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爹爹真好
苏多福从娘和媳妇的嘴里,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来到苏大勇家时,正好看到自己闺女咄咄逼人地质问寡妇,而苏大勇正一脸颓败的蹲在地上,不知想些什么。
苏多福当即把苏大勇拉了起来,把田秀和三个孩子指给他看。
“大勇,你睁眼看看,从你一穷二白就跟着你的女人是谁,撇家舍业在酒楼里起早贪黑干活都不叫一声苦的女人又是谁,这三个孩子又是谁的种?一个女人把男人养家糊口的活都干了,还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你不光不珍惜,还花着她赚的血汗钱养别的女人,你还是个男人么?行,你爹娘不舍得教训你,哥来教训你!”
苏多福说完,就“咣咣”给了苏大勇两拳头。
“你这样的,不光算不得男人,连个人都不是了。咱们苏家村有你这样的人,是咱整个村子的耻辱。你这么做,咱们村男人的名声都臭了,以后别的村的闺女还敢嫁过来吗?以后咱村里一村的光棍汉子,你能担得起这个责吗?”
苏多福说着不解气,上去又是重重的一脚。
这般操作,把苏玉婉都吓坏了。
她赶紧拉住爹爹,小声劝阻道:“爹,你消消气。”
苏多福没有再动手,反而劝起了田秀。
“这样的男人,你还跟他做什么,拿剪刀把他咔嚓了,送进宫里去做太监,你还能得几十两银子的卖身钱,多好。你要是下不去手,就让大哥我来帮你。”
苏多福说话的同时,眼睛还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很快就找到笸箩里的剪刀,拿过来就要剪苏大勇的命根子。
田秀原本满心的愤怒、屈辱和怨恨,已经因为苏多福刚才对苏大勇的拳打脚踢而有所减轻,这会儿心情刚平息了一些,竟开始担心起苏大勇。
她一把夺过剪刀,劝起了苏多福。
“多福哥,你别冲动呀,你真伤了他,可是要坐牢的。”
此时的田秀,不知是担心苏大勇受伤,还是担心苏多福坐牢了。
她见已经被打傻的苏大勇,还傻呆呆地坐到地上不起来,赶紧上去踢了两脚。
“还不赶紧让多福哥消消气,你不想要你的命根子了?”
苏大勇心思很是复杂,看了眼瑟缩在一旁的寡妇,失望地摇了摇头,又见田秀死命地阻止苏多福,心中不由得一动。
他赶紧爬起来,与田秀一起,劝苏多福停手。
“多福哥,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你消消气。”
苏多福终于松了手,气呼呼地说道:“你又不是对不起我,跟我道哪门子的歉?”
苏大勇一愣,回过神来,便又小声地对田秀说了几句道歉的话。
田秀这才又想起来自己所受的屈辱,狠狠地一甩,就把苏大勇的手甩了下去。
“让多福哥打死你吧,反正你要休了我,你是死是活也跟我无关,就算丢了命根子做个太监,也与我无关。”
“我错了……”苏大勇又小声地说了一句。
三个孩子搂着爹娘,又是一番哭泣。
苏多福见状,便拉着闺女往外走,“跟我回家去,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爹,田婶子她……”
“跟我回去。”
苏多福带闺女出门的时候,还瞪了眼寡妇,“伤风败俗,不知羞耻,还不赶紧离开苏家村?”
寡妇见苏大勇不再看自己,想抛媚眼也无处可抛,只好也灰溜溜地跑了。
回家的路上,苏玉婉心里还带着气,“就这么放过苏大勇了?”
“不然呢?”苏多福反问。
“当然是让田婶子休了他,自己带着孩子单过,反正田婶子在酒楼里不少赚钱,养活她和孩子们也不算难事,总比自己辛苦赚钱养一家子白眼狼好。”苏玉婉愤愤不平道。
“真是傻闺女,被休了的女人,哪能带孩子走?再说了,她这么大年纪的,离开你大勇叔还能去哪儿?她就算能赚钱又咋样,没人要了连娘家都回不了,跟个孤魂野鬼一样在外面漂着?你这不是害了她吗?”
苏玉婉这会儿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后世。
田秀哪怕是占理的一方,和离了也不可能带走任何一个孩子,而且已经生过三个孩子的她,别说以后很难嫁人了,即便能再嫁出去,也绝对绝对不可能找个像样的男人。
再找的男人,只可能比苏大勇更烂更差。
不是每个和离的女子,都像大姐一样,有个善良优质的付元庆接着。
若是不嫁人,那田秀的下场会更惨。
想到这,苏玉婉更是忍不住痛恨现在这对女子不友善的世道。
她才反应过来爹爹的来意。
“爹,你过来,是为大勇叔解围来了?你刚才打他那几下,是为了给田婶子台阶下?”
苏多福‘嗯’了一声,“可不是咋地,刚才听你娘和你奶奶说了这事,我就知道要坏事,你田婶子那脾气,要是没人拦着,今天就没法收场。”
“这事又不怪田婶子。我刚才还巴不得田婶子休了大勇叔呢。”苏玉婉小声嘀咕着。
“你呀——”苏多福拉长了声音,“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亲,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苏玉婉前世确实对男人没什么好感,现在被苏大勇这一出恶心的,对这个时代的男人也有些没信心了。
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爹,这么多年你在外走镖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时间还多,你没有在外面乱来吧?”
“你这臭丫头,咋问爹这个呢,你羞不羞?”
苏多福可没料到女儿问话如此直接,他这个当爹的,反倒是羞得脸红脖子粗的,却也正面回答了女儿的问话。
“爹在外面走镖,风餐露宿的,虽说辛苦,却也乐得自在,反倒是你娘天天在家守着,孝顺你奶奶,照顾你和你大姐,家里地里的活也都归了她做。若说辛苦,也是你娘更辛苦。若我在外面做了对不住她的事,那爹还是个人么?你当爹跟你大勇叔一样没良心呢?”
听到爹爹这番话,苏玉婉难免动容,对男人的信心也再次建立起来。
“爹爹真好。”她发自肺腑地夸了一句。
第167章苏老太的苦楚
到了腊月二十七这一天,苏玉真带着付元庆,回娘家送年礼。
一家人还没热乎够,就见裴周也过来了。
给未过门的妻子家送年礼,是再寻常不过的风俗传统。
可裴周此次前来,不光是简单地送年礼,甚至还带了娘亲和媒人,前来商量亲事了。
苏玉婉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小声问道:“怎么这么急,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正月初十来商量么?”
短短几天不见,裴周的脸上多了些沧桑之感,人也不像往日里油嘴滑舌,甚至也没再甜言蜜语哄苏玉婉开心。
他勉强挤出几分笑意,“怕等不及……我想早点娶你进门,你不会再找借口推辞吧?”
苏玉婉这次,还真不打算端着了。
“不推辞了,早晚的事嘛,早几天晚几天成亲也无所谓了。”
“你真好。”裴周粗糙的大手,抚上了苏玉婉羞红的小脸,“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娶你进门。”
这样的语气,让苏玉婉心中难安。
“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没,没……”
裴周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悄声问道:“你的那个自保的药粉,还有吗?”
“有,你要多少?”苏玉婉说着,就要进屋去拿。
她之前就要给裴周药粉,让他以防万一,他倒是老老实实地带了几天,可后来见没什么危险,便又放弃了。
说他艺高人胆大也好,说他不怕死也罢,总归是他不想再带药粉。
这会儿他主动开口,苏玉婉就猜着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不过裴周不说,她知道他某一方面的自尊心太强,也就不过多追问,只给他拿出一大包药粉,足够毒到四五十人的量。
“这些都给你,哪怕是遇到高手,只要他们没有提防,就会中招,若是对方是强敌,毒到人之后,不要恋战,逃命要紧。”
裴周终于笑了,“你别紧张,没这么可怕,我只是拿来以防万一,还有,这些药粉,主要是给我娘用的,她大部分都是自己在家里,拿来防身我也安心些。对了,你自己还有没?”
“有,我这多着呢。”苏玉婉拍拍鼓鼓的药包,“我是专做这个的,怎么能缺得了呢?别的没有,毒药多的是。”
“瞧把你能的。”裴周宠溺地摸了摸苏玉婉的头,“我很高兴,你自己有保命的本事。”
两人成亲的事情,商量的很是顺利,不过并没有裴周之前想的定到二月初这么急,而是按着两人的生辰八字,选到了四月里的一天。
如此,两家人也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亲事。
苏玉婉隐约感觉到,裴母似乎跟裴周一样,也有些心神不宁。
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一想到裴周大半夜里带她在茶馆偷听一事,心中就有些不安,猜测着两人的异常,应该跟那天的事情有关。
不过裴周只字不提,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就不问了。
裴周母子两人带着媒人,吃过午饭后就早早离开了。
苏玉真想多跟娘和奶奶说会儿话,便拖了些时间。
苏老太还惦记着发小刘长青,闲聊时,就问道了几句。
“有段日子没见你干公公了,快过年了,他这几天还好不?”
“干公公?”苏玉真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奶奶说的是干爹刘大夫,“干爹平时忙着看病人研究医术,倒也还好。就是最近病人少了,他的空闲多了,就容易走神。”
苏老太叹了口气,了然道:“他应该是想你干娘了。他嘴里不说,心里肯定惦记。你干娘的死,对他的打击还是挺大的。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别人家家户户都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他一个孤寡老头子,就会更冷清。好在你和元庆在他身边,要不他这把年纪,没儿没女没老伴,过年就是遭罪。”
苏玉真点头道:“奶奶说的是,最近几天,干爹去给辛馆主夫妇上坟时,最后总在干娘的墓前停留许久,我和元庆都知道他想起干娘心里难受,可又帮不上什么忙。”
苏老太劝慰孙女,“有些难关,都得自己过,就算别的再亲近的人,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苏老太对此,深有体会,毕竟她早在几十年前,就早早经历过丧夫之痛了。
这么多年来,每到年节里,都是她最痛苦难熬的时候。
天黑前,苏玉真还是跟付元庆回了县城。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苏老太便交代了家人几句,随后一个人去了坟地。
苏玉婉不放心,要追出去,却被苏多福阻止了。
“让你奶奶自己去吧,她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的。”
苏老太不仅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坟地,还不准任何人跟着。
因为她要把自己不容易,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思念,全都敞开了跟坟地里那个再也不会回答她话的男人说。
这是她一年一次尽情流泪的机会,旁人谁都不能打扰,更不允许旁人在身边看她笑话。
苏老太拿出一只烧鸡,几个苹果,一壶酒,摆在男人的坟前。
她点燃了手里的烧纸,随手捡了根木棍,在燃烧的烧纸上捅了捅。
烧纸里的空气多了,烧的就更旺了。
苏老太一边添烧纸,一边落泪。
“多福他爹啊,你这个年可有福了,你看,今年有烧鸡吃,有好酒喝,这可是咱儿子和孙女有出息,专门买来孝敬你的呢。”
“还有啊,咱有孙子了,叫狗剩,你老苏家终于有了香火,再也不会被人叫绝户了,你开心吧?”
