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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txt下载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

    甜水拎着一支烧火棍,正在教一帮小萝卜头。全是老尹家下一代以及下下一代的孩子。

    “爹爹的妹妹叫什么。”

    “叫姑姑。”

    “喏,这个就是姑字,你们写下来。”

    甜水一吸气,板着小脸很严肃:“写不会,打板子。”

    “爹爹妹妹家的儿子,爹爹的儿子叫他什么。”

    小萝卜头们吸着鼻涕开始扒拉手指头。

    甜水无奈摇头,边写下答案,边说道:“回头写一百遍。”

    “那么,爹爹妹妹家的儿子的女儿,爹爹儿子的儿子叫他什么。。”

    小萝卜头们彻底迷糊了,手指头有点儿不够用,到底要不要脱下棉鞋扒拉脚趾。

    甜水长叹息:“那你们知不知道我爹叫什么名?将来长大了好找我们认亲。”

    尹大河家的小胖仔都快哭了,再这么罚默写下去,这个年没个过啦。

    他还想过个消停年呢,老妹儿!

    只听十多个小孩子带着哭音儿齐齐问甜水:“你爹叫啥名啊?”

    灶房里,几位舅母加上各自的儿媳妇们,纷纷对左小稻夸奖甜水。

    “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慧的。”

    “再听她说话唠嗑,哪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你和德子可真会教。”

    左小稻无语地笑着摇头道:“舅母们可别夸她了,皮实的不行。而且你们别听她说的头头是道,我怀疑她自己也绕懵了。”

    回头她得说说甜水,咋能那么坏呢,明明不用绕着弯的问,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另一间屋里,门关紧。

    此时只有尹老太太和朱兴德在。

    朱兴德将酱色的缎子布料递给尹老太太,“外婆,这是我媳妇买给您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能不稀罕嘛。我这辈子也没敢想能穿上这个。”

    尹老太太打开料子时,有点儿意外,居然是裁过的。

    朱兴德没等老太太开口,就坐在炕沿边笑着解释道:

    “是我让我媳妇特意裁开的。

    实在是来不及做出现成的衣裳,只能先裁开。

    我怕我们走了,您回头会将料子一裁几份给别人,怕你舍不得穿,还怕您压箱底儿。”

    “德子……”

    “这是二十两银钱,您拿着。朝廷还没将酒钱给过来,我老丈人那面就没法给我们几个姑爷分红,我也没正式任职,没拿到官饷,所以先给你老这些留作养老用。”

    尹老太太不像收料子那么痛快了,“我不要,你拿回去。你这次来又是粮食又是肉,这又给我买了那么些新棉花和好料子就够呛了,咋还能给银钱。”

    老太太心来还有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闺女没了后,她没怎么管过这个外孙。

    德子怎么孝顺朱老爷子都是应该的,但她就感觉自己没那个脸。纵然她有许多无奈的理由,曾经没怎么看顾过。

    朱兴德攥着老太太的手,面带笑容劝道:

    “要拿着的,记得我小时候,您走老远的路去给我送干粮。

    小时候不懂事,被村里人像看笑话似的问了几句,也搁心里寻思这么远,当姥姥的就带几个饽饽是啥意思?

    大了才明白,您那时日子很难过,可又实在不放心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儿,您就只能凑些干粮尽量不失礼的去看我一眼。

    那我现在有点儿出息了,您不为我高兴吗?

    您听我说,这银钱您得收着,当作为我高兴了,还可以留作路费,赶明想我了,就雇车去找我,也去我那里住些天。”

    尹老太太放下布料,双手捂住脸哽咽了起来。

    朱兴德离近了才听清老太太在哭着念叨着:“你娘要是活着该多好,她看见你这样会高兴得不行,连我这个穷姥姥都借光了。”

    朱兴德半搂住老太太,又拍又哄道:“是啊,她现在也会很开心的。”

    朱兴德代入了一番,想象着,将来甜水的女儿要是孝顺他和小稻,他和小稻也会高兴的不行。

    所以他对姥姥好,不止是在代他母亲尽一份义务,更多的也是在成全自己无法孝顺母亲的失落。

    俩人在屋里互相安慰了好一会儿,朱兴德才又说起正事道:

    “对了,外婆,我看几个舅舅并没有住在一起,房子早就分开盖好了,听说他们在征人前是分家的,为了少去几个人,才又重新凑在一起。那你老现在是怎么想的,接着一起过,还是再回到征人前各过各的。”

    朱兴德补充句:“按理我是个当外孙的,不该管这事儿。但我得管姥姥你,你想和哪位舅舅过日子?我想着,趁着我在,也能算作见证人,大伙都说清楚了,这我走才能放下心。”

    尹老太太看向朱兴德,实话实说道:“我想着还是继续分开吧。毕竟要是没有征人那茬,早就分家的事儿,眼下再凑一起只会更不好。然后我想在你二舅家过日子。”

    “为啥呢,我听说你以前是和我大舅家一起过来着。”

    “唉,你大舅听你大舅母的话,和他岳家走得近。”

    尹老太太没有和外孙说,她见过好些次,老大两口子藏吃的,惦记偷摸给岳父岳母那头送去,没给她。或是半夜三更的,叫儿子和孙子去他们屋里偷吃,为了怕她知道啥的。

    只说:“倒是你二舅母早早没了娘,她那爹又后娶一个,她回娘家早没了位置,就对我这个婆母挺实在的。在地头看到我,总拽我去她那里吃饭。然后我干活却是帮你大舅家干。分家那阵也是给你大舅家多。他两口子从来不挑那理。你二舅是个实在的。”

    尹老太太继续道:“我现在才算看清一些事情,趁着还能动,去你二舅家帮着带带孩子种种地。”

    朱兴德点点头,心想:要是不实在,不会被大姨家熊的,提起过去怎么怎么滴,就将儿子大河这回送出去顶大姨家的名额。

    最起码的,二舅一家的人品应是从不抵赖。

    朱兴德对尹老太太说,“那行,看看在我走之前,将你去我二舅家过日子这事儿定下来。”

    又道:“这么定挺好,外婆,正好我要将二舅家的大河哥带走。还有三舅。”

    “嗯?”

    朱兴德用老太太能理解的话,讲解道:

    “这次送粮路上,后半程是大河哥管做饭的事儿。

    不提大河哥心细发现内奸,立过功。

    只说那么多人吃饭,他能临时接手没出过差错,可见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我这面,你老应该有听到三舅和大河他们说,嗯,这次去战场,表现还成,所以我可能过了年就会去京城任职。经管户部路上来回押运粮食银钱的事儿。

    然后我上面很大的官还给了我一句许诺,怕我初来乍到没有自己人会乱。允许我带十位自己人。”

    朱兴德扒拉手指头算给老太太听:

    “你看,有两个一直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是俩了吧,还有我大堂哥家的大旺,那小子过了年十五了,不能让他在乡下那么混,我打算给带走。

    再着就是我大河哥。我想着如若到时我官位还可以的话,就给大河哥谋个一官半职,让他接着负责路上做饭的事宜。我们押运粮草银钱,得有人负责做饭不是?”

    尹老太太听的激动且着急:“大河成,他年轻,让他出去和你闯,不敢说能怎么帮你,但外婆保证,他绝不会给你添乱。你二舅你二舅母知晓了也会很感激你的,能高兴死。可是,这里面也没有你三舅啊?你不是说还要带走你三舅。”

    朱兴德说你老别着急啊,告知尹老太太,他在府城还要几位很有能力的兄弟,人很年轻,非常年轻,只来回运酒大材小用了。比如说他堂妹兰草的男人常喜,他就打算带走,也在那十个名额里。

    那么左家运酒就缺人了,正好三舅跟着去过边境,再咋的经验方面比普通人强,年纪又不老不小稳重,为人处事他也一路了解,发现挺忠厚的,就比较适合帮着左家从游寒村送酒到县里、到府城,甚至以后到京城。

    “三舅这个岁数吧,不认字,干什么吧从头再来都有些来不及了,和大河是两码事儿。所以,不如吃苦耐劳多送酒多挣银钱。”

    尹老太太知道是这个道理,说的太对了,但有点担心,“那你老丈人家那面能同意不?”

    朱兴德没有开口就许诺没问题,而是说:“只要三舅踏踏实实的,一个运酒,数对上,账目弄一清二楚,路上遇见事有些担当,平日里别以我亲舅舅身份,是吧?欺谁骗谁,那雇谁不是雇。雇自己家人,最起码的能找到家门。”

    尹老太太彻底坐不住了,着急下炕去找三儿子。

    她得将外孙这些话对三儿子嘱咐一遍。

    还说:“德子,你是做晚辈的,没法和你三舅他们丑话说到前。我就以我是他们娘的身份去说。我得告诉告诉他们,要是你三舅和大河都白瞎了你拉拔他们的心,回头谁也甭打算拿我这个老婆子当借口去难为你。甭打算拿亲戚做筏子要挟,我不能让。就给这一次机会。”

    在尹老太太看了,一次机会就够祖上烧高香了。

    你出去问问,谁家有这种好事儿。

    外孙没吃姥姥家米长大,能出息了还惦记拉拔姥姥家亲属,那她就不允许任何人寒了外孙的心。那样的话,也会对不起他们死去的妹妹。

    朱兴德没拦着外婆去找尹大河和三舅。

    他还特意从屋里出来后,一边笑着摆手拒绝二舅和三舅两家激动到快哭了的感谢,一边暗暗观察大舅家的反应。

    毕竟除了那位大姨,大舅家等于啥好处都没有从他这里捞来。

    大舅果然脸色讪讪的,有些僵。

    他还是做老大的,不能说别的,装也装作真心恭喜二弟和三弟家有大喜事。

    但让朱兴德有些意外的是大舅母的反应。

    大舅母居然没反应,还在和小稻一口一句:“外甥媳妇长,外甥媳妇短的”笑呵呵说话,一遍遍提着往后一定要常来。似乎和外婆学的那些往事不太一样。

    嗯,朱兴德大舅母关上房门是这么劝大舅的:“你傻呀?老二老三家得了啥事儿,你有啥可不高兴的?”

    “我不信你会真心祝福我俩兄弟。”

    “那你要信我一点儿也不想得罪你那位出息的外甥。他爹,这事儿我想的明白,老二家大河和老三能得好事儿,那是因祸得福比咱这一房早接触上你那外甥了,且给他留了好印象。这才有了今日的好处。我们拉着脸,就能威胁你那外甥也必须拉拔咱家?甭做美梦了。看看你那大妹妹的下场。你那外甥从进门就没提过大姨一句。可见不是个吃硬的。当然了,人家出息成那样,人家凭啥吃硬的啊?”

    大舅母振振有词继续道:

    “他爹,你将眼光放长远些。等我们和你外甥熟悉了,他做了大官后,那手底下需要干活的人指定会多,不会少的。就看咱家这几个儿子是不是那样的。

    我问你,最起码能像三弟般给老左家送酒去吧?

    再着,要是往更长远了看,咱家几个儿子,要是他一个也瞧不上,咱多忍些年,咱还有好些孙子们呢。

    等到那时,搞不好你那外甥就更不得了啦,没听说嘛?他还有个才二十出头就做了举人的妹夫,和他关系嘎嘎好,赶明要继续考。你听听,那是一家子出息货。文有他妹夫,武有他,甚至都可以将老二家的大河算上,毕竟一年一年过去,大河出去了,你能猜到大河会走到哪一步吗?

    你何必拉着脸得罪你那位大外甥。何必嫉妒老二老三家,只嫉妒有用吗?”

    另外,朱兴德的大舅母有句糟心的大实话没说出口。

    事实上,说一千道一万,你不高兴,人家并不在乎,你只剩交好这条路。

    这也是她儿子、孙子,她们大房怎么能后来居上追上老二老三家,唯一的途径。整好了,她娘家那些侄儿都能借光。

    毕竟,甭管咋培养她算是看好了,见识摆在这里,又都不是什么天纵之才,在差一不二看起来稍稍有点出息的情况下,家里要是有能耐的亲属能给拉拔一把,那样才能出头。

    所以尹家的气氛仍是不错。

    一家子刚坐下预备要热热闹闹的吃饭,外面来了人。

    先是尹姓族长来了。

    接着里正来了。

    再后面,西山镇亭长也来了。

    尹老太太家屋里院里,站了好些揣暖袖看热闹的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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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愿你梦能安,愿你温而善

    “里面在说些啥呢?和咱们唠唠呗。”

    “对,讲讲,别藏着掖着的,咱好奇着呢,绝对不往外瞎传。”

    一位厨艺不错,被尹家请来上灶的婶子,就这么被院子门口的乡亲们围住了。

    婶子告知大伙道:

    “咱族长对尹大娘的外孙说,老九家一直是尹氏家族里的比较有分量的人家。大事小情,凡是姓尹的后辈都很看重老九家的意见。”

    尹氏族里的村里人听了这话,有那心明镜的笑笑,心想,真会溜须,可哪里是那么回事。

    尹老九死后,只老九家的老大在家族里算是还行,那还得是看在他岳父在邻村是大姓的面子上。

    有那种和族长不太对付的人家,干脆直接面露出不屑了。

    她们撇撇嘴嘀咕,族长咋那么会扒瞎呢,这是知道老尹家往后要不一样了,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就之前征人,尹老九家已经分家想要再重新合在一起,那被族长难为坏了。。

    听说,尹老太太趁天黑去族长家送过礼。

    临院养大黄狗,大半夜狗叫唤出来人亲眼见到的这事儿。

    还有那段日子,送礼还被嫌弃,尹老太太可是没轻了在族长媳妇面前点头哈腰的。

    上岁数的人更关心里正:“那里正呢,他都说啥啦?”

    “里正说让大河大海他们进村里巡逻队。”

    尹家村的巡逻队是个香饽饽差事,因为普通村民在农歇时要进山伐树或是修水渠啥的,巡逻队里的成员却不用干活,只负责看着谁偷懒没偷懒。

    一般能进巡逻队的后生,都得是村里比较有名望人家的青壮。

    婶子忽然用稀奇地语气又道:“然后你们猜怎么着,你们绝对猜不到里正说完这话,尹大娘的外孙说了啥。”

    “说了啥?”

    “人家谢过好意,直接帮大河拒绝了,说大河过了年,要随他进京做事。”

    “啥?进京!你没听错吧,是去京城?”

    婶子压低嗓门道:“爱信不信,我听还不止大河呢,尹老三好像也要跟着外甥走啦。去帮外甥的岳家做事。”

    村民们立即发出惊叹:“这要是真的,我的天爷呀,这叫啥?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这回尹老九家算是彻底的要翻身了。”

    “你说我家咋没有这样的亲属呢。就那种忽然上门,然后啥也不图就拉拔亲戚。”

    “嗳?见着没,”妇人们唏嘘的同时,还很关注朱兴德的媳妇啥模样:“听说穿的可带劲了。”

    做饭的婶子立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那当然了,从尹大娘和尹老二回来不就传?大娘那几位儿媳妇早就说过,那姑娘的娘家属实是大户。有大买卖,有老鼻子田地,砖瓦房一片片,人更是长的俊得没法的。我见到了,还和我说过话呢,一说一笑的,声还不高,不像咱们似的,扯老婆高声说话。”

    “那看来尹婆子的外孙,能有今日的能耐,我猜备不住借过他岳父家光。”

    “借不借光的,人家眼下很能耐就是了,往后更是咱够不上的。”

    就有人又小小声问了,咱西山镇那位头子呢,你还没讲大官亭长呢。先别打岔说那么没用的。

    “亭长啊”,做饭的婶子和几位平日里关系好的妇人凑头道:“看起来和以往很不一样。他来了,屋里很热闹,我听不着他说啥,但我瞄过两眼,看他脱了鞋,不嫌弃咱村里这破房子,正盘腿坐在尹大娘外孙身边喝酒呢。”

    “咳咳!”亭长的赶车小厮不得不出声提醒。

    这个村里人的礼貌呢。

    可真是胆子大。

    他车停的并不远,就在朱兴德的车马旁边。

    居然当着他面儿,就这么直咧咧地讲究人。还敢讲究到他家老爷身上。

    村民们被这声咳嗽提醒完,一个个面色有些尴尬。

    然后自发的开始督促:“都散了吧,散了吧,不嫌冷嘛。快过年了,看热闹别冻坏,犯不上和咱一文钱关系没有挨冻。”

    奈何一个个嘴上这么说,脚却不太爱动地方。家里又没啥事儿,让瞅瞅呗,毕竟十年都遇不上这么一回大热闹。

    就在这时,老尹家屋门开,朱兴德的几位舅母出来了。

    她们要给朱兴德的马匹喂食,谦让亭长小厮去西屋吃饭,也给好些村民们端来了肉汤。

    肉汤一出,大伙更不想走了。

    有大娘婶子热情的回去取碗,不麻烦老尹家出碗筷。

    不好意思的是说:“不用肉汤,俺们喝口热水在这坐一会儿唠唠呱就成。”

    而开朗的村民,有几家妇人会拽住朱兴德的舅母们问东问西。

    “是真的不?大河要进京了。”

    朱兴德的舅母们太稀罕这个问题了。

    说句实在的,她们为啥会豁出来给大伙白喝肉汤,无非就是在等着大伙快问这事儿。

    所以立即乐的见牙不见眼道“嗯那,是真的,俺们外甥亲口说的。”

    得了肯定回答,外面唏嘘声更大了。舅母们情不自禁地挺直腰板,磨蹭着不进屋,想再多听几句夸赞。

    与此同时。

    和左小稻同辈的尹家小媳妇们,也在暗暗羡慕着。

    因为同样是端菜进屋,德子媳妇刚一亮相,德子就站起身介绍了句:“诸位,这位是我内人。”

    那几位族长、里正、亭长,立马也纷纷站起身打招呼,还提出让坐下一起吃饭。

    亏着德子媳妇拒绝了,要不然被比对着她们成了啥?成了伺候局的丫鬟。

    甚至连她们的男人都被比下去了。

    毕竟她们男人辈分小,身份又和这位朱表弟不同,并没有得到资格上桌。

    然后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不,让她们更羡慕的事情发生了。

    德子在德子媳妇放下菜要出去前,竟然小声问了句:“你和闺女吃过了吗?”

