美的记忆中,阿普美觉得自己心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股足以让他窒息的痛苦让他痛不欲生。
他微微张开嘴巴,口水不受控制的顺着下巴流下,随之而流的还有两道清泪。
“阿妈……阿妈……”
阿普美不断低声唤着阿妈,一会用边狼语,一会用大定话,整个人就是了疯癫了般。
阿辉不怕死的凑了过来,看着阿普美这样摇摇头,惋惜道:“可怜的,年纪不大,父母双亡,怕是这心智也被毁得差不多了。”
阿辉眼神朝着阿普美身旁一瞥,看到一截金色的东西,幸灾乐祸的表情突然僵住,眼中浮现不敢置信。
阿青犹豫了一下,伸手想要轻轻抚摸阿普美的头发,想把他安抚下来;
但阿普美现在就像个受了重伤的小兽,挥手拍开了阿青的手,自己抱着双腿坐在床上,眼中失去了一切色彩。
阿青放下手,眨了下眼睛,坐到阿普美身边,轻声问道:“你想报仇吗?”
阿普美被这个词引回了身,呢喃道:“怎么报仇……”
阿青轻声但郑重道:“我帮你,我帮你变强,让你亲手报仇。”
阿普美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回来,一团火焰在眼中燃烧起来;
阿青看得明白,那是复仇的火焰。
“我要报仇!”
阿普美用力抓住阿青的手,若阿青只是个普通女子,被这一抓手腕说不定就要折了。
阿青拍着阿普美的手背:“我帮你,你一定可以,你报了仇,还要替你阿妈养育阿妹,为她找个丈夫,一生一世守护好她。”
“对……对……”
阿普美就像个傀儡一样,只会应和阿青说的话
阿青深知希望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但让她觉得嘲讽的是,她和阿普美活下去的希望竟都是造成他们陷入绝境的原因。
复仇,才是最真实的希望。
第五百八十三章 萨满金杖
“搞不好人家并不需要你帮助了呢。”
阿辉幽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阿青抬头看去,不知他说何意。
阿辉指了指阿普美身边的那根金杖,阿青早就看到这是大萨满的那根金杖,却不知这与复仇有何关联。
“你看。”
阿辉掀起自己的袖子,只见他大臂以上已变得一片乌黑,而这乌黑还在一点点攀延向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迹象。
“怎么搞得?”阿青皱眉问道。
“就是那鬼东西,一时贪心,竟在阴沟里翻了船。”阿辉朝着金杖努努嘴,把金杖上的诅咒解释给阿青。
阿青闻言面上有了一丝怒意,阿辉明明知道金杖上有诅咒,逃跑时却故意把金杖留给他们,岂不是想让她和阿普美也沾上这份诅咒?
“逃跑嘛,当然要手段尽出。”阿辉无所谓地摆摆手,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阿青气急,却也只能先忍下来,只是心中对于阿辉的底线又有了新的评估。
“那为何阿普美身上没有诅咒?”
“还不是这小子走了狗屎运…”阿辉语气酸溜溜道。
阿辉猜测,阿普美拿到金杖时正好静止空间内发生异动,大萨满在异动中彻底死去,而大萨满一死,这金杖也成了无主之物,正好阿普美将其拿在手中,而且阿普美还有边狼血脉,便被金杖承认为下一个主人。
也就是说,阿普美现在是名不副实的边狼部金帐大萨满了。
阿普美听到阿辉的话,伸手拿起金帐放在自己膝上,低头看着它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青细细思索后没发现阿辉的话中有什么漏洞,那这样对于阿普美确实是意外之喜。
“大萨满大人,可不可以先把我身上的诅咒解了呀。”
阿辉凑到阿普美面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阿普美只是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着金杖。
小东西!
阿辉在心里怒骂阿普美,但也只现在这小子是个油盐不进的情况,只能转移目标,看向阿青。
正巧阿青此时也看着阿辉,阿辉看到阿青看他的眼神,心情顿时一凛。
这怎么,怎么像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猪啊?!