“你走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我那时候跟朵花一样俊,现在我老了,也丑了,到时候去地府找你,你可不能嫌弃我。”
“我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头发,可都是因为想你想出来的。你要是敢嫌弃我,或者偷偷在下面找了相好的,我可是不同意的。你要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连地府也别想待安生了。”
“……”
苏老太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本是老泪纵横的脸上,被寒风一吹,也只剩下几道黑黑的泪痕。
她蹲了太久,起身时腿脚都麻了,一个不提防,竟朝前栽去。
万幸,大老黑被苏玉婉派了出来跟着,苏老太便摔在了大老黑身上,有这个缓冲,她就没有伤着。
苏老太一声苦笑,“亏着有你了,大老黑。我若是摔了,老胳膊老腿的非得残废了。老喽——”
一人一狗,终于消失在夜色中。
第168章没良心的小崽子
大年三十,苏家的几个女人都欢欢喜喜地包着饺子,苏多福看孩子。
一家子其乐融融,很是温馨。
到了午饭的点,苏家人正准备煮饺子时,就听到自家院门被人拍得啪啪作响。
“大过年的,谁还来串门啊?”苏多福抱着儿子去开门,见到来人,脸都黑了,“你不在庄子上待着,咋来这了呢?”
“苏老弟,先给我口水喝,我从县城走过来的,走了一个多时辰,又冷又饿又渴。”胡三气喘吁吁地说完,还掐了一把狗剩的小脸蛋,“小子,还认识胡爷爷我不?”
还不满一岁的狗剩,先是一脸的呆萌生疏,可看到胡三手里那把红木算盘时,却突然咧嘴笑了。
“呀呀——”
胡三也顾不上先进屋喝水了,满脸惊喜道:“你们听,狗剩管我叫爷爷了。”
苏多福的脸更黑了。
“你得意什么,他天天咿咿呀呀地嘟囔,哪里是管你叫爷爷?”
狗剩正在学说话不假,可才十个月的他,哪里说得来话?
连“爹”“娘”“奶奶”这几个最亲近人的称呼,他也不曾模糊说过。
哪里就会叫“爷爷”了?
可胡三不信,非说狗剩就是叫的“爷爷”,而不是苏多福嘴里的孩子牙牙学语。
“狗剩,再叫声爷爷。”
狗剩嘴里咬着自己的小手,口水流了一嘴巴,另外一只小手,则直冲着胡三的算盘抓过去。
胡三不停地逗狗剩叫爷爷,苏多福就讥笑他想得美。
胡三就不服气了,犟脾气也上来了。
他举着自己的红木算盘,引诱狗剩,“叫爷爷,叫爷爷就给你摸算盘。”
狗剩摸不着算盘,都快急哭了,可依然无法开口喊人。
苏多福心疼儿子,就不再让胡三逗他。
“行了,你有完没完了,收起你的算盘来。你还没说,大过年的你跑我家里来做什么了?”
胡三眨巴着眼睛想借口。
“学做账这事,不能半途而废,你这几天没去庄子,我怕你把之前学得也忘光了,所以才不辞辛苦,走了一路过来,专门教你做账。”
“你有这么好心?”苏多福才不信胡三的鬼话。
这时苏老太在屋里喊两人进去,“大冷天的,你俩在外面说这么多做什么,还不赶紧进屋?把我宝贝孙子冻坏了,我可跟你们没完。”
“大姐说的是。”胡三比兔子跑得都快,先苏多福一步进了屋。
苏老太刚才已经听到两人的对话,翻着白眼戳穿胡三,“你哪里是教多福做账来了,我看你是想过来我家蹭年饭来了吧?”
“瞧大姐你说的,我胡三是这么没出息的人么?”胡三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丝毫不脸红。
苏老太倒了碗热水给他。
“从县城到苏家村,得二十来里路吧,你是一路走过来的?”
“是啊,过年这几天拉客的牛车少,也涨价了,坐到镇上就得十文钱,有这钱我做什么不好,才不浪费到坐牛车上呢。”
胡三说着,竟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糖来。
“大姐你看,我可不是空着手来的,这是专门给狗剩买的糖。”
寥寥可数的十几块糖,被胡三像捧珍宝一样,捧到了苏老太的跟前。
苏老太撇撇嘴,“这些糖,得花了你不少铜板吧?”
“嘿嘿,还是大姐眼尖。”胡三把糖放到桌子上,“不多不少,整整十文钱。我省下来的车费,都给狗剩买成糖了,大姐你别嫌弃。”
“快喝水,堵住你的嘴吧。”苏老太倒没再说嫌弃的话。
她也清楚,像胡三这般抠门的,能花十个铜板给狗剩买糖,已经算是吝啬鬼大出血了。
不过狗剩还小,根本不敢让他吃糖。
果然,狗剩似乎对糖并不感兴趣,反而一直扒拉着胡三的衣服,还在寻找那把红木算盘。
胡三咬咬牙,拿了出来,“狗剩,我拿着,你轻点摸,别给我弄坏了。”
狗剩的小手终于摸到了算盘,笑得直流口水。
突然,一句清晰的“爷爷”,脱口而出。
正端着饺子进屋的苏玉婉和许氏,以及屋里的几个人,都愣了。
还是苏老太先反应过来。
“好你个小没良心的,从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奶奶就天天伺候你们娘俩了。你生下来十个月,奶奶哪天不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喂大,你这个小兔崽子可好,这辈子第一个叫的,居然是这个蔫巴糟老头子。”
苏多福还抱着儿子呢,抱了这么久,也没听到他叫自己一声爹,这会儿看着胡三,就更加不顺眼了。
“你得说话算话,他叫你了,这把算盘就归他了。”
胡三嘬着牙花子,很是肉疼,想抵赖,可看到狗剩冲自己笑得没心没肺的,甚至又喊了一声“爷爷”,他竟鬼使神差地大方了一回。
“行,给你臭小子就是。”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胡三把算盘递出去的一刹那就后悔了,可算盘已经被眼疾手快的苏多福抢了去,送给了狗剩,他也只能心疼地滴血。
他本想自己在庄子上不受人待见,今年一个人过年也觉得特别冷清,所以才想了借口,来苏多福这里蹭口饭吃,顺便热闹一下的。
这下可好,他视作命根子的宝贝算盘被这家人算计去了。
午饭这顿饺子,似乎也不如往常美味了。
可胡三却吃得更多了。
他要把自己失去的算盘,通过多吃饺子补回来。
能补回来一点是一点的。
这么一来,他就吃多了。
吃撑了。
胃疼。
苏玉婉只能给他开了助消化和养胃的药,让他回县城后,去医馆抓药。
胡三已经损失了一把算盘,哪可能再花银子去抓药。
他赖在苏家不肯走了。
“哎哟,我实在走不动了,我老了,腿脚真不行了。”
胡三五十多岁,确实也不年轻了。
苏老太骂了他一顿,不过也没硬把他赶走,就收留他在苏家住一晚。
可胡三这一住,就住到了正月初八,最后是和苏多福一起去的庄子。
这几天,苏家倒是也没再说赶他走的话,反而好吃好喝地招待他。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有胡三在,狗剩就不找别人了,每天都缠着胡三拨算盘。
胡三头一次有耐心,对着这个为了“算计”自己的算盘,不惜出卖灵魂喊他爷爷的小孩子,认认真真地教了起来。
这样一来,苏家人不用多费心看孩子,也乐得清闲。
就是大老黑不待见胡三,一直冲他呲牙。
因为有了胡三后,原本看孩子一把好手的大老黑,好像失业了。
第169章天有不测风云
胡三离开苏家的时候,准备把苏多福给儿子买的便宜算盘一起带走。
苏多福十分不情愿。
“这是我给我儿子买的新年礼物,多少是个念想,你可不能带走。”
胡三看着玩红木算盘正欢的狗剩,痛心疾首道:“你这把破算盘,换我一把价值连城的红木算盘,你还亏了不成?”
“对对对,我这是把破算盘,你就别带走了。”苏多福没好气道。
“那可不行,破算盘也是算盘,好歹能用不是?”胡三抱紧了便宜算盘,很怕苏多福再给他抢过去,小声嘀咕道:“我已经没钱买算盘了,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事,只要不用自己花钱买,再破也能将就着用。再说了,做账这事,靠的是脑子,跟算盘好坏关系也不大。苏老弟你就是脑子不好使……”
见胡三又要唠叨起来,苏多福赶紧打住他的话头,“行行行,算盘给你就是了,你少说几句吧。”
胡三这才住了嘴。
经过几天的相处,狗剩已经很依恋胡三,见他上了牛车要走,当即放下算盘大哭起来。
苏老太捏了一把孙子圆鼓鼓的小脸蛋,笑骂道:“你爹出门,也没见你这么舍不得过,真是好赖不分远近不认的臭小子。”
胡三鼻子也酸酸的,又下了牛车抱了一会子狗剩,还千叮咛万嘱咐,让苏老太和许氏好好照顾孩子。
苏多福一直气呼呼地,心里直冒酸水。
“这是我儿子,你腻歪个什么劲?”