    那个表情、语气,哎呦,小媳妇们纷纷觉得:这压根儿就不是男人有没有本事的事儿。

    这是有本事的男人,还比那没本事的更看重媳妇的事儿。

    这就让同样是年轻小媳妇的她们,倍加的感觉到心酸。

    此时,左小稻并没有注意到表嫂们在偷偷瞧她,她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屋里聊的内容上。

    族长在对她男人说:“你可别再说谢字,咱这都是一家人,互相帮扶应该的。你要是再客气,那就是瞧不起叔爷爷了,和叔爷爷外道。”

    里正表态说:“过了年,你放心带走你三舅和大河,村里后生这么多,往后你外婆这里有个什么大事小情,我会看顾的。说句不好听的,真出什么大事儿,我会派人给你送信儿。我说了这话,你总会放心吧。”

    亭长酒过三巡就更直白了,直接和她家朱兴德在称兄道弟上了,弄的饭桌上的几人的辈分乱了套。

    亭长正在和她家朱兴德聊天说,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和朱老弟见面。

    第一次见面是在县衙,那时朱老弟是捕头,第一印象啊,高大威猛,气度不凡。

    后来听说不干了,却真心的并没有觉得可惜。

    你猜怎的?

    亭长忽悠道,因为他那时就看出来了,以朱老弟的品貌和德行,往后只会更好。果然应了猜测,朱老弟又再上几步。都不是一步了,是连着攀越几步。

    可以说,西山镇为有朱老弟这样的人物,与有荣焉。

    所以他碗中酒干了,为自己的眼光老辣,当年就能瞧出来朱老弟非池中之物,也为有幸能提前祝贺朱老弟高升,借此酒一口闷掉。

    之后,那位亭长还在攀谈间,提了好几次李知县,连左小稻都能听得出来,这是希望她家朱兴德,往后能帮着在李知县面前美言。

    左小稻摇了摇头,笑了笑。

    “娘,你在笑什么。”甜水咽下嘴里的酸菜馅饺子问道。

    左小稻蹲下身,回望甜水:“娘在笑啊,你爹终于不用为陪客人拼命的喝酒了。”

    小稻知道,曾经的朱兴德为卖酒,被人逼迫到干出一气儿要喝下一坛子酒的事儿。

    她能想象出来,多少个日夜,为将左家酒推出去,为挣钱,她男人喝到要扶着墙才能站住,回到住处要抠嗓子哇哇吐。

    不止卖酒,身上更是有大大小小的伤。

    只有她才知晓,她男人脱了衣裳,至今肩膀胳膊还有没长好的伤,后背要命的位置更是有很深的伤疤。

    日出日落,顶风冒雪,殚精竭虑,出生入死。

    用以上这些付出才得来,今日她男人坐在那里,别人干了,他随意,不用再陪人喝酒。

    这不嘛,左小稻还在感慨这些时,屋里忽然不吃了,要撤桌了。大伙通通朝外走。

    朱兴德出来时,手中还拿着小稻的棉帽子和手套等物什。

    小稻有些意外,用眼神问他,干什么去?

    朱兴德一边将衣帽递给媳妇,让捂严实些,一边回答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去爹娘当年没了的地方走走看看。”

    尹家门大开。

    巧合的狠。

    尹大姨带着儿子儿媳正好赶了回来。

    朱兴德当着众人面前,率先出声道:“大姨,你们吃了没有,屋里有饭。快进屋吃饭。”

    尹大姨很意外,外甥态度咋这么好呢。不过,这是要干啥去啊?她们才到,这怎么就要走了。

    无奈朱兴德再没空搭理她们一家人。不,准确的说,是她娘家人全都没空理她。

    此时,朱兴德的几位舅舅,正指着院里院外的乡亲们给外甥介绍道:“那面蹲墙根儿下的,你应该叫二舅,和咱家正经的没出五服亲属。”

    “这位是你三奶奶,你娘还在时,最稀罕你三奶奶家后院种的野莓。有那么几年,你三奶奶家的野莓,全进了你娘的肚。”

    尹老太太扯过一位没牙的老太太,给朱兴德介绍道。

    朱兴德也笑着说:“三奶奶,我瞧您身体很硬朗啊。嗯,我回来了,这是我媳妇,三奶奶瞧瞧。”

    三奶奶眼睛都看不清了,却不停点头道:“好,好哇。”

    三奶奶的儿女在旁边很着急,心想:娘可真是糊涂了,咋不知道多说几句客套话,就知道不停说好。

    然后尹大姨就眼看着她大外甥,一边和各种乡亲们打招呼,一边带着族长、里正,甚至、那是亭长?

    艾玛,他们镇上的亭长咋也来了呢,她和儿子急忙对视一眼。

    亭长还在她外甥一左一右跟着,正邀请朱兴德要同车坐。

    尹大姨问:“谁能告诉我,这是要做什么去?”

    几位娘家嫂子可没空搭理这位大姑姐,她们在着急换衣裳。

    还要四处去借,待会儿上香烧纸要用的白蜡烛等物什。

    家里虽然准备了些过年要烧给祖先的纸钱,但是大外甥眼下是什么身份,又有这么多人陪同要看着,那点儿哪能够用。可不能在这种节骨眼儿被人讲究,不用她们男人嘱咐,她们自个就清楚,这种时候不能抠搜,这是脸面的问题。所以得出去多借些。

    里正指挥道:“快,村里有车的,将车全拉出来用来载人。”

    族长是呼出浓重的酒气,掐腰喊道:“尹氏族人的后生们,都跟车走,都跟我走。”

    就这么的,尹大姨及其一家老小还没搞清楚是咋回事儿呢,从车上下来,又重新爬上了车。

    远处一看,乌泱泱的一众车队,直奔朱兴德父母当年去世的地方。

    ……

    扑簌簌的雪花还在下着,只是没有朱兴德他们来时那么大了。

    此时,朱兴德独自站在众人前,正望着他父母出事的断桥。

    目下,那断桥还没有接上。

    十几年时光过去,残桥断壁看起来更显冷清。

    当白烛早已燃起,火盆已经摆好,朱兴德高大的背影才动了动。

    他转身朝后走了几步,向人群伸出了手。

    亭长很是动容的上前一步,伸出了手。

    另一边,尹老太太也含泪上前,将手递给朱兴德。

    不该破坏气氛的,可表哥尹大河实在看不过眼了,将尹老太太的手,一边尬笑着给拽了回来,一边贴近小小声嘀咕道:“姥姥,表弟不是要扶你。”

    啊?

    亭长比尹老太太更尴尬。

    亭长缩回手,眼睁睁地看到朱兴德从他面前走过,走到亲戚间,然后握着人家媳妇手走了出来。

    朱兴德和左小稻并肩跪下烧纸钱。

    朱兴德望着断桥方向心想:

    爹、娘,儿子早些年就想过,要来看看你们当初没的地方。

    今日,儿子带你们儿媳妇回来了。

    爹、娘,儿子还算没给你们丢脸。

    这些年,在没什么能耐的时候,儿子有认认真真做事,为的是让自己的妻女能吃饱饭。

    在儿子稍稍能挣些钱时,儿子变了目标。

    儿子在让妻女吃饱饭之外,有尽量去护住那些对我好的人。

    我爷,我岳父岳母,我的兄弟,我媳妇的妹子们、妹夫们,这回是外婆。我有卯足力气去护住他们。

    这都是自家人,熟识的。

    而接下来,可能是因上过死伤上万的战场,给了我太多的震撼,我竟然变了。

    但我觉得,我是在变好。

    爹、娘,我就想着,如若我能拥有更多的能耐,我还会尽量去做到对更多陌生人好。

    即使我朱兴德,往后只能帮几个人呢。

    一点点的,帮村里人。

    帮助为西山镇出行方便,将眼前这个断桥修上。

    我想,你们会更稀罕那样的我,那样的我,也才是真正的好儿子。为此,接下来我会努力的。

    朱兴德和左小稻在火光的照耀下,齐齐向断桥方向磕下了头。

第三百七十七章 在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帮我

    “快别送了,我们走了。”

    朱兴德先将女儿抱进车厢,接着又将媳妇扶上车。

    朱兴德扬起鞭子前,对尹老太太挥了挥手。

    尹老太太被儿媳妇们一左一右搀扶着,站在村民们最前端,抹上了眼泪:“赶明儿一定要再来看我。”

    “会旳,外婆。”

    甜水趴在车厢的车窗处,也在不停地对尹家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挥手。

    尹家一众小孩子,全都眼巴巴地望着车的方向不愿意离去。

    只和甜水相处两日,就有点儿舍不得会认字写字的厉害老妹儿。

    马车快到西山镇时,左小稻才掀开车帘问朱兴德道:

    “你不是说,要当着大伙面前,豁出来给个十两八两银钱就算还了当年大姨家借咱爹娘的人情,往后不再和大姨一家往来吗?花钱买省心和名声。可怎的昨夜烧完纸回去又改了主意,居然想让他帮家里卖酒。”

    朱兴德扭头看眼小稻,回答前先笑了两声,才说道:

    “是啊,我改主意了,舍不得白给他十两八两银钱。

    昨儿回来后,我俩聊了几句,我发现那小子满肚子蝇营狗苟,很会钻营,用好了备不住能卖出去不少酒。

    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就看怎么用他了。

    他的长处,就适合带领府城大婶子们四处去推酒。

    不提其他地域,只说咱府城下面有多少县镇的酒楼还没有卖上咱家酒,正好让他将这一块推出去。

    让他带着推销的酒,去和人谈,去和人喝,去帮咱家卖。想挣多少钱养家,就看他自己的能耐。”

    朱兴德心里有些话没告知媳妇。

    那就是随着罗峻熙成为举人老爷,他和满山应是在不出岔头的情况下会做官,他们已经不适合去和人谈买卖。

    就连他岳父往后也要注意影响,至少不能亲自出去推销酒。

    要不然人家到时候是买是不买,不买,对方心里会不安,怕得罪他家。买了吧,可能会被个别有心人说嘴,说他家在仗势欺人。

    所以出于种种考虑,朱兴德认为他家花清酿,往后应该培养出一队专门干谈判的、推销酒的人才。

    这是想做大做强做出名声前必须要走的一步。

    而朱兴德得承认,他身边少有会算计能说会道的人。

    大姨家的这个儿子,就这么走进了他的视线中。

    小稻有点儿担心:“他那人砍价什么的倒是能厚住脸皮叫住价,我也得承认他挺适合干这个的。可你不怕他偷摸挣拼缝钱?比方说五两的酒,他出去卖十两,偷留下五两。或是偷奸耍滑拿着咱家给发的月钱,却赖在家里闲待着不出去。”

    “媳妇,你觉得你男人会给他那个机会吗?”

    朱兴德大姨家的表哥是没有月钱可拿的。

    朱兴德早就和对方丑话说在前。

    不仅每月没有固定月钱,连推销的酒,坛子数也是有限的。

    你甭打算将白得来的酒抱家里去偷摸卖掉。

    而且到真正双方要签契约书给银钱的时候,并不会经这位手。他岳父就会出面了。

    花清酿又是全国统一批发价,零售价,这将会在未来公平公开,想拼缝挣差价的可能性很低。

    连运酒想往里面灌水,多填出几坛子酒的可能性也没有,因为运输那条线,会有另外的人来负责。

    但是推销人员只要勤快,前期花清酿的名声已经铺出去了,质量也摆在那里杠杠的,尤其是这把花清酿去过前线,还打了胜仗,有这么个保家卫国的寓意在。

    所以这酒卖的好不好,全在于大姨家那位儿子,脚下能丈量出多少地域。

    提成银钱是根据坛子数来的,卖好了,朱兴德给大姨家的表哥画了张大饼:

    一年保你盖新房。

    三年保你能为你儿子置办上几十亩田地。

    等到老了那天,你可以挺直腰板对你儿子说:“你爹我,白手起家。当年,从一个人慢慢的发展出三个、五个手下,后来带着多少卖酒的手下,从东南西北出发。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朱兴德还画了一张更大的饼,对大姨家的儿子鼓励道:

    一年三年不算啥,五年靠销量说话。

    真有那个实力,我眼下就可以向你许诺,可以让你做销售这部分的大掌柜。

    做上大掌柜,能以左膀右臂的身份,和我朱兴德的岳父一起出席各种商会。

    商会上,你将认识许许多多的能耐人。

    和你在这个镇上接触的人完全不同。

    今日,我可以看在亲戚感情给你向亭长美言几句,让你在镇上谁家做个什么伙计掌柜的,甚至可以弄间铺子,让你蹲在这西山镇犄角旮旯卖酒,铺子名是我的,我到月来收酒钱,到月来检查,碎一坛子,都要扣你的工钱。你是做表哥的,年纪比我大,却要看我的脸色,我全家的脸色。

    你觉得这些和我说的,哪个更有意思?顶天立地男子汉,你是要溜须着亲戚,让你娘都得为你,看我这个外甥脸色这么活下去,还是要站直腰板在人前活着?

    还有,你别以为卖酒会当几十年孙子,需要总向人家点头哈腰。那可不一定。

    因为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提高酿酒技术,很可能有一天,花清酿会供不应求,从咱们求人家买,到人家求咱们卖,那时候你想优先卖给谁家,可就是对方带着好处费来找你点头哈腰了。

    可想而知,当朱兴德这番话说完,大姨家的儿子心头有多火热。

    当即站起身表态,不就是背着酒、背着干粮,遥哪走着去卖嘛,他干啦!

    当时尹大姨在门外感动得哭的不行。

    不停地说,难怪外甥能有今日的成就,果然不是一般人。她儿子语气都不再是浑浑噩噩了。

    而此时,朱兴德简单和小稻学完这件事儿,说:“给这种亲戚一个机会,能把握住将变得不再一样,我还是希望大家都争些气的。但把握不住,只此一次。”

    小稻回头看眼女儿,甜水已经躺车里睡了,她干脆戴紧棉帽子陪朱兴德坐在外面赶车:“我发现你变了。这次从前线回来后,变得不再为争口气和人置气。”

    还有羞于出口的,朱兴德从回来后就对她更好了。

    她和二妹很好奇,有向去过前线的小妹咨询过。

    小妹说,大概是人只有在极苦极难的情况下,难熬的日日夜夜里才更能看透一些事情。

    毕竟前线那可是个生死看淡,随时要干的地方。

    也是在前线见多了那种在关键时刻谁也不行,还得是自己媳妇孩子要承担苦果。尤其是大姐夫,他战前负责过抓壮丁,战后还干了好些天的安顿事宜。有的人之前有小妾什么的,听说人已战死就散了。

    苦果由妻儿承担,然后小妹立正站好,掷地有声道:自然荣耀也该给予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朱兴德一手执鞭,一手攥住小稻的胳膊,非要让小稻将手塞进他棉袄里取暖,笑得温和道:“嗯,是变了点儿,你觉得我是变好变坏了?有没有更稀罕我?”

    左小稻:“……”

    其实,岂止是朱兴德变了。

    同一时间,曾经在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后在永甸县干出点儿小成绩的李知县也变化巨大。

    李知县正面见曾经的太子、如今的新皇。

    和他一起觐见的还有唐大人,以及去南面战区的言官黄大人。

    以前,老皇上在位时,唐大人是主和派。黄大人才是主战派。

    这次南北两位言官同时归来后,像灵魂调换了般,黄大人对待南面挑衅王朝的态度成了以和为主。

    说皇朝再经不起大战了,虽然北方刚大胜过。但是接连打仗,百姓会更加苦不堪言。

    唐大人却成了主战派。

    唐大人气愤之极道,要忍让到什么时候?北面这场胜仗才正说明,对待这种挑衅的外族只有给他打服一条出路。我们吃的亏还不够多?曾经他比谁都想讲和,可这场仗让他明白,对方提的根本不是讲和条件,对方是在难为你,最后的结果,无论你送出去什么,无论你怎么满足对方,对方只要不放弃侵略的想法都能再进攻。

    要不是新皇及时劝解两位爱卿不必再争论,稍后再议,都先去隔间喝茶歇一歇,唐大人还拄着拐,这两位差点儿就在新皇面前打上了口水战。

    新皇这才和得以李知县对话。

    按理,李知县的官位是没有资格见皇上的,但他哥哥李将军战死后,李家刚被授予忠勇伯。

    李知县以忠勇伯之子得以面见新皇,倒也不为过。

    随着李知县拒绝新皇让他去兵部的决定。

    随着李知县的讲述,隔间的黄大人和唐大人是在听了李知县的话,这才停止了对喷,且老泪纵横。

    李知县向新皇表述,他不要去兵部,他要回去继续做知县。

    他要深耕土地,多开荒,让那片黑土地能产出更多的粮食,让老百姓先能吃饱饭,然后才能日渐变得富饶起来。

    这是他这个人,唯一能做的事情,甚至这一代人持之以恒该做的。

    为何会有战乱,为何黄大人和唐大人有争论,要从根源上改善。国富马强才不会受欺辱。

    李知县离开后,新皇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开口。

    盛世开端,面对眼下的烂摊子,新皇知道他要改革的地方太多了。

    而在外面等候的忠勇伯在听说李知县拒绝回京,忠勇伯被这个儿子气到不行,却在听说缘由后沉默不语,气势瞬间瘪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没脸去教育小儿子,放着高官厚禄不要,要回去做知县?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大哥?你大哥的牺牲,给你铺的路,你就这么不要了?你是脑子有毛病吗?

    忠勇伯觉得自己骂不出来口。

    忠勇伯在当日夜深人静,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时,甚至觉得该值得浮一大白。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曾经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变得和他大哥一样优秀了。

    总要有人踏实下来去做一些事情,这个皇朝才能变得更好不是吗?

    但李知县终究没有得偿所愿继续做永甸县知县。

    新皇下的旨意是,李知县直接越级,成为永甸县所在州府的父母官。

    州府的父母官啊,这个旨意,让满朝文武官员侧目。

    要知道忠勇伯的幼子极为年轻,他们得琢磨新皇的心思,这次越级特殊提拔忠勇伯之子,到底是看在其兄长英魂,还是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新皇要改变先皇用人的一贯策略。

    果然,新皇借北方大胜,又再次提拔了两位年纪稍显年轻的官员进入内阁。

    这两位有一个共同点,一向在上朝时敢于和老臣们叫板。

    接着,新皇又下令虽然南面还有动乱未定,但是他守孝一年后,明年会开恩科。

    看起来开恩科出题的官员,都将和以往不再一样。

    新皇可能会有别的考量。重新选人。

    以上连番的动作,使得朝野上下,人心有点儿浮动。

    世家大族们有种预感,或许未来朝堂之上会出现“新派”。新派不再拘泥于是不是世家子了?