“我原本还在想要怎么处置你…”阿青的声音变得缥缈了些“现在你倒是给我解决一个难题,有诅咒在身,你的法力也是因此无法使用的吧?既然如此,你就待在我身边,让我观察几日,再考虑你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资格。”
阿辉一愣,随即面上讨好的表情统统消失,又变成那副混不吝的模样。
“随便你。”
阿辉向后一趟,脚上用力把鞋子甩掉,差点甩到阿青脸上。
阿辉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无所谓道“看来你想回忆下我们青梅竹马,朝夕相处的日子,我也是不反对,只是我这个人生活习惯不太好,你也知道的,请多担待些。”
说罢阿辉就闭上眼睛,故意大声打起呼噜来。
这是阿辉以前跟阿青赌气时管用的伎俩,阿青不知这人现在是在故作姿态还是真的生气,但不管是哪个,她都没打算理会他。
阿青放出感知,听着前方战场传来的动静。
厮杀声。
暴戾的气息…绝望…
生命正在流逝…
阿青紧皱眉头,心中的不适感愈发浓重。
用剑心直接去感知战场,就像是把鼻子浸在鲜血里一样,血液那股独特的腥气直冲脑门,让人莫名其妙被勾起怒意来。
这就是战争…真正的战争…
“你阻止不了的。”
骑兵的冲锋之后,各类兵种都按照自己的方阵开始向边狼部内发起总攻,狄将军早已下令,这次的大战旨在不遗余力,用尽全力最快取得胜利。
而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边狼部的主力军全部打掉!
边狼部的武士和狼兵分立抵抗,但毫无防备的边狼部哪里架得住预谋已久的北疆军,尽管还有源源不断的边狼士兵从草原上赶来;
这些零散的士兵就像虫子一样,在北疆军的黑潮下轻易就被吞噬。
北疆军一点点朝着草原上推进,所过之处,鲜嫩的绿草都被染成了红色,其中大部分都是边狼武士的鲜血。
狼将军不再上阵厮杀,他身周围着一队铁骑兵,站在山丘高处看着战场全局,此时优劣早已分出,再这样下去,北疆军杀进边狼腹心是迟早的事。
狼将军突然觉得有点讽刺,以往都是他带领铁骑兵毫无防备地突袭大定的国土,那些惨叫和怒斥都是敌人发出,自己还颇为享受这样的叫声;
但在今天,自己的士兵在自己的土地上发出这些声音,狼将军只觉得内心一片悲凉。
是时候了。
狼将军决定不再等下去,如果一定要在今天献出生命的话,死在敌人的刀下,还不如奉献给狼神。
“大王子,可以了。”
狼将军转头对身后的大王子轻声说了一句。
大王子嘴角勾起,丝毫早猜到这一幕。
“狼将军阁下若是早一些决定,边狼士兵无谓的鲜血也能少流一些。”
大王子从怀里取出一块木头,若是南宫梦在此定然大惊出声,这分明就是他们封家用来控制封桩的木心。
大王子咬破大拇指,用自己的血在木心上划了一道横,随后木心所对应的封桩立即有所反应;
边狼部的草原下传来隐隐震动,异动立即被狄无敌感知,狄无敌下令让前进的北疆军止步,原地防守。
拿大盾的北疆军走到最前,护住所有北疆军。
狼武士和铁骑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站在原地,稳住自己双腿。
就在边狼士兵想要后退时,一股怪力一下抓住了他们的脚;
边狼士兵发出阵阵惨叫,一股力量从地下直钻入他们脚心,就像是脚上生根了一样,边狼士兵连腿都没法抬起。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失去控制,而后是双手,最后是脑袋,眼睛在最后的惊慌后失去了一切情绪,变成一片淡黄色。
狄无敌和北疆军将这些异变都看在眼中,军中也不免引起一阵骚乱。
狄无敌策马向前,走到最前。
“结阵。”
第五百八十四章 我帮你啊
大战已经持续了三天。
阿青在第一天时用剑心观察过战场后,就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战场上的杀意简直都要成形,在剑心看来更是赤裸裸的恶意;
人和人之间在那种场合下只剩下对彼此的杀戮,本就对事物本质十分敏感的剑心接触到这样的恶意,阿青当夜剑心就有些不稳,杀气在不经意间弥漫开来,连阿辉和阿普美、诺布都被感染到。
从战争开始就不断有伤兵从前线送下,哀嚎声日夜不停。
战况胶着,两边的情况都不怎么样。
第一日的时候,阿青就察觉边狼部的士兵上多了原初大地的气息,原初大地之力附着士兵之上,给了他们不死不灭的力量,若是不能直接将载体一次性消灭,北疆军就要面对一群不畏伤痛,不知生死的怪物。
但北疆军也有其奇怪之处,在原初大地的力量现身后,北疆军就分为数个阵块,每个阵块上都有一股’势’的加持,而那股’势’和阿青在铁骑兵身上感受到的又有所不同。
这股’势’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像道屏障替北疆军承受些许伤害,而且还能鼓舞军心,使北疆军无所畏惧。
正是靠着这股势,北疆军才没在那些怪物的扑袭下落入下风。
而这股势的源头,正是狄无敌。
这场大战打了三天三夜没有停歇,在北疆军的铁甲下,战线已经朝着边狼部更进一步。
而战争开始时,阿青就经常站在高高的沙丘上,眺望战场,眼中弥漫着一丝悲哀。
第三天夜晚,在账中睡着的阿普美突然睁开眼睛,拿起金杖悄悄出了军帐,没有惊动诺布和阿辉。
但阿辉在他出账后睁开了一只眼看着还在微微摇摆的帐帘,撇了撇嘴又再睡去。
阿普美钻出营帐后就把颈后的兜帽拉上,抱着破布卷着的金帐小心躲避来往的伤病,悄悄往营帐外走去。
就在阿普美要走出北疆军的军营时,阿青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要去哪?”
