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发大财了
裴周一顿午饭吃得战战兢兢,连苏玉婉的白眼都没得到一个。
吃过饭,他也没急着走,而是随着付元庆去了苏玉婉的书房。
“二妹,这是这趟生意的账本,所有的本钱和利钱也都在这里了,你对一下帐吧。”
付元庆把一个大箱子放到苏玉婉跟前。
“好。”
苏玉婉打开箱子,里面有一个账本,半箱子铜板和碎银,还有一摞银票。
账本里的字迹歪歪扭扭的,但是能看出来记账之人是一笔一划用心写的,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楚详细。
“冬月二十,山南县城,午食,五大一小共六人,六碗面,共计用去二十三文。晚食,六张饼,用去十八文。当日添草料五十斤,用去一百文,夜宿客栈一间,加牛棚,用九十文……”
“姐夫记得真是太详细了,辛苦你了。”苏玉婉说完,又接着往下翻。
付元庆一行五人,去的时候加上铁蛋一共六人,回来的时候去了铁蛋,却又加了玄风兄妹俩,一共七人。
路上的餐食和住宿费用,甚至牛的草料和夜间照管费用,每一笔都有详细记录。
大家都是穷苦出身,出门在外也例行节俭,十八天的时间,人和牛的吃住一共才花费了五两银子。
大头的花费,自然是用在了收货上,五辆牛车的货物,大概用了六百两银子的本钱。
苏玉婉连连点着头,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十五样货物,六百两银子的本钱,居然收回来将近五千两银子。
“这么多?”苏玉婉不敢相信,一遍遍数着银票,“光银票就五千两了,箱子里的碎银子和铜板,怎么也得有个一百两银子吧?”
“有的。”付元庆点点头,“货物都以八倍价格卖了的,不过稍微有些折秤,要不还能多卖二十两银子。”
“利润有这么高?”苏玉婉难以置信。
雪山里的货物不少,但是大部分珍贵的货物都在冬天冒着严寒成熟,一年四五个月的时间都是大雪封山,等到天气转暖大雪融化时,奇珍货物往往已经过了保质期限而烂掉。
最后能流通到市面上的,成色也都大打折扣,价格自然也就降了。
苏玉婉想过,这些货物若能卖出五倍的成本价,已经算是极限,没想到,付元庆竟然卖到了八倍。
就算刨去各种成本,利润也是惊人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能进出雪山的基础上的。
若是没有铁蛋领路,这一切都是空想。
付元庆没有独吞功劳,虽然刚才还被裴周损了一顿,但是他并没有往心里去,反而把裴周所做的,如实告知。
“其实我,不敢卖这么贵的,那客商问价时,我正想报价一千八百两,还好裴周及时阻止了我,报价六千两银子,最后也是他和那个客商交涉,这才卖了四千八百两银子。”
“嗯。”苏玉婉剜了裴周一眼,不过依然不想搭理他。
裴周见状,继续上前讨好,“没什么,不过是就比姐夫预想的多卖了三千两银子而已。婉婉你能多分到多少,就当我给了多少聘礼好了。”
“你这是借花献佛,不过,真不赖。”付元庆很佩服裴周的脑瓜灵活。
“聘礼?”苏玉婉不回应则已,一回应就是夹枪带棒,阴阳怪气,“我一个只会洗衣做饭生孩子的工具人,哪值这么天价的聘礼?裴大公子,你这么会算账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么亏本的买卖?你敢娶,我也不敢嫁呀。”
“什么?”裴周急了,“我连日子已经看好了,你又想变卦?”
“不变挂还能如何?”苏玉婉反问道:“我也是今天才发现,自己一无是处,配不上你裴大公子。要不,你再找找别人?”
“找谁?”裴周又气又急。
苏玉婉轻笑道:“找个愿意洗衣做饭生孩子,还愿意把你当大爷伺候的女人啊。”
“都怪我嘴贱,可得长记性了。”裴周又拍了下额头,继续为自己的嘴贱买单。
他嬉皮笑脸讨好道:“谁让你伺候了?生孩子这活我干不来,洗衣做饭还能学不会?到时候都归我,都归我行了吧?”
苏玉婉摇头,“君子远庖厨,这些琐碎活哪能劳驾你裴大公子去做呢,这不都是我们女人做的么?”
“谁说的?”裴周拍马屁道:“虽说这些都是女人干的活,可你不是普通女人呐,你可是仙女下凡,再世华佗啊。小仙女怎么能做这些活呢?”
“噗!”
苏玉婉知道裴周的脾性,倒也不是真生他的气,刚才闹这一通,也不过是挫挫他的锐气,让他以后说话过过脑子。
她还挺吃裴周拍马屁这一套的。
这会儿也不给他冷脸了,反而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你赶紧忙你的去吧,你再不换玄风过来吃饭,青青该着急了。”
“你不生气了?好,好,我这就去换玄风过来。”
裴周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这才放心地离去。
苏玉婉和付元庆这才开始分利钱。
按之前商量好的,另外与付元庆同行的那四个人,每个人都按固定的工钱,一两银子一天算,十八天,就是十八两银子一个人,四个人,就是七十二两银子。
再刨去杂七杂八的各项费用,剩下的纯利润,苏玉婉与付元庆是四六分。
真正分到苏玉婉手里的,大概有一千六百四十多两银子。
而付元庆,居然有两千四百六十多两银子。
“这,这,这……”付元庆突然结巴了。
他想过可能会发财,但是没想到能发这么大的财。
“这,这也太多了,这可怎么办?”
付元庆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慌张地不知所措。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能赚这么多银子。这还是不到一个月就赚了这么多。这可怎么办?”
苏玉婉头一次见到被银子砸蒙了的人。
“姐夫要是不知道怎么办,那就把银票交给我姐,让她看着办好了。”
“肯定的,这是肯定的。”
付元庆本就是如此打算的,而且自从他成亲后,所有的家财都交给了苏玉真保管。
第152章亲姐妹,明算账
付元庆抱着银票木匣想走,到了门口,突然又停了下来。
他犹豫道:“跟我一起去的这几个人,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上山下山背货物更是受罪,中间还有几次遇险差点丧命。赚这些钱实在不容易,我自己得这么多也于心不安,要不,我再多分他们一些?”
“姐夫自己看着办就好。”苏玉婉并不想干涉付元庆,只提醒道:“平日里一个长工,一年的工钱也不过十两银子,若是十八天就能赚十八两银子,多的是人愿意卖命。姐夫心善,愿意多分给别人是好事,不过你也要记住,人心不足蛇吞象,姐夫最好别让人知道你赚了这么多。”
苏玉婉言尽于此。
付元庆想了想,似乎明白了许多。
“我知道了,我给他们每人二十两银子就是,多出来的二两银子,算是我的心意好了。”
“嗯。”苏玉婉点点头,觉得这样不错。
她从自己的利润里,拿出了三百多两银子,是给铁蛋留出来的。
按当时跟铁蛋的约定,她会从自己的分红里,拿出两成给他,作为他领路的好处费。
铁蛋还欠她一百两银子的药费呢,原本是许给他十年还清的,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月,他就成了身价三百两银子的“巨富”。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事宜,少有人再出来闲逛,平日里热闹的县城,突然间就清冷下来。
苏玉真来找妹妹商量,准备把酒楼和甜品店的生意都停了,让忙碌了一年的员工都回家过个好年。
苏玉婉原想着过年时生意可能会更好的,没想到事实上却是随着年节临近,生意日渐冷清。
终归是古人与后世的人不同,讲究的就是一家团圆,虽然人们总体清贫,但是年味却远非后世能比。
“大姐做得对,忙了一年了,是该给大家伙放假过年了。”苏玉婉赞同大姐的决定。
苏玉真又小心翼翼地征求妹妹的意见。
“因为生意太好,大家伙这一年来都忙得不轻,我想给他们每人发几斤肉,算是一点心意,老二你觉得咋样?”
“大姐自己决定就好。”苏玉婉随口答应道。
这一年来,她很少去酒楼,也基本上没参与酒楼的经营,每个月酒楼的营收等,大姐都是给她过目了的。
她也没少分银子,甚至比大姐拿的还多。
她早就觉得受之有愧,想少拿一些,可大姐却是不容她拒绝,非要把大头的利润分给她,甚至酒楼里的每个决定,不管大小,大姐都要征求她的意见,俨然把她当成酒楼的真正东家。
其实苏玉婉自己很清楚,这个酒楼,除了是她买的并且装修的以外,其他的基本上跟她再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她,也并不想顶着个东家的名头,让大姐做任何事情都束手束脚。
她也算看出来,大姐对这个酒楼有多上心,说是全情投入也不为过。若让大姐自己真正地放开手脚去干,酒楼应该会有更好的发展。
想到这,苏玉婉突然又想起来大姐现在可是个身价两千多两的大富婆了,既然如此,她何不顺水推舟,把酒楼正式交给大姐呢?
苏玉婉打定了主意,当即就拉着大姐坐下来商量。
“大姐,你也看出来了吧,这个酒楼其实是我的。”
当初买酒楼时,苏玉婉怕自己突然有了大笔银子会露馅,所以一直瞒着家里,说酒楼是裴周租下来的。
纸终究包不住火,大姐也早就从一年来的蛛丝马迹里,发现了她才是这个酒楼的真正房东,所以才一直小心翼翼地把她当成酒楼的真正主人。
两人心知肚明对方早已知晓,却始终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果然,苏玉真轻轻点着头,说道:“我早就猜出来了,只是没敢问你。”
她不光不敢想象妹妹怎么在年初就买得起酒楼的,更不敢想象她的一身医术究竟从何而来。
苏玉婉没有就着买酒楼的话题继续深入,反而准备把酒楼卖给大姐了。
“大姐,既然你知道酒楼是我的了,那你要不要把酒楼买下来,做个真正的东家?”
“啊?我,我,怎么可能?”
苏玉真从没想过,或者说,她从来没敢想,自己有一天能买得起酒楼。
苏玉婉笑道:“怎么不可能?大姐现在就可以想啊。”
见大姐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苏玉婉继续怂恿道:“大姐在酒楼里做事的魄力哪里去了,怎么还犹犹豫豫的呢?难道你不想有一个真正属于你,完全由你自己做主经营的酒楼吗?你可别告诉我,你没钱买酒楼啊。”
“我,我……”苏玉真莫名心动了,“完全属于我的酒楼?”
她怎么可能不想呢?
一年来,她都把妹妹当成真正的东家,酒楼里但凡大事小事,她都要向妹妹汇报,每个决定,她也都要同妹妹商量,得了妹妹应允后,才能放开手脚去做。
虽然她无论做何种决定,妹妹都没有任何反驳和异议,甚至就差举双手双脚赞成了。
可她依然想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酒楼。
这个想法,突然越来越强烈,就像小时候,她非常期盼有一间真真正正完全属于自己的小房间一样。
哪怕房间再小再破,哪怕里面只有一个炕,她也是那么的渴望。
因为关起门来,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了,或者说,整个世界都是她的了。
小时候盼着单独房间的心思,早就随着她的长大而被渐渐遗忘。
可今天,妹妹提到了酒楼,她小时候那死灰复燃的小心思,又蠢蠢欲动,甚至更加强烈了。
“多少钱?”苏玉真压抑着心里那股突然而至的冲动,战战兢兢地问出了这句话。
她有钱了,付元庆刚把两千多两银子交给她。
她有能力买下来的。
而且,她不是乱花付元庆的银子,而是很确定,自己有能力把这些银子赚回来。
苏玉婉见大姐终于做了决定,她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我就不瞒大姐了,当初买酒楼,花了三百五十两银子,杂七杂八的契税和装修费用,差不多也有个四五十两。大姐要是决定买下来,那就给我四百两银子好了。咱们亲姐妹,明算账。”
第153章得罪了死太监
“老二,你还当姐姐是一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么?”苏玉真拉着妹妹的手,笑得很温柔,“一年前四百两买的铺子,现在这世道,还能买得来么?”