他更不放心娘亲,也不舍得媳妇,便跟女儿商量道:“庄子这么大,空房子也有几间,要不好歹收拾收拾,把你娘和你奶奶接过去好了。我空闲下来时,还能帮她们干些活。”
这话,与苏玉婉的想法不谋而合。
苏玉婉当即答应下来。
“这次去了庄子,我就让人把那几间空房好好装修一下。等能住人了,就让娘和奶奶搬过去。狗剩那时正好是闲不住的时候,庄子上地方大,玩得也多,也能跑得开。”
苏老太也没拒绝,只说道:“等你修好了,天气也暖和了,我们搬过去正好。对了,你四月成亲,还是要在家里出嫁的,这里是你的根。”
“我知道的。”苏玉婉低头应道。
苏多福已经让家里操持闺女出嫁的事,他自己也打算好了,到了县城,一定要第一时间找最好的木匠,给闺女打造床箱等嫁妆。
牛车最终还是出发了,快走出村子时,还能听到狗剩的哭声。
胡三也泪水涟涟的,擦了把眼泪后,就提醒着苏玉婉早点装修房子。
他也隐隐期盼着,能早点再见到狗剩呢。
苏玉婉到了医馆,见几个大夫正在切磋医术,苏玉真和玄青忙着给众人烧茶煮饭。
“大姐,我来煮饭,你歇着吧。”苏玉婉围上围裙就要下厨。
“我不累,多亏了有青丫头帮我。”苏玉真并没有停手,一边做着手里的活,一边忍不住地夸赞玄青勤快懂事。
苏玉婉年前就想带玄青回自己家过年的,可惜玄青不想跟哥哥分开过年,所以就留在了县里医馆,倒是里里外外帮苏玉真做了不少活。
苏玉婉也跟玄青道了谢,从她嘴里得知,裴周和玄风等人,整个过年期间都没闲着,还抓了好几伙趁着年节出来打劫的贼人呢。
苏玉婉又问了大姐几句,关于师父的身体状况等问题。
苏玉真指了指屋里言谈正欢的几位大夫,笑着解释道:“干爹大年三十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好在大年初一那天,几个大夫都过来给他拜年,他的心情这才好了些。还有,过年这几天,病人也都忌讳,不想大过年的还来看病,所以县里的医馆都很清闲,几个大夫闲着没事,就天天过来跟干爹切磋医术。你瞧,干爹这几天的气色多好。”
“是不错呢。”苏玉婉附和着。
这几个大夫,她都熟悉,都是曾经在给裴母看病时就结交下来的,去年一年,大家也总忙里偷闲小聚,为的就是切磋医术。
这几位,当时也是给聚八方酒楼开张捧场的几位。
苏玉婉不动声色地听着里面大夫们的交谈,听着他们对医术的各自不同的见解,尤其是听到他们说起邻近几个县的病人都跑来本县城求医时,更是与有荣焉。
在座大夫们的医术,都是进步神速,这也给杏林医馆只接受疑难杂症病人提供了条件。
否则,其他病人不会心甘情愿地去另外那几个医馆就诊的。
若是只有杏林医馆的医术一骑绝尘,稍微严重点的病人们,肯定都要把杏林医馆的门槛踏破。
苏玉婉正想到这里,就见其中一个大夫出了门来。
“梁大夫。”
“苏大夫啊,你回来了咋不进屋打声招呼呢?快进来,朱大夫乔大夫他们也过来了,我们正问你师父如何医治肺疾呢。”
苏玉真接过妹妹手里的活,催促道:“你快进去吧,别让大夫们等着了,这里有姐姐和青丫头,不用你帮忙。”
苏玉婉这才与梁大夫进了屋。
与另外几个大夫打了招呼之后,便开始讨论起医治肺疾的方法。
大夫们之所以讨论起肺疾的医治,还是因为刚听到风声,就是去年科试的小三元,受困于肺疾十几年,居然活生生地被苏玉婉给治好了。
苏玉婉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诸人口中的小三元,也就是在秀才试中的县试、府试和院试三次考试中,均拔得头筹的苏明哲苏秀才。
也就是宝根了。
宝根患肺痨十几年,原本都奄奄一息了,后来被治好了不说,拜了不知名的老师连中小三元一事,更是在这个年节里,传的人尽皆知。
人们很快就打听出,治好这个病的人,正是杏林医馆的师徒两人。
肺痨可是落后古代的常见病,也是棘手的病。
能治好这病,可是真得了不起。
刘大夫不敢居功,便坦白了这是自己徒弟苏玉婉的功劳,这才有了几位大夫齐聚杏林医馆取经一事。
苏玉婉如之前一样,将治疗原则与方法都一一告知。
不过这病,更重要的是预防,治疗时也需要足够的营养支撑才可以。
现在百姓们的生活条件,似乎有些困难。
好在,总算有了治疗的希望,这比什么都好。
一转眼,便到了四月份,苏玉婉在送柳英出嫁之后不久,自己也乖乖回到苏家待嫁。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在出嫁的前一晚,裴周却出事了。
第170章裴周活了
明天就是苏玉婉出嫁的日子,苏家的房子院子都修整一新,处处透着喜庆。
白天里,村民几乎全体出动,前来苏家帮忙。
人们说了许多的喜庆的话,全福人也花了好几个时辰,给苏玉婉净面上妆梳头。
已经为人妇的柳英,还是稳不住性子,做事依然风风火火又热情,她给全福人打着下手,一起帮忙给苏玉婉上妆。
白天热闹过后,苏老太和许氏又叮嘱了许多明天洞房要注意的事情,以及进了裴家好好孝顺婆母伺候男人等。
及至深夜,为嫁女之事劳累了许久的苏家人,也撑不住了,叮嘱完后,也纷纷睡去。
苏玉婉如同当初待嫁的大姐一样,要保持妆容体面不散,所以这一晚上是不能躺着睡的。
她太累了,想着明天还有许多的客人前来道喜,应该又是一番应酬,所以赶紧眯着眼打盹,为明天的忙碌积蓄体力。
这一眯眼,竟做起了噩梦,梦到了裴周全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
她一惊,就醒了。
心中实在难安,再也睡不着,也坐不住,索性穿了鞋袜,到了院子里透气。
院外突然传来几声熟悉的马儿嘶鸣声。
“老白?”
裴周的坐骑。
苏玉婉也骑过不少次了。
“难道裴周过来了?不可能,明天就成亲,他哪可能这时候过来呢?我是因为出嫁压力太大,出现幻听了吧?”
她正纳闷着,就又听到了马儿的长鸣声。
声音似乎还很急促。
苏玉婉刚因那个噩梦而不安的心,这下跳得更快了,便慌慌张张地去开门。
“我去开门。”因为女儿出嫁一直睡不着的苏多福,这时也起身出门,拦住了女儿,自己去开院门,一看究竟。
门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着四月里的暖风,扑面而来。
原本通身雪白的马儿,身上竟是一片片鲜红。
“老白,出了什么事?”父女俩齐声问道,因为紧张,声音都变了。
苏玉婉紧急给老白看伤,却发现它只有几处小伤口,虽然伤得不轻,不过那血液浸染之处,却并非它受伤的部位。
那血液,究竟是从何而来?
“裴周受伤了?”苏玉婉又想到了刚才的噩梦,身子竟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马儿抬了前蹄,叫了一声,似是回答。
“带我去找裴周。”苏玉婉没有片刻犹豫,便欲翻身上马。
苏多福拉住缰绳,“我也去。”
苏玉婉却阻止了爹爹。
“爹,老白也受伤了,怕是撑不住咱俩,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在家里,护好家人就好。”
“这大半夜的,怎么能让你自己去?你下来,爹随老白去。”
“爹,裴周肯定受了重伤,否则老白也不会大半夜的独自跑来求救。你不会医术,去也没用。”
可无论苏玉婉怎么说,苏多福也不想让闺女单独出门。
这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出去有多危险,不用说也知道。
父女俩都对裴周的事情心急如焚,却谁也不肯相让,都争着自己骑马前去。
这时,苏老太听到动静也出了屋。
“让二丫头去。”苏老太还把苏玉婉放到家里的防身药粉拿了出来,“带上这个,再带上大老黑。”
“娘——”
“就这么决定了,多福,你去了没用。”
苏多福看了那包防身药粉,再看看早就等在一旁的大老黑,知道事情不能再拖,终于低下头,不再争抢。
苏玉婉翻身上马,出了门去。
大老黑紧随其后保护着。
“娘,我不放心,我这就套了牛车跟过去。”
苏老太没有阻拦儿子,而是望着孙女远去的方向,沉默了。
许久,才说了一句,“早就不是原来的二丫头了。”
白马带着苏玉婉一路狂奔,只用了平日里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县城。
白天里极其热闹的县城,此刻却是一片寂静。
马儿直接把人带到了杏林医馆。
裴周手下的二十几个兄弟,还有付元庆,都守在门外。
连玄青都是一脸惊慌,见到苏玉婉,就落下泪来。
“婉姐姐,救救我哥哥,还有裴大哥,也……”玄青已经说不出话来。
付元庆赶紧把苏玉婉领了进去。
刘大夫和梁大夫等人,已经在里面忙着。
“快来,人不行了。”刘大夫已经急出一身汗来,见到徒弟,如同见到救星。
裴周全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一旁的玄风,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还尚有一丝意识,见到苏玉婉,只说了一句“先救裴周”,随后也昏了过去。
苏玉婉努力让自己稳下来,可给裴周检查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他全身中箭十余处,最致命的是,胸口也中了箭,还是一支毒箭。
重伤加毒箭,让此刻的裴周,气息全无。
若是平常人这般,刘大夫早就放弃救治。
因为,已经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可眼前这人是裴周,他只能先替他拔箭止血。
“我跟几个大夫,刚给他俩拔完箭,血也止住了。可裴周……”
已经没了气息。
苏玉婉说不出心中感觉,只机械麻木地为他按压渡气,做人工呼吸。
如此一来,裴周身上刚包扎完的伤口,又冒出许多鲜血,只是苏玉婉顾不得这么多了。
人工呼吸做了差不多快两刻钟的时候,原本没了气息的裴周,胸膛竟微微有了起伏。
“活了,他活了。”几个大夫都像孩子般兴奋,却压抑着不敢显露出来。
随后,苏玉婉又开始清理创口。
有几处伤口比较深且长,常规的包扎根本没用,她便拿出自己的简易手术刀以及缝合工具,开始做起了手术。
包括刘大夫在内的大夫们,均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病人好不容易有气息了,苏大夫怎么又给人开膛破肚?这是……”
苏玉婉根本来不及解释,一边吩咐着玄青烧热水煮刀具,一边又让付元庆去多多准备烈酒消毒。
情况紧急,条件有限,她只能尽可能地用最笨的法子消毒,避免术后伤口感染。
一旦感染,即便是她,也回天乏力。
第171章戏言成真
两个多时辰后,才给裴周做完手术。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苏玉婉来不及休息,又马不停蹄地给玄风处理伤口。
好在玄风伤得轻一些,伤口也早被几个大夫处理好了,她只做了些简单处理便好了。
若没有出这个意外,现在的她,应该准备上轿子了。
大夫们忙碌了一夜,看裴周昏迷不醒的样子,知道这个亲,是结不成了,他们也就歇了去苏家村道喜的心思,安慰了苏玉婉几句后,便纷纷回家歇着了。
此时的裴母,姗姗来迟,是跟着苏多福的牛车过来的。
原来,苏多福夜里套好牛车后,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裴周在哪里。
他当时是觉得裴周第二天就要成亲,应该不会到处乱跑,所以就去了裴家村找他。
可他到了裴家时,才发现裴家并没有什么动静,敲了门后,裴母才披衣出来,见到是他,居然还愣了。
“亲家,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等苏多福问了裴周下落后,裴母才惊觉情况不对。
“裴周最近忙着成亲的事,一直在家没往外跑,昨天他手下的兄弟们来找他,说是最后一天独身了,要去喝酒纪念一下,他跟我说了一声就走了,我也没有拦他。亲家你这时候过来,是不是裴周出事了?”
苏多福这才把白马全身是血去自己家求助一事,告诉了裴母。
两人又慌慌张张地往县城赶,只是刚出了村子,就遇到了一伙贼人。
那伙贼人曾经被裴周抓到县衙坐过牢房的,关了一阵子出来后,气不过,就趁夜前来报复裴周的。
他们倒没有想着杀人害命,毕竟自己的功夫技不如人,他们也是心知肚明。
他们前来,也只不过是想趁着裴周成亲,借机捣乱,让他的亲事不太顺利,出出气而已。
贼人也没想到,还没到裴家捣乱,就先遇上了苏多福和裴母。
得知裴周不在家,贼人就大胆了些,就把心思打到了裴母身上。
苏多福哪可能让人欺负亲家母呢?