    大概新皇也感觉到这种人心浮动了。

    新皇在过年时,终于表现出喜气的模样,下旨让大臣们选拔出民间十大家族的奖赏名单。

    新皇说了,之所以要这样,是通过北方战役可以看出来,一场胜仗是集结于万众一心的结果,不止是征战兵将,不止是为此鞠躬尽瘁的官员,还有许许多多无名英雄的老百姓,要在民间百姓中树立起榜样。

    而这事就关乎左家了。

    因为刚刚升任的李大人,曾经的永甸县李知县提交的名单只有一家,那就是游寒村左家。

    而其他各州府提交选拔的名单可是有好几家人选。

    有的人家是培养出好些名人名师,在民间盖书院惠及一方。有的人家是一直为朝廷出许多钱,还有的人家是靠极为孝顺出名,等等各种情况,最后由新皇定夺。

    就李大人特殊。

    他呈上左家的事迹簿只寥寥几笔,用词平平无奇,根本看不出在书写时的情绪起伏。

    但就这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却格外打动新皇的心。

    左家的穷困,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是怎么凑着粮酿酒带着酒、呼吁着村民壮劳力去的前线。

    朱兴德一路上发现内奸,战前、战场上,又一直到战后的表现。杨满山、罗峻熙以及其妻子,曾带队在原始森林渡过的多少天,都完胜了什么样的任务,在北方战役中起到的作用。

    这个折子让左家彻底走进新皇的视线。

第三百七十八章 噢大哥,你是我心中一首歌

    曾经旳李知县李景怀,将左家名单交上去后,本来挺高兴的。

    可是回府后,由于他很关注侄女的情况,留下墨竹处处留心,就听说一件让他气愤至极的事情。

    这就是战后创伤吧。

    “你也是那么认为的?”

    李景怀的妻子许氏,将两岁大的儿子交给乳母后,和李景怀柔声:“不是我那么认为,是二嫂和三嫂那么想的,而我觉得,她们会说那些话是人之常情。”

    忠勇伯家的二子和三子是庶子,只有牺牲的李将军和幼子李景怀是嫡子。

    许氏继续解释道:

    “还有隔房叔伯家的嫂子们也会那么想。

    毕竟青青是从那种地方回来,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不敢当面说,不代表人家猜不到。

    是,我很同情青青,我也很难过,一个韶华正好的姑娘家,就这么被毁了一辈子。

    可是,夫君,我们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青青这事儿,并不会影响到府里其他姑娘家的议亲。这是我们不可回避的。

    府里二房三房加在一起可是有好几位十三四岁待嫁的姑娘。

    那么二嫂三嫂又没有当我面前说什么,只是背后说一些小话儿,犯愁自家姑娘们被青青影响定不下好人家,就这么被下人传了出来。

    是,无论二嫂和三嫂是有意还是无意传的,难道我就该揪着那几个碎嘴下人上门去和她们吵闹吗?

    我那样做,闹的阖府皆知,像个市井妇人般,真的不是在自降身份?

    再说我要是事事都上门吵嘴,这偌大的府邸,这么大一个家交到我手里,我又怎么可能会吵得过来。”

    李景怀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

    或许从许氏的那句“人之常情”开始就在失望。

    他心想:

    这可真是人走茶凉。

    怎么就没人想想,今日忠勇伯仨字是怎么得来的。

    况且,人还没走呢。

    他没离开,他祖母、父亲健在,这些当婶娘的就敢这样对青青。

    再加上许氏那句肯定语气的“青青一辈子被毁了”,李景怀只觉心头火乱蹿。

    怎么就一辈子了,是许氏你给定下来的吗?

    你一眼能看到几十年后?还是你已经在心里默认,青青就该从此养在府里不能出门或该出家代发修行?

    他的大哥大嫂啊,要是知道该多难过。他这心里都淬着火。

    许氏好半晌没得到李景怀回应。

    身边老仆不停冲许氏使眼色。

    许氏这才闭了闭嘴,想了想,另起话题讷讷开口问道:“夫君,我们何时启程,我好提前做准备,还要将府里安排一下……”

    李景怀终于抬眼看向年轻的妻子。

    他抬脚走到门口,忽然道:“我看,你还是留在府里继续管家吧。做风光的四夫人更适合你,免得你随我去地方会自降身份。”

    许氏望着李景怀的背影,面露不可置信:“……夫君?”

    然而李景怀早已经离开。

    ……

    “青青。”

    “小叔,你这是才从宫里回来?”

    “嗯”,李景怀冲侄女笑了笑:“祖母今日好些没有?”

    李青青从回来后就一直安顿在李老夫人的院落里。

    李老夫人痛失最出息的大孙儿身体抱恙。

    作为曾孙女的李青青,在老夫人的院落照顾。

    “太祖母今日胃口还好,有多用了两块点心,喝过药后就在歇晌。”

    李景怀点点头,“青青,有空陪小叔去庭院走走吗?”

    李青青接过丫鬟递来的暖炉,低头间,其实已经猜到小叔要和她谈些什么。

    有些事情是不能回避的,小叔可能感觉出来了。

    诸如堂姐妹们每次见她,面上虽是友善,但私底下却从不和她接触。好像她和男人有过什么,再坐到一处身上就带着病,怕被沾上。

    她还曾无意间听过堂妹们说,她作为女子居然杀过人,说她真可怕。

    至于婶娘们是当着曾祖母和祖父面前一派慈爱。可目光深处,她能看出来带着可惜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李景怀先问过侄女回府后有没有什么缺的,告知他要离开京城了,这之后就说道:

    “青青,听小叔的,你还小,有些事情不要太有负担。

    等过些年你就会发现,当初认为很大的事情,回头再一想,其实没什么。

    你还要记得一点,这里是你家。

    我走之后,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谁敢给你脸色看,你就去和老祖宗说。或是和你祖父说。

    包括你小婶儿在内,你都不要有任何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任何人都比不上你在这个家里腰板直,你明白吗?小叔都不如你腰板直。”

    “小叔,你说什么呢,从我回来后,大家对我很好。”

    到底是好,还是不想说出来给家里添乱,各自心里都很清楚。

    李景怀坐在凉亭里,给侄女续了杯热茶。

    他利用倒茶来缓解自己的纠结。

    按理有些话不该他这个做叔的来教女孩子,可是没有人了,祖母身子不爽利,指望不上别人。

    李景怀最终决定还是不能说太透。

    他忽然换个话题提道:“你小麦姐可能快要进京了。”

    李青青吃惊:“真的?怎么会进京呢。分开的时候,小麦姐说要陪她夫君在老家读书的。”

    “因为她两个姐夫的职位定下来了,开恩科的日子也定了下来,所以她们全家可能年后就会进京。最晚两个月。”

    李景怀看到侄女脸上的笑容,明显的和之前不再一样。

    这才能见到点儿十三岁的样子。

    他故意凑趣道:“等你小麦姐来京,青青要多帮忙啊。那么一大家子人,想必安顿起来很麻烦。等你帮着他们安顿完,还可以没事儿去找你小麦姐玩。我虽没去过左家,但是能看出来那一家子人性情应是很不错。到时,你还可以多领着你小麦姐逛逛京城,多带她吃些好的,帮着她们一家子多介绍介绍各处。唔,你可能要提前做功课,先问问菜市在哪,他们家是没有下人的,紧着要去的地方应该是菜市。”

    “嗯嗯,小叔,我会的。真是没敢想,这么快就能和小麦姐见面。听说她家里还有两位姐姐。”

    李景怀这才顺着这个话题聊道:

    “所以说,人和人的相处,说到底靠的不是门楣和其他一些什么,主要还是脾性志趣,有没有共同话题。

    老人们常说,议亲要找门当户对。

    其实归根结底,能有这个想法是存在一种顾虑,担忧双方成长环境和见识的不同,怕没有话聊,过不到一起去。”

    李景怀望着侄女继续道:

    “青青,小叔现在就希望啊,你多出去走走。

    我相信再过几年,你一定会遇到很有话聊的人。

    小叔作为过来人,太知道这点很重要了。

    到那时,无论你看上的人曾经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只要你觉得和他有话聊,小叔一定都支持。”

    李青青没敢想,自己还能再嫁人。

    而李景怀在喝了口热茶后,继续道:

    “毕竟咱们这样的家庭,到了眼下,已经不再需要联姻。

    目前的形势,新皇也并不喜欢世家抱团。甚至不喜欢世家。

    过多的,我就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只说一点。

    所以,你不必为府中姐姐妹妹的亲事而感到愧疚。

    甭管你听到了什么,都不必如此。

    因为她们所求的那些人家,没有看上她们和你无关,只能说明她们还不足够好。

    或是那些人家也不过是个眼瞎的虚架子罢了,那种会因为你而影响到她们婚事的家族,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的门第。

    好的家族,是能透过表面看本质的。”

    经过这番话,李青青到底有没有解开真正的心结,这个谁都不清楚。

    但是这日李景怀离开后,李青青去找了曾祖母李老太太说知心话道:“老祖宗,您能帮我请个好一些的大夫吗?莪想让他号脉,再换药。”

    “换什么药?你哪病了。”

    “换以免会大肚子的药。”

    李老太太这才知晓,青青这孩子怕怀孽种,居然小小年纪曾跑到不干净的青楼,买了一些可能会有损以后生育的药品在偷偷吃。

    “你糊涂啊,那种药才会毁了你一辈子。你有这个担心,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曾祖母?!”李老太太撑着病弱的身体,指着李青青骂道。

    可是才骂了两句,就再也说不下去更重的话。

    老太太一把搂过李青青哭了起来:“怨我这身体不争气,是啊,我得撑住了,我可怜的孩子。你又能和谁说这些,你又哪里懂这些。”

    但得这个家里有一个真心接纳,有个不是掺着私心的真慈善人,孩子都不会十三岁换男装,偷偷去青楼那种地方买避孕药。

    而这,也是之后左小麦来京,李老太太非常支持青青常去左家的重要原因。

    只有小麦能理解女子在战争中的凄惨与无奈。

    小麦是为人妇的身份,秀花又有嫁过好几家的经历,左家是从很难的境况一步步走上来的人家,李青青只有常和左家人相处才能慢慢想得开有些事不算事儿。能算事儿的,都不是真心待你的人。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左家,朱兴德和小稻他们刚到家,才安顿完。

    白玉兰打听:“你们去德子姥姥家咋样?刚刚德子在,我没好意思多问。一切顺利不。”

    小稻将脚放在热炕上,捂着棉被道:“顺利,您不是听说了嘛,他大姨是抹着眼泪送我们走的,不知道的还得以为甜水她爹是她亲儿子呢。包括他大舅母也是。要是看结果,属他大舅家啥好处没捞到。但他大舅母却最是脸上带笑。”

    “咋的呢。”

    “好找对象了呗。他大舅家三子一女,听说那闺女长的像我婆婆,确实长的挺好,但来提亲的一直都是不好不孬的门户。一晃十六了。我们这么一去,想必他大舅母能寻到一位富足的女婿了吧。”

    白玉兰听的连连点头,她家最近也总有媒婆上门。

    这不嘛,她赶紧和大闺女发牢骚道:

    “你们走这几天,咱家门槛子也快要被媒婆踩烂。有给六子提的,有给二柱子提的,还有给吉三提的。

    别说,有那么两户我真相中了。

    一家是峻熙启蒙恩师的外甥女,那外甥女的亲爹也是位老童生,更不用说峻熙启蒙老师是位秀才公。

    多好的条件,全会识文嚼字。说要和六子结亲。

    结果六子这个不争气的,被我薅着和人家姑娘见了个面,你猜回头他说啥?他说从那姑娘家的做派就能看出,一家子迂腐,给我气的啊。”

    “那就是没相中吧?”小稻道。

    白玉兰点点头:“你外婆也是那么说的。你外婆说什么迂不迂腐,男人一向看脸。男人拒绝找的所有借口,你都可以理解为一句话,无非是没相中姑娘的脸。”

    白玉兰扒拉手指头道:“我眼下就指望柱子啦。等到柱子回来,我就安排他和人家初四见面,已经定好了。你猜来提亲的是谁家?”

    “谁家?”

    “要不说我能一口应下见见呢,是当初咱家卖野猪肉那庄子。”

    这个人选让小稻有些意外:“庄头家的闺女?”

    可白玉兰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庄头,是庄主家的四闺女。那一大片地全是那家的。咱家当初为卖野猪肉那俩钱,还要对带人干活的庄头点头哈腰呢,更不用说庄主,咱那时候都见不着面。可现在要和咱家柱子结亲了,多好的条件,是吧?我特意问过,还是正儿八经媳妇生的闺女,不是那乱七八糟的女人生的。”

    这个嫡庶之分,她懂。

    白玉兰说到这里,也感慨道:“说起这事儿,才发现一晃变化真快。我也没想到,眼下能提亲到咱家二柱子头上的,都得是庄主家的闺女。那媒婆可会说话,说不是这种极好条件的,她都不好意思来。”

    那位媒婆还埋怨她:“你家女孩子生少了,怎么就没有一个待嫁的呢,你家孙子辈的还太小啦。”满是遗憾的语气。

    白玉兰和大闺女撇嘴笑道:

    “等到那媒婆走了,你爹都憋不住乐了。

    你爹说,这人活着啊,就会活久见。

    以前总听别人嘲笑咱家闺女生一窝,相当于耗子生一窝,全是喂猫的货。那意思,你们姐妹几个嫁的不咋滴,我们老两口将来指望不上呗。

    结果现在调转风向,没想到半辈子过去,竟然有人会真心埋怨咱家女孩生少了。”

    左小稻却没忘记二柱子议亲的事儿,又拐回话题问道:“话说,柱子还没回来吗?”

    “没呢,你们走第二日,他就出发了。结果你们都回来了,这孩子还没回来。”

    二柱子得了个满山交给他的任务。

    满山队伍里有一位叫付大旺的猛将,在执行火烧粮仓任务时牺牲。

    尸体就埋在了白头山上。

    听说付大旺老家只有个亲妹子,并未成家。

    满山帮着申请出不少牺牲银钱。

    但满山身上有伤没拆线,不适合长久骑马奔波。就让二柱子带着银钱和他说明情况的书信帮忙去一趟。

    要不说,人不经念叨。

    说曹操,曹操就到。

    话刚落,院落里就传来朱兴德呵斥二柱子的声音:“你头发咋成扫把啦?”

    当白玉兰和左小稻出来时,就听到二柱子喊道:“哥啊,你得给我报仇。你瞅瞅啊,我头发差点儿被人薅罢园喽。那付家村就是个恶村。”

    二柱子这个倒霉蛋儿去付家村送信儿,正赶上那付家九族在欺负孤女。

    都在传无名小卒付大旺死在前线了,往后回不来。

    族里说是为付大旺这一支子着想,要从族里给大旺过继个儿子继承房屋财产,再正好有人看上大旺的妹子,要把大旺亲妹子嫁出去。说嫁不如说是赶。

    所以二柱子以一当十,不仅没将书信和牺牲银钱给付大旺的妹子,而且还将人家妹子以前攒的银钱也给抢走了,带回了左家。

    柱子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帮助战友的妹子彻底保住财产。

    可问题来了。

    他没将受欺负的妹子带回来。

    朱兴德:“……”

第三百七十九章 孤勇者

    临近过年,倒计时还有四天时。

    谭家军和李家军旳兵将们归来了。

    大部队终于回来了。

    大部队要赶在春节那日进京。

    因为山河已无恙,英雄要归家。

    永甸县的城外官路上,一队队军旗正迎风飘扬。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涤荡着人心。

    百姓们自发从城里来到城外送行。

    乡下的村民们,是由各镇各村选拔出的代表来送英雄。

    只看,大军最前端就是由二十人抬着的棺木,里面装着的正是李大将军的骨骸。

    为带回李大将军的骨骸,言官曾两次去和敌国谈判。

    不停地谈。

    对待这事儿,态度也很坚决,那就是不放弃一根残骨,让敌国必须挖也得给挖出来。

    当初是谁处理完李将军剥皮后的尸骨,到底埋在了哪里,必须得给找出来。

    李大将军的后面,是三人一排的棺木。

    足足有十一排队列。

    十一排队列里抬的,全是有名有姓有很高品阶的带兵将军。

    将军就牺牲了这么多,就可想而知死去的兵卒有多少。

    而那些兵卒带不回来了,他们都埋在了异地,再回不来家乡。

    能带回来的,不过是战友们捧着的一个个名牌。

    黑木上,刻写着他们的名字。

    “礼!!”

    百姓对大军有出征之礼,有征战之礼。

    皇上对大军有校阅之礼。

    如此繁琐的军礼中,唯独班师回朝的祭礼最让人难过。这代表牺牲了好些人。

    所以在这一刻,百姓们脸上的表情是肃穆的。

    半大孩子们的目光,是懵懂中又带着愤怒。

    不知有多少目睹这一幕的小孩子们,正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到他们长大了,再不容任何人侵犯边疆。

    此时,在那声提示的“礼”后,百姓们正纷纷半跪低头。

    左里正也带着秀花和左撇子、白玉兰等村民们,为逝去的英雄们单膝跪下。

    但游寒村这处,有许多人却不用跪。

    因为他们行的是军中祭礼。

    朱兴德、杨满山、罗峻熙、左小麦并肩站在百姓队伍的最前面,他们掏出随身佩剑,箭尖指天。

    左小豆跪下身,看眼前方满山挺直的背影。

    左小稻是跪在白玉兰身边,看了眼小妹一身男装的背影。

    此时,这四人的身后,还有许许多多参与此次战役的人。

    这些人都曾上过战场。

    一日为兵,上过战场,终身是兵。

    所以这些人行军中礼,丝毫不为过。

    就可见,为北方这场大战,永甸县人出了多少兵力,还是民转兵的那种,曾死过多少人。

    这也是谭老将军决定途径这里的原因。

    永甸县、包括永甸县所在的城池,举一城之力送粮,民转兵人数最为壮观,被称作这场战役的英雄之城并不为过。

    这不嘛,这一幕可能也超乎了许多百姓的想象。

    毕竟平日里,百姓们只知道谁家孩子去了前线,有没有回来什么的,并不知道能有这么多人数。

    今日,当这些人行了军礼,大家才知晓原来人群中的一些人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和他们形象没什么差别,但就是这样的人,曾上过战场、杀过敌。

    罗峻熙的书院恩师,此刻正隔着大军,在官路另一边望着罗峻熙。

    更有许多人控制不住目光,在频频看向行军礼的左小麦。

    女将啊,太稀奇了。

    县里和下面各镇开酒楼和各种买卖的老板,也是通过这一幕才知晓,原来开酒铺子的左家,曾经去那么多亲人到战场杀敌。

    那为啥之前没听说呢。

    虽然左家酒被选为军中酒,这事儿他们早先是知晓的。

    甚至还有人背后说过酸话,说福祸相依。

    如若打胜仗了,左家酒就会名气大涨。

    但是左家并未宣传家里人除了送酒,还有好些亲人上战场杀敌。

    要是大肆宣传,不敢说别的,他们这些做买卖的人能做到多订一些左家酒的。就冲这份心里的崇敬。

    不知道为啥,左家并没有拿这事儿出去显摆。

    而此刻,不管别人是怎么想左家的。

    朱兴德、杨满山、罗峻熙和左小麦,望着密密麻麻的大军从面前走过,望着那些标示战死的黑木名牌,好似又回到了战场。

    脑海里想的全是大战的场景。

    以及为完成任务,明知可能会死还毅然往前冲的一个个身影。

    那些曾给他们挡箭死去的战友,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他们回头露出大牙笑的模样,他们一起渴了啃过雪,饿了打过猎,受伤互相背着抱着,不放弃一个尽力给带走。

    还有战友的尸骨埋在白头山,那些场景一一在眼前浮现。

    而跪在百姓中间的秀花是忽然哭了。

    秀花很少掉泪的,一般情况下,她都是为吓唬人干嚎没泪。

    可在这种场景下,当她看到行军礼的孩子们,就感觉心里

    有自豪,有后怕。

    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只有哭出来才能彻彻底底痛快。

    所以这给秀花哭的啊。

    将士们的棺木打面前过,她哭声极大,左里正都顾不上附近的人会看到了,急忙拍了拍秀花的手安抚。

    而秀花一哭,白玉兰和左撇子还有许多村里人,都感同身受跟着哭。

    可以说,属这一拨人哭的最为真情实感。

    能不换位思考吗?