苏玉婉调皮道:“难道我还能赚姐姐银子么?”
“怎么不能?”苏玉真反问:“不是你说的么,亲姐妹,明算账。你四百两银子卖给我,我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呢?姐姐让你吃这么大亏,晚上又怎么睡得着觉?”
互市贸易开放几个月,县城的世道都变了。
铺子的行情,自然也变了。
不沿街的住宅,售价已经是一年前的两倍多。
沿街的商铺,涨得就更离谱,尤其是聚八方酒楼所在的街道,现在已经成了整个县城的中心处,那边铺子的售价,更是原来的三倍多。
再等个两三年,县城规划更加完善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会更多,县城也会更繁华,铺面的价格,肯定更加水涨船高。
所以酒楼那一片的铺面,有价无市,谁都不会选择在此时出手卖掉。
苏玉真这一年经历了这么多,尤其是对生意上的事也看得更加通透,自然知道这些事,也知道妹妹对她有多么的无私。
越是如此,她就越加不能让妹妹吃亏。
苏玉婉倒不在乎吃不吃亏,若不是知道大姐不会占人便宜的性子,她就算把酒楼白送给她都行。
“大姐要是想多给我银子也行,那就五百两吧,就当我赚了大姐一百两银子好了。”
一百两银子,对普通农家人,绝对是个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但是苏家姐妹俩,今非昔比,对她们现在的身家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了。
苏玉真并没有答应妹妹,而是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先不说价格的事了,毕竟买酒楼是件大事,我不能自己做决定,等你姐夫回来,我跟他商量好了,再回你。”
“大姐什么时候做决定都可以。”苏玉婉并不急着催大姐做决定,反而调侃道:“大姐还用跟姐夫商量么,谁不知道姐夫疼你,事事都依着你,你就算要买十个酒楼,他肯定也会同意的。”
苏玉真的幸福,自内而外,溢于言表。
不过,她并不太赞同妹妹的话。
“你姐夫疼我,我更要事事想着他,万万不能仗着他的疼爱,就凡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疼我,我敬他,这样两个人才能长久。”
见妹妹似乎还有些不解,苏玉真索性把话题引到了妹妹身上。
“其实大姐早就想劝你了,你对裴周好点吧,别整天跟吃了呛药一样对人家。他虽说有些小缺点,不过那不算什么,男人嘛,都爱吹牛说大话。大姐看得出来,他很包容你,也很宠你,明着暗着也都在帮你。他做这些,都是因为疼爱你,欣赏你,可若一直得不到你的回应,他的心凉了,你该怎么办呢?”
“我……”苏玉婉还真没想这么远,“他喜欢的就是现在的我啊,他以后,会变吗?”
“人都是会变的。”苏玉真很肯定道:“两个人的事,不能只由一个人付出,否则时间长了,都会变的。”
苏玉真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嫁给付亮之前,甚至出嫁的当天,她都做好了做个好儿媳好妻子的准备。
哪怕被付家欺负过几次,她都没有改变心意,一直谨守本分,好好侍奉公婆和男人。
可两年下来,她的心还是冷了,甚至被逼到一心求死的份上。
嫁给付元庆后,她才知道,一个女人也是可以被丈夫如此呵护,也才知道,夫妻可以恩爱至此。
她没有恃宠而骄,而是极其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付元庆疼她几分,她就加倍敬他几分。
成亲几个月来,他们两人的感情更胜当初。
苏玉真一向不是多话的人,更不会依着自己的经验就对别人说教。
可眼前的女孩子,是她至亲的妹妹,她总希望能多提点几句。
“我知道了,大姐。”苏玉婉虚心接受教导。
“大姐看好你们两个。”
苏玉真摸摸妹妹的头,刚想出门,突然想起来什么。
便又对妹妹说道:“其实,我除了想给大家伙发几斤肉过年外,还想再多给他们发点银子。外面酒楼有偷偷过来找过他们的,想加工钱把他们撬走,他们都没有背叛咱们。他们没有提过这事,我也只当不知道,可我心里都清楚得很呢。他们对得起咱们,咱们也不能让人冷了心。老二,你觉得咋样?”
苏玉婉其实也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她打定了主意不插手酒楼的事,所以一直没跟大姐提。
现在大姐主动提出来了,她自然只有同意的份。
“酒楼马上都是大姐的了,怎么做,当然都由大姐做主了。你想给大伙儿提高工钱和待遇,或者发个什么年终奖,都你自己说了算。”
“我……”话题又转回自己当家做主上来了,苏玉真的心砰砰直跳,她回了妹妹一个甜甜的笑,“好,大姐这回,就自己做主了。”
说罢,就挺直了腰板,出了门去。
不光酒楼里的人有年终奖,苏玉婉早就做好了打算,跟在自己身边做事的,包括庄子里人还有甜品店的员工,还有自己其他生意里雇佣的员工,每个人都有年终奖。
她也准备这两天就把所有铺子都关了,发了这个月的工钱和年终奖,让大家好好的过个年。
她盘点了自己手头的钱,光现银已经够请陶师傅打造陶瓷手术刀具了。
她的田产和铺面,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光黄婷婷半卖半送给她的铺面,就值了不少银子,这其中就包括聚八方酒楼对面的那个亨达酒楼。
这可是个好位置,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坐等升值了。
不过,她还是要好好做生意的。
因为她现在,基本上都是用生意上赚的钱,补贴医馆里的入不敷出。
盘点完自己的家产之后,苏玉婉又想到了大姐说的话,关于她和裴周的。
尤其是想到那句,裴周心凉了她该怎么办,她心里竟有些难过。
与一个人相处久了,竟真得不敢想象失去了么?
苏玉婉心里有些烦乱,正想着该怎么对裴周好点时,就见玄风突然闯了进来。
“裴周被抓起来了,我得去劫狱,你要帮我照顾好青青啊。”
“怎么回事,玄风,裴周出什么事了?”
“裴周得罪了那个死太监,被抓起来了。”
玄风劫狱也不急在一时,便对苏玉婉说了裴周的事情。
第154章栽赃陷害
“裴周囤积贩卖私盐?这怎么可能?”苏玉婉一万个不相信,“这其中肯定有误会,玄风,把你知道的,仔细跟我说来听。”
玄风却对苏玉婉的态度更为诧异。
“人赃并获,裴周赖都赖不掉,你对此当真一无所知?”
“什么叫一无所知?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苏玉婉为裴周辩解着。
“他组织的巡逻队伍,短短两个多月,抓了多少趁乱闹事的人?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又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去囤积贩卖私盐?”
“可是已经人赃并获了啊。”
玄风灌了杯茶水,润了润喉咙,又说起一早发生的事。
“今天一早,孙县令得了线报,就派人去裴周家里搜查,果然搜出几百斤盐来。孙县令当时都傻眼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人赃并获,他想保裴周都保不住,只能先把他给抓起来,关到县衙大牢了。”
“怎么会这样?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就算证据确凿,苏玉婉也不相信裴周会做这些事,因为前几天他还跟她说过,贩卖私盐和铁矿是杀头的大罪,甚至,他还担心她的盐和铁会不够用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玄风摇头叹息,“想不到我只是回了趟京城,裴周就在这里作奸犯科了。现在好了吧,进去了!嘿!”
玄风的语气里,满是自责和愧疚,就好像是他没有看好裴周,才让他做了违法的事情一样。
“这事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
苏玉婉对玄风的自作多情很是无语,不过眼下,还是要想办法搞清楚事实。
“裴周家里就算是真有几百斤盐,那也不能说他是囤积贩卖私盐啊,难道就不能是自己炒菜吃么?”
苏玉婉一直坚信裴周不会贩卖私盐,可既然县令都搜出来了,这个罪过肯定小不了。
玄风翻了个白眼。
“光炒菜,多少年才能吃完这几百斤盐?你当这是米面呢?齁不死他!”
“玄风,你的嘴可真碎,比裴周也好不到哪里去。”苏玉婉拿碎嘴子玄风没办法,想了想,又问道:“退一万步讲,囤几百斤盐就算有罪,还能罪至杀头?”
玄风摇头,“其实,县令只查到了裴周家里有几百斤盐,但是并没有他贩卖私盐的证据,按理说,疑罪从无,大不了打几板子罚几两银子再把盐没收就可以了,肯定罪不至死。”
“那你还说的这么凶险?”苏玉婉稍微松了口气,“居然还打算劫狱?”
本就不是多大的罪过,惩罚过就好了,可要是有人劫狱,这岂不是自己作死么?
“你知道什么呀!”玄风一拍大腿,“本来依县令跟裴周的关系,训斥提点几句,没收了盐也就放了,可裴周自己作死啊,他得罪了周正。周正是什么人,你们都不知道吧,那是心眼比针眼还小的死太监。裴周得罪了他,就等死吧。要不我为什么要劫狱,难不成我吃饱了撑的!”
“他怎么又得罪周公公了?”苏玉婉头大,又倍感无力。
“他对周正出言不敬,骂他是死太监啊。”玄风解释道。
“周公公人也挺好的,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就报复他,以至于致裴周于死地吧?”
“周公公人好?你是说胡话吧?”
玄风本想说苏玉婉太幼稚了,可一想到她是个连县城都没出过的无知小女子,也就硬生生地把话憋了回去。
“也难怪你不了解周正,就算京中不少大臣,也照样不了解他的为人。这个太监,可远不是外人嘴里的老好人。”
玄风也是因为有过杀手的经历,甚至还是在太子底下的人手里做事,所以知道的要比外人多得多。
别的不说,就连太子都被周正暗搓搓地整过几次,气得太子只能在自己府里跳脚大骂。
可太子也只能偷偷骂几句了,却根本奈何不得周正,毕竟他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又是最深得皇帝信任的人。皇帝对他,比对自己的亲儿子可放心得多。
玄风讲了几件秘事,都是关于周正残忍报复敌对官员的事情。
苏玉婉越听越心惊,当即就坐不住了。
她直接起身往外走,“我先去看裴周,再去找周正求情。”
“你可别去,明哲保身吧。”玄风把人拦住,“你跟裴周有婚约,周正不恨乌及屋把你一起报复了,就算你幸运,你居然还想去找他求情?你是怕他想不起来报复你是吧?”
“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裴周去死。”苏玉婉说话的同时,也暗自思量着如何跟周正说情。
玄风拍拍胸脯,“这不是还有我么?周正这人做坏事,从来不明着做,他不会跑到牢里杀裴周,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让县令给他定死罪的,依他的行事做派,肯定会想办法把裴周贩卖私盐的罪过往大了办,最后正大光明地判个死罪给他。只要我在裴周被定死罪之前,去牢里把他救出来,周正的阴损法子就使不上了。”
苏玉婉问他,“你劫狱之后呢?两个死刑逃犯一起浪迹天涯,从此隐姓埋名苟活一生?”