阿普美停住脚步,缓缓转头。
“回家。”
阿青不知何时站在了阿普美身后三步处,她看了眼边狼部的方向,似在问阿普美,又似在问自己的轻声道:“还有家吗?”
阿普美突然激动大喊:“边狼部就是我的家!是我和我阿爸、阿妈,阿妹共同的家!”
“我怎么可以在敌人的军营中苟且偷生!我是边狼的武士,我要守护自己的家!”
“有道理。”阿青点点头,点出了阿普美心中的矛盾。
“那你怎么不带着诺布一起走,反而要将阿妹一人留在北疆军中呢?”
阿普美呼吸变得急促些,无法回答阿青。
“因为你在怕,怕自己有去无回,白白连累了你阿妹,更怕那个家已经不把你们当做家人,反而视你们为仇寇,像对你阿妈那样对你们兄妹,到时候前一脚刚踏入边狼部,后一脚就身首异处。”
“你怕这些,所以不敢带着诺布一同回家,但你又无法说服自己,所以你干脆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无论如何都要回到边狼部,是吗?”
阿普美垂下眼帘,不去对上阿青清明的眼睛。
他的心事被这个女人说的一干二净,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阿青向前一步:“我不是说我要帮你复仇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普美突然冲向前,用头撞向阿青。
“坏人!都是坏人!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阿青的牵丝将阿普美困住,阿普美冲势突然被止住,整个人收不住力,一下卧倒在沙地上。
哪怕是躺着,阿普美恶狠狠的眼神也死死盯着阿青不放。
阿青蹲在阿普美面前,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让他坐着。
“你们…都是坏人…阿妈就是因为你才死了!你们北疆军还要来侵犯我们边狼部!你在这边假惺惺装什么好人?!”
阿普美张嘴要去咬阿青,阿青早在他咬过来前就挪开了手。
阿普美非但咬了个空,还把自己牙床震得生疼。
阿青看着阿普美问道:“那边狼部呢,边狼部就没有坏人了吗?”
阿普美面色瞬间煞白,紧闭嘴唇不敢回答。
他不但不敢回答,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但他不想,阿青要替他想,替他揭穿心里那个谎言。
“把你推上火刑架,要用火烧死你的是边狼部,想把你活祭,让你成为那个神迹的牺牲品的也是边狼部,杀了你阿妈的是你边狼部的狼将军,让你受尽凌辱的也是边狼部的人,你觉得,那是你的家吗?”
阿普美眼中已经有了一丝绝望,但还是嘴硬道:“我是边狼人!那就是我的家!”
阿青看到阿普美这模样有些想笑,这样执着的样子倒是在哪里见过般。
“那这是你想要的边狼部吗?”