    那份担惊受怕别提了。

    左撇子大鼻涕都哭了出来,心想:要是没有金手指,他们家孩子早死个百十来回。

    而这一幕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不行。

    谭老将军被护卫军们围着,目光转了过来。

    老将军冲左小麦他们所在的方向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不知道的,会以为如此大的将军,是特意在对官路这面的老百姓们点头。

    谭大洪就不用太顾及身份了。

    他干脆拽了拽缰绳,示意身边副手顶替他的位置。

    他本人拽着坐骑来到了朱兴德和杨满山等人面前。

    谭大洪先看眼和他关系更近的满山等人,比了一下胳膊,无声胜有声,那意思他病好的差不多了。不信赶明有机会练练。

    接着没空废话。

    他连马都没下,直接对不太熟悉的朱兴德道:“老兄,听说了吗?咱俩要搭伙带兵了,回头京城见。”

    “嗯?”朱兴德微挑下眉,面露意外。

    满山几人就更是听懵了,都顾不上内心的悲伤啦。

    罗峻熙侧目:

    大姐夫不是要去户部?怎会和谭大洪搭伙。

    谭大洪透漏的那句搭伙带兵又是啥意思?难道大姐夫最后是去兵部?

    嗯,看来户部没抢过兵部。

    并且大姐夫能和谭大洪在一起搭伙带兵,这里面一定有谭老将军的原因。

    不过,去哪都要等年后具体通知,这对眼下不重要。

    眼下重要的事儿是……

    只看祭礼结束后,朱兴德在一众百姓的注目中上了马。

    然后杨满山随后也翻身上马。

    二柱子、六子、狗剩子等等好些人,今日他们还特意换了身最为体面的衣裳,衣裳又是左家统一生产,跟那兵服似的齐刷刷,全都上了马。

    “驾!”

    太张扬了。

    本来那位将军刚和左家人说话,就够引人注意的。

    别人指定会好奇问,这是要干啥去呀?

    左撇子只能和熟识人边走边打马虎眼说:“嗯那,有点儿事,孩子们着急去办。”

    至于办什么事儿。说来就哭笑不得。

    那不是柱子惹的祸,隔壁漕安县付家村丢个姑娘吗?

    眼瞅着没两天就要过年,把人家银钱全抢走了,那姑娘吃啥喝啥?没吃没喝,让人家姑娘怎么整。

    说白了,收拾烂摊子去了。

    巧的很,这面付家村祠堂,正在开大会。

    会议主要内容就是在商讨报官。

    这个村的里正就是付姓族长。

    付家九族们全都在场,他们七嘴八舌气愤道:

    “燕子,你倒是说话呀,你是傻了不成?那人抢你银钱,你竟没反应。”

    付小妹付燕木着一张脸被族里人数落着,被戳的实在忍不下了,她才推开其中一位大娘的手怒道:

    “我为啥要报官?那人比你们好!”

    只见一面就好了?疯魔了疯魔啦,你俩说上两句话没有?

    啊,我们要你银钱就像要割你肉似的,那人不认不识抢走你二十二两,你竟然屁都不想放?

    不行,今日捆人也要将付燕绑到县衙捶鼓鸣冤。

    所以,付家男人们不仅找来了绳子,要五花大绑付燕。

    而且付九族的妇人们还像气不打一处来似的,没等捆绑呢就开始纷纷推推搡搡付燕。付燕的脸上被挠出血了。

    她们边推搡边骂道:“痛快报官去,必须抓了他,拿回来咱家银钱。”

    就差说抢的是他们一族人的银钱,讨要回来后,他们要分钱。

    付小妹一边挣扎着,一边掷地有声吼道:

    “我不去,就不去!

    就凭他是我哥一起去战场的兄弟能来看看我,就是比你们好。

    我白给他银钱,我乐意。

    我还实话告诉你们,除非你们哑了我,要不然见到县太爷,我还要告状你们如何黑心肠。

    我还要不仅白给那位壮士银钱,我告诉县太爷,万一我被你们这些额度的人害死了,要连我家房子都送与那位壮士,就图他在战场上可能帮过我哥!”

    而随着付燕越是反抗,付家族人们越是气急。

    族长一拍桌子怒道:“反了天啦,去不去县衙不是她说的算。敬酒不吃吃罚酒。去县衙前,我要先代替她死去的爹娘收拾她一顿。让她目无长辈,堵上她嘴!”

    “对,族长,先饿她两天,看她还怎么去和县太爷胡说八道。”

    就在这时,祠堂的大门哐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先露面的是狗剩子几人,他们将门踹开了。

    踹完后,迅速四散开。

    眨眼间就围上了付家男人们,并且每个人手中都举着当初上战场杀敌的武器。

    这些武器可都是见过血的。

    惊叫声四起。

    付燕衣裳有些凌乱的趴在地上,她扭头望向祠堂大门。

    在付燕看过去那一瞬。

    门外,抢姑娘银钱的二柱子,逆光出现了。

    二柱子说:“你们要将谁的嘴堵上?”

    二柱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付燕手边。

    他弯腰扶起了姑娘。

    还在扶起后,站在姑娘身边道:“我告诉你们,她哥哥虽然没了,为保卫边疆、为让你们眼下还能吃饱喝足闲得慌做损而葬在了白头山上,但是她还有许许多多的哥哥。”

    “想欺辱他,先要问问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干不干。”

    随着二柱子话落,大敞四开的祠堂门外,又走进来几人。

    这几人分别是本该在老家养伤的曾大胆、石磊,以及曾亲手埋过付燕哥哥的几位战友。

    可见,这是杨满山第一次使用私权。

    不动私不行了。

    用二柱子的原话就是:“我能打不过那些刁民吗?捆成百十多个,我都能一虎枪抡过去死一大片。可是哥不是教过我,刀尖要冲外,不能随意砍杀自己人。我这才会束手束脚被那些人偷袭,头发差些给我薅罢园喽。”

    二柱子说起这茬,满腹委屈:“我是彪悍,不是彪,莪下手不就得注意轻重嘛。”

    所以杨满山为了别大动干戈,最好不见血就能给一群刁民吓破胆,他就近叫来几位奇袭队的弟兄。

    也就有了曾大胆和石磊等人的出现。

    这不嘛,曾大胆正骂道:“特娘的,敢欺负到我们妹子头上!”

    曾大胆顾不上腿上的伤,挥舞着拐杖就冲了上去。

    石磊是怒道:“俺大旺兄弟那般血性的男儿,要是知道他刚没,你们就欺负他唯一的妹子,就算爬也爬出来弄死你们。”

    还有更多的人吼道:“这么个恶村别留了,我看直接一把火烧了他祠堂。”

    什么?你们想报官告我们?

    “报啊,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啊?”

    “我们为你们死了多少人,有些人身上的伤,可能这辈子都会不能再像正常人一般生活,这点儿特权要是没有可完了!”

    随着这些话,祠堂里当即响起各种乱七八糟的动静。

    好像有一连串东西掉地上了。

    并且在外面还能听到,二柱子应是在按住谁的头命令道:“给我买下她的房子田地。”

    “二十五两?我打你个二百五样,你给我写六十五两,快!”

    与此同时,祠堂外面的朱兴德和杨满山,听到那些动静面色丝毫不变。

    还用手抚摸了几下马匹,看看这里的土地情况,适不适合种小麦。

第三百八十章 月老上线

    付小妹在高大硬朗旳“哥哥们”的陪同下,在一众相处了十六年乡亲们的注目中,回了家。

    付小妹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梦。

    直到进了家门后,付燕才边收拾东西,边哭了起来。

    曾经,她以为就剩下自己了。

    曾经,她以为……

    “地窖打开了没有?冻白菜带走。”

    “找袋子去,这酸菜咸菜要捞走。”

    “给锅拔喽,柴火能捆也给捆走”,二柱子在院子正一边指挥兄弟们,一边满院子抓鸡鸭,抓住按个放血。

    被这些鸡飞狗跳的声音打扰,付燕哭着哭着,忽然就什么感慨都没有了。

    因为这些声音在提醒她,并不是做梦,是那么的真实。

    付燕抹干净眼泪后,加快收拾物什的动作,将衣裳装好,炕席卷好。

    外面。

    二柱子已经用筐用麻袋装了不少东西,他一趟又一趟的放在马匹上。

    他自己那座驾已经摞满了。

    今儿,柱子真是出息坏了。

    无论是让付家族人按手印转户籍给银钱,还是指挥人归拢东西,从进了付家村就没用朱兴德操半点心。

    可以说,如此积极主动,看的朱兴德心里感到很稀奇。

    尤其是柱子还知道要将带不走的东西,强买强卖给付家族人。

    强买强卖也是讲武德的。

    柱子并不难为其他人。

    他只可着付族长一家祸害。

    付族长的几个儿子早在祠堂那阵,就被二柱子打的鼻青脸肿。

    有人支支吾吾的真心不想买付燕家的坛子和酸菜缸,刚要摇头,二柱子就会揪住人脖领子喝道:“你不想买?”

    吓的对方急忙改口:“买,买!”

    可是刚刚被逼着买下付燕家的二亩地和房子,家里已经掏空了老本,哪里还有银钱买那些破烂物什。比如酸菜缸、坛子啥的。

    然后柱子也挺讲理,他就去付族长后院抓鸡去了。

    抓住了按个放血,以物抵物。

    随着鸡叫,付族长的老妻坐在大门口哭的啊。

    老太太心里十分不平衡的哭喊道:“又不是只我一家欺负了付燕,你咋就可着我一家薅啊!”

    总之,朱兴德本来是不想参与半句的。

    他看柱子将一切安排的挺好。

    直到马匹上挂满了物什,朱兴德才不得不从旁提醒一声:

    “嗳?你等会儿。你堆这么满,一会儿那姑娘出来,你想让她坐哪啊。”

    二柱子一愣,扭头和朱兴德对视一眼,眼里的意思很明显,让她坐你的呗?

    但他咽了咽吐沫没敢提。

    他大哥那人吧,有时候不太好说话。

    所以二柱子直接略过朱兴德,瞄向了好说话的杨满山。

    满山是用行动回答的二柱子,他直接躲了。

    杨满山上前扯过二柱子坐骑的缰绳,翻身上马,没等收拾完就率先离开。

    随着满山离开,朱兴德他们也上马了。

    大伙全都打算去村口等二柱子。

    二柱子:“……”

    二柱子在挠头疑惑时,付燕终于收拾完了包袱。

    十六岁的姑娘来到大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看向她的壮士哥哥。

    付燕眼下最信任二柱子。

    而壮士哥哥这回发挥超常,居然长了换位思考的那根筋,他站在姑娘面前盯着姑娘的脸开导道:

    “你是不是有点儿紧张啊?别害怕,不过是换个地方过日子。你在这吧,我们照顾不到你。这才打算给你带走。我告诉你,你要去的左家,一家子全是好人。”

    “他们是你爹娘吗?”付燕鼓起勇气问道。

    二柱子不耽搁绑行李,回答道:

    “不是,我早就没爹没娘了,最疼我的爷爷也没了,我爷爷还是刚才那些兄弟们一起送的呢。

    送走后,我就搬去了左家,我左叔左婶儿带我和亲爹娘没差。给我盖了阔气的新房子,还要帮我张罗媳妇。

    可以说,左家人待我比亲的还亲。

    所以你也没必要多想,你看我就是例子,一个姓的有啥用?有时候一个姓的更可恶对不?

    难怪俺哥说,人和人相处要讲缘分的。你能去左家,说明咱大伙全都有缘。”

    二柱子没有得到回应。

    他看眼付燕,又解释说:

    “我再提点你一句。你要是到了那里很不自在,可以帮家里干活。家里有个很大的酿酒买卖,需要人干活。

    而且像你这种情况,不会是你单一个,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有伴了。

    因为我听我哥讲过,等回头衙门将酒钱给过来,要是能再多得些赏银,这银钱不就能充足些了?

    那他就要招用许多战场上死去战友的家人,像是带孩子生活的媳妇啊、老娘啊,左家想帮着那些遗孤日子过下去。

    或是受伤再不能当兵了的,也会给拢过来帮家里干活。”

    二柱子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先一顿介绍完就将付燕扛上了马:“来,妹子,坐好。咱得赶紧回家了。”

    没一会儿功夫,朱兴德他们在村口,终于等来了二柱子和付燕。

    也直到这时,跟着来的小伙子们才看清付燕的脸。

    这一瞧才发现,付大旺的妹子长得挺标志。

    有些人看的一愣。

    但随后就有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笑出声的是狗剩子。

    狗剩子急忙将头扭向旁处,怕姑娘下不来台。

    再着,这是啥气氛啊?他笑不好。可实在是忍不住了。

    而六子是干脆冲骑马赶来的二柱子翻个大白眼。

    六子就不明白了,柱子可下和女子同骑了。

    又是一个长的不错十六岁的姑娘家。

    你瞧瞧,多好的机会。

    可柱子前胸捆个大盆也就算了,为啥那身后和妹子中间还要隔着一个大包袱。

    二柱子不知道六子为何要瞪他。

    要是知晓,他一定会笑答道:做人呢,要时刻注意自己的清誉。

    与此同时,朱兴德已经和村民们点头道别了。

    要说这付家村,也不是很团结。

    他们能顺利去祠堂找到付燕,且大闹祠堂顺利带走人,其他村民们全都装作没听到动静,全靠这个村里的另一个姓氏家族帮忙。

    要是没有这些村民帮忙,得承认会有点小麻烦。

    毕竟又不能杀了谁。

    他们已经不是在战场上杀敌,而是在有律法管辖的村庄。

    再横也要注意些分寸,连动手都不能打的太狠。

    所以朱兴德不介意帮扶这个村的另一个大姓,成为新的里正。

    这不嘛,朱兴德正在和付家村下一任里正说,“我看你们这里肥田挺好,将来备不住能有合作呢。告诉这里的村民好好种地。将来如若嫌城里粮价低,可以去游寒村试试。”

    随着朱兴德一行人离开。

    付燕这事儿成了付家村久久不散的话题。

    主要是这话题升级了,隔日付家村真就换了新里正。

    任命书还是漕安县县衙直接下达的。

    而此时,付燕已经搬到二柱子的新房里。

    用秀花的原话就是:“这姑娘长的可真俊啊。”

    随后就瞪二柱子道:“不住你那里住哪里?燕子的事儿最开头是你一手经办的,那你就得管彻底。反正你那新房也空着,你还懒得烧。你就搬去和六子凑堆儿吧。”

    然后二柱子就开启了不一样的生活模式。

    付燕不认识哪个人,他负责给介绍。

    付燕那院里缺柴,他去砍柴。他告诉屋里家伙什都在哪。

    付燕不自在,他负责喊小稻、小豆带着付燕一起干活。

    怕付燕吃不饱饭,二柱子终于不再吃饭头不抬眼不睁了,会抬头大大咧咧问句:“你吃饱了吗?”

    每到这时,六子就会呛到。

    就连白玉兰喊二柱子该相亲了,到底要不要见啊?对方让给个准信儿。

    二柱子的回答也是:“不行,没空啊婶子,我那天要进趟城,帮燕子妹妹捎点东西。”

    二柱子算是发现了,他燕子妹子谁也不找,只要有羞于出口的就会对他说。也是,毕竟和别人不熟,太可怜了,他是她的依靠啊。

    白玉兰回头就拒绝了再次登门的媒人。

    心想:还介绍啥呀,这不是有个现成的?

    虽然那俩人还懵懵懂懂。

    但是一个有事只和他说,看向二柱子的眼神带着光,充满信任。另一个将啥事儿都靠后,先可着燕子妹子。

    付燕连银钱都交给了二柱子,让帮着管,天呐……

    总之,顺其自然,这回白玉兰倒不着急了,先这么相处一年半载的也行。

    而由于这个插曲,再随着吉三和满山认识的那位大妮儿的喜事定下后,六子成了家里的大龄单身汉。

    朱兴德抱着膀子倚在门上,对六子道:“连柱子都……”

    “看看人家柱子,再看看你。”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

    大年三十这天。

    左撇子在他小女儿的教导下,又拽着他小女婿去引诱。

    他站在大山脚下,吹哨子喊道:“神兽们,回家啦,该开饭啦!”

    今儿左撇子给神兽们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家里越是得了这场战役后的好处,左家人越是感恩那些神兽。

    那仙境里装了不少粮食,孩子们几次遇险都是托神兽们的福气才能避免。罗婆子不清楚这事儿,他们还能不知道嘛。

    所以左撇子真心实意的不在乎喂神兽们鱼肉的银钱。

    就是名声不太好听。

    因为总得出去买鱼买肉的。

    外面人都传,说左家人真馋。

    事实上,他们家最近人活的不如动物。

    大年初三这天,村里突然来了几匹快马。

    左家人都懵了,干啥呀?