“这——”
玄风只想过救裴周出来,可没想过劫狱以后的事。
他还真不想一辈子逃命。
他的好日子还没过几天,难不成又要回到之前做杀手时心惊胆战的日子?
“我先去牢里看裴周,你别轻举妄动。”
苏玉婉安抚住玄风,然后马不停蹄地去了县衙。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县衙,前几天给周正治伤,可是一天要来几次的,所以这次也没有被守门人阻止,畅通无阻地就到了县衙后院。
正好碰到要出门的孙尚文。
“孙公子。”苏玉婉上前打着招呼,“县令大人在里面么?”
孙尚文也没寒暄,直接问道:“你是为裴周的事情来的吧?”
“是。”
“你跟我来吧。”
苏玉婉被直接带去了县衙大牢,一路上也没人敢阻拦。
还没到牢房门口,就听到裴周破口大骂。
“周正你这个小人,死太监,你污蔑陷害我,我家里那些盐,肯定是你让人背地里放进去的。我不就是骂了你几句死太监么,你可真是没根的小人,变态的小心眼,想报复我,没门儿。我裴周没做过的事,你休想栽赃!”
苏玉婉停在牢房门口,脑袋一下子就炸了。
脑瓜子嗡嗡的。
第155章疑惑
苏玉婉刚想进去,又听到了周正的声音响起。
“裴大公子,你我无冤无仇,咱家为何要污蔑你?哎,若不是咱家这次领了盐政御史的差事,都懒得管你这档子闲事。咱家劝你还是招了吧,也省得受这皮肉之苦。你说是不是?”
“死太监,我劝你省了这份心吧,要杀要剐你随便,让我认罪,没门儿!”裴周居然栽到一个死太监手里。
这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
见裴周死不认罪,周正也不气恼,只阴恻恻地轻笑一声。
“虽说有些罪不及家人,可这盐是在你家里发现的,按理说你母亲也难辞其咎。既然你不招,那咱家还是把你母亲请来问问好了。知子莫若母,兴许,她知道些什么呢。”
“死太监,你敢动我娘试试!”裴周气急败坏地吼道:“有什么阴招损招冲我裴周一个人来,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能耐?”
“裴公子慎言,咱家哪敢欺负人呢?”
“你不敢欺负人?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正似乎并不想再纠缠下去,也没说要对裴周用重刑逼供,只跟孙县令商量道:“孙大人,看来裴周是不愿意交代了,你看,要不要派人去将他的母亲请来……”
“我认——”提到娘亲,裴周终于怂了,“你想让我认什么,我认就是,不要让我娘来这里受苦。”
“瞧裴公子说的。”周正微微一笑,“咱家只是请她过来问几句话而已,何来受苦一说呢?不过你既然招了,那本官也就不用费这些心思了。说吧,你的私盐从何而来,又是经过何种途径,经过何人之手卖出去的?”
裴周这下可傻了眼。
他没做过这些,想招认也不可能啊。
周正嘴角翘起,“看来,咱家确实有必要问你母亲几句了。孙大人,派人去请吧。”
孙县令刚才一直插不上嘴,他甚至都想去把裴周的嘴也堵上了。裴周那嘴贱的,竟敢当面辱骂钦差,他真是想救都救不了。
为今之计,他只能派出贴身长随,前去请裴母前来问话。
他小声交代道:“御史大人只是请裴母前来例行问询,你们对人也客气着点。”
贴身长随跟了主子很多年,当然知道主子话里的意思,就是不让他为难裴母。
“属下遵命。”长随领命而去。
周正装作听不懂孙县令暗地里的维护之意,只背着双手,看了裴周一遍又一遍,之后才带孙县令等人出牢房。
正候在牢房门口的苏玉婉,和周正打了个照面。
“周公公。”苏玉婉褔礼。
“嗯。”周正客客气气的,伸手示意,“你是来找裴周的吧,咱家就不打扰你们了,你进去说吧。”
“谢公公通融。”
等周正一行人离开,苏玉婉才进了牢房里面见裴周。
因为有周正放话,牢头并没有急着催赶苏玉婉。
苏玉婉也有了充足的时间,跟裴周说话。
“你怎么得罪他了,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救你出去呢?真是愁死了,你到底多想不开,居然当面骂他?”
“实在是一时气愤不过……”
此事说来话长,裴周就是知道是周正在背后阴他,他实在忍不住,才骂了周正的。
可他没想到,周正没给他大刑伺候,却是把她娘也给连累了。
“我娘胆子可小了,前几天我跟她说了周正微服私访到此,差点被仇家害死后,她就吓得变了脸色。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府城,说是去山神庙拜拜,安一下心神,再顺便求菩萨保佑咱俩亲事顺顺利利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亲事呢!”苏玉婉简直服了,“你都快没命了,你懂不懂?现在孙县令都让人去带裴姨过来了,你就不着急?”
“刚才急,这会儿见到你就不急了。”
裴周附在苏玉婉耳边,小声交代着。
“我娘应该还在府城,不一定哪天才回来,所以周正才得了空子,往我家放盐陷害我。我刚才是有点着急,怕他们在我家蹲守,把我娘抓过来严刑逼供。还好你来了,我告诉你,我娘就算回来,也会经过……”
裴周把娘亲回村子的一个必经之路告诉了苏玉婉,并一再叮嘱她,半路把娘亲带离,千万不能让周正拿娘亲来逼迫他。
“我明白,等会我就去你说的地方等着。不管等几天,我都会把这事儿办成。”苏玉婉通风报信没问题,可她还是担心裴周,“若是裴姨不来,周正真对你用重刑严刑逼供可怎么办?”
裴周咬咬牙,态度很是坚定,“你放心,不管用什么重刑,我都不会招的。只要我不招,周正他就没有机会给我定罪,也就不能让人给我判死刑。”
苏玉婉虽然不想吓唬裴周,可却不得不提醒道:“你死不认罪,他是不可能让人做手脚定你死罪。可他有能力让人给你用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种重刑。你到时候还能撑着不认罪?”
裴周果然愣了下,“这个死太监,应该还真能做得出来。算了,你给我一包好死药,要是到时候真撑不住了,我吃包好死药,死得痛快点得了。”
“你瞎说什么呢!”苏玉婉剜了裴周一眼,“这世上就没有让人痛快的死法,更没有什么好死药。裴周你最好认识到自己嘴贱的毛病,出去以后必须要改了。”
“行,行,出去以后,我立马改。你让我怎么改我就怎么改。大不了我再当一回狗腿子,到处跪|舔行不行?”
“裴周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苏玉婉忍不住唠叨几句,“你要是早点跟周公公说些好话,他没准就不为难你了。”
“是他先为难我的。”裴周也很是奇怪这一点,“我又不是嫌自己命长一心求死的人,怎么会主动招惹他呢?实在是他先陷害我的,我好话说尽他都不听,最后我生气了,才破口大骂的。”
“有这事儿?”苏玉婉也诧异了,“他以前又没有见过你,跟你也没有过节,怎么会故意找你的茬呢?”
“谁知道这个死太监心里怎么想的。”
裴周又骂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
又说道:“他在栽赃我之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有条狼牙墨玉带是我死去的爹留下的。可惜我娘去府城拜神时带走了,他就一直没见到。我怎么总觉得,他是冲那条玉带来的呢。难不成我爹娘以前得罪过他?”
苏玉婉也说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这时,牢头见他们已经说了太久的话,便开始催促苏玉婉离开。
苏玉婉还要去见裴母,所以就没再停留。
第156章偷听
苏玉婉没想到,她刚出县衙大门,就见裴母急匆匆地赶来了。
她赶紧迎上去,“裴姨,快跟我离开这,县衙的人正到处找你呢。”
裴母脸上有一丝慌乱,握着苏玉婉的手也有些颤抖。
不过,她并没有选择离开。
“该来的,躲不掉的。”裴母垂了眼眸,片刻,又抬起朝县衙望去,正好见周正站在门口,“周公公,又见面了。”
裴母轻轻拍了下苏玉婉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这才朝周正款款走去。
苏玉婉愣住了。
看裴母跟周正打招呼的样子,就知道两人是旧相识。
她正纳闷两人有什么恩怨,就见周正迎着裴母走过来。
“果然是您呐!”周正躬身垂首,态度很是恭敬,“奴婢用了这下作法子逼您露面,实在是有罪,还请您见谅。”
裴母轻轻点了下头,“民妇已经来了,还请周公公放了我儿子吧。”
周正连连应道:“自当如此。”
回头又对站在不远处等着的孙县令说道:“裴家囤盐一事,咱家已经查明,其目的是做腌菜用,并非用来贩卖,更不是私盐。孙县令,可以把人放了。”
“是是是。”孙县令正苦于找不到借口为裴周脱罪呢,听了周正的话,想都没有多想,就吩咐衙差去牢房放人了。
周正最近一直在县衙养伤,因为伤得太重,到现在身子还是虚的。
现在又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三九天,他很快就有些撑不住了。
“夫人,咱家还有些事情要打听,可否借一步说话?”
虽是商量的口气,可周正的态度根本容不得裴母拒绝。
裴母也知道躲不过去了,轻叹一声,“民妇听公公的就是。”
周正环顾着四周,指了指县衙对面的一家雅致的茶楼,“就去那喝口茶吧,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
“民妇遵命。”
周正喝退了衙差跟随,甚至都没让孙县令跟随,就带着裴母进了茶楼。
苏玉婉就在县衙门口等裴周。
衙门放人,也是要经过许多手续。
等裴周走出县衙大门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裴周嘴里正嘟囔着。
“莫名其妙地被栽赃陷害进了大牢,又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出来,这个死太监,搞什么鬼?”
抬头见苏玉婉在门口站着,他便快跑了两步。
“你在这等我?我娘呢?刚才听孙县令说我娘过来了,她去哪里了呢?”
苏玉婉便指了指茶楼,“被周公公请进去喝茶叙旧了。”
怕裴周担心,她又赶紧解释道:“你放心,看样子他们俩是旧相识,周公公对裴姨也很是敬重的样子,不会对她不利的。”
裴周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娘跟一个太监是旧相识?我怎么从没听她说过?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苏玉婉赶紧把人拦住,“公公说了,谁都不让靠近。他刚刚还把茶楼给包了呢,里面的客人都被赶了出来。”
裴周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天都快黑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话!”
说着,就要往茶楼里冲。
却被茶楼的掌柜的给阻止了,连几个店小二也守在门口不让进去。
他们不过是个开茶楼的,哪敢得罪钦差大人呢?