他也是有功夫在的,虽然打不过裴周和玄风等高手,可一般的小毛贼,他还是对付的了的。
他一个人就打了四个贼人,虽说费了些功夫,不过好歹还是把人制服了。
怕那伙人再心生报复去苏家捣乱,他也只能把几个人绑起来,用牛车拉着送到县衙去了。
那伙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出来捣乱了,苏多福跟衙门交接完,做好笔录按了手印,这才又带着裴母来医馆。
“裴周怎么样了?”苏多福看到女儿,就知道裴周也在这里。
裴母都没来得及打招呼,就朝屋里跑去。
苏玉婉赶紧上前拉住,“裴姨,先别过去。”
裴周刚做了个大手术,危险期还没过去,谁也不能确保他活下来。此时的他,不宜受打扰,以免出意外。
裴母扒着门框,腿有些软,却也停了下来,没硬往里冲。
“裴周,他,怎么样……”她颤声问着。
苏玉婉把她扶到隔壁屋子里,不敢把夜里的凶险如实相告,只说道:“受了重伤,得多养些日子。”
裴母握着苏玉婉的手,颤抖地更厉害了,“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守在院子里的弟兄们,突然齐齐闯了进来,跪在裴母和苏玉婉面前。
“都怪我们,若不是我们非要把头儿拉出来喝酒,就不会遇到那群贼人,头儿也就不用受这么重的伤了。”
他们原本是好意,想让裴周在成亲之前,好好痛快过完最后一个独身的日子。
可没想到,酒没喝多少,就遇到了那群杀手。
杀手功夫之高,根本就不是他们这群人能应付得了的。
有些事,旁人不知,裴母自己却心知肚明。
所以,她并未怪到这些人身上。
“不怪你们。即便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她并没有心思说太多话,便借着让这群人去衙门上值的借口,把人打发出去了。
屋子里目睹裴周受伤的人,现在就只剩下付元庆了。
付元庆作为连襟,昨夜也被裴周拉过去喝酒了,所以这会儿便将夜里的事情,一一告知。
“我们才喝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朝我们放箭,裴周和玄风功夫最高,就替我们挡下了……”
那些高手,好像最初是冲着裴周来的,后来又喊着玄风“叛徒”,箭也开始向他射来。
裴周也知道付元庆和自己的手下,根本不是那群高手的对手,为了不伤及无辜,他很快就翻身上马,把高手引开。
玄风也受到其中两人穷追不舍地攻击,所以当即运了轻功,追了裴周而去。
付元庆等人追过去的时候,裴周和玄风已经受了伤,其中经过,以及杀手去了何处,他也无从得知。
付元庆把自己所知道的说完以后,又对裴母和苏玉婉说道:“裴周是因为被我们叫出来喝酒才遭逢此难,更是因为要护着我们才选择单枪匹马地与那群人打,我和他手下的兄弟们都后悔不迭。我们夜里已经发过誓,等裴周醒来,以后我们的命都交给他,若有违誓,以后就死无葬身之地。”
“也算我一个。”玄风扶门而入,“那些杀手我认识,都是我以前所在组织里的高手,他们不远千里赶过来,肯定是要抓我这个叛徒的。裴大哥替我挡了箭,救了我的命,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他的了。”
毒药控制都不足以让玄风甘心卖命,可裴周的救命之恩,他却不能不还。
卖命给裴周,他心甘情愿,也绝不可能有出卖裴周的那一天。
裴母想解释,这一切与付元庆等人无关,可她心系儿子伤情,此时也无力解释什么。
苏玉婉再次想起玄风曾经说的那句玩笑话,也就是“裴周是宁王的儿子”那句话。
当时她觉得是玩笑,后来裴母见周公公时,她就有些怀疑。
这次裴周遭到追杀,她似乎才确定了,玄风的戏言,应该是成真了。
她没有问裴母什么,只盼着裴周能尽快度过危险期。
第172章
女儿的婚事是结不成了,苏多福交待了几句后,就赶着牛车回了村子,一路上还在想着如何向今天前来贺喜的人解释。
他心里苦,觉得两个女儿的亲事都不顺利,如今也只盼着二女儿跟大女儿一样,希望这只是好事多磨,往后余生万事顺遂。
付元庆出去买了些包子回来,给守在医馆的苏玉婉和裴母充饥。
“裴周一定会醒来的,你们再是担心,也要吃些东西。”
裴母根本就吃不下去,勉力挤出一句“谢谢”后,就将包子放置一旁。
苏玉婉强迫自己吃了半个包子,补充体力,又问付元庆:“半夜里这边动静大,大姐和孩子没受惊吧?”
上个月底,苏玉真生下女儿,比预产期提前了半个月,现在还在医馆后院坐月子。
付元庆道:“她听到了些许动静,半夜醒来没见到我,早上也问了几句,我怕她担心,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过去了,她也没怀疑,现在还因为不能送你出嫁而自责呢。”
“以后会有机会看我出嫁的。”苏玉婉苦笑一句。
大老黑原本被苏多福带着回村子了,可不知为何,走到半路又自己跑回来了,因为它上蹿下跳很不安静,所以就被付元庆栓到了院子里,这会儿还在汪汪直叫。
苏玉婉起身,对付元庆说道:“大老黑很少表现的如此焦躁,怕是发现了什么,我给它解开链子看看。”
“我去吧,它可千万别是发疯,若是咬到你就坏了。”付元庆先一步出了屋门。
苏玉婉紧随其后。长久以来的相处,她很是信任大老黑,知道它并不会无缘无故地咬人,更不会咬主人。
果然,狗链子被解开之后,大老黑一下子就窜到了院门处,并冲着外面直叫唤,叫几声后,就回头看看苏玉婉,然后再冲着外面叫。
苏玉婉听不懂狗语,却也看出它的几分意图。
“外面有情况?”她问着话的空隙,就打开了院门。
大老黑直接窜了出去,还示意苏玉婉跟上。
“我陪你过去。”付元庆说道。
“我陪着去就行,这里有你要照顾的人,你走不开。”玄风面色苍白地走了过来。
这里的确离不开付元庆,毕竟苏玉真母女俩,还有裴周,都离不开人照顾。
“你——”付元庆不放心,“你伤得这么重,还能走路么?”
“我没那么娇气。”玄风在组织里执行任务时,生死关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像这次的受伤程度,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走路。
苏玉婉带足了防身药粉,见玄风很犟,便也允了他一起去。
大老黑的鼻子一直贴在地上嗅着,嗅了一路,很快就带着两人到了离医馆不远的一处废弃的院子前才停下来。
苏玉婉欲进去看个究竟,却被玄风突然阻止了。
“别动!”
玄风仔细观察一番,才低声对苏玉婉耳语道:“昨晚那伙人,就藏在这里面。”
他本就是杀手中的一员,所以对那群人的隐秘布置很是熟悉。
苏玉婉小声说道:“那些杀手,你和裴周两人联手尚且不能对付,咱们过来,岂不是白白送死?不行,不能硬冲,得想个办法。”
玄风把苏玉婉拉到隐蔽处,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低声说道:“对方一共有七个人,两名箭手,五名打手。昨晚我和裴周联手与那五人对战,其实并没有吃多大亏,输就输在那俩箭手身上了。”
“那五个人不是高手么?他们可有受伤?还有,那两名箭手的功夫如何?”苏玉婉追问道。
玄风又仔细回想着昨夜的激战,如实回答道:“那五个打手的功夫,都不弱于我和裴周,我俩之所以没吃亏,都是因为裴周手里有药粉。对了,那药粉是你给他的吧?若不是那药粉困住了打手,我俩早就被人打死了,你便是华佗在世,也别想起死回生了。”
“是我给他的防身药粉。”苏玉婉承认道。
“还真管用。”玄风眼馋道:“等回了医馆,你也给我点呗。”
“行,回去给你一包。”苏玉婉见玄风话多的老毛病又要犯了,赶紧提醒道:“先说里面人的情况。”
“好,好。”玄风又忙不迭地说着杀手的情况,“那五个人因为是近身战,被药粉困住后,我和裴周就趁机重伤了他们。至于那两名弓箭手,因为当时离得远,所以没有被药粉伤着,还趁机伤了我和裴周。我中箭昏迷过去前,好像听到那两人说箭用完了。”
“箭还能用完?”
苏玉婉想着自己前世看的电视神剧,似乎还没见过弓箭手能把箭用完的戏码,不过仔细想想,现实不是神剧,弓箭手的箭,也不可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更不可能跟神话一样自己造出来。
杀手受了重伤,弓箭手没了弓箭,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苏玉婉又问道:“弓箭手没有受伤,那他们的功夫怎么样?”
玄风道:“他们从小练弓箭,功夫上就弱了许多,我若是没有受伤,一个人就能拿下他们两个。不过——”
不过,他现在都受了重伤,莫说拿下两个了,便是随便一个人出来,他都没有体力去打。
玄风停了停,又接着说道:“昨晚那两个弓箭手,可能是看我和裴周受了重伤,猜着我俩可能活不成了,才匆忙把那五个重伤的杀手带过来治伤的。看来,他们还是小瞧了你和刘大夫的医术,居然能把裴周救活。”
苏玉婉反问道:“裴周那情况,的确凶险,被那杀手误判为没了生机也情有可原。可你的伤势要轻得多,怎么也被那些人轻易放过了?”
玄风没打算瞒着苏玉婉,小声坦白道:“那两名弓箭手里,其中有一个是我曾经的好兄弟,以前一起出任务时,就曾救过我的命。我和妹妹能平安出京城,也有他暗地里相帮的功劳在。昨夜他没对我赶尽杀绝,应该是故意放我一马的。”
“原来是这样。”苏玉婉了然,又问道:“若我们把他们抓住了,你可打算放过他?”
“我——”玄风的脑子里,天人交战。
苏玉婉没再追问,只暗暗想着对策,却见大老黑好像已经听明白了玄风所讲,也好像分析清楚了里面的局势,此刻竟再不听主人的话,而是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第173章制服杀手
“大老黑——”苏玉婉根本来不及阻止了。
狗鼻子本就灵敏,大老黑也不例外,循着气味就找到了杀手的藏身之处。
五个功夫高强的杀手,因为受了重伤,这时候也没什么战斗力可言。
两个弓箭手本来在照顾受伤的同伙,一个不提防,就被大老黑迅速扑倒。
苏玉婉眼疾手快,在弓箭手想要反击时,一包药粉就全撒了出去。
弓箭手直接倒地不起。
大老黑嫌苏玉婉抢了自己的功劳,瞪了她一眼,眼神里都是戏,好像在说:“人是我抓的。”
不光如此,它还直接冲着弓箭手下了口,一口下去,正咬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那人当即就咽了气。
场面太过血腥,让人只想作呕。
就在大老黑准备咬另外一个弓箭手时,玄风突然拦在了那人前面,“住嘴!”
大老黑不解地看了眼玄风,又看了看那名弓箭手,最后才看向苏玉婉。
苏玉婉瞬间就明白了,这人肯定就是玄风刚才说的救命恩人。
“先放过他,大老黑。”
苏玉婉发话了,大老黑就瞪了那人一眼,没有下口,转而又看向躺在柴堆上的另外五人。
那五人,就是昨天被裴周撒了药粉后又重伤的人。
“嘴下留人,大老黑。”苏玉婉赶紧阻止了大老黑造杀孽。
大老黑不满意地吼了两声后,就蔫吧了。
玄风将那个弓箭手扶起,让他躺在稍微平整一些的地上,小声道:“没事了,梁庄。”
这个叫梁庄的弓箭手,跟玄风年龄差不多,放到后世看,还是个不满十八岁尚未成年的孩子呢。
甚至躺在地上满眼惊恐的那五个杀手,年纪也都相仿,脸上的稚气尚未脱去,就练就了一身杀人的本事。
可当死亡降临到自己身上时,他们没有一个不害怕的。
这也颠覆了苏玉婉之前对冷酷杀手的想象。
她给几人分别把了脉。
无一例外,这些人都跟玄风之前一样,受了药物控制,若隔段时间没有药物解毒,就会遭受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
“你们也怕死?”苏玉婉冷冷地问着几人,其实心中早就知道了答案。
见大家点头如捣蒜般承认怕死了,苏玉婉又接着问道:“你们怕死,那你们可曾想过,被你们杀死的人怕不怕死?”