阿普美一愣,看着阿青,用眼神问她什么意思。
阿青瞥了眼阿普美手中的金杖。
“你已经拿到了改变你家园的钥匙了。”
“一个人有心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有位高者的心才能影响很多人,我知道你以前也想过要怎么改变边狼部中种种不平等的现象,但你那时不过是个孩子,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了这个能力,或许是,你有了这个潜质。”
阿青松开了阿普美身上的牵丝,阿普美却还愣愣坐在原地。
“我告诉你你未来的结局,一是你现在就拿着金杖,单独回到边狼部内,嗯…且先算你运气好,没被北疆军和边狼士兵误杀,让你平安无事的见到了狼将军,狼将军看到了你手里的金杖,二话不说先将你拿下,然后立即推出去斩杀,一颗大好人头落地,还要背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去见你阿妈。”
阿普美在阿青的描述下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阿青继续说出第二个结局。
“二是我陪你悄悄潜入边狼部,召集起金账剩余的萨满,而后瞅准时机,让萨满拥护你为新一代大萨满,在你喜欢的地方重新立起金账,有了边狼子民的拥戴和萨满的保护,狼将军就无法轻易杀你,而这场战争定然会消耗掉狼将军大部分的军力。”
阿青充满诱惑的声音灌入阿普美脑中。
“届时你再以神谕之名,组建一只专属你的军队,到时候你的声音就会是边狼部上最有力量的声音。”
第五百八十五章 如何成圣
“普天之下,万万人中,有一种人最特别,叫圣人。”
“圣人?”
“据说这样叫是从某个朝代开始的,那个朝代的臣民喜欢称自己的君主为圣人,因为圣人说的话,做的事都不会有错,圣人不是人,已经脱离了凡人那种庸俗的境界。”
“那圣人真的不会做错事吗?”
“怎么可能!只要是人,就会犯错,无论是圣人还是山人,可是圣人还是有其存在的必要的。”
“胸怀天下,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坚持自己一直坚持,认定自己脚下路,并走到一个新的地方的人,都算是圣人。”
阿烈的声音像从远方传来。
“圣人的话,天下所有人都要听,不仅是因为圣人说的话最有可能是对的,更是因为圣人掌握了强大的力量,众人不得不听,阿青你知道你也是圣人吗?”
那时的阿青一脸迷茫,她只是个牧羊女而已。
“你有天生剑心,是天生的圣人,却不知道你要如何成圣呢?”
阿青带着阿普美回到账内的路上,身边还不断有伤兵从前线送下;
在路过阿青时,一个一直紧紧抓着毯子的伤兵的手突然垂下,阿青看了眼那个临死还睁着眼睛的士兵,伸手替他拉起毯子,盖住他的脸。
就在阿普美进账后,一个轻佻的口哨声从营帐后面传来。
“现在还那么喜欢瞎操心呐?”
阿辉从营帐后面走出,阿青早就感知到他的气息。
“你不想想怎么清除身上的诅咒,还有空管别人?”
阿辉嘿嘿一笑,走到阿青面前,翻起袖子,豪不介意阿青知道他受污染的程度。
那道乌黑已经从他的小臂蔓延到大臂,现在正朝着腋下延伸,诅咒的速度比起阿青想的还快。
阿青曾用剑心看过诅咒的本质,也是一种‘恶’的具现化,虽然不知道让诅咒彻底玷污身体会有什么后果,但想来和那些被原初大地俯身的边狼士兵也差不了多少。
“担心我呀?”阿辉突然翻下袖子,调笑了阿青一句。
阿青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不直接舍弃这具肉体,你们拜月教徒最善做嫁衣,你就没一两件吗?”
阿辉向军营后面走去,虽然没叫阿青跟着,但阿青还是跟在了他后面。
“我有洁癖你又不是不知道,嫁衣那种东西,就跟一层皮一样,把别人的皮套在自己身上,我可没那么随便。”
“张辉不是你的一件嫁衣吗?”阿青的问题让阿辉停住了脚步一下,他转过身对阿青道:
“张辉、阿辉,都是我,只是你没认出来而已,其实那时候我还挺想你认出来的,但你认出来我的局就被破了,还真是让我纠结了好一段日子。”
阿辉毫不忌惮谈起这一段往事,也不怕阿青直接拔剑相向,说完后继续带着阿青向前走去,走到一处僻静的小沙丘上。
“最后我还蛮失望的,我特意取了两个如此相像的名字,就连白儿那个小丫头都认出我来,你就一点没有疑心?”
阿辉看阿青不说话,也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背手站在沙丘上,淡淡道:
“问吧,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趁着我还没被诅咒完全侵蚀,现在还能回答你几个问题。”
“为什么?”阿青觉得自己好像很爱问这个问题。
阿辉轻笑一声:“你真的很爱问为什么啊,阿青。”
“是为什么要变成张辉接近你呢?还是为什么要在你最放松的时候捅了你最狠的一刀?”