钦差大人不让人靠近,茶楼里的人也只能听命了。
裴周原本还急着进去找娘的,可看到眼下这种情况,反而镇静下来。
“不让进就不进。”
说着,竟离开了。
这可不像裴周的行事风格。
苏玉婉有些纳闷,裴周怎么这么听话,居然不硬闯。
谁知,裴周拉她走到茶楼背后,突然就变了脸色。
“我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此时的裴周,心乱如麻,总觉得娘亲跟这个死太监关系暧昧,甚至还有一腿。
可里面的人是他娘亲,他又不能把这么难听的话抱怨给别人听。
他刚才没有硬闯进去,也是不想打草惊蛇,而是准备偷偷潜入进去听个究竟。
此时天色更暗了,此处又是茶楼的背面,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裴周本不想带苏玉婉一起潜入的,毕竟里面若是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可不想让她知道。
但是他又怕把苏玉婉单独留在外面会有危险,让她自己走夜路回医馆更是不安全,思来想去,只能把她也给带上。
“抱紧我。”
裴周揽着苏玉婉的腰,并把她的手扣紧在自己腰上,深吸了口气,就往上一跃。
苏玉婉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到了高高的房顶上。
“在这等着,别乱动。”
裴周把苏玉婉放在一处安全的位置,自己则摸索着,寻找着,终于在离苏玉婉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周正和娘亲所在的房间。
他扒了几片瓦下来,房间里的光瞬间就透了出来,好在房间里的人并没有察觉。
他正好看到周正仔细端详着那枚狼牙墨玉带。
好在,两人都是衣冠端正,看着就没有什么暧昧不清的样子。
裴周总算心里稍安,瞅了眼苏玉婉,却见她身形摇晃着,眼看着就要掉下房顶。
“真不让人省心。”
裴周嘀咕了一句,就赶紧过去拉住了苏玉婉,并把她带到“天窗”这里,自己看着她,以免发生意外。
“你想跳下去?”他问。
苏玉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我哪敢跳,只是晕高,控制不住。”
裴周并不懂什么是晕高,反正他现在把苏玉婉抓得牢牢的,不会让她出事。
“你把耳朵捂上,不要偷听我娘的事。”裴周依然霸道。
“我也不想听。”苏玉婉捂住了耳朵。因为房顶的寒风更甚,刮到脸上就跟刀子割一样又冷又疼,她整个人都冻得缩成一团。
“女人可真麻烦。”裴周很是不满意女人拖她后腿,带给他麻烦,可却同时把自己的棉毛大氅脱了下来,把苏玉婉整个人包了进去,“这样暖和点不?”
“暖和了。”苏玉婉只把头露在外面,整个人的确暖和了许多,却有些心疼裴周道:“你这样太冷了,咱们回去吧,偷听大人说话可是不对的。”
裴周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里还是很乱,“我再听一会儿就走。”
他的话刚落,就见下面的周正把玉带还给了娘亲。
裴周的心,忽然莫名紧张起来。
第157章答案呼之欲出
“果真是宁王殿下的那枚。”周正把玉带交给裴母,“宁王殿下私下里到处派人去打听,都没有任何音讯。若不是工部的王侍郎年前回京,无意中提过一嘴,怕是到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们母子了。”
“公公此话何意,民妇不知。”裴母福身解释道:“这枚玉带,是民妇多年前在路上捡到的,因为不知是何人遗失,便擅作主张据为己有。若是公公认得这玉带的主人,民妇上交便是。”
裴母又将玉带还给了周正。
“民妇当初贪心,昧下这玉带,才招致今日我儿之祸事。这一切,都是民妇的错。今日愿意将玉带物归原主,还请公公代为转之。”
周正再次接过玉带,摩挲着,沉默着。
许久,才道:“你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殿下与世子,父子相认了么?”
裴母面不改色道:“民妇听不懂公公的话。”
周正也不急着逼她,只提醒道:“你即便心里再有怨气,这么多年也该消了。何况,世子的身份藏不了多久了。”
裴母果然面色微动,“不知公公此话何意?”
这时,茶馆的小二突然敲门,问两人要不要茶水,得了应允后,便端来一壶热茶,给两人续上,之后又缓缓退下。
周正关了门窗,这才又接着往下说。
“宁王殿下从王侍郎那里问到了狼牙墨玉带的下落后,就已经猜着是你了。只是他没料到,那一晚之后,你竟有了身孕……”
没人发现,周正的眼圈都红了,语气也远不如往日镇定,反而透出压抑不住的欣喜。
“殿下有后,乃是上苍有好生之德,亦是我大通朝之福气。待奴婢回京之后,必定第一时间告知殿下此事,迎世子回府,势在必行。到那时,世子的身份又如何瞒得住众人?”
“公公此言差矣。”裴母依然强装镇定道:“民妇的儿子,不过是民妇与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子所生,根本不是公公口中的所谓世子。公公怕是认错了。”
“认错?”周正心情不错,语气也很是轻松,“世子的长相,与殿下如出一辙,奴婢便是老眼昏花,也绝不会认错的。今天奴婢找您,只是给您提个醒,夫人您最好做好准备,殿下很快就会迎您和世子回宫认祖归宗的。”
“周公公——”
“奴婢的话已带到,还请您早做准备,告诉世子真相吧,以防事出突然,他接受不了会出乱子。”
“……”
屋子里的两人,又说了些话,周正才送裴母出门。
他很是体贴道:“太晚了,路上不安全,奴婢去找孙县令,让他派人护送您回家。”
“不必了。”裴母思绪繁杂,并不想与周正太过纠缠,“我儿子儿媳知道我在这里,会来接我的,就不麻烦公公和县令大人了。”
“先出去再说吧。”周正见茶馆里的掌柜的和小厮都围了上来,为了不让人起疑,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夫人,请。”
周正和裴母一前一后出了茶馆,茶馆的众人安稳地送走了钦差这尊大佛,也都长舒一口气,随即灭了油灯,锁门而去。
只有房顶上偷听的裴周,愣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苏玉婉离得远些,并没有听清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只见裴周脸色突变,便担心地问了几句。
“听到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呢?你没事吧?裴姨都出去了,咱们赶紧过去接她,省得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嗯。”裴周终于回过神来,神色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咱们走。”
两人换了个方向,隐蔽了自己刚才偷听的迹象,见到裴母和周正时,几人的脸色也都很正常。
就像一切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我就说儿子和儿媳会来接我的。苦了你们了,这大冷天的在这里等我。”裴母握着苏玉婉的手,依然微微颤抖着。
“嗯。”裴周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多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周正,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问出来,最后只说道:“公公问完话了么,若是问完了,我就带我娘回去了。”
周正赶紧拱手道:“事关盐务,兹事体大,咱家有疑问之处,还是要问清楚的。跟你母亲聊过之后,咱家知道冤枉了公子您,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公子见谅。”
“告辞!”裴周拱了拱手,便拉着母亲河苏玉婉离开。
周正在原地目送几人,等了许久才进了县衙。
裴周一路上都没有说几句话,把苏玉婉送回医馆后,又带着娘亲回家去。
裴母不知道儿子偷听之事,见儿子沉默,还有些担心,可问了几句,也得不到回应,简单洗漱过后,便也回屋睡觉去了。
裴周是不可能睡得着的。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想找娘亲问个清楚,可又怕提到什么妨碍的事,会让娘亲伤心。
想来想去,他最后竟然起身穿衣,骑马直奔县城而去。
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孙县令家,找到了周正住的房间。
冰冷的佩刀,抵住了周正的脖子,也激醒了熟睡的他。
“裴周?”周正并没有喊人,也没有害怕,“你的案子已经了了,怎么又想不开,还想回来找咱家报仇来了?”
裴周并没有废话,刀子抵得更紧了些。
“你在茶馆里和我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听到了?”周正大为震惊,“你是如何偷听到的?”
“少废话。”裴周凶狠道:“你最好一五一十给我招来,你怎么认识我娘的,那个宁王和什么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裴周自从知道黄婷婷接近他,是受了黄文忠指使以后,就一直查黄文忠的背景和接近讨好他的目的,可直到黄文忠意外被杀,他也没查到任何结果。
他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今天偷听到周正和娘亲的那番对话,似乎有些事情,才终于变得明朗。
可他,根本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但是再想想这么多年,他每每问到关于父亲的事情,都被娘亲三言两语含糊过去。
如今,似乎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第158章陈年秘事
“这件事,世子早晚会知道,奴婢告诉您也无妨。”
周正当即改了称呼,态度也变得格外恭敬,理了理思路,便从二十年前大通和大魏的那场战事讲起。
当时三皇子还不到二十岁,但因为自幼文武全才,所以理所当然地被皇帝派去战场历练。
战场捷报频传,坐守都城的皇帝也倍感欣慰,考虑立储时,心思也偏向了自己的三儿子。
大臣们一向最懂圣心,甚至三皇子还身在战场,朝廷里立他为太子的奏折就堆满了皇帝的书房。
不过谁也没料到,朝臣此举,竟让皇帝感到不安,甚至开始怀疑是三皇子背后勾结群臣,意图逼宫之举。
后来,又有一则传言,从战场传到了皇宫,说是三皇子不光智勇双全,几场大战都大获全胜,还爱民如子,深得将士们和当地百姓爱戴。
甚至有人已经在传,三皇子是天命所归,又是民心所向,来日必定能登上宝座,继承大统。
这些话,传到了宫中,皇帝当时就大为震怒,似乎更坐实了自己的儿子等不到他传位就意图逼宫让位一事。
再后来,得了消息的三皇子,连写三封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宫中,表明自己的清白。
可皇帝却更加确定,朝廷里肯定有人向三皇子通风报信,才会让他人在战场却对自己这个皇帝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那时,无论三皇子如何做,如何解释,也不能打消皇帝的顾虑了。
皇帝一气之下,当即立了自己最喜爱的二皇子为太子,以绝了三皇子和他的拥护者的不臣心思。
身在战场的三皇子,有言难辨,有冤难伸,大获全胜之后,准备凯旋归京之时,却又遭了奸人暗算,险些丧命。
虽然后来保住了性命,可却再也没有生育子嗣的能力。
直到这则噩耗传至宫中,终于回过味来的皇帝,才大感内疚。
皇帝比谁都清楚,若不是自己的忌惮让儿子乱了心神,三皇子肯定不会如此大意,让奸人暗算得逞。
可以说,儿子经历此劫,他这个皇帝爹要背负很大的责任。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皇帝一道圣旨,当即封了三皇子为宁王,并许以重权,让他辅佐自己处理国事。
实权在握的宁王,如今权势威望早已大过太子,不过因为他没有子嗣之故,皇帝也再没有怀疑过他。
事情讲到这里,周正便停住了。
他擦了把润湿的眼角,老怀安慰道:“老天有眼,垂怜殿下,有了世子您,宁王殿下便不再无后。”
裴周听了这么长一个故事,似乎并不为所动,因为他早就从说书人的嘴里听过无数次。
虽然说书人有所忌惮,故事被加工美化成众多版本,可裴周不是傻子,他早就从说书人的各种欲言又止里,听到了无比接近真相的话外之音。
只是,他依然有一事不明。
“宁王明明不可能有子嗣,可你为何又口口声声暗指我是宁王之子?”
“这个……”周正有些难说出口,“这个,世子还是回去问您的母亲吧。”
“我就要听你说!”
要是娘亲肯说,又何必瞒到现在?