几人都沉默。
答案显而易见。
苏玉婉趁热打铁,又疾言厉色道:“你们如今受了重伤,我若想杀了你们为裴周报仇,可谓是轻而易举。现在,你们做好了受死的准备了么?”
她的表情太过冷酷,语气也太过严厉,加上一旁还有想要咬死人的大老黑虎视眈眈,很是威慑了这群杀手。
杀手们瑟缩成一团,谁都不敢说话。
被玄风护在身后的梁庄,低声哀求道:“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也不愿意这样的,可我们是杀手,受制于人,不得不这样做……”
“杀手就有理了么?”苏玉婉厉声道:“若你们还以自己是杀手被迫杀人做借口,那就应该知道杀手最后的归宿,那就是被杀!你们杀人时不眨眼,怎么轮到自己被杀了,就不能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众人又是一阵儿沉默,甚至不敢抬眼看苏玉婉。
这个院子,本就是旁人废弃许久不用的,杀手们暂住用来养伤的这间,更是破败不堪,阴凉潮湿,处处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若不是这些人是心狠手辣的杀手,苏玉婉还真会可怜他们的不容易。
可这些人,也是差点要了裴周性命的人。
她的怜悯中,就更带了十二分的恨意。
她闭着眼睛,用了好久才把恨意暂时压了下去,“跟我走!”
“去哪儿?”梁庄不敢看苏玉婉,只小声地问着自己曾经的小伙伴玄风。
玄风也不知道苏玉婉的意思,同样疑惑地看向她。
苏玉婉丢下一句话,“跟我回医馆,我帮你们医治。”说完便先走了出去。
有大老黑“保驾护航”,杀手们不敢不听话,便强忍着伤痛爬起来,跟在了苏玉婉身后。
苏玉婉没有食言,不光悉心救治了这群杀手,等他们伤情稳定一些后,还替他们解了毒。
杀手们感恩戴德,同时从玄风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不用再受控于人的希望之光,让他们兴奋不已。
裴母是恨这些人的,知道了这些人是伤了自己儿子的凶手后,都恨不得亲自手刃仇人,为儿子报仇。
她对苏玉婉的做法,实在不解。
“你救了他们,可若是他们卷土重来,再伤害裴周怎么办?”
苏玉婉没多做解释,只拉了裴母的手,“裴姨随我来。”
杀手们服了解药,身体里的毒性已解,的确不用再担心组织头领以此威胁。
他们现在完全可以远走高飞,从此高枕无忧,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他们还知道向苏玉婉道谢。
苏玉婉温柔浅笑,人畜无害。
“我给大家准备了热茶,大家喝了压压惊,从此就彻底自由了。”
众杀手不做他想,很开心地就将热茶一饮而尽。
热茶下肚不过瞬间,那比以往药性复发时更加痛苦的感觉便袭来了。
“你——”杀手们就说了一个字,之后便被痛苦折磨地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生不如死的痛苦,更胜从前。
持续了一刻钟左右,苏玉婉的恨意发泄的差不多了,才又让玄青端了另外一份茶水来。
可杀手们根本就没力气去喝茶,纷纷躺在地上打滚,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喂他们喝下。”苏玉婉对玄风和玄青兄妹俩说道。
玄风第一个把茶水给梁庄喂下,这杯茶水下肚,梁庄的痛苦顿时缓解了。
其他人也就没有任何抗拒,玄青喂茶时,他们直接张了张嘴,喝了。
等杀手们的痛苦平息后,苏玉婉笑问道:“滋味如何?”
见大家不说话,苏玉婉又说道:“你们以前的毒,我帮你们解了没错,不过我刚才给你们喝的,是我研制的新毒,毒性如何,你们也都试过了。我刚刚给你们服的解药,也是临时解药。现在,你们可愿意听我的话?”
第174章裴周失忆
“听,听。”杀手们哪敢不听?他们再也不想尝试第二遍毒性复发了。
“下去歇着吧,等我的命令就是。”苏玉婉直接让几人退下。
等到屋里只有裴母时,苏玉婉才说了自己的意图。
“裴姨,你和裴周的身份,我已经猜到了几分,周公公上个月已经回京,若是不出所料,皇家的人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裴周以后进京,所面临的危险肯定不亚于这次,可他在京中却没有一个可用之人。这几个杀手功夫高强,又曾是太子旗下的人,知道的内幕消息肯定比寻常人多。裴周可以把他们控制在手里,收为己用。”
裴母并不糊涂,刚才见苏玉婉整治那几人时,便猜到了几分。
不过,她还以为是苏玉婉要收来自己用的。
没想到,她竟是为裴周打算地这么长远。
“谢谢你,婉婉。”裴母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了。
“裴姨日后进京,也要保护好自己才对。”
苏玉婉已经深感裴周会远离自己,她说不出的失落与难过,只有希望他们母子以后安好。
她拿出一张药方,交给裴母。
“这是控制那些杀手的临时解药药方,你让人做好了,一个月给他们发一次,不愁他们不听话。”
裴母郑重地点了点头,便将药方藏在怀中。
苏玉婉又附在裴母耳边,小声交代:“这药方还少了一味药,是我预防被有心之人偷去擅自配制的,我只告诉裴姨你,到时候熬制解药时,你自己偷偷换了这味药就可以。”
缺少的这味药,是这临时解药的灵魂之药,即便这药方被人偷了去,他们也是无法自己配制的。
苏玉婉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裴母慈爱地轻抚着苏玉婉的脸颊,感激又欣慰道:“婉婉,谢谢你为裴周做的一切。”
“裴姨客气了。”
今天已经是裴周昏迷的第三天了,他的伤势肉眼可见的好转,就是一直昏迷不醒,很是让人担心。
裴母见苏玉婉脸色憔悴,知道她也好几天没合眼了,不免动容,便接过了药,亲自喂给儿子。
“婉婉,你先歇会儿,我来喂药。”
“好。”
苏玉婉没有推辞,她实在太累了,便坐到桌边小憩。
应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苏玉婉很快惊醒,可醒来后,就把梦忘得一干二净。
这时,突然听裴母惊呼一声,“裴周的脑袋有包。”
“啊?”
苏玉婉一时恍惚,赶紧过去查看,就在裴周的后脑勺部位,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
她拨开裴周浓密的头发仔细看去,见那个小凸起上有道并不太明显的划痕,浅到几乎难以看清的血渍证明,这个凸起应是被石子之类的崩到的。
“婉婉,裴周醒不了,是头上伤得太严重了吗?你快看看,该怎么治。”
“裴姨别急,他的气息平稳,伤口愈合的也很迅速,没什么大碍的,头上的包也快消肿了,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好,好,这就好。”
两人都没太在意那个小小的包块。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裴周低咳两声,“水——”
“裴周,你醒了?”裴母见儿子睁开了眼,瞬间泪如雨下。
苏玉婉也是一喜,赶紧倒了碗温水,用汤匙舀着喂给他喝。
她喂一口,裴周喝一口,不过那眼神,似乎有些呆呆地。
小半碗水喂完,裴周才把头转向娘亲,“娘,她是谁,怎么是她喂我喝水?”
苏玉婉踉跄一下,手里的碗差点摔下来。
只听裴母惊问道:“你不认识她了?她是你的媳妇婉婉啊。”
裴周沙哑着声音,疑惑道:“我什么时候娶媳妇了?”
“你还没来得及把婉婉娶进门,就出事了啊。”裴母心惊道:“你不会忘了吧?”
裴周斜眼瞧着苏玉婉,“还没娶进门就出事了?也就是说,她还不是我媳妇呢。”
裴母又赶紧解释:“你是成亲的头一晚上出事的,伤得很重,多亏婉婉救了你。那天没结成亲没关系,你现在醒了,娘再找人看日子,好好给你们办一场。”
“啥意思?”裴周问娘亲,“她救了我,我还得以身相许,非得娶她不成?”
苏玉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裴周这是失忆了。
她赶紧把刘大夫等人都叫了过来,让裴周辨认。
最后发现,裴周认得刘大夫,认得付元庆,但是玄风和那些杀手,他就不认识了。
经过苏玉婉的一再确认,发现裴周的记忆居然停留在,他去镇上医馆打付元庆那一刻。
打过付元庆之后,便是苏玉婉和刘大夫给他扎了一晚上的定身穴,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裴周就对苏玉婉动心了,还跟个痞子一样,要强娶苏玉婉。
可现在,裴周居然把这些都忘了。
好巧不巧地,就是从见到苏玉婉的前一刻开始失忆的。
“这可咋整?”付元庆都懵了,“你忘了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能忘了二妹呢?”
裴周满不在乎道:“忘了就忘了,还能咋整?”
之后又问苏玉婉:“你不会赖着让我娶你吧?对了,你可别跟我来那一套有了肌肤之亲一类的鬼话,我可不信。”
苏玉婉比谁都懵,“你爱娶不娶,我本来就不想嫁给你。”
说完,就气呼呼地去了后院。
“该死的裴周,忘了我更好,不娶我更好,谁愿意嫁给你?还怕我赖上你,你多大的脸!”
坐月子的苏玉真,听到了妹妹的嘀咕声,便将人叫了进去,“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裴周。”
“你们才成亲几天,就生这么大的气?对了,裴周来医馆了么,他是专门来找你生气的?”
原来,为了不让苏玉真担心,付元庆就和苏玉婉商量着先瞒着她裴周受伤的事情。
到这一刻,苏玉真还以为妹妹已经成亲了,并且成亲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来医馆坐诊。
“哦。”苏玉婉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大姐解释。
还成亲呢。
裴周都不认识她了。
苏玉婉正生着闷气,就见裴周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第175章逼婚
“我大姐坐月子呢,你过来做什么?”苏玉婉已经知道裴周的身体无大碍,这会儿说话也不怎么客气了。
重伤在身,若是别人肯定得养十天半月才敢下床。
可裴周是谁?
他可是闲不住的主。
“你大姐坐月子?”裴周看向了一眼苏玉真,“你们姐妹俩长得还真挺像。”
苏玉真:“……”
“裴周这是怎么了,好像才认识大姐一样。”苏玉真还当他开玩笑呢。
付元庆这时候也追了过来,唯恐裴周说多了,会惊到苏玉真,所以赶紧把裴周往外拽。
“女人家坐月子,裴周你就别进来了,快出去。”
裴周指着付元庆问道:“我不能进来,那你怎么能进来?”
付元庆小声解释道:“我是他男人,当然能进来。”
“你,你,你”裴周指着付元庆,“你不是还没娶媳妇么——”
付元庆赶紧捂住了裴周的嘴,把他拽了出去,“你不记得的这段日子里,我成亲了,还生孩子了。”
“这世道,变化真快啊。”裴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感慨。
屋里的苏玉真,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老二,裴周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玉婉实在不想瞒着了,反正知道裴周死不了,告诉大姐也无妨了。
“大姐你别着急,听我跟你慢慢说……”
听了妹妹解释后,苏玉真果然难过不已。
“老二,你的亲事怎么也这么多波折呢?”
“大姐别担心,裴周现在不好好的么,他就是暂时忘了些事情而已。等他想起来了,再成亲也不迟。”
“大姐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为什么有人要害他啊?”