    要出去串门的给截了回来,喂猪的也给薅了回来。

    “快,快换体面衣裳,准备香案,圣旨马上就到。”

第三百八十一章 昨日像那东流水

    在左家人各个惊愕地瞪大眼睛时,圣旨即将驾到旳消息,一层层地正往下传。

    游寒村以及周边村庄,顿时变得喧嚷起来。

    各处开始呈现慌里慌张的场面。

    “圣、圣,圣什么?”

    “什、什么旨?”

    “套鞋下炕,圣旨。里正喊话,务必保证全员到场,隔壁村的都纷纷朝这里赶来啦。”

    这大年初三的,又是死冷的天,连其他村子都要特意赶来接旨?

    “你这不是废话吗?那叫圣旨,你当那是里正叔在村口喊一嗓子呢,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宣旨的人,还是从京城特意来的大官,带着乌泱泱一大帮人啊。”

    而这样的对话,在同一时间里发生在好些家中。

    另一家还边换衣裳边议论道:

    “听说了没?青柳村里正得知消息,赶巧今日闺女归家喝了不少酒,当场一头朝下,摔的那老家伙头上哇哇流血啊。你说他都摔成那熊样了,还跑的一点儿不慢呢。那咱和老左家一个村里住着,还不得更快些?免得慢了,不用你嘚瑟,看回头治你罪。”

    大概慌乱能传染,越是激动越是容易乱套。

    游寒村个别村民,居然还跑出家门想借衣裳。

    这不是想着穿体面些,备不住等会宣旨时,能被安排跪在左家人近处嘛。沾沾紫气,听听圣音儿。

    其中就有张瞎子叔。

    他老婆子一眼没看住他,他就摸出了家门。

    瞎子叔想着去石九嫂子家,朝石九嫂男人借件不打补丁的衣裳。

    他有多为左家高兴,就有多重视换衣裳这事儿。

    就是结果不太好。

    因为张瞎子才出门没走出多远,就撞到了礼部官员的身上。

    左里正都不忍心看了。

    你瞅瞅,这个那个一趟趟的,瞎跑也就算了,这还冒出个真瞎子撞官员身上。

    左里正羞臊的捂住半张老脸,只能连连弯腰对京城来的官员们、县衙来的官员们赔礼道歉。

    倒是实话实说,他也没啥可隐瞒的。

    左里正解释道:“大人们,草民代他们说声对不住。太对不住了。主要是俺们这里祖宗八代没有出现过圣旨,全都是八辈贫农,一穷二白的,乡亲们就难免像没头苍蝇似的,总出丑。”

    要不说呢,越是大官,人家真的越不难老百姓。

    带队最大的礼部官员,不但没有埋怨村民们不知礼数,只笑笑摆手,而且还特意嘱咐随行官员,再去帮左家多做准备。

    礼部官员猜测,想必左家头回接旨也会发懵。

    可不在乱七八糟着。

    罗婆子心里想着翻出粉绣鞋给小麦穿上,结果套在了自己脚上。她还忙里忙乎压根儿没发现这事儿。

    秀花是顾不上水凉,直接舀大缸里的水,正一瓢接一瓢在用屉布蹭着刷着香炉。

    日照香炉生紫烟,她家圣旨到门前。

    她刷、使劲刷,喜刷刷,捧出去好不丢脸。

    白玉兰一边往头上插簪子,一边急急问左撇子:“动物们关好没?你说这巧不巧,到饭点了。我是真怕可别一会儿宣旨时,它们再蹿出来,那可就出了大热闹。”

    此时,连年轻人也出了差错。

    左小稻指着朱兴德的脚说:“不行。”

    “我洗啦。”

    “我知道你洗了,可你那袜子破了洞。”

    二柱子和六子才洗完脸梳好头发,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

    二柱子左手拍着右手道:“领旨会管这么严吗?袜子也要检查?”

    六子是连句废话都没有,他急忙调头道:“那我得再回趟家,我袜子也露了大脚趾。”

    而像来蹿门的朱家堂哥们、李二一家,今日休假回来的吉三,以及付小妹啊、金子媳妇等人是无助极了,他们待会儿该怎么办呢。

    他们到底算左家人还是不算。

    要跪在哪里,谁能告诉告诉他们。

    这不嘛,朱兴昌哥几个,就扯住朱老爷子在问这事儿。

    而朱老爷子的答案很光棍。

    “不知道,反正我归你们弟弟了,我是左家人。起开,我还没梳好头发。不行的话,一会儿你们帮德子他们几家抱孩子吧。”

    “爷,您左手怎么又哆嗦了?”

    嗯,朱老爷子是越着急,半边身子外加左手越哆嗦的厉害。

    终于啊,终于在一群一群的村民们跪下时,左家人也齐整整地出现在麦场。

    麦场这里,被官员们指挥着,早就留出让左家人跪下的空地。

    而左家人一出现,马上就有人指挥着怎么跪。

    左撇子和朱老爷子带着朱兴德、杨满山、罗峻熙跪于左侧。

    秀花和罗婆子,中间是白玉兰,带着小稻、小豆、小麦跪于右侧。

    在他们之后,才是朱家堂哥们、二柱子、六子、李二、吉三等人跪下。左里正也是在这个行列里。

    再之后,才是左家的其他女眷,以及后面各村来的村民。

    礼部仪仗队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八人抬着杉木质地、正黄色锦缎蒙着牌匾出现。

    礼部官员这才展开圣旨,开始宣旨道:“……”

    念的那都是啥呢?

    说实在的,那词能听的人一半清醒一半醉,想必跪下的全体人员,只有一位能完全听懂,那人就是罗峻熙。

    还有两位是半懂不懂,那是左撇子和左里正。

    剩下的,全是鸭子听雷,还怪难为皇上的,真没少写字。

    不过,皇上也没有完全白瞎心思,因为咱大伙没文化,不代表咱老百姓没智慧。

    他们会猜啊。

    所以那圣旨的大致意思,大伙猜测是在夸,左家真牛逼啊。

    啥也不是的家庭,竟然一下子能培养出这么多人才。

    不是人才是什么啊?这场仗打的,极为优秀的表现,压根儿藏不住。

    皇上很欣慰。

    皇上还觉得,如若天底下常年和土坷垃打交道的父母,都能有左家老人的这番见识去培养儿女就好了。

    如若天底下没背景的年轻人,也全都能向朱兴德、杨满山、罗峻熙、以及左家女左小麦看齐就好了。

    然后由于以上原因,特立左家人为天下农家的典型,赐皇匾,以兹鼓励,悬挂于中堂处,望将这种精神绵延数代。

    至于匾上的字,就在村民们心中正咂舌时,揭晓了答案。

    “秀拔天池。”

    天池,意指白头山天池。

    秀拔二字,品德超群。

    连在一起夸奖左家人,品德超群,赛过天池。

    朱兴德、杨满山和罗峻熙仨人,带头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为这就完了吗?

    其他人可以站起来,还必须让去旁边看热闹,杨满山、朱兴德却又被单独留下了。

    因为有另一道旨意出现。

    而就在这时,还怪应景的呢,天上飘上了雪。

    当礼部官员念完职位,全场极静。

    感觉村里的鸡鸭鹅狗猫都配合的不叫了。

    “杨侍卫?”礼部官员不得不提醒一句,让接过去圣旨。

    与此同时,朱兴德和罗峻熙也瞬间神魂归位,从旁急忙跟着提醒道:

    “满山,在寻思啥呐。”

    “二姐夫,快接旨呀。”

    杨满山伸出颤抖的手,在快要接过圣旨前,他又顿住了,先回头看了眼朱兴德和罗峻熙。

    也是这一眼,满山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杨满山万万也没想到,他一个猎户、一届农夫,一个其实没什么了不得本领的人,居然在今日成了皇上身边的从四品的蓝翎侍卫,进了近卫军,往后要保护皇上安全。

    这个四品官,其实哪是他一人的。

    这也是他为何会在接旨前,想先看一眼家人的原因。

    而此时,他的家人们纷纷在笑着对他摆手,催促他快些。那一张张笑脸,让满山心口发胀。

    “微臣领旨,谢主隆恩。”

    满山起身后,接着就是朱兴德。

    朱兴德已经猜到,自己的品阶应是会低于二妹夫。

    要不然不会让满山先来。

    也是,满山去的地方叫近卫军,一个王爷身边的侍卫最高都能到三品军阶,更不用说那叫去皇上身边。往后去宫中当值。

    而让朱兴德意外的是,他居然和二妹夫同品阶,也是从四品。

    满山之所以先领旨,是因为满山的官职在皇上身边,所以要先宣他的。

    至于朱兴德的从四品军阶,他是要去一个叫虎贲营的京郊地方做统领。

    虎贲营应该就是谭大洪说的搭伴儿地方。

    此时,朱兴德还不清楚,虎贲营等待他的全是从近卫军里筛出去或是新选拔出来的世家子弟。

    而随着朱兴德又扣头领旨后。

    锦上添花,县衙开始结算左家酒钱,以及结算游寒村和附近几个村送酒人的赏钱。

    一时间,雪花轻飘飘的下,游寒村的麦场却热闹至极。

    左家人全哭了。

    小稻和小豆抱着哭,小麦安慰着两位姐姐。

    朱老爷子是搂住小孙子朱兴德的脑袋,又是亲又是哭。

    秀花是差些激动到心脏出毛病,她真想脱口而出,大手一挥:“酒钱不要啦。”多亏两个胳膊被女儿女婿架住了。

    连罗婆子都跟着激动得不行。

    此情此景,罗婆子一边陪着抹眼泪,一边还很想吟诗一首,那诗就叫作:“没啦?”

    再没别人的圣旨啦?

    她为啥要供儿子念书啊?明明能靠战功做官的事儿。

    这可真是,不是她不明白,是这世间变化太快。

    举人老爷在从四品官阶面前,顿时不香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游寒村才是你永久的家

    左家得酒钱五千两白银。

    左撇子乐呵呵地签字按手印收钱,接过银票一看,“咳,咳咳咳!”

    差些没呛死他。

    左撇子再瞪大眼看数额,又揉了揉眼睛,很担心自己是激动大劲儿出现了眼花,这才会看错数目。

    结果还是五千两。

    “咋旳了,爹?”

    “咳咳,那什么”,左撇子瞟眼兑钱的官员,脸色不自然地将银票给大女婿,故作镇定道:“你、你来收着吧。”

    朱兴德接过来一看数额,当即就明白岳父为啥会咳嗽到露出小嗓子。

    他家酒,如若只收成本费应是八百两。

    要是依着批发酒价和算上人工与车马费,酒桶、再加上一路的吃穿住、药品、配备武器等杂七杂八的所有费用,一千五百两也应是足够了。

    但结账给的五千两又是怎么得出来的呢?

    朱兴德和左撇子是同样的反应,心里有疑惑却假装没问题,更是没问。

    他要是问,让办事的官员怎么回答?

    这么多人在看着听着呢。不知道的再以为他们家前脚接了从四品的旨意,后脚就被人塞钱呢。

    再说也不用问,朱兴德已经猜到,这里应该有李家的感谢钱。

    李家还不知道怎么个给法,就用了这种方式。

    在结算酒钱时多给一些。

    毕竟要是特意的叫咱去吧,说单独给你一些赏钱,谢谢你家救了李青青,那这事儿就像在瞧不起人似的,是在打发人。这银钱是在买断人情关系。

    所以朱兴德透过现象看本质。

    他从中能看出来,李家是打心眼里真谢谢满山和小妹他们了,想让咱们家人不尴尬,这才会用如此方式给的感谢钱。

    这是将左家和李家私交方面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

    总之一句话,看来到了京城后,这李家人能处。

    家里万一有啥解决不了的大事发生时,李家人有事儿能上,想必会真心给指点。

    朱兴德心里踏实不少。

    说句实在的,家里其他人可以不多操心,朱兴德必须要未雨绸缪,他之前其实没敢想,将来再和李家之流多联络。

    他怕人家那种真正的高门嫌弃咱家寒门,又好像进京就联络是在携恩似的。

    再着,也是担心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有些人能相互依靠,你救了他会感恩至极。

    但得承认有些人品不行的,她可能过后平安体面了,她就不想再回忆那些难堪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会回避那些见过她落魄的人。

    好在李家人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朱兴德仍然有点疑惑。

    即使由于以上原因,那这“感谢钱”是不是也有点儿给太多了?

    不知道李大人李景怀是怎么做账的,自掏腰包混在下拨的酒款里,可是数目上,以及花清酿的批发价在市面上是半公开的,回头怎么写名目?

    李大人可别刚高升就落人口舌呀,那还不如私下将他叫去给赏钱呢。

    就在这时,从京城来的礼部官员问朱兴德,罗夫人在哪?

    礼部官员说,无论是李大人还是他,临出发前,公主都有召见他们,特意提及到了罗夫人随行入京安家事宜。

    朱兴德立马眉目舒展开。

    啊,那这帐就对上了。

    他明白了,看来这五千两白银里不止有李家给的,应是还有敬惠公主的份子。

    而李家也好,敬惠公主也罢,与其说是在给感谢钱,不如说是在想法设法的想多塞给他们安家银钱。

    别人不清楚,他们是知晓左家情况的。

    左家在游寒村行,在永甸县也过得去,单色到了京城很不够看,担心他们连买房子铺子的银钱都没有。

    然后这俩人还不想让他们家人心里有太重负担,就全夹在酒钱里了。

    朱兴德急忙招手,叫来罗峻熙和左小麦。

    而这次左小麦见礼部官员,也让罗婆子头次见识到,什么叫做她儿子借儿媳妇光。

    你看那礼部大官是这么叫人的,先面带笑容唤一声:“罗夫人”,然后才一点头:“罗举人。”

    对调了,男人放在后面。

    罗婆子眼巴巴地望着这一幕:艾玛。

    所以她就说嘛,举人老爷啥也不是。

    然后让罗婆子更看不下去眼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是罗举人紧忙借坡下驴,借着罗夫人的光和礼部官员套近乎,表现出非常想借一步说话的样子。

    那个谄媚样,啧啧。

    她儿子咋那样呢。

    日子久了,小麦不会嫌弃吧。

    而此时的罗峻熙还不知他老母亲在疯狂吐槽他,要是知晓,他一定会大喊一声:“冤枉啊。”

    谁谄媚了,他这是为了谁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不得帮大姐夫和二姐夫赶紧摸清蓝翎侍卫和虎贲营统领的工作环境?

    罗峻熙坚信,有公主和他媳妇的关系在,礼部官员又特意提点公主有过问他媳妇,那么就应能给透露一些私底下的话,不应该全是来公事公办冠冕堂皇的话。

    果然,让罗峻熙问着了。

    礼部大人先说,这回礼部下来好些官员去往四面八方,一共才选出十个家族被赐匾,特意举了几个例子,那些家族都为皇朝做了哪些贡献,有的甚至是几朝望族,就差说你家真是这十个里底子最薄的了,能被选中极为天时地利人和啊。

    要知道,一旦被选中,那真的是会福泽几代。

    别人再提起,就会成了什么江南姑苏氏,鲁州孔家,北方望族左家。这都是并肩的。

    其实罗峻熙咋可能不懂呢,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是举人啊,他有些方面一定是比左家其他人看的长远。

    史书上,有些皇后、王妃或是高门儿媳都爱在这种被赐匾有一世清名的家族里选。

    所以说,这皇上亲笔赐下的匾额,比起千金万两、比起他两位姐夫得了从四品官位都要重。

    “秀拔天池”四字,性质不一样了,才是让左家能被世家高看的关键。

    接着,这位礼部官员,才含糊说起杨满山能成为近卫军的原因。

    在这个原因里,也有朱兴德和谭老将军极为看重的义子谭大洪为何会去虎贲营。等于是一气回答了俩问题。

    不过,就是有些含糊,因为回答这种问题等于带着自己的观点。

    礼部官员说,近卫军关乎皇上的生命安全,位置极为重要。但是由于先皇在位时,比较看重出身,近卫军基本上全是高门子弟。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到了新皇这里,新皇就打算改革了。

    罗峻熙边嗯嗯附和,边随着这番话,在心里脑补着一出大戏。

    罗峻熙心想:恐怕不是先皇看重出身吧,先皇是晚年拿那些世家没办法了,有些位置就得给某些人。一家又有好些子孙。这里塞一个,那里塞几个,年头一长,得,关乎自己安全的近卫军都乱了套。

    而礼部官员说的后面发生一些事情,能是啥事儿?

    结合他以前听来的,一定是在先皇驾崩那阵出现过宫乱,甚至这里面都有世家子近卫军的掺和,非常危险。

    所以太子才会在即位后,既有戚戚然,又有下定决心非得整顿的想法,这才会启用像他二姐夫这种寒门子。

    慢慢的,全是他二姐夫这种,也就等于全是衷心于新皇的人。

    而那些被替换掉的世家子怎么办呢。

    罗峻熙猜测,新皇还不敢一人对付所有士族,他刚刚继位,一切要以朝纲为重,更何况有些士族,新皇还要继续重用呢,并没有放弃那些世家子弟。那样没法对忠臣重臣交代啊。

    甭管做官还是做皇上,知人善用才是大道,堵不如疏。

    然后这就有了新组建的虎贲营。

    至于为何会选中谭大洪和朱兴德做搭档。

    罗峻熙认为:

    皇上应是看重了谭大洪一身功夫和带兵遣将的能力。

    同时,应是谭老将军或是谁、甚至很有可能是好几位贵人比如唐大人都算在内,他们都有提及到他大姐夫很会统筹安排。

    他大姐夫身上有站直从不趴下的强硬,该硬时很硬。

    也有能耐摆弄人的圆滑,这叫该软时很会攻心。

    要知道手底下全是纨绔子弟可不好管啊,本事人心里稍微不够强大,自尊心再强一些,可能就会被底下人起哄气走了。

    而要是比家世考虑统领职位,手底下总会冒出比带兵人家世好的手下,比方说,皇上最近要重用哪位官员,那官员家的子弟就会身份显赫起来。一段时间一个,这谁受得了。

    所以干脆不破不立,直接选寒门出身的统领。

    这种出身的领军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敢训人。也能放得下架子去和下面人谈,去和下面人打成一片。

    而以上,罗峻熙在短时间内全部猜中。

    这才有了由朱兴德去当“政委。”

    户部没有抢过兵部,新皇直接圈中了朱兴德的名字。

    新皇心里盼望朱兴德和谭大洪能打配合,三年五载过后,能将各世家大族里不成材的子弟全部大变样,给他一支真正的虎贲营。

    甚至由于队伍里成员的出身全部是高门子弟,走出去,新皇希望是一支能渗透各方面的奇袭队。执行一些普通队伍的兵将根本装不像也执行不了的任务。要丝毫不逊色于他的近卫军。

    ……

    当夜,在送走所有官员,在左家人许诺过两天就摆流水席后,游寒村才彻底静了下来。

    但那都是表面的,各家关上门,那个后劲儿就别提了。

    有多少人家讨论着同样的一句话:“下回再见左家人,咱是不是要跪了?”