裴周又握紧了匕首,步步紧逼。
“世子恕罪。奴婢告诉您也无妨。”
周正倒不是怕裴周杀他,只是想到这件事,他早晚会知道,今天提前告诉他,也省得哪天他听到其他不实的谣言会受到伤害。
“外人都不知道,宁王在被奸人算计受伤之前,还误服过一杯茶……”
虽然此事难以启齿,更不能说与外人听,以免毁了宁王的名声。
可周正也知道,他不能瞒着裴周,否则根本不能解释清楚裴周的来历,更不能解释清楚裴母为什么躲着宁王,这么多年都不肯让他们父子相认。
他缓了缓,又接着说道:“殿下误服了那杯茶,若不尽快抒解,便会有性命之忧,实在没办法,奴婢只能亲自带人出去,找了您的母亲过去……”
不用周正详说,裴周也从他的话里,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杯茶,本是其中一个将士为自己准备的,准备服用之后去青楼缓解几年的难言之隐,也是以此庆祝终于打了胜仗可以归家。
可好巧不巧的,就被突然走进来的宁王给喝了进去。
宁王喝的速度之快,那个将士连阻止的话都没说得出来,他就喝光了。
将士自知宁王治下森严,是不允许手底下的人去青楼寻欢作乐,败坏军队风气的。
可他现在不光偷偷去青楼的事情败光了,还犯了大错,让宁王误服了他加了药的茶水。
那将士自知,无论是偷去青楼,还是害宁王出丑,都是死罪一条,他只能在宁王药效发作前,坦白一切,尽量不让宁王在众人面前出丑,也期望自己的坦白能换来一条生路。
宁王听完那将士的话后,当即脸色就变了。
可那药效发作太快,根本没有可缓解之药。
周正当时是随军太监,也是负责伺候宁王起居的,可以说是宁王身边最可信赖的人。他在药效起效之前,便与那个将士,偷偷带宁王出了军营。
将士去了青楼找人救火,可宁王之高傲,那是宁死不碰青楼女子的。
周正深知宁王脾性,便在那将士带人回来之前,直接去大街上抓了个赶夜路的年轻女子过去。
宁王得救,却无辜害一个女子失了清白。
后来,宁王派周正秘密寻找那个女子,才知道那女子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庶女,因为被嫡母苛待,大半夜地被赶出家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刚好被周正抓到了,成了宁王的解药。
不用说,裴周也知道那个女子,就是自己的娘亲。
那时候的宁王,还没有受伤,也还有生育子嗣的能力。
所以,他就是这么被生出来的。
“后来呢?”裴周的无名怒火在胸中积聚,“后来就不负责任地把我娘丢下,再也不管了吗?若是如此,这样的爹,我裴周死都不会认。”
第159章回宫刻不容缓
“不不不,世子您误会了。”
周正赶紧解释。
“那夜之后,宁王尚不清楚您母亲的身份,便将自己的玉带留给她做信物。后来我偷偷打听清楚她的身份后,宁王更是先派我去秘密道歉,并向您母亲提出纳娶之意。可惜,您母亲拒绝了。”
因为不知道裴母当时会不会嫁给宁王,所以宁王并没有让人大张旗鼓地去上门提亲,而是派了自己的心腹,也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也就是周正,先秘密找到了裴母,征询她的同意。
裴母当时一口回绝,为了女人家的贞洁名声,也一再叮嘱周正,此事不能再让别人知道。
周正肯定不会多嘴告诉别人,他还害怕宁王的声誉受损呢。
既然女子不嫁,宁王也不能强人所难,除了把这个秘密死守住以外,也让周正去送了一大笔银票赎罪。
若不是后来宁王那不可言说的部位受了伤,此生都不可能再生育子嗣,兴许他也不会想到派人再去寻找裴母,以及那希望渺茫的一夜之欢后,微乎其微留下子嗣的可能。
谁知,宁王派人去打听情况后,却得知裴母早已偷偷离家,不知去向。
他后来一直派人去寻找裴母的下落,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
不过,年前,工部王侍郎归京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偶尔提了一句什么狼牙墨玉带,这可让宁王上了心,当即便把他带至书房询问起来。
周正见裴周沉默,便解释道:“你放心,此事只有殿下和奴婢,再就是您的母亲知道,王侍郎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就是偶尔提了一嘴而已,而且殿下也没问他别的,就问了他在这里守孝期间的见闻,至于关于你和你母亲的事情,他也是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
“他当真不知道么?”
裴周当然不想让自己母亲屈辱的过往被外人所知,不过这时的他,也顾不上去猜测王侍郎是有心还是无意暴露他的。
他苦笑道:“原来我只是宁王的一夕贪欢之物,若不是他没有其他子嗣,想必也不会来寻我了。”
周正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因为谁也不能做任何假设。
“世子您现在都清楚了,也要做好有朝一日进宫认祖归宗的准备,还有,您母亲那里,您也多劝劝。皇家不会乱认血脉,也不会允许皇室血脉漂泊在外。若是宁王殿下禀明了皇上此事,您与您的母亲,都是要回去的。”
“……”裴周再无知,也知皇家无小事,“容我缓缓。”
裴周的背影很是落寞,脚步也前所未有的沉重。
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问道:“你说此事,只有你和宁王知道,那个将士呢?”
那个犯了错的将士,周正一直没提,裴周问起来,他才说道:“那人当时说去青楼找人,可后来一夜未归,直到你母亲走后,他才来向宁王殿下请罪,原来,他去青楼的路上,碰到了一群贼人,被人一棍子打昏过去,所以也就没有去成青楼。”
裴周又问:“他可知道我母亲被你抓去的事情?”
周正摇头道:“他回来时,你母亲已经离开了,他并没有见到,见宁王殿下药性已解,他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嗯。”裴周刚想转身,突然脑子里一个念头闪现,没有任何意识地就问了出来,“那个将士,宁王放过他了没有?”
周正一愣,回想了一下,才说道:“他违反军纪,本该处死,可奈何他们本家花了重金求到京中太子门下,把他保了下来。宁王那时候正被皇上忌惮,也没有能力与太子抗衡,只能重惩了那人,然后把他放了。”
“重惩?如何重惩?”裴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
周正倒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便如实告知道:“什么地方犯了错,便惩罚什么地方。他违反军规去青楼,那就割了那玩意儿,以作惩戒。”
说到这里,周正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呵呵,他们家大业大又怎么样,还不是跟咱家一样,没了根?不过,咱家没根,却能在皇上跟前伺候,而那人没了根,却只能在外面苟活。呵呵呵呵呵。”
裴周顿感某处隐隐作痛,竟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可还记得,那人叫什么名字?”
“奴婢记得……”
周正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那人,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
“那人姓黄,好像是叫黄文忠。黄家可是做大生意的,也是太子的钱袋子。不过那个黄文忠,好像并没有留在京城,应该是被他本家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自生自灭了。”
“黄文忠?”裴周暗道:“怪不得他对我一直怪怪的,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裴周暗自猜测着,黄文忠肯定是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的,或许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才让他的女儿来亲近自己的。
这样,一切也就说的通了。
裴周想到这里,又突然想起来玄风告诉他的,说太子要杀宁王儿子的这个秘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立即将此事,告诉了周正。
“太子要杀我!”
“世子——”
裴周便将黄文忠来县城多年,以及对他做的各种可疑之事,甚至连太子密谋杀宁王儿子的秘密,都一股脑地全讲与周正听。
周正更是大惊,“好你个黄文忠,当初竟然敢撒谎欺瞒殿下!看咱家要怎么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已经死了。”裴周镇静下来,淡淡地说道:“他已经被他的独生女儿杀死了。”
“他怎么可能有女儿?”既然黄文忠已死,周正也不能撅了他的坟撒气,不过还是摇头道:“他跟奴婢一样,也是没了根的人,去军营之前也尚未成亲,根本不可能提前生了女儿的。”
周正与裴周想到了一处。
若是有,也只有一种可能。
黄婷婷不是他亲生的。
两人不关心黄婷婷是否是黄文忠亲生,如今,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黄文忠亲近裴周不成,肯定将此事透露给太子那边了。
否则,也不会有太子密谋派人杀宁王之子这件事。
周正拖着受伤未愈的身子,来回踱步。
突然,他坐下来,拿起笔墨与信纸。
“咱家这就写信给宁王殿下,迎你们母子回王府一事,刻不容缓。”
只有把裴周母子的身份坐实,摆到了明面上,才能让太子忌惮,不敢明着伤害他们。
见裴周沉默不语,周正写信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望着裴周,语重心长道:“世子日后回宫,性子务必收敛,落下二十年的皇子课业,也要尽快补上才行。”
裴周一语不发,出门而去。
第160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裴周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身世会是这样。
刚才听到周正抓了娘亲给宁王解药时,依他往日的脾气,把周正抓起来虐杀掉为娘亲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却还是忍住了。
不光忍住了,甚至连为娘亲报仇的想法也没有。
因为事已至此,他就算杀了周正,对娘亲来说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反而留着周正,对娘亲和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从周正的话里和所做的事情里,很轻易地就看出来,周正是宁王的人,或者说,是宁王派去宫中的暗线。
他也明白,宁王既然知道了有他这个儿子,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接回去的。
毕竟,他是宁王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
否则,周正也不会一口一个“世子”的称呼他。
除了他,“世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选。
寒风刺骨的深夜里,裴周一个人,跟幽魂一样,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县城,他甚至没有骑马,就那么一人一马,慢慢地出了城。
第二天一早,苏玉真就带着丈夫找到了苏玉婉。
她满脸喜色道:“老二,昨天我回去就跟你姐夫说了酒楼的事,他很支持我买下来自己做。”
付元庆也在一旁应和道:“二妹有心帮你大姐和我,我们夫妻俩都心中有数。我一向不是会说场面话的人,心里感激也说不出来。就一句话,二妹是我们的亲妹子,也是我们的大恩人,酒楼的事,我们肯定是占了大便宜。他日若有机会,这个恩情,我付元庆一定会回报的。”
苏玉婉拉着大姐的手,很是替她高兴。
“姐夫这句话,我可是记下了,哪天若我遇到困难或者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我可就找定大姐和姐夫了。”
“我付元庆万死不辞。”付元庆突然郑重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又回头看向妻子,眼里尽是温柔和幸福。
苏玉婉看着这恩爱的两人,不由得羡慕不已,对自己和裴周的未来,似乎也充满了希望。
她前世是不婚族,那是因为现实中和网络上,处处都是情侣之间的算计和无休止的猜忌,若每对夫妻都像大姐和姐夫这样心在一处,她又怎会不向往老公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呢?