“他太浑了,仇家多吧。”
苏玉婉含糊其辞,可不敢把实话告诉大姐。
苏家人同样担心,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裴周醒来的消息后,他们就再也坐不住了。
今天,苏老太便和苏多福也来了医馆。
没想到,裴周居然醒了。
更没想到,他失忆了。
“裴周,你不认识奶奶了?”苏老太伸出两个手指头,“这是几?”
裴周黑着脸应道:“老太太,我只是暂时不太记得人,可不是眼瞎,你能别老比划手指头么?”
“老太太?”苏老太拍了裴周一巴掌,“当初你要娶我孙女,就在我跟前甜言蜜语的,奶奶长奶奶短的那个亲热哟。咋了,现在翻脸不认人了,不想娶我孙女了,就管我叫老太太?”
苏老太也从没听说过失忆这档子事,只把这症状当成轻微风寒类,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她不觉得失忆有多严重,便正大光明地跟裴母商量起两人的亲事。
“亲家,裴周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赶紧让他俩成亲,去去晦气,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裴母也早有此意,毕竟她对苏玉婉,实在是喜爱。
“婶子跟我想到一处去了,裴周醒来的当天,我就去找人算了日子,下个月十六,是个好日子,要么咱就把酒席定到那天?”
“行。”苏老太很好说话,“这成亲的日子,本就男方家来定。你们说哪天办,咱就哪天办,越快越好,哈哈哈。”
两亲家说得正起劲,就听裴周不乐意了。
“我可没说娶她,你们就擅自定下来了?”
苏老太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她的手在裴周身上指指点点着,“你对我孙女,搂也搂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咋滴,现在想不认账了?没门儿!”
裴周也犟上了,“老太太,收起你的手来,我裴周最讨厌被人威胁,更不可能被人逼婚。”
“哦?呵呵呵呵。”苏老太离裴周更近了些,趁他不注意,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粉,朝裴周撒去。
裴周哪曾料到过,自己英明一世,竟会栽倒在一个老太太手里?
他翻了翻白眼,不可置信地就倒在了地上。
苏老太拍拍手,很是得意。
“家里有个做大夫的就是好,不光不怕生病,还不怕有坏人欺负。裴周你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栽到我熊翠花的手里?”
她觉得自己当初支持孙女拜师学医的决定,简直太明智了。
否则,她哪可能随身携带着各种防身药粉呢?
苏玉婉正好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裴周。
“哟,你咋躺地上了,是觉得地上凉快是吧?”
苏老太努努嘴,对孙女说道:“人还热乎,赶紧生米煮成熟饭,就地洞房,省得他不认账。”
“奶奶——”苏玉婉见裴母还在场呢,真没想到奶奶能说出这种羞人的话来,“他不想娶我就算了,我还能用手段逼他不成?”
苏老太恨铁不成钢,“全村人还有咱家所有的亲戚,都知道你跟这小子腻歪了一年多,你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谁还敢要你?”
裴母赶紧上前搀着苏老太,不停地道歉:“婶子别气,这事是裴周的错,你放心,他不敢不娶婉婉。”
苏玉婉有些傻眼,觉得现在这情况,是自己上赶着赖上裴周一样。
“哼——”她气哼哼地瞪了眼裴周,才蹲下来为他施针,“你不是挺能耐么,怎么连个老太太都防不住呢?哎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裴壮士!”
“你,你,你——”裴周只是不能动,但是其他功能都是好好的,而且还可以说话,他被苏玉婉损了几句,脸上挂不住,气得直翻白眼,“我是阴沟里翻船了,等我能动了,你看看我怎么……”
“你想怎么样?还想揍我老婆子?”苏老太斜眼瞧着裴周。
裴周还没说话,就见苏玉婉又是一把银针扎来。
“看来你这人很危险啊,还是躺着吧,别起来了。”苏玉婉又把裴周定住了。
裴周总觉得这情形很是熟悉,却说不上来什么时候经历过。
“你以前,也给我扎过针么?”
苏玉婉嘴角抽笑,“扎过,扎了一晚上呢。”
裴母见儿子好像要记起什么来的样子,便催促苏玉婉道:“你再给他多扎几针,也许他就想起来了。”
“裴姨说的是,扎针有助于他身体和记忆的恢复,我就是怕你看了心疼,所以一直忍着没扎。”
苏玉婉笑着,又给裴周扎了几针。
“婉婉你尽情扎吧,我不看就是。”
裴母直接走了出去。
眼不见为净。
“娘——”裴周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娘竟和苏玉婉一伙了。
苏玉婉呵呵笑道:“你就算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了。”
第176章京城张大人
庄子上的空房早就修缮一新,通了大半个月风之后,新家具也搬了过来。
这天医馆里不忙,苏玉婉就来到了庄子上,与家人一起庆祝搬新家。
刚收拾停当没一会儿,大家还没喘口气,就见孙县令父子也过来了,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面善和蔼的老者。
“苏大夫,快来,快见过京城来的工部的张大人。”孙县令见苏玉婉过来,又赶紧向那老者介绍到:“张大人,这就是我们县城的神医,苏大夫。”
苏玉婉不认识这人,却也知道京城来的人,肯定来头不小,便赶紧褔礼道:“民女苏玉婉,见过张大人。”
老者捋着花白胡子哈哈大笑道:“老夫也是泥腿子出身,你无需紧张。”
“是。”苏玉婉又微微褔礼,随后将两人迎进了客厅。
苏家人得知京官到此,还是来找苏玉婉的,当下觉得这个小院蓬荜生辉,纷纷前来拜见过之后,又退下去准备酒菜。
“不用太麻烦,有两口吃的就行。”张务本客气了几句,又对苏玉婉说道:“王福林那小子,说这个小小县城里,出了个通晓百事的奇女子,非让我亲自过来一趟会会你。老夫今天过来了,倒要看看你这个奇女子究竟有何本事。”
“王侍郎?”
苏玉婉反应过来,王侍郎的名字就叫王福林。
眼前的老者,竟能直呼王侍郎名讳,说明他的官职至少不会在王侍郎之下。
可她对这个时代的官职并不太了解,也就知道个六部。
王侍郎是工部侍郎,已经是正三品的官职。
那眼前的张大人?
孙县令似是知道苏玉婉所疑,便赶紧为其解释。
“这位是工部的司农司卿张大人,与工部王侍郎同朝为官,亦是正三品的大人。咳咳,对了,司农司是当今皇上为了发展本朝农耕,去年才设立的新部,你不熟悉,也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
怪不得苏玉婉的印象中,没有这个官职呢。
既然叫做“司农司”,肯定就是跟农耕有关的了。
她突然想到上个月才接到王侍郎的信,说是大棚蔬菜一事有了眉目,并给她找了个行家过来。
莫非?
苏玉婉还没回答张大人的话呢。
“张大人过誉了,民女不过是略懂些岐黄之术而已,万万当不起‘通晓百事’一说。”
张务本摆摆手道:“王福林那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不过说话办事稳重,若你真是一个普通女子,他也不会在我面前说那大话,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来这里一趟。”
说到这,他又似乎想起来什么。
“对了,我离京时,王福林和老陶还专门找过我,让我带给你一样东西。”
他挥了挥手,就有随从奉上一个精致的木盒。
苏玉婉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整套的陶瓷手术刀具。
“真是太好了。”她忍不住欣喜。
“咳,你先把这个收起来。”张务本对刀具并不感兴趣,而是指了指庄稼,“老夫离京不易,咱们还是先说说你所说的蔬菜大棚一事,这也是老夫此行的目的。”
苏玉婉并不太懂蔬菜大棚的建造细节,她只知道,若要在寒冷的冬季也能种出温暖季节的蔬菜,那么这温度控制一事,肯定是最重要的。
前世,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瓜果蔬菜,她当时根本就没多想过,只是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知道她之前习以为常的事情,如今想来该是多么的奢侈。
这个想法,对张务本来说,还是很惊艳的。
“把你知道的,详细的,跟老夫说说。”他追问道。
“呃——”苏玉婉愧疚道:“民女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只是有这个想法,具体的操作,却是实在不知,还请张大人见谅。”
“嗯……”张务本没有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显然有些失落,他来回踱步,似乎陷入沉思,良久,抬眼朝窗外望去,竟是一喜,“你这里的庄稼,长得可真好,老夫先过去看看。”
这个庄子里的耕地,基本上都是去年秋季种的冬小麦,现在是四月底,小麦再过一个多月就成熟。
放眼望去,整个庄子的小麦与外面其他地里的也没什么不同。
可唯独有两畦地,大概半亩地的样子,小麦却是长得格外旺盛,一看就与其他麦苗大为不同。
张务本说得就是这两畦地。
“这两块地是谁打理的,快把人叫过来,老夫有话要问。”
苏玉婉赶紧上前回道:“回大人,这是民女闲来无事,自己种来实验的。”
因为大棚蔬菜一事迟迟没有进展,苏玉婉也不能让地闲着,所以就按照当地传统,让人种了小麦。
可她还是留出来半亩地,自己打理。
她前世没有种过地,可因为要跟中药打交道,所以也去药材种植基地看过,也听种药材的人大体讲过耕种的事情。
虽然药材与粮食的种法不同,不过后世的种植方式,还是有一定的参考作用的。
她还想着,若是自己种的小麦大丰收了,以后就算种不成大棚蔬菜,也能按照自己的法子种粮食。
她还是有些天分的,小麦还没收成,就已经看到了丰收的希望。
张务本看着苏玉婉,眼里的欣赏就藏不住了。
“怪不得王福林一直对你称赞不已,说你医术精湛堪比再世华佗,厨艺高超胜过御膳房的厨子,经商亦有自己的门道。老夫本来还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天资聪慧之人,可这会儿看到你对农耕一事竟如此擅长,真叫人不信都不行了。”
“张大人过奖了。”苏玉婉谦虚道。
“老夫可没有过奖!”张务本急匆匆地回屋,要来纸笔,“你说说你是怎么种的庄稼,老夫要赶紧记下来,上报朝廷。这可是利国利民之举,若是整个大通朝都这般大丰收,那就不会再有人饿死了。”
苏玉婉便将自己仅有的胜于当今的农耕知识,讲与张务本听。
她讲完,张务本也记完了。
“好,好,好!”张务本连连叫好,“本官会先让人在京城按此法种植,若是真比普通法子好,庄稼大丰收了,再推向全大通朝。你放心,你的功劳,不会埋没。咱们现在再商量一下,你说的大棚蔬菜的事。”
第177章强扭的瓜不甜
工部能工巧匠众多,而泥腿子出身的张务本,更比普通农人多了许多巧妙的想法。
不多时,他便有了大概的构思。
“本官已经心里有数了,回到工部后,就找人详细商量,你在这等我的消息就好。对了,即便想法可靠,一次也不要盖太多大棚,毕竟这东西费时费力又费钱,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宜大动干戈。”
“民女明白,让大人费心了。”
张务本在县城待了两天,亲自去了下面几个村庄看庄稼长势,作了详细记录之后,便又马不停蹄地去往大通其他地方视察。
苏玉婉送走张务本,准备回医馆,却见孙尚文又追了上来,“孙公子,你找我有事?”
“给你的信。”孙尚文瞅着四周无人注意,便从怀里掏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小心翼翼地交给了苏玉婉。
“我的信?”