    “嗯,撇子那几位女婿往后从京里回来,咱指定得跪了。”

    “但问题是出息成这样,左家人还会回来吗?”

    “会回来的,左姓人全部跟着借了大光。咱这属于一个族里的人。撇子成了族里中间的枝子,族谱要沿着人家写啦,而咱这村往后就叫左家祖宅了。祭祖、上坟,丁忧,像是谁死了,撇子没那天得埋在这里,都得回来。”

    这话聊的,差些将左家人全部整没。

第三百八十三章 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左家饭桌上摆着一大盆饼子,一桶酸菜汤,切了两盘几瓣旳咸鸭蛋,一碗咸菜,以及两大碗炒的花生米,和一盘红烧鱼。

    这就是他们今晚夜不能寐的庆祝饭了。

    双喜临门,又是大年初三连个肉菜都没有。

    以前是要省下鸡鸭猪肉喂动物。

    今日过后是要省下鸡鸭鱼猪招待流水席。

    不过,今夜注定吃啥都尝不出滋味,大伙的心思压根儿不在饭菜上,夹的是啥都不知道。

    激动大劲儿的表现就是一个个赖着不下桌,围着火盆唠嗑,像极了大年三十预备要守夜的状态。

    秀花忽然笑呛了,咳嗽着说道:“那么多银钱,女婿啊,咱们合计合计给孩子们分分钱吧。”

    左撇子一口一口夹咸菜,他就是那种自个吃了啥都不知道的人。

    闻言,边一眼一眼地笑呵呵看向皇匾,边嗯嗯点头应道:“分,娘,你说分多少,我和玉兰就给娃们分多少。”

    秀花抹抹笑出的眼泪:

    “行,那我就说了,一家二百两银钱。

    稻她小两口是要养祖父和俩娃的人,麦小两口上有婆母,下有俩胖小子,中间稀饭儿也是个花钱的要念书。

    豆和满山虽然负担轻些,但满山赶明任职,去的那地方叫皇宫,兜里哪能溜光。

    再往后,咱家的宗旨要变了,穷谁都不能穷满山,要给他们几个多做一些衣裳的,知道不?

    所以给一家二百两,让孩子们去花花,要不然干挣不花,你说咱忙乎啥呢,对不对。”

    对,太对了,给一家拿二百两愿意买啥去买啥。

    远了不提,只说各个小家往后到了京城,那不得添置些物件?当父母的最不想孩子们出门被人瞧不起。

    人口又太多了,干脆发钱,让孩子们自己去张罗。

    秀花继续道:“我认为给柱子和六子也应该一人二百两,你们咋想的?”

    那能咋想,应该的,同意。

    这俩孩子和自家的一样。

    白玉兰率先表态说:“柱子和六子不是乱花钱的人,我寻思这次咱就真给吧,别再挂账上。他俩要随着德子去那虎贲营,往后是拿官饷的人。到时我会嘱咐他们,入京没成家前还和咱们住在一起,往后成家就要搬出去自己买房娶媳妇了。这些全是他们娶媳妇本钱,我给他们念着紧箍咒,他们应该不会乱花。”

    这样的话,攒个一二年官饷,再加上二百两银钱,即使不算村里这处给盖的新房,六子和二柱子又会在成亲前吃住穿全在左家,不用花钱。

    等到真要娶媳妇,左家再给掏点儿,或是怕他们不会过日子,到时给添置上几亩地做添箱,小日子过起了一定正经不错。

    白玉兰想象这些,心里就热乎乎的。

    他们家连后加入的“儿子”都成了香饽饽。

    难怪好些人登门想让他俩做女婿。

    而明日过后,那俩人更是会彻头彻尾成了这一带的黄金单身汉。她咋可能会不自豪呢。

    话题到了这,大概过于欢快,所以至此就拐了弯。

    小稻正拽着朱兴德讨论:“听小妹夫说,京城有女娃子念书的书院,里面教琴棋书画,咱家甜水年纪正好。她爹,到时你入了京,看看能不能给甜水弄进那女子书院。”

    “还有那种书院呢?行,到时不行我问问谭大洪啥的,给咱闺女想办法整进去。我再给甜水买把好琴,她弹完,甜田接着弹。姐俩都能用到不白瞎。哎呦,我朱兴德的闺女要厉害了。”

    朱兴德笑露一口大牙继续道:“你说咱家这几个孩子多有福,尤其那几个小的,等他们懂事了,都不知道住乡下是啥滋味儿了。”

    满山在旁边接话道:“我给甜水买琴。”

    不就琴吗?

    刚刚家里不是给发了二百两?

    罗峻熙用胳膊碰碰左小麦,侧过头耳语笑道:“其实我也想习琴。”

    左小麦回望她男人:“……”

    小麦心想:她婆婆回家哄双胞胎睡觉去了,要是在场一定会第一个跳出来说:“我看你像琴,你最费钱。”

    另一边秀花也在畅想道:“不知道京城房价如何。我知道人不能太贪心的,可我真希望咱家到了那里,能买到一间体面的酒铺子,还能买个像这里的大院子。当然了,这么大一座院落要好些银钱的,要是一下子买不到太好了,我现在只盼着将来三年、五年,慢慢的,咱家能从小的、变成中的,再到大的。京城有咱们家的大酒铺子,还大院子大房子。”

    左撇子告诉秀花:“备不住能分房呢。”

    “啊?还有这种事儿?”

    “恩。咱家不是有俩从四品嘛,还有一个预备六七品的。我小时候听先生说,干到一定程度,比方说三品大员很受皇上器重,皇上给房子。”

    说到这,左撇子心头火热的搓搓手,心想:

    以前,皇上给不给分房子这种事情,和咱老百姓有啥关系啊?分个饼子都轮不到咱们。甭管谁说起都是听个热闹罢了。但眼下可不一样,他们家终于和这件事沾上了边。

    做了官,做了大官啊!左撇子在里呐喊。

    所以说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能实现呢。

    一年前,哪敢想家里又是发匾又是发钱,又是一家仨女婿。

    仨全是官,祖坟冒青烟。

    问题是都不知是哪家祖坟冒的烟儿。老左家、老朱家、杨家、罗家都有可能。

    “你又在那美滋滋想啥呢。”秀花瞟眼白玉兰。

    你心里又是在希望着啥?

    白玉兰有些不好意思捂脸笑道:“我这念想有些大。我自己都不知道为啥会寻思那个。我在寻思着,咱们家这么多做官的,我备不住赶明哪年能见皇上一面。”

    皇上还对她说话,哈哈哈。

    白玉兰话落,左撇子就像牙疼似的道:“哎呀。”

    今日白玉兰终于暴露出她本性像岳母了,浮心可真大,比他还敢想。

    今夜,就连动物都来凑热闹了。

    或许是知道有喜事,才会呼朋唤伴的也畅想说:“他家有喜事,指定能投喂。”

    这不嘛,罗峻熙忽然打个冷颤:“你们听没听见挠大门,我感觉从山上下来不少动物。”

    秀花在左小麦带着左撇子他们急匆匆出门前,嘱咐道:

    “那都是叫小伙伴来的,谁还不要个面子啊。”

    狐狸有狐面,野猪有猪面。

    “一定要多喂,不能让它们叫伙伴来一趟丢脸。不差钱。”

    不差啥呀?

    左家的五千两白银才到手三天,还没多热乎就快花没了。

    因为他们这地界最大的官李景怀,新官上任就大刀阔斧出了一个新政策,让大伙认购荒地。

    要是先交银钱的,一亩平原荒地四两银钱。

    要是没钱交又想认领荒地的人家,就先种一年,一年后再交钱,价格为一亩荒地五两银钱。

    头一年不能种粮食的,今年荒地种植的菜由官府统一收购,官府帮着老百姓卖菜。

    左撇子当着众人面前说:

    “这是大事、正事。多认领一些荒地,交上去的银钱,听说官府要养许多流放者继续开荒,将那些流放戍边的人调到这里干活。还会用船从外面拉回来许多吃不上饭的人,那些人都是老家种不出粮食的盐碱地,让他们来这里开荒安家,这些全都要用银钱。”

    左撇子说到这里,目光望向大家诚恳道:

    “家里有闲钱的,多买一些。你们想想,最难就这头两年,等两年后,咱们就会地多粮多,自己日子会过的更好不说,还能给朝廷多交粮食。

    所以,经我一家人决定,我家认领荒地,五百亩。”

    众人震惊,多少?

    他们好像全合在一起,都够呛能有左家一家认领的多。

    “并且我们家认领新分的位置。分哪,莪们就领哪。

    去年,我左家,亲家朱家、罗家开垦过的荒地,将由各村里正分给认领荒地的困难人家。

    这也算是我们三家,对乡亲们的一点儿心意了。”

    这样的话,那些稍困难的人家,今年就能种上粮食。

    认领的荒地的钱,卖粮就能卖出来。

    而左家做的不止这些,而且还当场摆上桌子开始选人。

    选一些帮他们家种地的人。

    不局限于用附近村落的人。

    只要是朱兴德他们知晓的牺牲兵卒的家人,只要那些人想来干活,他们就雇。

    五百亩荒地加上本身就有的那些田地,只左家一家就会雇佣不少人干活。

    更不用说还要留许多人帮着酿酒了。

    而左家人之所以这么做,他们想的是,他们有神仙水有养猪的粪便,这些都可以慢慢肥地,就将那些稍稍好一些的田地给别人吧。能稍稍帮一个就是一个。

    这不是都秀拔天池了吗?作为“望族”要有些使命感。

    就是这使命感也太费钱啦。

    你看,这一下子两千两没了吧,之前说给各个小家发的二百两,加一起一千两。

    雇人需要留钱,又给村里交了二百两的木料钱,用来留着制作木酒桶,等等杂七杂八加一起,数额十分可观。

    另外,左家人在出发前,还干了一件花钱的事儿。

    “什么声?”

    “天呐,银子。”

    “这里面字条写的是什么。”

    正月十二这天,临县曾丢过牛的三家人神奇地收到了牛款。

第三百八十四章 揉了揉眼

    丢牛的三家人,陆陆续续跑到县衙销案。

    这种事情压根儿就藏不住。

    一时间成了养牛大县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好些人传言这三家人私下得了许多银钱,甚至见过当初偷牛的人。偷牛的人眼下应是混的不错,打算金盆洗手了,为了将曾经的黑历史洗白,这才主动将银钱给了丢牛的三家人。然后以后能堂堂正正做人。

    也有人反驳说,或许人家当初就不是偷,应该是借。

    要不然谁家偷东西能偷的这么高尚。

    说这话时,还会特意压低声音,阴谋论道:“你猜,能不能就是官衙干的啊?”

    “哎呦,备不住是真的。那就难怪那三家人跑的比兔子还快急急忙忙去销案,这是怕稀里糊涂得罪人啊。”

    总之,这事儿没过几天就传到了吉家村。

    吉家哥俩一听,第一反应就是急忙封锁各自院落,开始前后院翻啊,挖啊。足足找钱袋子翻了大半宿。。

    冰天雪地的,愣是给这哥俩累的满头大汗。

    结果自然是啥也没有翻到。

    但让吉家村民们很出乎意料的是,哥俩从县里回来忽然打了一架。

    打的那是骂爹骂娘,又找里正写断亲书。

    咋回事儿呢。

    围观的村民们听了好半晌才听懂,原来是这兄弟里跑到县里找那三家人去了。

    那三家人先表态说,真的没有见到给钱的人。

    但是,如若你吉家是和俺们差不多的情况也是在那两日丢的牛,那就应该会给你们银钱。要不就是给老大家了,要不就是给老二了,你们再回去好好翻翻,指定有。

    而他们为何如此坚信这一点呢。

    因为这三家人比谁都清楚,给牛钱的人是个讲究人。

    他们三家得的牛钱,并不是按照眼下很便宜的价钱给的。而是按照当初丢牛那阵的市价。

    那时候还没发生战争呢。不像现在市场上连马匹都掉价了,毕竟敌寇国打输了赔了不少马,更不用提牛了。

    你说,就这么个讲究人,怕他们三家吃亏特意按照以前价格给的,咋可能会单单落下吉家不给银钱?

    他们不信。

    所以随着这话,还不是一家说,是三家人都这么讲,吉家兄弟俩互相看对方的眼神就不对劲儿了。

    然后回村的路上,吉老大忽然想起他媳妇和他闹着说,老二媳妇回娘家那天穿的是新衣裳,不像她那么命苦。

    再联系打破这件事,吉老大就破口大骂吉老二丧良心,得了银钱居然敢背地里独吞。

    而吉老二又有苦说不出。

    他们这里全是牧场少有粮食,自然粮价就贵。

    他老丈人有点儿门道。

    年前,他就和老丈人以及两位舅哥去了趟外地倒腾粮食。

    倒腾回来的粮食得加价呀,就算是卖给他亲哥也得加。

    但他不可能告诉吉老大加过价。

    就这么的,前前后后他确实挣了些银钱。

    没想到媳妇爱显摆买新衣裳穿,就成了大哥眼中自己独吞牛钱的证据。

    再加上那三家人说的话,说银钱一定是给了你们哥俩中的一個,吉老二心里也存了疙瘩,他又羞又怒道:“大哥,我看你才是恶人先告状,毕竟你是啥样狠心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你可真心黑啊,那可叫不少银钱呢。”

    所以吉家村人在正月里,亲眼见证了一场什么叫亲兄弟反目成仇。什么叫各自又带着岳父一家,挥舞着大棒子殴打亲兄弟。

    看的吉家村人直咂舌。

    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金钱的扭曲。

    而事实上吉家的牛钱,被秀花全补偿到吉三身上了。

    以前就提过,吉家能养得起那么多头奶牛,那是离不开吉三真正的母亲,也就是吉老汉亲妹子临死前给留下的贵重物件。

    所以秀花觉得这牛钱补偿到吉三这种心性的孩子身上,才叫不亏心。

    要是让她给吉大和吉二,那违背了她家非要做这件事的初衷。

    而老左家为啥要做这件事啊?又不是钱多烧得慌。

    就是觉得吧,甭管是牛主动跑到咱家还是怎样,换位思考都是老百姓,咱也是从那苦日子熬过来的,丢牛搞不好会急的病重。

    就算没找到咱头上,就算牛不是咱偷的,那咱既然留下了人家的所有物,那就能给银钱就给,走时别欠下谁的。

    所以这不嘛,在吉三带着王大妮来左家给秀花磕头时,表示要成亲,秀花就自掏腰包给了吉三五十两银钱。

    秀花对即将要成亲的小两口说:“我给你安家立命的营生,再给你五十两过日子娶媳妇的银钱,这就权当圆上咱们做过一回母子的情分。以前种种,都让它过去。以后三子就彻底改口叫我一声婶子吧。”

    秀花说完这番话,吉三哭的眼睛都红了。

    一声婶子叫了出来,随后一个重重的头磕下。

    私下里却对王大妮说:“虽然往后只能叫婶子了,但你我往后一定要拿婶子当作亲娘孝顺。”

    王大妮懂事儿道:“我晓得。婶子和自己的亲娘没啥区别。只有自己亲娘,才会舍得给孩子盖房子,又拿钱给娶媳妇。”

    而吉三和王大妮儿的婚礼是和左家摆流水席同一天进行的,为凑一个四喜临门。也是不想再单独办,本身就不认识谁,办婚礼无非也是这些人吃饭。

    婚后,王大妮姐弟俩和吉三住在县城酒铺子后院西厢房。

    小两口主动提出来的。

    一是觉得这铺子无论前院后院有多大的地方,它也姓左。他们不可以在铺子干活就鸠占鹊巢。

    二是只临时住。王大妮姐弟俩在县里有个小破草房,等开春天暖时,会用秀花给的五十两银钱将草房翻修一遍,这是小两口早就商量好的,那里才是真正的新房。

    三嘛,后来经左家人一致商定,将县酒铺后院正屋给改成了酿酒坊。

    正好让在县里的孙氏和李氏还有王大妮,带着后招的几位酿酒妇人们在那里干活。

    酿成酒的最后一步秘方添置“神水”,由王大妮儿掌管。

    以上就是关于县里酒铺子的安排。

    至于村里这处酿酒坊的安排是由兰草添加“秘方”,她其他的不用干,她专干这一步。然后出多少坛酒、给发多少工钱由石九嫂子记账,葛老抠负责带领一众妇女搞生产。

    养殖场是归了李二一家四口人负责。

    目下,去掉摆喜宴杀的,老左家的连小猪羔子带老母猪还剩下三十二头,鸡就剩下一只,甜水要给抱到京城,鸭全部没有了。

    所以说,李二一家就喂这三十二头猪就行了。

    养到差不多的斤数,左撇子给留下以前收肉屠户的地址,到时联系屠户上门收就行。

    左撇子还特意说了:“你们要是有能力能多养,就自个再多养几头,按照我教你的办法养猪不爱生病。多养的就全算是你们自家的银钱。再加上我家给你发的工钱,不出二年日子准保能过起来。慢慢的,我家村里这面就不养猪了,或是去京城那里养殖,你就能成为咱这十里八方独一份儿。”

    李二听完这番话,极为感激感慨地说:“能独一份儿也是大伙看在叔家的面子。全仰仗着叔一家在这十里八村的好人缘。”

    他们从来了游寒村就没被欺生,出去和人打交道还被高看一眼,不是冲左家又能是冲哪个?