几人寒暄了几句,苏玉真便将一个小木匣放到了桌子上。
“老二,这里面是一千二百两银子,是我们买酒楼的钱。”
“大姐,这也太多了,我一年前买下时,才三百多两呢,我不能要你这么多……”
“不多了,老二,大姐知道酒楼这个位置,现在的行情价格就是这么多。可大姐也知道,有人报价,却没人肯卖,谁都想捂在手里,过两年还能翻倍。大姐这个价格买下来,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你要是不肯收,那我就不买了。以后还是跟在你后面,听你的话,乖乖管着酒楼好了。”
“大姐你——还真是软硬兼施啊。”
苏玉婉知道大姐说的都是事实,可就是觉得赚亲姐妹这么多钱有些下不去手。
可大姐这犟脾气一上来,她也只能认输。
“好吧,大姐,我收下就是。”苏玉婉收了银票,很是无奈道:“你和姐夫两个,以后谁也别说自己不会说话了,你们看看,你们今天说了这么多,多会说呀。”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苏玉真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连房契的事也顾不得了,全权交给付元庆去办之后,自己就先去了酒楼。
付元庆和苏玉婉拿着房契去县衙过户,回来后,又说起了生意上的事。
付元庆的心情,就没有刚才那么好了。
他长叹一声。
“唉,原本觉得冬天做这雪山上的生意,每年只做半个多月,就能赚别人几辈子赚不到的钱。谁知道,今年这是第一次,怕也是最后一次做这个生意了。”
“发生什么事了,姐夫?”苏玉婉递了杯热茶。
付元庆又是一声长叹,才把事情讲给了苏玉婉听。
原来,他那天跟苏玉婉分完利钱之后,回头就把自己应得的两千多两银子交给了苏玉真,之后又兴冲冲地去找了与他同去雪山拉货的那几个车夫,准备把之前说好的工钱交给他们。
他打算多给每个人二两银子,也就是每个人发二十两银子的工钱。
虽然二十两银子,相对于他自己得到的两千多两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可当初就是这么说好了的。
这是赚到了银子,若是空跑一趟,进不了雪山,他还是要按照约定,付给每个人一天一两银子的工钱的。
到时候,六七十两银子的工钱,可就是他这个领头的自己亏。
六七十两银子,足够他和苏玉真倾家荡产了。
虽然是他和苏玉婉合作,可这事是他提出来的,就算是真亏了,他也不会真让苏玉婉亏的。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倾家荡产一辈子还债的准备了。
好在,他赌赢了,才有了现在这样的身家。
可当他高高兴兴地找了那几个人时,银子还没分下去,就被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顶了个够呛。
那些人还不知道他具体卖了多少银子,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让他给大家伙平分了。
他起初以为是大家跟他开玩笑,而他又不是擅长开玩笑的人,说了没几句,就把银子拿出来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几人并没有因为比约定的多了二两银子感激他,反而个个阴沉着脸,说他吃独食,二十两银子也拿得不情不愿的。
付元庆也知道自己赚了很多,便也由着那些人抱怨,可他心里总归是不太高兴的。
昨天,那几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他赚了几千两银子,突然一起把他围堵在一个偏僻处,非要他再给每个人五百两银子。
付元庆当场就恼了,可他被几人围堵,根本就逃不出来,若不是正好孙尚文带着几个衙差路过给他解了围,他还真不知道怎么逃出来呢。
孙尚文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欲把几人抓进县衙关几天。
他出于最后一丝情面,替那几人说了情,才让孙尚文把人放了。
可那几人依然不知错,更不感激,被放了之后,竟当场撂挑子不干了。
现在,四头牛,四辆牛车,就全在庄子上闲着了。
第161章孤家寡人
“我总算知道,二妹你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付元庆依然难掩气愤。
“上半年,咱们买了牛和牛车,也雇了他们赶车,可那时候互市一事还没人知道,更没有任何生意可做,他们一直闲着,咱们也往高了给开工钱,为的就是互市开放后有人可用。那时候,他们可没说没活干不要工钱的。可现在,为什么又因为咱们多赚了银子而眼红呢?”
甚至,这都已经不是眼红的事了。
若不是孙尚文及时阻止几人闹事,怕是已经对他动手了。
这已经牵涉到犯法的事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他不甘心道:“我真是后悔,多给他们二两银子。”
苏玉婉虽然不奇怪那些人闹事,却也没料到能发展到威胁人的地步。
“幸好没出大乱子,姐夫消消气,赚了那么多银子,就当是受气受来的吧。”
“这么一说,我心里的确好受了许多。”付元庆果然就没那么气了,“我跟你说这事,就是要商量再请车夫的事情,旁的倒也没什么了。气归气,生意还是要做的。对了,这事,你别告诉你大姐,我都是瞒着她的,省得她不放心,动了胎气。”
“我知道了,姐夫。”
之前那几个人是不能用了,两人一商量,便打算过年这段时间,再重新招靠得住的人,反正工钱给得高,发得也及时,不愁没人来干。
好在马上过年了,没什么客商和生意,暂停几辆牛车拉客,还节省了开支呢。
付元庆走后,苏玉婉也挨个去了自己的几个铺子和庄子,给大家伙发了工钱和过节费后,就给众人放了假,只在庄子上留了几个长工值守,并且按照后世的做法,给留守的人涨了两倍的工钱。
苏玉婉留在庄子上,亲自下厨包了肉包子,和爹爹一起吃。
胡三闻着味道过来蹭饭,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吃没多少荤腥的大锅饭了。
父女俩给他翻着白眼,倒也没赶他走。
苏多福最近跟着学做账,学得晕头转向的,可无论怎么努力,也总是做不好。
他不由得感叹道:“人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若是再年轻几年,我早就学会了。”
胡三边吃肉包子边拆台。
“你年纪可不大,最起码比我可小多了,你学不会,那是因为你笨。”
胡三原先也不是说话不过脑子的人,这么多年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性子,他是自从被苏玉婉抓到把柄抢了银子之后,才破罐子破摔,说话愈加放肆起来。
不过他这话,说得也在理,因为苏多福是真得没有学做账的天分,他无论怎么教,都教不会。
苏玉婉原本想着让爹爹出来做事散心,也顺便帮自己管理庄子的,没想到他在这方面这么一窍不通,跟在镖局做事顺手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不过,她也没有怪爹爹。
“爹,你若实在做不来账本,就不做了。”
苏多福忙摆手。
“做不来我就继续学,总有一天能学会的。这个庄子上,地多人多事情也多,要是爹不帮你,你现在能找到多少可用的人呢?还是爹在这里看着好,最起码他——”
苏多福指了指胡三。
“最起码我不让他碰银子,账本他做出花样来,一个子也别想揣到他自己的兜里去。”
“哼,你看得倒是真紧。”胡三最近一个铜板都摸不着,庄子里的一应进项和开销,都由苏多福自己管着,他只能管着记账做账,因此憋了一肚子闷气。
苏玉婉突然灵光一现。
“爹,你做不来账,那就专管钱,账本就让胡三管好了。”
她是想到了后世的会计和出纳。
虽然现在的管家与后世的财务有很大出入,但是后世财务那一套章程,她倒是可以简单地借鉴一下。
苏玉婉简单解释了几句,苏多福立马就明白了。
“真是太好了,我管钱,庄子上买什么东西,进来多少钱,都由我来管,这个什么账本之类的东西,就由胡三来记。反正他碰不到银子,就没办法贪了。”
不仅如此,苏多福虽然不会做帐,但是他已经学会看账本了,胡三记账的话,他就在一旁盯着,也不会出了岔子。
最主要的是,胡三摸不到银子,就没有做假账的必要。
苏玉婉父女俩都很满意这个决定,就是胡三不太高兴,因为这个决定,彻底绝了他贪扣的可能。
苏玉婉看着吃着包子还噘嘴的胡三,见这个小老头的身体干瘪瘦小,也知道他从小吃了不少苦头,虽然恨他之前欺瞒自己,但是这会儿也恨不上来了。
她吃完饭,洗了手,又回来对苏多福说道:“爹,庄子上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回家吧。”
“好,好,我正等着你这句话呢,庄子上有现成的牛车,是付元庆放到这里的,我赶车带你回去。”
“好。”苏玉婉起身,“我去买点年货,回家后就不用再买了。”
苏多福也要跟着一起去,“我在这里也闲着没事了,也去街上转转,来县城这么久,不是在庄子上学做账,就是去你和你大姐那里蹭饭吃,还真没时间逛街呢。”
苏玉婉笑道:“爹做镖师这么多年,县城里转得还少么?”
“就是想转转,你别问这么多了。”苏多福很快套了牛车过来,“我赶牛车跟你过去,年货直接放到车上也方便。”
“好,还是爹想得周到。”
父女俩要出门,胡三还有些恋恋不舍的。
“苏老弟,你今天还回来不?还是这就赶着牛车走了?”
苏多福问道:“你管我回不回来做什么?难不成趁我不在,还想偷庄子里的东西?”
“去你的吧。”胡三吹胡子瞪眼道:“庄子里连个银子毛都没有,我还能偷什么?偷桌椅板凳,还是偷床和铺盖?”
苏多福环顾四周,确实也没什么值得胡三偷的,因此很是放心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回来了,咱们年后见吧。”
说罢,还拉长了声音,“回去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去喽——”
胡三望着苏多福父女俩越走越远,他的心里也越来越空。
他自己过了这么多年,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连过年也是如此冷清。
今年好像,比往年还要冷清。
“多希望苏老弟在这陪我过年啊。”胡三唏嘘道。
第162章看热闹不嫌事大
苏玉婉给家里买完年货,见爹爹也买了两样,一把送给狗剩的便宜算盘,一根送给苏老太的拐杖。
“爹,奶奶和狗剩的都有了,我娘的呢?”
苏多福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木盒,指给闺女看,“怎么能少得了你娘的呢?”
盒子里装的是一对翡翠玉镯,颜色碧绿,很是漂亮。
“这手镯不便宜吧,爹还真舍得,多少银子,女儿补给你。”
苏玉婉说着,就要拿银票给爹爹。
苏多福赶紧阻止道:“爹自己花钱买的才是心意,要是让你出钱,那不就是你买的了么?”
“爹有心了。”苏玉婉就不急着出钱了。
她一向不喜戴饰品,更不知其市价,这会儿却突然好奇镯子的价格。
“爹,这对玉镯,花了多少钱?”
苏多福的大拇指和食指一伸,“八两银子。”
“这么贵?”苏玉婉拿着镯子端详着,怎么也想不到这东西会这么值钱,或者想不到爹爹这么舍得花钱,“爹,你这是倾家荡产了吧?”
爹爹在庄子上干了两个月,她给爹爹的工钱是五两银子一个月。
八两银子,几乎是爹爹两个月的工钱了。
再看那把算盘和拐杖,估计加起来也不足二百文。
普通庄户人家,家里也就有些许铜板,也许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更别说一出手就是八两银子了。
苏多福也知道这玩意儿贵,他也肉疼,但是并不后悔买下来。
“你娘这么多年不容易,里里外外操持着,我长年在外也帮不上她什么忙,现在好不容易家里条件好了,不愁吃穿了,给她买个像样的首饰,也是应该的。”
苏玉婉笑道:“爹爹说话,有失偏颇,我觉得奶奶比娘还辛苦呢,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是奶奶在操持着,娘由奶奶护着,要省心很多。可你却只给奶奶买了根木头拐杖。”
苏多福脸一红,不好明说自己偏向媳妇,“你奶奶年纪大了,老毛咔嚓眼的,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戴上金钗也不像公主,买再贵的首饰,也不如买根拐杖实用。”
“爹说什么就是什么。”苏玉婉也不争辩了。
父女俩买完东西,又去住处拾掇了几件衣物,就去找了刘大夫。
出嫁的女儿不能回娘家过年,这是自古以来的风俗,所以苏玉真夫妻俩,就跟着干爹一起在县城过年,不过年前还是要回娘家送年礼的。
苏玉真指着床上的几包衣物,让付元庆搬到牛车上,又给爹爹泡了杯热茶暖身。
“这是我最近抽空做出来的,爹娘和奶奶,还有狗剩,每人一身衣裳。其他吃用的年礼,我后天和相公回娘家时再自己送过去。”
“你怀着身孕,还做衣服做什么。”苏多福心疼女儿,“怀孕了就别总做针线活,坏眼睛厉害,老了受罪。”
“知道了,爹。”苏玉真乖乖点头。
去年这个时候,苏多福自己受了重伤,差点没命,又逢小女儿被退亲,大女儿和离,那时候一家子愁云惨淡的光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可才一年的时间,看着大女儿如今幸福的模样,再看看小女儿的意气风发,简直如同做梦一样。
“好,好,真好啊。”苏多福喃喃自语。
两人到家时,天色都暗了。
许氏在厨房做饭,听见男人和女儿回来的声音,就赶忙迎出去开门。
“你们可回来了,这次回来,年前不走了吧?”