苏玉婉抽出信纸,看了信的内容,才知道是黄婷婷写来的。
黄婷婷生了一个儿子,是专门向苏玉婉报喜的。
“真该恭喜她的,可一想到秦公子……”苏玉婉收起信,心里说不出的悲哀,“有情人终没成眷属,总是让人唏嘘,还好,黄姑娘生下了所爱之人的孩子,也算有个念想。”
“嗯。”孙尚文淡淡地应了一声。
苏玉婉知道他应是还没放下黄婷婷,却不知该如何劝他。
又听孙尚文说道:“我过几天就要成亲了,我爹让我给你和裴周送帖子,我也没什么心思,你就帮我一起送了吧。”
说罢,就拿出两份请帖,一封是给苏玉婉的,一封是给裴周的。
“好,裴周那份,我帮你送给他就是。”苏玉婉一口应下来,想了想,还是劝道:“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要成亲了,虽然我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不过还是希望你新婚快乐。”
“嗯。”孙尚文觉得自己快乐不起来,该办的事办完了,他也没多停留,随后就转头离去。
苏玉婉也转身欲回医馆,却不料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挡了去路,她没提防,差点被人绊倒。
“裴周,好狗不挡路!”她怒气冲冲地看着裴周。
裴周斜眼道:“那你还不让开?”
“裴周你——”
苏玉婉嘴上讨不到任何便宜,不由得更加生气了。
她把请帖往裴周身上一拍,“县令公子的喜帖,你到时候穿戴整齐了参加,给我老实点,别搞出什么幺蛾子。”
“不去,看到他就不爽。”
“人家哪里惹到你了?”
“他都要成亲了,还与你私相授受,眉来眼去,我就看不惯。”
“裴周!”
“你小点声,把我耳朵都快震聋了。”
裴周失忆了,苏玉婉本不想与他计较,可是每次都会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与他私相授受了?”
裴周撇撇嘴,指着苏玉婉手里的信,“情书都送来了,还狡辩?”
“我——”苏玉婉本想解释信是黄婷婷写的,可又怕失忆了的裴周出去瞎嚷嚷,所以干脆不解释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找你?”裴周很是生气道:“也不知道你给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就认准了你当我媳妇。我不愿意,她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都用上了。这不,她让我来找你呢。”
“裴姨在哪?找我做什么?”
“我娘在你庄子上,跟你家里商量咱俩的亲事呢。”
“你还是不愿意娶我?”
“你应该问问,谁愿意娶一个凶巴巴的医婆!”
“裴周——”
不管裴周愿意不愿意,他都不敢违背娘亲的意愿,毕竟娘亲一向娇惯他,很少逆着他的心思来。
可苏玉婉没失忆,她原本已经接受了裴周的爱意,也因为他的保护而感受到莫大的安全感。
她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嫁给失忆的裴周,可一想到往日两人的甜蜜相处,就狠不下心来离开他。
甚至,一想到他总有一天会回京,独自面对可怕未知的处境,就莫名地替他担心不已,“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见苏玉婉似乎并不是很反对这门亲事,裴周的头就更大了。
“你真是非要嫁给我不可?你知道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我听了我娘的话娶了你,以后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他这已经是在威胁了。
苏玉婉满不在乎道:“你以为,我就能给你好脸色?”
裴周语塞,随后喃喃自语道:“我可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你要是不在乎,那就随便。”
“巧了不是?”苏玉婉轻笑一声,“我的银针,专治吃喝嫖赌。”
她说完,还把银针拿出来晃了晃。
裴周缩了缩脖子,心中郁闷,“若不是我娘不让我对你动手,你以为凭你这把银针,能奈何得了我?”
苏玉婉笑道:“可惜啊,裴姨护着我,你再有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不了我。你气不气?”
气!
都快气死了!
裴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明知道我不想娶你,你还硬贴上来,你这个女人,脸皮可真够厚的。”
“呵呵呵。”苏玉婉冷笑一声,“裴周,你可得好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等你记忆恢复了,想起你自己曾经的厚脸皮……哼哼。”
“哼哼。”裴周学着苏玉婉,也阴阳怪气地哼了两声,随后上马,得意道:“我骑马回去,你,自己走回去。”
他是不可能和苏玉婉共骑一匹马的。
只是他没得意太久,就发现马儿并不听他的话,竟在原地打转不肯走。
“老白,你不舒服?”裴周下马查看。
苏玉婉趁机上马,一拉缰绳,马儿竟非常通人性地跑了起来,把裴周一个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老白,你也背叛我——”
裴周在后面怒吼。
留给他的,却是飞扬的尘土。
裴母听到马儿的叫声,就迎了出来,见只有苏玉婉一人回来,顺口问了句,“裴周呢?”
苏玉婉笑道:“他还别扭着呢,不肯跟我同骑一匹马,就让我自己先骑着过来了。”
“这臭小子。”裴母嗔了一句,随后拉着苏玉婉的手进屋,“算了,不管他,咱先商量亲事。”
“嗯。”苏玉婉羞答答地低声应着。
第178章玄风认主
裴母前几天跟苏老太口头定了日子,今天又领着媒婆上门,正式把日子定在了五月中旬,离现在也就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我是这样想的,婶子。”裴母解释道:“他们本来半个月前就该办喜事,一应物什也早就准备好了。现在趁着房院和布置都是新的,咱们就尽快为他俩把喜事办了吧。”
大家的日子都是苦过来的,苏老太也不是铺张浪费的人。
她知道裴家母子为了这个喜事,足足准备了半年有余。
上次喜事耽误了,但是若能尽快补上,裴家之前的那些布置就可以直接用,不会浪费。
她点点头,应声道:“你说得对,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不过裴周的伤这么重……”
她瞅了眼全身缠满布条的裴周,犹豫了一瞬。
“他伤得这么重,能成亲吗?”
裴周似乎找到了不成亲的理由一样,赶紧摇头道:“老太太你可说对了,我这样子可没法成亲,连接亲都接不了。”
苏老太拍了裴周一巴掌,“还叫老太太?叫奶奶!”
裴母也拍了儿子一巴掌,“你接不了亲?瞧你这几天就差上房揭瓦了。你若真接不了亲也没关系,这不还有玄风吗?让他替你接亲。”
“让他替我成亲得了。”裴周不满地嘟囔道。
隔墙有耳,窗外站岗的玄风,自言自语地答了一句,“我可不敢。”
无论裴周同意不同意,这亲事就这么说定了。裴母因为要再重新准备儿子成亲的一些东西,所以跟苏家定了日子后就离开了。
裴周暂时留在了庄子上,与玄风等人闲聊。
“我以前,真是那女人说的那样,像个舔狗一样讨好她?”
“嗯。”玄风恭恭敬敬地回答着自己未来的主子,“您处处讨好她,事事为她考虑周详,要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嫁给您呢。”
“我真这么没出息?还是说,我那时脑子有包,居然相中了这么不贤惠的女人?”裴周对以前的自己根本不能理解。
玄风瞅了眼裴周,小心翼翼道:“您那时候脑子没包,现在有包。”
说完,还指了指裴周脑后面伤到的部位。
虽然那个包块儿早就消下去了,可毕竟曾经存在过,也时时刻刻提醒着裴周脑子有包。
“脑子有包”这句话,是苏玉婉用来嘲笑裴周的,裴周和玄风都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好笑的,但是见苏玉婉嘲笑的起劲,就感觉到不是什么好话。
以至于现在,裴周都不太能听别人说这四个字了。
“算了,你以后不准再说‘脑子有包’这四个字了,我听了就浑身难受。”
“是,主子。”玄风乖乖应道。
裴周看着玄风,又陷入了深深地疑惑中。
“我跟你也不熟,你是真心认我为主子的?我可告诉你,我没银子付你工钱。”
玄风心塞,“主子您就算没钱付工钱,小的也绝没有半句怨言。因为当时您替小的挡箭,救了小的,小的就已经发誓,这条命都是您的了,您说什么话,小的都唯命是从。”
他说这些话,是发自肺腑,也发自真心,但是还有那么一丢丢的遗憾,那就是他的主子太穷了,穷到没有银子给他发工钱。
不过想想,他拖了裴周的福,在衙门里领了个差事,还是能赚些银子养活自己的。
甚至,他只要多抓些坏蛋,多立些功,多挣些奖赏,应该还能养的起裴周这个主子。
他小声嘀咕道:“别人给主子干活有工钱挣,我玄风做别的差事挣工钱养主子,嘿,刺激。”
“你嘀咕什么呢?”裴周斜了一眼玄风,“你嘴里说得大义凛然的,其实心里不服气是不是?”
“服气,服气。”玄风擦了把汗,“对了主子,庄子上还有几个弟兄,也是心甘情愿为您卖命的,您要不要见见?”
“你那些弟兄?”裴周指了指远处的几人,“他们是为我卖命,还是要买我的命,玄风你可搞清楚。”
远处的六个年轻人,正在叫苦连天地锄着草。
裴周可已经听苏玉婉说过,那几个人是杀手,自己就是被那几人差点杀死的。
可现在,玄风居然说那几人也愿意为他卖命。
真是离了个大谱。
玄风又是一阵儿心塞。
他和那六个杀手,以及苏玉婉,都知道裴周是即将被认领的皇室血脉,可苏玉婉也告诫过他们,在裴周恢复记忆之前,不准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他。
他前几天还不能理解苏玉婉的决定,可这会儿看着眼前的裴周如此不成熟,似乎也有些理解了。
“主子您放心,他们以前做杀手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后来受了苏神医的点化,知道自己做错了,现在是下定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他们不会不听您的话,更不会要您的命,您放心好了。”
裴周用余光看向正在教训六个杀手的苏玉婉,见她一副颐指气使凶巴巴的样子,不由得感觉有些意思。
“这个女人,还挺厉害的嘛,不光能治人的病,还能感化人改邪归正呢。”
“还不是被迫的。”玄风又小声嘀咕了两句,“她用毒药控制人,还真有一套。”
万幸,他是心甘情愿变好的,并没有被毒药控制。
裴周又瞧了一眼玄风。
“你这人话太多,嘴碎,还爱嘀咕,我可真不想收你当小弟,不过嘛,听说你的功夫还凑合,那我就勉强收下你好了。”
“谢主子不嫌弃。”玄风抱拳致谢,嘴上倒是不唠叨了,心里却在腹诽:“小的自己挣工钱养主子,我都没说委屈,您还觉得勉强呢?”
不过想想,他挣钱工钱养主子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长,等裴周被皇家认领了,他可就是宁王世子的贴身长随了。
到了那时,他还不是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工钱也水涨船高了么?
玄风正想着美事,就见苏玉婉朝这边走来。
他赶紧对裴周耳语道:“主子您无论如何,也要娶了苏神医。”
“为什么?”裴周反问道。
“您别问了,以后自然就知道了。”玄风卖了个关子。
第179章摆烂
玄风很清楚京中皇家的局势,也深知有苏玉婉这个神医在,会对裴周有莫大的帮助。
他虽然已经下定决心给裴周卖命,可却也真得不希望自己跟着个短命的主子。
他还没活够呢。
两人耳语间,苏玉婉已经到了跟前。
“你身上还带着伤,还不赶紧回去歇着?”苏玉婉的口吻很是严厉。
裴周却反嘴道:“你明知我带着伤,还要逼婚,你到底是有多想嫁给我?”