    他儿子的病也好了不少。说左家是他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一点不为过。

    “叔,我这人不太会说话,我就一句,你们放心走,家里这头有我。房子啊,田地啊,酒窖啊,只要有我在,啥都不带差的。”

    左撇子听完就笑了:“好。”

    但关于左家的田地,左撇子其实已经安排了具体负责人。

    这俩具体负责人,属于左家从开垦到秋后后会一直付工钱的那种。

    一位是莽子叔。

    以前左撇子穷时,他没钱能从莽子兄弟那里借到钱周转。

    莽子媳妇又和白玉兰是闺蜜。

    另一位是左八爷爷。

    八爷爷家的孙子曾被朱兴德救过,老爷子辈分高,为人又很正直。

    所以左撇子相信他家的田地包括那五百亩荒地,到时雇人干活时,这俩人会看的很紧。

    另外,左撇子还将家里小卖铺剩余的货物,全部兑了出去。

    兑给了大黑胖妹妹。

    黑胖妹妹觉得大王村的位置处于几个村落中间,感觉在自己村开小卖铺比游寒村还好,她认为这是一个好商机就找上门和左撇子说了。

    左撇子略一琢磨就应了,行,并且表示往后黑胖妹妹想要上货,送酒空车回来可以帮她拉货。付一些意思一下的运费钱就成。

    这话让黑胖高兴的不行。

    左家帮她运货,那代表路上指定不会被人抢。

    谁疯啦?抢俩从四品、一个举人老爷家里的“黄纸、蜡烛、灯油……”。

    也不要说左家又不是白给她运货有啥可高兴那种扫兴话。

    左家是差那点儿运费钱的人家吗?

    要这点是为了给大伙看立规矩。

    她可知道,越是讲究人家才越要讲无规矩不成方圆。

    而且左家手里可是有批发货物的老主顾,能拿到最低价格,这个名单就是财富啊。

    而这种好事儿,让黑胖娘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还让她添了些许莫名烦恼。

    咋回事儿呢,她男人吃醋了。

    黑胖的男人在夜里紧紧搂住黑胖说:“左老汉为啥要对你这么照顾?他不会是相中你了吧?我告诉你啊,他就算是很有钱,可是比你大二十岁。”

    “不能,我长这么黑,他能相中我啥啊?相中我劲道儿啊。他是看在我帮他破案的情份上。”

    “听听,还情分。那就是有情呗。”

    “嗳?你这人,那你非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

    哼,男人,果然是耽搁女人挣钱的绊脚石。

    ……

    正月二十这日大清早,游寒村村口停着一长排整装待发的马车牛车。

    罗婆子头上裹着头巾子。

    离远看她,面部全是白色哈气,可见她在不住嘴的和人说话。

    “水生他爹娘,啥事儿别上火,往前看。这次你们分家吃了大亏,净身出户被分出来又如何?有水生这么出息的儿子,你们还怕将来没房没地吗?该后悔的是你那公婆。啊,当老人的总想拿捏住家里最出息的给全家人奉献,然后还不准人为以后单独存钱,只吃饭时多分那一勺半勺稠粥,凭啥啊?对不对,没那么做事儿的,那样啥时候是个头。”

    罗婆子说到这,还咳口痰吐出去,这几天不知道咋回事她有点上火,这才又继续嘱咐道:

    “所以说,你们老两口带着你家大儿子就放心在我那房子住下,等开春种地了,再踏踏实实的好好种我家那田地。我这人抠不抠门的先不说,但我这人说话绝对算数。

    咱说好的去掉教粮税剩下对半分,我就指定能说到做到。

    再着,看我儿子和我亲家这面子,你那公婆也指定不敢在村里闹事。

    而凭着我家那肥田,今年会大丰收的,你们就按照我那方法养鸭子,就养那点儿数别贪心,听话。”

    你们养鸭子没有我儿媳,一定要少养啊。

    “到时我会回来收鸭子的。到时咱两家齐心协力,你家那新房就能盖起来了。备不住等我回来,水生还会让我卖完鸭子带你们去京城享福哪。”

    罗婆子这番话,说的水生爹那种不爱笑的人都憨笑起来。

    水生爹连连摆手:“可不去京城。”

    水生娘也道:“从我公婆身上,我更是看透了当爹娘的不能可着一只羊上薅毛。所以无论水生将来有多大出息,俺们都不会去京城,就留在这里帮你种地。要是种好了,多攒几年只求盖两间新房,给大儿子再娶个媳妇,然后就和大儿子过日子了,也让大儿子给养老。至于老二水生,我们这样的穷爹娘往后指定是帮不上他啥的,他又是去京城那样的地方,我们有心无力,将来能给他掏个十两八两的娶媳妇备不住都费劲,就更不能扑奔他去京城添乱。”

    不给水生添乱,是做爹娘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事。

    水生娘情不自禁看向正和别人说话的朱兴德,还感叹道:“全是托德子的福,我家水生运气真好,能有这么个哥哥。”

    而此时的朱兴德正看着朱兴昌笑道:“咋的?大哥舍不得儿子啊,要不然给你大儿子留下?”

    “你说那啥话,大哥感谢你都来不及,咋可能会舍不得。”

    朱兴德一边接过包袱扔向车里,一边道:“那你苦着脸作甚。往后又不是见不着。你可以和我三舅换班押运酒,一阵由他走县里到府城,你走府城到京城路线。”

    朱兴昌终于说了实话:“我苦着脸是没给大旺带多少傍身钱,就给娃带三两,去京城要吃要喝是不是不够啊?十五六岁正是能吃穷老子的年纪。”

    可是他家真没有多余银钱了。就这点儿,还是他媳妇这几日没白没黑酿酒猛干活挣的。

    因为他爷压着他们几个非让多买荒地。

    他爷说,那叫荒地吗?苦就苦这一二年,买到手就成了一辈子上你名字的肥田了。这叫给后代置办家产。

    朱兴德这才明白过来道:“大哥,你埋汰谁呢,我侄子跟我走,咱祖父也随我一起去京城过日子,从旁看着呐,我能让他一个孩子在叔叔家里吃饭掏钱?”再说,大侄子不一定在家里,那平日里都得留在军营。

    而朱兴德在说这番话并没有压着声量,汪氏就听见了。

    汪氏做了个行礼的动作,将左小稻都吓着了,急忙躲向一边。

    “大嫂,你这是干啥。”

    汪氏拽住小稻的手,支支吾吾臊着脸道:“我这个礼是弟妹你应得的。别说行礼了,我都应该给自己几个大嘴巴,为以前没有好好对弟妹你啊,我是实在没想到会有今天……就是送行的人这么多,我啪嚓啪嚓甩自己大嘴巴子,不太好看。”

    左小稻心想:难为大嫂你突然之间懂事了,谢谢你没有当众激动抽嘴巴。要是真那样做,那哪里是感谢?那是让我们家丢人。大伙会猜这是咋的了。

    “大嫂,以前的事就不提了。都是做娘的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敢说会拿侄子当自家的娃那么疼,但是我晓得既然大旺是我男人提出要带走的,爷知道后又是那么的高兴。

    那我就会谨记,大旺到了京城只能指望上我和他叔这俩亲人。所以天冷天热的,遇到什么难事了,我不会让孩子没处去说,也不会让他缺什么少什么。”

    哇的一声,到底还是丢了一丢丢人,汪氏忽然抱住小稻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

    大山脚下,左小麦和罗峻熙正在和动物们告别。

    罗峻熙一手抖着血布,一手终于摸向了野猪的头。

    与其说,他在和曾经最憎恨的野猪和解,不如说他是在和自己内心的惊惧和解。

    而就在这时,野猪享受般的蹭了蹭他的手,还冲罗峻熙露出獠牙一笑。

    罗峻熙:“……”

    罗峻熙喉咙动了动,眼下口水才慢吞吞嘱咐道:

    “我们要离开了,离开后,别进村祸害庄稼,啊?

    以前你们要是不进村,不拦我路,你说我能那么杀你们吗?”

    小麦也在对动物们说:“要是想我们了,或是没吃的了,你们就远行去京城找我。”

    小麦又看眼大山,喃喃着说:“冬眠的熊,孤傲的狼,懒得动的蛇,也不知你们知不知道我们要离开了。”

    就像白头山上的那些,它们付出最多,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见了,连小花儿都跑了。

    没有机会将罗峻熙摆在它们跟前儿,让它们近距离细看看。

    小麦忽然意识到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一路走,一路会认识许多人。再和这些认识的人错过,重新去认识陌生人,周而复始。

    此时和小麦有同样感慨的,还有左撇子和白玉兰。

    他们心中明白,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舍不得他们离开,甚至人群里备不住有恨他们的呢。

    但真到要离开时,他们还是很希望眼前的乡亲们日子能越过越好,想到的也都是好的事情。

    有点儿像什么,像往后去了京城再想起家乡的心情。

    提起家乡真的就那么好吗?我们明知道它或许很穷,或许还发生很多不愉快的事儿。

    可是提起家乡,我们仍然会骄傲地说一句,我的家乡有松花江,那里有茂密的森林和铁矿,还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们那里还要开垦许多荒地,让更多更多的人吃到我家乡的粮。

    “走啦。”

    “撇子啊,过年能回来就回来吧,我们不怕跪你们,没啥丢人的,就当见到县太爷了呗。”

    “玉兰啊,你说我年轻时那嘴把不住门,说那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这话我都憋心里好久了,想和你说出来。”

    白玉兰忽然就心胸阔朗了,摆手道:“咱都一把年纪了,咋还突然提那些七年谷八年糠的事儿。我们又不是不再回来,整那外道。再者记着,往后村里谁家后生万一要去京城,就问我大女婿他大哥要地址,跟着酒队走。不敢说什么事情都能帮,但至少让乡亲们进城有个地儿能吃饭。”

    一队队车终于渐行渐远了。

    左里正僵在人群中。

    关于左里正,不知道是为啥,秀花在等着他开口让带走。

    可左里正一直到离开,他都没说。

    秀花不知道的是,左里正是活活被他的子女念叨的自卑了。

    他儿子儿媳妇们私下里说,人左家都那样了,有些事就别上杆子找没脸啦。非得让人拒绝才死心吗?到时候就得成为十里八村最自不量力的大笑话。

    毕竟人家是图你岁数大还是图你兜里仨瓜俩枣?总得知道自己有啥能配得上吧。总之,早寻思啥了,怎么就没有生米煮成熟饭。眼下嘛,晚了,一切都晚了。

    而就在左里正的肩膀上已经落满雪花,村民们慢慢的已经散了一半时,突然村口传来了车轱辘声。

    “春生啊,咱不干里正了,咱进京吃香喝辣去好不好?上车!”秀花掀开车帘招手笑道。

    左里正、不,他这时已不再是任何身份,他只是一个名叫春生的男人。

    左春生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看向重新回来的马车。

第三百八十五章 从头再来

    好些没离开的村民,纷纷驻足在原地。

    他们听到左里正激动地望着秀花说:

    “我要是一个人,才不怕被你拒绝丢面子。

    我一定会争取,说啥活我都干,只要带我走。

    可是想到儿孙们,万一你要是拒绝我了,他们往后出门会被人戳脊梁骨,我这才没敢吱声。”

    村民们又听到秀花说:

    “多巧,我也是啊,我也是。

    我寻思着,这些年我没少给俺家玉兰找后爹,左一个右一个的,别一把年纪再因为你继续让玉兰丢磕碜。

    那能不磕碜吗?

    听说这几个村落要合在一起了,万一你是个官迷想继续做亭长呢,万一你不想离开故土呢,那你一旦要是拒绝我,不想跟着我走,这不是在丢我女儿女婿的脸嘛。”

    得,大伙算是听明白了,两位老人全是为了儿女,这才会出现一個不挽留,一个不说要跟你走的情况。

    而此时此刻车又回来了,这个举动也无声胜有声了。

    秀花家有难时,左里正很慷慨。

    那时,啥事儿都帮着张罗,从来没嫌弃过那一家人是麻烦。只出城的空白条子就批了老多。

    现在秀花家行了,早就远超于左里正,也没有眼睛长在头顶上。。

    解释得多清楚,还宁可冒着让自己闺女丢脸的可能也要回来问一声左里正跟着走不?多难得啊,那叫女方主动在问这话。

    所以说,患过的难不是假的。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没有啥能算作是老年人的爱情了。

    左里正的大儿子捧着一个匣子出现:“婶儿,这是我爹的钱匣子,您收好。里面好像剩不多了,这不是买荒地了?但你老放心,等到今年卖粮食得了银两,我就去看我爹和您。”

    旁的不敢说,但他家几个兄弟加在一起能保证不让他爹在京城吃软饭,该孝顺的,他们会继续孝顺。并且会争取尽可能孝顺双份。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是他们打小,父亲就教导的道理。

    在他们还养不起媳妇孩子时,由父亲拼命挣钱拉拔这一大家子。

    那他们咋可能会在老父亲成家时,不拼命挣钱养老父亲和新母亲。

    左里正的二儿子是将匆忙间收拾出来的行李放在车上。

    他对秀花说:“婶儿,我爹往后就拜托您了,有个头疼脑热的您就给我来信儿。也麻烦你老代我们哥几个对撇子兄弟和玉兰妹子说上一声,往后要辛苦他们了,帮我们照看老人。我们会记得的。”

    左里正的三儿子是眼圈儿发红,他感动啊。

    本来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秀花婶子离开,他爹恐是会大病一场。

    他昨儿还见到他爹有偷偷去河边摸着那破船一脸愁容来着。

    他当时也跟着犯愁,毕竟以前秀花婶子在他眼里,属实是那种一个多情又无情的人。

    不多情不可能会嫁那么多家。

    不无情不可能前脚老头死,后脚接着嫁。男人在秀花婶子那里,相等于是踏板。

    没想到今日峰回路转,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爹终是特别的,那他怎可能会不感谢秀花婶子。

    左里正的三儿子忽然道:“太匆忙了,给你二老办不成喜事。那我们哥几个就在这里磕头。”

    “对,磕头。”

    在秀花还没反应过来时。

    左里正的几个儿子带着孙子以及媳妇们就在村口噗通跪下。

    从左里正的大儿子一直到他的曾孙。

    小孩子们纷纷叫道:

    “奶奶。”

    “太奶奶。”

    望着乌泱泱跪下的一片人,还有好些起哄拍手的村民们,此时秀花是咋想的没人知道,倒是忙坏了在车里等待的罗婆子。

    罗婆子正捂着豁牙的嘴笑,心想:

    艾玛,还整个要办喜事儿?

    这把岁数了,还能办啥喜事儿呀。

    这年月,就年轻人无非也是盖头一蒙就送入洞房了,没想到这俩岁数大的没办喜事还挺遗憾。

    别看罗婆子心里吐槽的欢实,但她却不敢乐出声,更不好意思有大动作,很怕影响到外面的温馨气氛。

    要让她说实话,多少还有那么一丢丢羡慕呢。

    罗婆子悄悄地叹口气,心想,但她却不嫉妒秀花比她岁数大却有伴儿。

    因为她有个好儿子好儿媳。

    其实这次去京城,罗婆子本不想跟着去的,她以前就说过这话,去了那里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留下给儿子儿媳多挣钱。

    可是她儿子和她耍脾气了。

    这是头一回罗峻熙和她犟嘴,她心里却不生气。

    她儿媳妇也说,娘,你就跟着去吧,求你啦。

    听听,她家小麦多么与众不同,从不像别家那儿媳似的求老人房子田地,并不惦记她手里的银钱。好不容易求她一回,求的却是让她跟着去。

    所以每每想起这些,罗婆子就异常满足。

    在她这里,日子久了,也早习惯男人那都是可有可无的物种,只有孩子才是最亲的人。

    一行人走走停停二十日才抵达京城。

    本来能更早到达的。

    可是在府城酒铺子停了停,为让尹三舅融入到送酒队伍里。

    左家人又和李景怀李大人见了两面,喝过一顿酒。

    李景怀听说,左家为支持他工作将银钱买了不少荒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左家人启程时,他身边的墨竹忽然出现在左家队伍中。

    墨竹美其名曰带路,实际上是听从李景怀嘱咐,想让左家人在买房前先住进李府京郊的庄子。

    如此有了落脚点,左家人就不用忙里忙乎的买房子了。

    “老爷,夫人。”

    左撇子和白玉兰听到李家仆人们如此称呼,当即一个趔趄。

    “奴婢给老太爷、老夫人见礼。”

    秀花也多少有点儿不自在,左春生是老脸通红通红的。

    过后,这四个人背着李家奴仆们还总结一番道:“不行啊,咱们表现的太不可圈可点了。要改。”

    “咋改啊?”

    “摸着石头过河吧。”

    “我看还是赶紧买房子搬出去吧。”

    而就在左家人暂时落脚到李府京郊的庄子里时,李青青乘马车赶来了。

    身着烟青色衣裙、头戴帷帽的李青青,刚下马车就差些被人撞到。

    狗粽子扭着手,有些傻眼地看向面前的漂亮大姐姐,以及漂亮大姐姐身后的一众漂亮大丫鬟。

    狗剩子急忙出来追弟弟,本想说你这孩子,物件掉了就掉了,刚入京,不要给左家人添麻烦。

    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口,就听见一个极为温柔的声音问道:“小弟弟,你是姓左吗?”

    随着话落,李青青的帷帽掀开,笑盈盈地脸在看狗粽子。

    而狗剩子是当即就忘了自己出门要干啥。

    他感觉自己手脚都没地方放似的。

    “哥,那是谁啊?”狗剩子望着李青青随左小麦进屋的背影,拽住罗峻熙打听道。

    罗峻熙说:“李府千金。”

    狗剩子:“……”

第三百八十六章 等待我的人是否还坐在窗前

    李青青的到来,果然得到左家人的热烈欢迎。

    倒不是住在李家房子或是看在私交方面,才会认为李青青那点儿事不算事。

    是左家女人们真就打心眼地认为,这种经历和痛苦和一个人的人品好坏有啥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那凭啥要另眼看待?人家想发生那种事情吗?

    啊,不去骂那些坏人,不去埋怨是咱皇朝男人们没能耐才会被敌寇侵犯,对一个本就苦命的姑娘指指点点,算哪辈子正义?

    在这方面,秀花表现的尤为明显。

    秀花不仅没有对李青青的遭罪发表过往后不好嫁人的言论。

    依她看,那有啥可不好嫁的?女人只要有钱,会和许多两条腿的男人有缘。

    其实没钱,两条腿的也多。

    而且她还倡导家里的小子们,婚姻观要立起来了,往后成亲最好也找这种坚强的姑娘,别稀里糊涂的心里没数。

    秀花很看不上那种两头不挨着的。

    比方说,酸腐秀才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

    比方说,明明是商户人家的闺女,却非要学那大户人家的做派,还学个四不像,愣是将明朗勤快的姑娘给养成小家碧玉型的。

    秀花就和白玉兰嘱咐说:

    “咱家眼下正处于不上不下,外面人很容易给六子他们介绍我很反感的这两种姑娘,那你做长辈的就得把握住。

    这种姑娘真不咋好,依我看还不如农村的。

    你不用和我瞪眼睛,觉得我说的是屁话。。

    你说要真是那种大户人家也行,娶回大家闺秀豁出去当祖宗供着。甭管银钱地位啊,给这种人家做毛脚女婿那真能借上光。

    这话总实在吧?