“不走了,不走了。娘呢?”
“娘在里面照看狗剩呢。”
几人进了屋,见苏老太正坐在炕上,倚靠在墙上眯着眼,狗剩正跟大老黑比赛谁爬得快。
许氏小声道:“人上了年纪,说着话也能睡着,娘最近累了,有时候照看着狗剩也能睡着。”
幸亏有大老黑在,否则许氏还真不放心婆婆一个人看孩子。
许氏拿了床被子,轻手轻脚地去给婆婆盖上。
不过苏老太睡眠浅,察觉到动静就醒了。
“你们回来了?这都啥时候了,老婆子我咋就又睡着了呢?”
苏老太要起身,可是腿都麻了,干脆接着坐好,让儿子和孙女也坐下来歇着。
苏多福赶紧拿出拐杖,孝顺地递到娘的手上,并同时抱起了狗剩。
“上次离家时,就发现娘的腰腿不得劲,我就想着给你买根拐杖,以防万一。”
苏老太可不领情,“咋?你盼着娘腿瘸是不是?哪有人好好的就给送拐杖的,臭小子。你买这个,还不如给我买件大花袄穿。”
苏玉婉把在县城买的猪肉脯和糖果瓜子拿出来,递给奶奶,一脸坏笑道:“我爹说了,奶奶年纪大了,老毛咔嚓眼的,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所以就不给奶奶买了。”
“什么?这臭小子!”苏老太终于发现了拐杖的用处,拿起来就朝儿子的屁股打去,“有你这样编排老娘的么?看我不打死你。”
苏多福躲得快,但因为抱着狗剩,束缚了手脚,还是吃了老娘一拐棍。
他躲远后,有些不满地抱怨女儿,“你这丫头,竟出卖老爹。要是狗剩长大了这么坑我,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可惜是女儿,他下不去手。
苏玉婉就喜欢看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还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
“奶奶,我爹在庄子上做了两个月,你都不问他要工钱么?”
以前苏多福走镖挣的不少,发下来的银子也全数上交给娘保管。
苏老太最近因为两个孙女孝敬了不少银子,手头根本不缺钱,所以差点忘了这事。
还好有孙女提醒她。
“你的工钱呢,拿来!”
苏多福又瞪了女儿一眼。
他的工钱去哪了,闺女心知肚明,现在又来坑他了。
“娘,我这不给你买了拐棍了嘛,对了,还给狗剩买了算盘。”
苏多福赶紧把算盘拿出来。
狗剩一看算盘,当下眼睛都直了,挣扎着从爹爹的身上下来,抱着算盘敲来敲去地不撒手。
苏老太可不会这么轻易地被糊弄过去。
“怎么,一根拐杖一把算盘,就把你的工钱花光了?”
苏多福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里面有两块碎银和一把铜板,估算着加起来有个一两多。
“还有这些,我一个子不少地,都给娘。”
“就这些?”苏老太怀疑地看着孙女,“你就给你爹这点儿工钱?怪不得人家都说越是有钱人就越抠门,你对你爹,可真孝顺!”
苏多福怕闺女再多说什么,赶紧挤眉弄眼地使眼色,无声地哀求着。
第163章苏老太的困惑
这时许氏端了饭菜过来,让几人吃饭。
“炖了一大锅鸡肉,本想着我和娘能吃几顿的,正好你爷俩回来了,也足够吃的。还用加其他菜不?”
做饭是个不起眼但是琐碎又辛苦的活,若不是来客人,许氏婆媳俩平时每顿饭只做一个菜,有肉有菜的,比以前过年吃得还好,所以两人很是知足。
苏多福也不想妻子辛苦,当即让许氏坐下来,自己去厨房端饭去了。
吃饭间,苏多福的眼神一直在许氏身上闪烁,见她似乎比以往更好看了,心里就忍不住痒痒。
苏老太用筷子敲了下儿子的头。
“饿狼一样。到晚上你俩咋腻歪都行,这会儿大家伙都在呢,你给我收敛着些。”
中年夫妻俩,脸上顿时都羞得通红。
苏老太还在疑惑着刚才的事,就问儿子,“你给我和狗剩都买了东西,就没给你媳妇买?还是说,你买了好的给你媳妇,藏起来了,不跟娘说?”
苏多福夹了个大鸡腿,放到娘的碗里。
“哪有的事儿呢,娘,媳妇再好也不如娘好,再亲也不如娘亲。狗剩她娘在家不愁吃穿已经够好了,我还给她买什么东西?有那钱,我早就孝敬娘了。”
“你当我老婆子瞎呢?”苏老太又敲打了儿子一通,“你哪回走镖回来,不给你媳妇带些首饰?我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也就算了,可你不能因为我不说就骗我。还反了天了你!”
“是是是。娘耳聪目明,儿子骗不了你,不过给她买的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就没跟娘报备。”苏多福擦了把汗,又说道:“我挣的钱可都给了娘的,就知道你会当家,也从不克扣狗剩他娘和孩子们。”
苏老太这才满意道:“你小子心里有数就行。对了,你这次也给你媳妇买了东西吧,以前的就算了,这次的可得让娘瞅瞅。”
苏多福放下碗筷,心惊肉跳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精致的木盒,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递给娘。
“娘你看看吧,不值钱的玩意儿,我都拿不出手。也就狗剩他娘不识货,不嫌弃,娘可是火眼金睛,这东西肯定是入不得你的眼的。”
苏老太一见那镯子,眼睛都直了,可已经被儿子扣了一顶高帽子,也不好发作。
她直接把镯子给了儿媳妇。
“哼,一个个的当我眼瞎。”
见儿媳妇拿着镯子爱不释手,甚至连饭都不吃就跟儿子眉来眼去的,苏老太心里更是直冒酸水。
“一个个的都靠不住。老婆子我就说嘛,儿孙有个屁用,都没有知冷知热的老伴儿贴心。你们这群不孝的,就是欺负我老婆子没有男人送东西。告诉你们,我才不稀罕。等我到了地府,非抓到你爹,让他多给我买些好东西,补偿这么多年对我的亏欠。”
说起了早死的男人,又赶上本该一家团圆的年节,苏老太竟破天荒地眼角湿润了。
“最近总梦见你爹,让我下去陪他,他还是以前二十来岁的模样,长得可好看的一个精壮汉子。可我,都六十多了,老成这样,都不好意思答应他……”
“咳咳。”苏多福怕娘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赶紧咳嗽两声,打断了她,“娘最近太累了吧,才总做些千奇百怪的梦。现在我回来了,以后家里的活都归我,看孩子的活也归我,你好好歇歇,就不会做梦了。”
这么一打岔,倒是让苏老太转移了心思,没有再盯着那镯子冒酸水。
但她还是打怵,“要是真下了地府,你爹会不会嫌我太老了,不要我了?”
苏多福一愣。
他也不知道呢。
他盯着许氏看了许久,直看得许氏脸上更加羞红。
“快吃饭,别看我。”
“哦。”
苏多福赶紧闷头吃饭。
到了晚上,一直心痒难耐了两个月的苏多福,忽然不太提得起兴致了。
许氏一直期待的温存没有到来,便关心男人道:“你在庄子上是不是太累了?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按按吧?”
本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听到苏多福耳朵里,那兴致就高涨起来。
“咱小点动静,别让娘和闺女听见了。”
“嗯。”
两人小别胜新婚,这么多年热情也不减。
事毕,就着昏暗的月光,苏多福揽着妻子又是一番打量。
“你今天怎么了,从晚饭时就盯着我呢?”许氏很不好意思。
苏多福便说出心中的疑惑,“你说,要是我二十岁的时候,遇到六十岁的你,咱们还能这样么?”
“哪样?”许氏有些困惑。
“就这样!”苏多福又来了一遍,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许氏累得厉害,窝在男人怀里,终于能歇下来回答男人的话。
“你是在好奇娘说的那些话吗,就是公公会不会嫌弃娘老的事情?”
“是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我都没见过公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岂止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呢。”
“从小没有爹爹护着,你吃了不少苦头吧,好心疼。”
“没事,我早就忘了,有了你以后,我的日子都是甜的,尤其是这样的时候……”
“什么时候?”
……
夫妻俩筋疲力尽,才拥着进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苏玉婉独自下厨,让娘和奶奶等着吃饭就好。
苏老太想帮忙,奈何腰疼病又犯了,有心无力,只能在炕上坐着看孩子。她见儿子儿媳似乎也有心无力,便也没催着他们去帮忙。
反正早饭简单,就让孙女去做了。
“你俩也悠着点。”苏老太又开始日常训话,“完事的时候,一定要穿戴整齐了再睡觉。否则一觉醒来真瘫在床上不能动,别人把你们送医馆的时候,还要给你们穿衣服,可就闹了大笑话。”
“娘——”苏多福急得抓耳挠腮的,也不看儿子了,直接转身出门,“我去帮老二烧锅。”
苏老太便用了儿子常说的一句话堵他,“不是你说的么,男人不下厨?”
苏多福头也不回,仓皇而逃,“我不是男人!”
“啧啧啧。”苏老太看着儿子如此没出息,便又将目光搁到了儿媳妇身上,很是不满道:“整天整这么大动静,倒是多生几个孩子。”
“娘,我去给你打水洗漱。”许氏顾不得身子酸痛,也躲了出去。
苏老太捶了捶腰,又逗起了拿着算盘不放的大孙子,心满意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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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窝囊男人
吃过早饭,苏玉婉正想去给周氏送年礼,就见宝根先一步来到了自家。
“宝根哥,我正要去看望三奶奶呢。”苏玉婉迎上去,“听我奶奶说,这几天三奶奶的身子不太好,我顺便过去帮她看看。”
“今天好多了,没大碍了。”宝根挎着一篮子物什,递给苏玉婉,“这是年礼,拿不出手,你们别嫌弃。对了,这个小坛子里是我奶奶最近琢磨出的小咸菜,酸甜口的,她让你尝尝味道咋样,能不能腌来卖。”
苏玉婉把宝根迎进屋里,去了厨房把咸菜拨到碗里一些,然后端给家人品尝。
苏老太赞个不停。
“也真是奇怪了,三嫂这一辈子都平平常常的,也没看出跟我们这群老太太有什么不一样的,怎么老了老了,这老脑袋瓜就开窍了呢?你们尝尝,这酸甜口的腌菜,竟比咱们平时吃的咸口的酱菜还好吃呢。”
苏家人尝了,也都纷纷赞不绝口。
宝根笑了,“你们都说好,我奶奶就放心了。她还担心人们喜欢吃咸的,就不喜这酸甜口的呢。”
“咸口的下饭,酸甜口的开胃,都好吃。”苏多福自己夹了几口,还给儿子夹了一条让他尝。
苏老太赶紧把咸菜抢过来,瞪了儿子一眼,“他才几个月大,你让他吃这个,是想齁死他还是噎死他?”