“抑或是…”阿辉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为什么要加入拜月教,成为人人喊打的邪门歪道?”
“为什么成为拜月教徒。”
“你对前两个问题不好奇?”
“我更想知道第三个。”
阿辉哑然失笑:“你还是你,总是有点莫名其妙的善心,爱把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阿辉摇摇头:“行吧,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阿辉抬起手,手里浮起一团月光,月光中就是那时阿辉从生肖门偷出来的秘籍。
“山人信天命,我们拜月徒也信唯有明月长存,世上万物皆是大梦,一切从开始就定好了。”
“生肖门从创立之初,就是拜月教为寻找法力种子而掌控的一个组织,我加入生肖门没有沦为被折断四肢的乞儿,也是因为我体内有法力种子,原本我该像别人一样,被记录在册,被人挑选,再被传授教义,而后成为拜月教的一员,但不知为何,我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阿辉的语气变得无悲无喜,似乎在讲别人的事。
“那个人后来成了我的师父,但他觉得我命格异于常人,不该直接拜入拜月教,白白浪费我的天资,于是便让我在生肖门内做杀手做了十年,再安排这一本秘籍,制造了一场生肖门内乱,让我盗出秘籍回到家里,以为可以重新过上光明正大的生活。”
“然后在我最幸福,充满希望的时候将我珍惜的一切都毁之殆尽,而我还没办法找人报仇,因为没人故意害我,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才是一切的源头。”
阿辉坐了下来,由着月光洒在自己头上。
“我从村子里独自离去后,师父就找到了我,我终于成了一块可以雕刻的璞玉,他传授我《月破正法》,对了,那本秘籍其实就是《月破正法》的本功的一部分;”
“他告诉我这门功法才是拜月教真正的独门秘法,至于其他两门所谓奇功,都不过是取巧罢了。”
“而练《月破正法》,就是要不破不立,每一道大关都伴着一道大劫,劫数关于此身,直到最后自己无劫无破,便成就浑然月宝身,与月合道,天地同寿。”
阿辉转头看向坐到他身旁的阿青,语气中有了一丝凄凉。
“在我修行《月破正法》时,我已经破了两道大劫,己身劫,他身劫,我杀掉了那个向往光明的自己,而那个光明的自己杀掉了我的双亲。”
“大劫一破,金丹浑成,我一下就晋升破丹境,成了超乎常人的修士。”
阿辉抬头看着圆月。。
“所以没有什么为什么要加入拜月教,从我出生开始,月亮就看到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沟沟道道
“或许我那时候不该让你一个人走。”
阿辉手中月色汇成的泡泡突然一个个破裂,阿辉转头看着阿青,脸上浮起一丝讥笑。
“怎么?你觉得你有能力拯救我,你是谁,是圣人还是天命?”
阿辉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
“少司大人,我的阿青妹妹,既然你想拯救我的话,不如再给我捅一刀吧!”
阿辉手里月光化作一道匕首,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光痕,向阿青胸口狠狠捅去。
“流水落花!”
一道极为霸道的武势从下而上直朝阿辉面门而去,阿辉双眼一凛,手中月刃挡住那道武势,整个人从沙丘上飞了出去。
阿青还是坐在原地,对阿辉刚才要袭击自己的动作或者突然从自己面前跳上来的林星轮,都没什么过多的反应。
“贼人!你还敢来谋害阿青!我看到你就觉得你哪里不对,没想到你竟敢故计重施!”
林星轮怒火中烧,他本来下战场是想看看阿青在军营过的如何,但没想到一到军营里就感受到一股拜月教徒恶心的法力。
跑来一看,果不其然是那个男人要加害阿青,林星轮气急直接用出杀招。
今天不杀掉这个贼人!他对不起林家列祖列宗!
“哎哟,宸王殿下心疼了啊?”
阿辉抱着接下林星轮武势的那只手臂站了起来,那只手臂低低垂着,一看就知已经折断。
“宸王殿下,莫非忘了冰湖的滋味了?”
“死去!”