“你——”
“我裴周居然到了如此抢手的地步了么?哈哈哈,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呢。”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裴周你也不出去看看,看看除了我,谁还愿意嫁给你?”
“嗬,我知道自己混,没人愿意嫁给我也正常。可你居然抢着嫁给我,是不是你也没人要,愁嫁?”
“你——”
苏玉婉被裴周一个混混连连怼得哑口无言,偏偏她还不能告诉他实情,真是让人憋屈。
既然如此,她干脆摆烂好了。
“裴周你说得还真没错,我一个医婆可不就是没人要么?我费尽心思救了你的命,就是为了挟恩以报,给自己找个男人嫁了的。你现在被迫娶我,也只能说明你命不好吧,哈哈哈。”
苏玉婉自暴自弃摆烂了,说完这些自损的话,再看看裴周那一脸吃了大便一样生无可恋的模样,就更觉得心中畅快。
她还不肯罢休,又朝裴周走近了些,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笑得一脸猥琐模样。
“乖乖听话,回去好好养伤,洞房花烛夜你还得卖力气呢。当然,你若是洞房无能也不用担心,别忘了娘子我是做什么的。我可是大夫呢,一副药下去,保证你天天做新郎,夜夜入洞房。雄风威震,永垂不朽……哎吆——”
苏玉婉正调戏的起劲,尤其是见裴周被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她就更觉出了连日来的恶气。
只是她还没说完,就被奶奶打了一下脑袋。
“奶奶,你打我做什么?”
苏老太对着孙女指指点点道:“你一个没出嫁的小闺女,说这种话也不嫌害臊?赶紧给我回屋待着去。”
“老太太还算明事理的……”裴周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样激动。
没想到,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苏老太一个大白眼。
“裴周你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大穷鬼,还看不上我医术高本事大又能赚钱的宝贝孙女?我可告诉你,你把她娶回去,要是不好好待她,老婆子我可是不同意的。”
“不同意?老太太你能拿我怎么办?”裴周小声嘟囔道。
“怎么办?呵呵呵呵。”苏老太指着头顶炎炎烈日道:“我家老头子可在天上看着呢,你若是对我们的宝贝孙女不好,我就让我老头子把你收走。”
裴周浑身一凛,虽然还不服气,不过声音却更小了。
“刚才我还当老太太你明事理呢,原来也不过是仗着怂恿我娘对我逼婚而已。你们这么急着把你宝贝孙女嫁给我,更说明了你孙女没人要。”
苏老太可不吃激将法这一套。
“要不是看你裴周以前还像个人样,我们苏家人才看不上你!什么,你说我孙女没人要,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玄风,还有那前面那六个精壮汉子,我孙女若是发话了,他们哪个不争着娶她?”
苏老太虽然不知道,庄子上新来的几个小伙子是什么来历,可她看得很清楚,那几个人对自己孙女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在她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苏老太说完,眼神还向那六人扫视一番。
那几人纷纷低了头,赶紧锄草。
他们可不能对主子的女人抱有什么想法。
何况主子的女人,还是医毒双绝的苏玉婉。
不敢。
可不敢。
苏老太教训完裴周,见孙女还在原地待着,便一把将她拉走。
“你这丫头还真行,不声不响地在苏家吃了十几年干饭,现在好了,有本事了,能挣钱了,又该嫁人了。可真是便宜了裴周这小子。这小子穷成这样,注定是吃一辈子软饭的,也不指望他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就盼着他能对你好,事事依着你护着你,现在倒好,娶你还觉得委屈了。这叫什么事?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老太的声音很大,并没有刻意背着人,所以裴周和玄风以及其他几个杀手,都听了个清楚。
裴周倒是不太在乎苏老太的话,哼了哼鼻子就离开了庄子。
玄风和其他几人却是都不敢言语。
他们很想上去纠正苏老太,告诉她裴周以后肯定不是吃软饭的,而且肯定会很有出息。
苏玉婉在自己成亲之前,先参加了孙尚文的喜宴。孙县令给自己儿子单独置了一处小院,作为他的婚房。苏玉婉过来道喜时,与同来道喜的裴周又碰了面。
“哼。”裴周不搭理苏玉婉,躲得远远的。
苏玉婉也不生气了,反倒朝裴周温柔一笑,“你来熟悉一下成亲的流程也不错,再过几天就轮到咱俩了,你就当过来取经好了。”
“你你你——”裴周气到结巴。
孙县令夫妻两人亲自出来迎接,“裴周,苏大夫,快请进。”
裴周疑惑道:“她不过是个医婆而已,孙县令和夫人为什么对她这么客气?”
“今日来贺喜小儿大婚之喜的都是贵客,我夫妇二人自当客气以待。”孙县令打着哈哈略做解释,便将两人迎了进去。
苏玉婉坐在女客席上,也能明显感觉到县令夫人对她格外客气和敬重,她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孙夫人如此对她,肯定跟周正周公公和工部的张大人有关。
同桌的其他的夫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了信,竟然同样都对苏玉婉无比客气。
苏玉婉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席间,趁着夫人们如厕小憩的空隙,也出了屋子透气,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新人的洞房外面。
里面传来几声女子的抽泣声。
苏玉婉知道当地有哭嫁的习俗,或者是这会儿新娘子初离家心中难过,所以也没太在意,便紧走了几步,准备回去入席。
没想到,女子止住了哭泣,又小声说起话来。
第180章听墙角的癖好
“倩茹早听说相公心有所属,也知你肯娶我只因难违父母之命,倩茹不怪相公,也盼得你早日解开心结……”
“解开心结?”是孙尚文的声音,“你用了手段逼我娶你,还盼着我解开心结接纳你?你休想!如今你已经得逞嫁过来了,不过咱俩,也仅限于此,余生,你便这般守着空房过吧。”
“相公——”
“哼——”
“……”
两人接下来的话,苏玉婉并没有继续听,而是急匆匆走了出来。
她没想到孙尚文匆忙成亲,其中竟还有这样的原因。
不过想想自己和裴周,似乎也没比孙尚文好到哪里去。
左不过也是她逼婚。
不过她对裴周可没有任何愧疚,尤其是想着最近几次,她把裴周气得够呛,嘴角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苏玉婉正得意自己御夫有术,没想到又被裴周堵上了。
显然,裴周也听到了房中两人的对话,“想不到你这个女人,居然还有听墙角的癖好。”
“彼此彼此。若论听墙角,我哪有你裴大公子有经验?”苏玉婉不与他一般见识,“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都是喜欢听墙角的人,咱俩谁也别嫌弃谁。”
“你行,你真行!”裴周气笑了,“没想到你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可谓是不要脸至极,我裴周自愧弗如。”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裴大公子过奖了。”
“……”
两人正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就见孙尚文满脸怒气跑了出来,正与两人撞上。
“你们……”孙尚文停住脚步,面色渐缓,“你们怎么在这里?”
苏玉婉不好意思说自己听墙角了,便解释道:“本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走岔路了,我这就回去。”
裴周则无所谓道:“我是过来闹洞房的,没想到屋里这么冷清。”
“没,没什么好闹的。”孙尚文闹了个大红脸。
“是没什么好闹的,我还是去吃席好了。”裴周转身欲走,见苏玉婉还没挪步,便一把将她拉了出去,“怎么,一封情书就把你的魂勾住了?既然你对他这么恋恋不舍的,干脆做了他的小妾或者外室得了,这样我也不用娶你了。”
他口中所谓的‘情书’,还是指的上次孙尚文交给苏玉婉的那封信。
“那不是情书。”苏玉婉只简单解释了一句,并没有详说,心里还想着那个叫‘倩茹’的新娘子,不由得为孙尚文的亲事感慨良多。
“我是真躲不过去了?”裴周望着苏玉婉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又感慨道:“想不到我裴周英明一世,居然要娶个凶婆子。果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么?呸,我才不是恶人,你这个女人才是恶人。”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苏玉婉和裴周的“二婚”日子。
跟“头婚”时一样,成亲的头一天下午,村里人就来苏家帮忙准备酒席的饭菜,全福人又来为苏玉婉梳妆。
等一切收拾停当后,帮忙的人都离开了。
苏老太和许氏坐到了苏玉婉身边,苏玉真喂孩子吃完奶后,也凑了过来。
“这次一定要顺顺利利的让老二嫁人。”许氏默默念叨着。
苏老太则教着孙女如何与裴周相处,“有句老话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看裴周那小子最近欠调教,老二你嫁过去之后可别委屈了自己,他横,你就比他更横,他软,你就比他更软。总之,你别让自己受气就行。”
苏玉真看了奶奶一眼,疑惑道:“奶奶,我两次出嫁,你可都是告诉我要孝敬公婆敬重丈夫的,怎么到了老二这,你就变了话术呢?”
“你俩不一样!”苏老太反问大孙女,“你这样的性子,能跟公婆和男人横的起来吗?”
“不,不能……”苏玉真羞愧地低下头。
苏老太解释道:“老大你生的柔弱,性子也软,碰到个好婆家还能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若是遇到付亮那混账人家,不管你性子是软是硬,都是只有吃亏的份。好在你找到了付元庆,你性子弱些,他也不会欺负你,反倒会更疼你。”
“那老二呢?”苏玉真又问。
“老二跟你不一样。”苏老太又看向二孙女,“你这丫头从去年就开了天眼,性子变化也大,现在还有医术在手,若是裴周那小子敢对你使坏,你就给他灌药治他,他也奈何不得你。总之,别让自己吃亏就好。”
“知道了,奶奶。”不用奶奶叮嘱,苏玉婉也知道怎么做。
苏老太下了炕,对孙女说道:“你以前不是最爱吃奶奶做的玉米饼子么,我这就去给你做。”
“我去做吧,娘,你歇着。”许氏赶紧下炕搀扶着婆婆。
“还是我去吧,这是老二出嫁前,在娘家吃的最后一顿饭了。”苏老太满脸落寞地摇了摇头,“我老了,做一顿就少一顿了,趁着现在还能动弹,再做一次给老二吃。”
“奶奶——”
苏玉婉的眼眶忍不住湿热起来。
以前家里条件不算好,吃不起米面等细粮,苏老太为了让两个孙女多吃些饭长身体,就会想着办法把粗粮做得好吃些。
尤其是贴锅蒸的玉米饼子,焦黄酥脆的皮很是香甜,是原身苏玉婉最爱吃的。
即便现在的苏玉婉换了芯子,也依然忍不住地感动了。
“奶奶!”她又小声叫了一句。
苏老太没有回头,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厨房走。许氏不放心婆婆,便也跟了出去。苏玉真紧随其后,“我去给奶奶打下手。”
房间里只剩下苏玉婉自己。
一炕的陪嫁被褥和她穿着的新嫁衣,是奶奶和娘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还没有下过地的新鞋子,是大姐在怀孕期间,忍着剧吐,亲自为她纳的鞋底并做好了的。
院子里的崭新家具,是爹爹跑遍了县城,找了最好的木匠并亲自指导着各处细节做出来的,明天,随着她的出嫁,就会跟着被一起送到裴家。
哪怕这些东西,依她现在的身家,完全可以花钱请人去做更好的,但是总归没有家人准备的令人安心。
天色渐暗时,玉米饼子就出锅了。
苏老太一直伸头往院子外面瞅,“付元庆去裴家帮忙,这么晚了也该回来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呢?”
话刚落,就见付元庆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不,不好了,京城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