苏多福低头认错,“我看他长了几颗牙,想让他啃咸菜磨牙……是我错了。”
宝根笑着要告辞。
几人说话间,苏玉婉也把准备送给周氏的年礼收拾好了。
“宝根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过去。”
“好。”
苏玉婉送下年礼,寒暄了几句,帮周氏又望闻问切一番,知道周氏的身子是陈年旧疾,或者叫做“老年病”更适合些。
她医术再高,也没法与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抗衡,拿时间对人体的消磨无可奈何,只能帮着延缓病情进展。
周氏活到这把年纪,早已看淡自己的生老病死,自从孙子的身体好了之后,她便是现在就死,也死而无憾了。
她见孙子和苏玉婉的脸色都有些严肃,还笑着安慰了几句,并且一再谢过苏玉婉对自己祖孙两人的帮助。
之后,周氏就没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体上,为了让两人别太难过,便笑着说起了宝根的亲事。
“我已经找了媒人,明天就去柳家提亲,三月里就是成亲的好日子。若是柳家没意见,我们就把亲事定在三月十二那一天。到时候,玉婉丫头你再忙,也得来坐席啊。”
“那是肯定的。”苏玉婉一口应了下来,突然想起裴周说过正月里来提亲,也不知道自己的亲事会定在什么时候,心中一丝暖流划过,便又笑着对宝根道喜,“恭喜宝根哥,抱得美人归。”
宝根的脸,“唰”一下子就红了。
苏玉婉从周氏家出来,没走多远,就听到村里闹哄哄的,好像是田秀的声音。
送她出门的周氏也听到了,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应该是你大勇叔的事被她发现了。”
“什么事,三奶奶?”
“过去看看吧。”
苏玉婉搀着周氏前去,到了田秀家附近,就见那里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村民们显然也知道苏玉婉姐妹俩出息了,听说她跟县太爷都搭得上话,所以对她有些怕,见她过来,就自发让出了一条通路。
苏玉婉点头,很自然地谢过众人好意,往前一看,就看到了披头散发的田秀正在和她男人对打。
“好你个没良心的苏大勇,我在外头累死累活地,拼了命地多干活挣钱,就是想让家里的日子好起来。你倒好,趁我不在家,居然拿着我赚的辛苦钱去养别的女人!你对得起我么?”
苏大勇在外人面前一向软弱,可在自己凶悍的婆娘面前,却是丝毫不肯低头。
“谁不知道你那钱是怎么来的,你当我傻呢?”苏大勇颐指气使道:“你在外面伺候男人,丢人现眼,我不休了你正家风也就罢了,凭什么就不能在家找个相好的?”
“苏大勇,你放你娘的屁!”田秀怒了,冲上去就朝男人扇了一巴掌,“我本本分分干活,清清白白挣钱,怎么就丢人现眼了?苏大勇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丢人现眼了?”
苏大勇一巴掌扇了回来,田秀的脸上立即红肿一片。
“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在酒楼正经做工,能挣那么多工钱?一个青壮汉子卖苦力都挣不来,你能挣这么多,还不是偷偷地做皮肉生意……”
“你说这些话,也不怕丧良心。”田秀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怒还是不甘心,上去又跟男人干了起来。
可田秀终归是女人,即便再泼辣凶狠,体力上也不是男人的对手,很快就被苏大勇给打趴在地。
围观的村民很多,却没有上去拉架的,只偶尔有人嘴里劝几句,让苏大勇别太冲动。
苏玉婉可见不得男人打女人,尤其是男人出轨把错赖到女人身上,还对女人拳打脚踢。
“谁说我的酒楼做皮肉生意?谁说在我酒楼做事就是丢人现眼?”
苏玉婉松开周氏,上前扶起了田秀,目光直直地看向苏大勇。
“还请大勇叔告诉我,究竟是谁在背后说我酒楼和酒楼员工的坏话?”
苏大勇果然在外人面前很怂,何况咄咄逼人追问他的,还是现在整个苏家村都不敢招惹的苏玉婉。
“我,我,随口胡说,玉婉侄女你别往心里去。”
田秀已经半疯状态,对着苏大勇就是一脚。
“你随口胡说,就能污我清白,就能用我赚的辛苦钱养别的女人?你这个天杀的,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我跟着你十多年,哪天吃过一口饱饭,哪年买过一次新衣?孩子们饿得嗷嗷直叫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你嫌我出去抛头露面丢人现眼,你倒是出去找活干养家啊。你这个窝囊男人,干什么都不中用,指望你,我和孩子早就饿死了。你说你现在做的这叫什么事……”
田秀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不容易,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最后竟然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她怨。
她恨。
她要发泄。
第165章趁虚而入的寡妇
这时候,许氏也带着婆婆过来了。
许氏抹着同情的眼泪,去搀扶绝望到无力起身的田秀。
苏老太正好拄着儿子买给她的拐杖,便拿拐杖直往苏大勇身上戳。
“你对得起你媳妇么,还想不想过了?要是还想跟你媳妇过,就赶紧给人认错,保证以后别再犯。”
有人递了台阶,苏大勇也不想再跟个猴子一样被人围观,便也歇了火气,去扶田秀。
“跟我回家,别在外头丢人。”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刚被许氏扶起来的田秀,就更忍不住了。
“到底是谁丢人?苏大勇你给我说清楚,咱俩到底是谁丢人?”
苏大勇憋得脸红脖子粗,开始装聋作哑不回答。
围观人群中,一个衣饰相比其他人略显鲜亮的女子,悄悄扭头欲转身离去。
田秀眼尖,当即跑过去,把女人抓了过来。
“好,抓贼捉赃,捉奸拿双,就是你,你别想跑。”
村民这才看清,这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隔壁村子出了名的风骚寡妇。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我说总看到大勇去那个村子呢,原来是去找这个寡妇啊。”
“谁说不是呢,我都看见好几次,鬼鬼祟祟的,怪不得,原来是不干好事心虚呢。”
“这个寡妇,啧啧,细腰大屁股的,一看就够味,大勇这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
“有这样泼辣的媳妇,哪个男人受的了,不出去找人才怪。”
“……”
人们像看戏一样,对着苏大勇三人品头论足,有不屑,有羡慕嫉妒,也有同情田秀瞎了眼,养着这样一个不中用的白眼狼的。
田秀的三个孩子,原本被娘亲打发到外面去的,这会儿也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看清楚状况后,纷纷抱紧了娘亲落泪。
母子四人,哭作一团。
村里还有另外几个在酒楼做事的,因为放假闲在家里,这会儿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大家在酒楼做事,早就服了田秀管,也早就把她看做是自己人,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几个女子都是向着田秀的。
大家学识有限,或许说不出“唇亡齿寒”的大道理,但是也知道,自己在外辛苦做事,家里的男人若是这样对自己,任谁都受不了。
女子们纷纷为酒楼和田秀说话,说酒楼是连县太爷都常光顾的正经吃饭的地方,大家在那里做事,无非是拼了力气赚些辛苦钱,根本就是外人所传的那样不正经。
苏大勇和隔壁村寡妇,总归不是什么正经人,众人心思再复杂,总也能分得清好坏。
很快,人们的言语就开始偏向田秀。
苏玉婉并不想继续让外人看笑话,小心扶着田秀,低声劝道:“婶子,咱们去屋里说。”
田秀满脸泪水,点了点头,揽着几个孩子往屋里走。
苏老太拿着拐棍哄散看热闹的人群,“快走吧,快走吧,没得看了。”
她说完,还直接关了院门,和周氏一起回了家。
人们看不到屋里的热闹后,也就没了兴致,三三两两说着闲话离开。
苏玉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被田秀拉着留下,做个见证。
“酒楼的东家就在这里,苏大勇你宁可听这个狐媚子挑唆的话,也不信我和东家的话,既然你不信我,瞧不起我,那好,咱就不过了。”
苏大勇看着几个孩子,终于有些心软,拉了拉田秀的袖子。
“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那个寡妇本是温情脉脉地看着苏大勇,听到他向妻子认错后,立即满脸的受伤委屈,最后竟嘤嘤嘤地抽泣起来。
毕竟相好了这么久,苏大勇对新欢比旧爱的感情要浓得多,见不得寡妇落泪,又狠了狠心,对田秀说道:“只要你把她留下,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管你,都随你,你觉得这样……”
“留下?”田秀止住了泪水,惊愕不已,“你什么意思?”
苏大勇咬咬牙,道:“她没了男人,自己带着儿子过,让谁看了都心疼,我知道你也不是狠心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要么咱们把她留在咱家,咱爹娘和三个孩子有人照料,你在酒楼干活也乐得轻松……”
“苏大勇——”田秀看着自己跟了十来年的男人,好像从来不认识一样,眼里尽是陌生,“你休想!”
苏玉婉袖子里的银针,蠢蠢欲动,很想当即将苏大勇和寡妇扎成肉酱。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心中那股怒火压制。
“大勇叔的意思,是让婶子在外面累死累活地挣钱,养着三个孩子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公婆,还有你们这对奸夫**狗男女?”
“玉婉丫头,你说话咋这么难听呢?”苏大勇不满地小声嘀咕着。
苏玉婉冷笑道:“我说得再难听,也没你做的事难看不是?”
见苏大勇沉默了,那寡妇终于柔柔弱弱地开口道:“你们别怪大勇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打要骂,我都受着,只希望姐姐能让我进门,好好伺候大勇哥和三个孩子。三个孩子正是需要娘的时候,田秀姐姐你不能照顾,我来帮你照顾……”
“你闭嘴!”田秀一巴掌扇了过去。
寡妇的脸上顿时通红一片,苏大勇心疼地为她轻揉着,看向田秀时,眼里也露了凶光。
“田秀,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的火爆脾气,我受够你了。行,你看不起我,也容不下我喜欢的女人,那你就离开这个家,我们也就不碍你的眼。”
“你什么意思?”田秀的震惊,甚至大过了愤怒。
“我要,休了你!”苏大勇终于吐出这句他藏在心里已久的话。
“你——”
田秀积攒了一肚子的悲愤和屈辱,终于在这一刻支撑不住,眼皮一翻,就昏了过去。
苏大勇却似没有半分怜惜,竟直接牵着寡妇的手往外走。
寡妇不肯走,反倒一再劝苏大勇,“姐姐这个样子,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终归是咱俩做得不对,你可不能休了姐姐。”
苏玉婉已经暗暗地替田秀把了脉,知道她是一时怒火攻心,没有大碍,心稍稍放下,便冷眼看着那寡妇道:“你说的没错,他是不能休了田婶子,否则谁给他挣银子嫖你?”
“你——”不知是心虚还是愤怒,寡妇的脸竟然变得通红。
苏玉婉疾言厉色地继续揭穿:“你不过是看这个男人软弱好拿捏,又见我田秀婶子能在外面挣钱养家,你才正好钻了空子进来想不劳而获。我问你,若是他俩真和离,你真要嫁给这个没本事还窝里横的男人么?”
苏大勇本见不得女人受辱,想替她辩白几句,可看到寡妇那闪烁的目光时,心突然就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