被揭开伤口,林星轮最后一丝理智也被磨平,举起不败高高跃起,死势凝成白霜,朝着阿辉头上劈下。
阿辉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神情,手上一个法诀已然掐住
就在不败距离阿辉头顶只剩下几寸距离时,林星轮感觉自己衣领被人抓住,手中长剑也无法再进分毫。
“别闹了。”
阿青的声音敲醒了林星轮,林星轮转头看去,自己手腕被阿青死死钳住,他丝毫动弹不得。
阿青看着阿辉,眼神瞥了眼阿辉胸前掐着的那个手诀。
“看好你的小郎君,不要再来惹我,我虽然是虎落平阳,但同归于尽还是做得到的。”
阿辉语气满是狠厉,瞪了一眼林星轮,拖着受伤的手臂朝军营走去。
阿青等阿辉走没影了,才把林星轮的手腕放下。
“阿青你干嘛…?!”
林星轮本来想质问阿青为何要放过这个生死之敌,但阿青眼中的严厉让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又是这种感觉,这样的感觉他在父皇和舅舅身上都感受过,但谁都没此时阿青给他的强烈。
阿青眼中的银色渐渐淡去:“你要做什么?”
林星轮恨恨道:“我要帮你报仇!”
阿青瞥了一眼林星轮,向沙丘走去,眺望黑暗的远方。
“用你的命帮我报仇吗?”
林星轮闻言一噎,刚才那个贼人身上的法力波动他也感受到了,若是硬碰硬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毫发无损。
“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我能保护好自己。”
林星轮沮丧地收起不败,突然觉得自己在阿青面前就像个学生一样,只有受训的份。
“过来。”
阿青让林星轮和她肩并肩站着,两人看着远方,在几十里外,还有点点火光正在黑夜里闪烁着。
“跟我说说,狄将军到底是什么打算?”
…
翌日,在边狼部的边境线上有一行人趁着兵乱越过了边境线。
北疆军得了命令,无人阻拦,而到了边狼部内,首先要穿过的第一道防线就是那些形似邪魔的边狼士兵。
阿青腰间的飞雨自己飞出,斩杀靠近他们的边狼士兵,一行人也顺利穿过了这道防线。
等到接近边狼部第二道铁骑兵和边狼武士组成的防线后,阿普美走到了最前面,带着两人从他牧羊时发现的一条小道上穿过去。
那道峡谷在极为狭小,只能让一个人侧身而过,他们一个一个从这道峡谷里穿过,终于抵挡了还没收到兵祸的边狼内腹。
“草木皆兵啊…”
阿辉脱下兜帽,看着那些正在驱赶着牛羊,推着辙重的边狼百姓,忍不住感慨道。
就算边狼部崇尚武力,但毕竟大多还是没上过战场的普通人,突然北疆军打到了自己家门口,千年来都平安无事的边狼百姓一下慌了神,纷纷打包自己家当,朝着草原更深处逃去。
“阿哥…我们回家吗?”
诺布抱着装着旺达头颅的木匣子,轻轻扯了扯阿普美的衣服。
自从诺布知道自己阿妈惨死后,就从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成了现在这个胆小怕事的模样,也不敢跟别人讲话,只有和阿普美相处的时候才正常些。
“我们不回家。”阿普美抓住阿妹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金杖。
“我们去建一个新家!”
…
一行人来到金帐旧址,曾经草原上最尊贵最神圣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平地,铁骑兵的马蹄踏平了一切,在地上还能看到一两片缝着金纱的帐布。
“我们要去哪里找萨满们?”
阿普美看到这幅场景不禁皱起了眉,连金帐都已经不复存在,那些萨满难道还有幸存的道理?
“就在这里等。”阿辉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盘腿看着天空的蓝天白云。
阿青也点点头,让阿普美和诺布在这里等候。
“狼将军不会杀掉萨满,最多杀一两个杀鸡儆猴罢了,他日后统治边狼还需要萨满的力量,而且现在他是草原上最强大的人,只要他不承认金帐的存在,就算萨满随便推出一个人做大萨满,也不过白白浪费一条性命而已。”
阿普美闻言睁大眼睛,那他都不是萨满,岂不是更不堪?
“不要急,听你阿青姐姐的。”阿辉懒洋洋说道,从坐着变成躺在草地上。
躺着时阿辉还打量了阿青的背影一样,心想她这些日子确实变了许多,以往那个单纯无知的农户女孩,现在也懂得这些沟沟道道了。
阿青陪着阿普美在此处等到暮色降临,一整天都没一个人路过此处,就在阿普美快要绝望时,一阵赤脚踩着草地的沙沙声从前方传来。
“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