    可是像我举例的这两种姑娘的娘家,能帮上啥忙?不好不孬的,倒是容易自持那点儿有限的身份想管东管西。

    再实际点儿说,娶回这种小家闺秀,她会过咱这种吭哧吭哧挣钱的日子吗?他们大钱没有,通常小钱还不好意思挣。”

    秀花继续道:

    “还有,人一辈子总会被逼无奈出现些风浪的,六子他们又都是武将,将来有个万一,要考虑她们会不会哭天抹泪自杀啊?

    而据不完全统计,就这种姑娘发生些什么事情,最喜好一根绳吊死。两腿一蹬,啥也不管了,极其地不负责任。”

    这话说的白玉兰直笑,顶嘴道:“娘,就好像你见过不少蹬腿的。”

    “你别不信,娶妻娶贤,贤可不止表现在不缺男人四季衣裳和热汤热饭以及会生能生。最难得的是表现在心性坚韧上。

    当家里出个什么事儿能顶起门户,能咬牙活下去教导好子女,这很重要。你看那罗婆子就是個好例子。她纵然有再多缺点,我都得承认她很贤惠,我也比不上她。

    而乡下的姑娘最起码听过见过太多百姓疾苦,不是特别凄惨的事情,她们都懒得抬眼皮,绝对耐用皮实。只这点就比那小家碧玉强。”

    秀花这番话,可不止给白玉兰说沉思了,也让门外的单身汉们听进了心。

    虽然他们刚换了新地方还无心成亲。

    但是……

    二柱子鬼使神差地,看向正在院落里抢活干的付小妹。

    二柱子今儿终于转动了那根筋,莫名其妙开了窍将小妹当作女人看了,心想:付燕应该就属于耐用皮实型。

    所以二柱子到京后俩月就成了亲,成亲当月付燕就有了身孕,转年付燕就给二柱子生了一个胖小子,隔一年又生了一个胖闺女。短短时间,柱子就儿女双全。

    常喜紧接着也收到老家的来信,兰草由于之前流产身子很不好,居然也怀了身孕,一年后,为常喜生出一个男娃。

    常喜和兰草一生只得一儿。

    狗剩子是在到京后第二年年底,才对李青青坦白喜爱之情。

    且在表白时失落地说,他知道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他不是非要吃到这口天鹅肉,只是想告诉李青青,你很好,李青青是他见过最好的姑娘,也是某些人想要付之所有努力,费劲了所有的力气最想珍重的人。

    李青青是在第三年,才嫁给了当时已改名王嘉俊的狗剩子。

    婚后,狗剩子没有着急和李青青圆房,他陪李青青一点点忘却心魔,孩子也是在五年后才有。

    而在那些年中,李青青将狗剩子的弟弟狗粽子,教导的极为优秀,后来粽子竟有少年武状元的美名。

    以上,可以说,随朱兴德进京的人里,只有水生给了白玉兰保媒成功的机会。

    水生后来娶了一位住在京郊村里、祖籍却是晋城的姑娘。

    姑娘家就是地多,从外地搬迁到京郊,并没有什么亲属是做官的。

    所以每次水生去岳父家,他岳父总是会乐呵呵的憨厚问道:“女婿啊,家里不懂做官的事,但你要是缺银钱想活动关系,你缺了就和爹讲,偶有。”

    且这一家子还经常提醒自家女儿,过年过节要帮水生想着去信儿,要主动问问水生老家的爹娘和哥嫂要不要来这里过年。要是来,一定要将路上的事儿提前给打理好了,以防水生爹娘过惯苦日子,不舍得路上吃喝住宿花钱。

    凡是钱能解决的都不是事,水生岳父:“偶有。”

    而六子直到这时还没有成亲呢,愣生生给自己塑造成了黄金单身汉的典范。

    六子做了官却洁身自好,从不和高门子弟厮混,从不逛青楼,他下了职就回家帮诸位兄弟们带孩子,听胖娃娃们叫他伯伯或是叔叔,一身正气清白足足保留到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那年,敬惠公主下旨命六子做驸马。

    六子扯着朱兴德的胳膊说:“大哥,只有你能救我了,我不行的。你瞧她那副厉害样子,我会被她拿捏住。”

    “不行,是指不敢,没有勇气,还是真的就不想要。”

    “……”

    朱兴德拍拍六子肩膀说:“没话可答,就说明你能行。二十六了,也该有个厉害的捏捏你了。”

    然后六子和敬惠公主就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公主时常会被六子气的灭了灯笼,不准驸马进房。

    每到这时,六子就会抱胸靠在窗前,悠悠说道:

    “啧,真冷酷啊。

    你忘了吗?

    当年在白头山上,瞧你饿的那样,一脸脏兮兮的,吃完手里的鸡大腿还眼珠子紧盯我手里的鸡翅膀。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真能吃。

    还有,公主,你干过什么事情不记得了?

    咱们住山洞有天晚上,你冷的直往我怀里钻。你是不是觉得别人没看到,我也睡着了就不知道这事儿?你知道那麻袋片子,后来是谁给你盖的吗?就是我。

    而你现在给我关门外,连个麻袋片子都不给我留,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吗?那时候的麻袋片子和鸡翅膀是能救命的,你可真行。”

    敬惠立马吩咐侍女:“去给他找个麻袋,再赏驸马十锅鸡翅膀。”

    六子推开面前一盘盘红烧翅膀、清蒸翅膀,打个饱嗝:“我不吃了。”

    侍女头都不敢抬:“不行,公主有命必须吃没。”

    六子:“……”

    小两口就这样频繁的打嘴仗。

    直到敬惠公主有次上山拜佛,佛院后山林子起了大火。

    六子听说敬惠当时正在林子里溜达,他不顾迎面扑来的火光,疯了一般边扑火边呼喊敬惠的名字。寻到敬惠那一瞬,他紧紧抱住不撒手,像是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

    天下百姓这才开始流传敬惠和驸马实属伉俪情深。

    当然了,以上都是后话。

    此时来串门的李青青,还不知道她未来夫君是狗剩子。

    她正告知左小麦,敬惠公主陪太后去五台山了,可能会过段日子才会回来。

    谭将军的那位苦命孙儿谭明荃也不在京。

    她回京后从未见过听她小婶许氏说,应是被谭家人送去鲁州读书。

    而目下唐大人是随魏言官去了南面战区。

    左小麦明白,青青是在向她解释“贵人们”为何通通没露面。

    小麦攥着青青的手说:“总会有机会见面的,不急。”

    李青青犹豫了一下道“我的意思是,如若他们在,应是会比我强。”她是闺秀,能帮左家出面张罗的事情有限。

    小麦笑了:“我家哪里有那么多事情要人帮忙?你怎么和你叔似的,对我们家那么不放心呢。无非就是明日去牙行看铺子选房子。再说你们帮的就够多了,像是我们眼下住在这里,不就是托了你和你叔的福?还有唐大人给我夫君介绍的新先生,听说是鼎鼎有名的大儒。谭家的谭大洪也来见我大姐夫了,往后还会和我大姐夫一处共事。”

第三百八十七章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左撇子牵着牛车,车上载着朱老爷子和左春生,车边跟着秀花等人在步行。

    秀花的左胳膊由白玉兰挎着,右胳膊是被罗婆子紧紧拽住。

    秀花被这俩人拽的肩膀疼。

    但秀花仍旧嘱咐着:“都跟住喽,京城人太多了,错眼就容易丢下一个两个的,到时去哪里寻你们。”

    可不,十里长街,摩肩接踵。

    道边各种叫卖声不断,店小二们挥舞干净的帕子招呼进店吃饭。

    京城的百姓穿的也好啊穿的。

    这可是才进城没走出多远呢,就已经遇到好几位遍身罗绮者。

    “娘,亲家母,你们快看,多稀奇,他们连水都能挑出来换铜板。”

    罗婆子连连点头附和白玉兰道:“要不说在皇城根儿下,啥都敢卖。在咱们那里,推门进去讨口水喝还能算是个事儿?敢卖水会被人打死。所以往后咱出门带着水囊吧,我实在没法想象,咱们要是为喝口水花钱是啥样,那我宁肯渴死。”

    路边摆摊卖水的店家听到罗婆子这话,低头瞅眼茶叶罐子,心想:嘿,你们不会真以为我们是白水卖钱吧,这叫大碗茶,这些个乡下人。。恐怕都不清楚一天摊位费是多少,还以为谁都能摆摊,能随随便便赚钱。

    左春生和朱老爷子是在感叹着:“真热闹啊,比咱老家那里热闹多了,哪像是刚战乱过的?不像咱们那里,战死的战死,穷的越来越穷,过了申时更是没什么人走动,而且衣衫褴褛者众多。”

    左撇子听了这话笑道:“两位,这话可就有失偏颇啦。没听李大人和女婿们喝酒那阵就提过?这里的人在战时可是掏了不少银钱,出的力并不比被征兵的城池少。再着,这叫在天子脚下,要是这处城池都不繁华了,过的不好,那咱才叫真没啥盼头了。”

    每个城池的使命不同,天下一盘大棋嘛。

    就在左撇子为自己的大局观略微洋洋得意时,两名差役忽然拧眉对他喊道:“嗳,老汉,对,就是叫你呢,你那车不准进内城。”

    啥?那牛车停在哪呀。

    什么?自家带牲口口粮也不行,还得给交钱。

    左撇子真心不想交,感觉这钱花的忒冤枉。

    朱老爷子急忙按住他,小声提醒道:“别吵吵,胳膊拧不过大腿,吵吵还怪磕碜的。”

    左春生也扯住左撇子紧着使眼色提醒,别忘了你口口声声的大局,快交钱吧。

    左撇子:不是不能交钱,我主要是不满意他们叫我老汉。

    ……

    左撇子、左春生、朱老爷子以及秀花、白玉兰和罗婆子进城第一件事就是傻傻地望着皇宫方向。

    “咱们不能过了那桥,走近些细看看吗?”

    “不能,要是都让近看,这么多老百姓呢,谁来京城都要近看看那不乱套啦?”

    秀花激动地推了把白玉兰,让白玉兰往远走走,让她闺女帮她记下站在皇宫前的模样。

    “能看清我和远处的皇宫不?”

    “能看见,娘,都融为一体了,皇宫就是你身后的景,我全记在了心里。”

    罗婆子解开头巾子,挥舞着招呼白玉兰道:“亲家母快帮我也看看,我站在皇宫前面这個姿势咋样?”

    又喊左撇子:“亲家公,好不容易来一趟,快想想有哪些通俗易懂的词来形容皇宫,我好背下来。回头回老家秋收时要讲给大伙听听。”

    左春生和朱老爷子对罗婆子的这个提议很赞同,这里可是九州百姓共同心神向往的地方,里面住着他们的天子。

    乡亲們这辈子见不着,能听听也是很解馋的。

    最好将他们几人是怎么在皇宫前溜达的场景一起形容进去。

    到时候保准会让乡亲们羡慕死他们。

    而这份见过“皇圈圈”的自得,让左家一行人一直持续到牙行。

    牙行掌柜的听说有官身的人家要买房亲自接待。

    掌柜的侧面打听是什么官身啊?

    家里有两位从四品武官。

    牙行掌柜笑了下,一边倒茶,一边嘴上夸奖着左家晚辈真是出类拔萃,心下却不再像之前那么热情了。

    心想:这里是皇城,说句不夸张的,一个横梁倒下来都会砸到官员的地方。

    从四品文官还行,武官却实在不突出。

    战前,你出去看看,那时候外面就有多少带刀侍卫?皇孙贵胄身边海了去。有些听起来是光头兵,但家里的品阶却极高。

    战后就更是了,四面八方升上来的武官文官,近段日子全涌进京城。

    他目下手里就有好几位这种客户,一个挨着一个,还全是带足了银钱的人家。

    罗婆子继续骄傲道:“我们家不止有武官,我儿子还是举人老爷呐。”

    掌柜的:“……”举人更是遍街走。

    “那什么,诸位,您家的身份买房购铺指定是不受限。这样,我呢,给你们介绍一位经验十足的牙郎,他专门带像咱们这种高门府邸的人看房。”

    罗婆子本想再说点儿什么,被秀花拽了一下衣角这才住嘴。

    秀花和左春生算是听明白了,这位京城最大的牙行掌柜最开始以为他们是很大官员的家眷,从外地来的要买那种很大很大的房子,这才会露面亲自招待。

    眼下听了觉得他们不咋稀奇,官位也没有那么高,又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有钱人,然后就打算将他们推给下面跑腿的小牙郎。

    春生看了眼秀花,用眼神无声安抚:

    咱自己知道自家孩子们已经非常出息了,就行啦。

    小牙郎带路就小牙郎,毕竟甭管由谁领道看房子也得收钱。

    咱还不强求那位掌柜的呢。免得见他那一出狗眼看人低生气。

    秀花接收到春生安慰的眼神,默默点了点头,心想:要不是李家老仆说这家牙行是老字号,非常讲信用,真想甩袖子换一家。

    而接下来在看房过程中,左家一行人已经顾不上生闲气,他们被房价惊呆了。

    “就这么间小院子,多少银两?”

    “一千二百两。这可不小了,能住下十几口人。”

    “我家不止十几口。而且这还不叫小?还没有俺家以前后园子大呢,这种院子,我都没处种菜。”

    不种菜,到时候吃啥喝啥?

    “可这里地点好啊,这附近前后街住的全是有身份的人,连那不起眼的巷子里,你看见那几趟矮房子了吗?里面住的随便一户人家,你细打听就会知道,他们最起码认识太医院的圣手。从这里走出去那是不一样的。附近摆摊的都知道,”

    罗婆子瞪着牙郎诚恳道:“孩子啊,我们不用别人羡慕嫉妒了,求你介绍些靠谱的,我也收回之前那些话,俺们不要身份了。”

    小牙郎想了想,只能带大伙去了一处稍偏的区域。

    “这处三进院怎么样?一口价,八百两。啊,眼下租户比较多,租出去二十多家,全是来城里做小买卖的。但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买下来就能在十日内将这些人赶出去。”

    小牙郎还不忘提醒秀花道:“大娘,注意脚下,别摔喽。”

    秀花站在院落里,望着经年不修的老房子,闻着院落里一股酸不拉几的味道,而且说是比之前一千二的院子大,事实上也没大到哪里去,大的那点儿面积,犄角旮旯又全盖上了房屋出租出去。她心里凉哇哇的。

    之后,小牙郎该咋是咋,态度真不错,又领着左家人连看了好几处房子。

    该怎么形容看过后的心得呢?

    这不嘛,当白玉兰回了李家京郊的住处后,和小稻是这么说的:“有相中的好房子,但没相中那价。上午看皇宫有多高兴,下午看过房子就有多沮丧。”

    罗婆子是抱着大孙子,对小麦和罗峻熙嘟囔道:“咱不清楚有些人咋就能那么有钱呢,艾玛,你们不知道,相中的房子,张嘴就敢要三千两、五千两啊。说三五千两跟喝口凉水似的,甚至还有卖一万两的。那种一万两的房子,我连门槛都没迈,没必要涨那个见识。我就纳闷了,他们的银票不是挣的吧?”

    不是挣的是从哪来的?

    “是手写的,或是大风刮来的。”

    而朱老爷子和左春生还有左撇子是有些上火了。

    朱老爷子:“我这有一百两是德子以前扒我炕墙拿的那九十八两,他还给我了,我就这些,拿去凑一凑买房子。”

    左春生很后悔:“我不买那么多荒地好了。”不买,他能给拿出五百两。

    村里的乡亲们一定猜不到,像他们这种十里八村有名的首富到了京城后,居然连处院子都费劲。

    当然了,回头这事绝对不能对老家人说。

    朱老爷子和左春生又异口同声道:“那么贵的房子,都卖给谁了呢?”

    左撇子分析道:“没听人家解释嘛,卖给那些地方官员升职进京的。你想啊,人家再不济在下面当了好些年官,比咱家底子要强出许多。再着,一般这种情况都有一个大家族在后面撑着,买房置地会举一族之力。而且通常上面本来就有个有本事的好爹、好爷爷。咱家虽然也是秀拔天池的家族,也有好爹、好爷爷,但是……”

    但是真苦了孩子们,家族、好爹、好爷爷八辈贫农,能留给孩子们的不多。

    左撇子琢磨到这里,又急忙甩了甩头。

    心想:不行,不能那么想事儿。以后要少些妄自菲薄,毕竟他们也给孩子们留下其他的财富,那就是:乐观。

    “岳母啊,我思来想去,不行咱回农村吧?去挨着京城的村里买房。”

    城里银票和纸片子似的,不如去京郊村里买个大院落,种菜酿酒养猪实在。

    就这样,左家人嘴上火泡没少起,最后转了一圈儿,最终又落成了农村户籍。

    而选择村落地点也是有点讲究的,总要离一头近。

    左家的新家离朱兴德任职营房比较近便。这样像六子、二柱子他们也能常常回来。

    至于进城当职的满山和念国子监的罗峻熙,就只能赶上天不好时住在左家京城的酒铺子。

    酒铺子也不是买的。

    左家暂时租用京城第五大道的一间小门面,用来卖酒。

    至于为啥铺子要设在繁华仅排名第五的街上呢,那是因为前四条街全让有名有号的人家包啦。

    据称,连皇上、太后、公主等等贵重身份的人,在第一大道都有好些间旺铺,你说就这,前几道街能轮上他们左家吗?

    所以说,左家人通过买房和租铺子,在连受打击后,终于让那颗浮躁的心落地,开始踏实过日子。

    没招。

    连村里隔壁邻居都不是一般人。

    秀花闻着肉香味儿就纳闷了,隔壁住的不是从晋城搬来的吗?明明和他们一样是从外地来的,明明穿的还不如她家人呢,在外面遇到看那模样就是非常普通的乡下人家,结果那家顿顿吃的比她家好多了。

    “咯咯咯!”甜水从老家抱来的那只大公鸡,又耀武扬威出门打鸣了。

    这大公鸡好像知道自家有匾似的。

    自从搬到新村子,它天天溜溜达达去大门口叫,比在游寒村还趾高气昂。

    秀花招手叫道:“回来,我告诉你哈,你也该接地气啦。”

    都低调起来吧。

    ……

    此时的秀花还不清楚,其实不止是金钱的打击。

    好些委屈,孩子们都没有回家说。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

    朱兴德坐在虎贲营的营帐里,听六子在气愤地向他告状:

    “他们根本不训练。有没来连借口都不找的。还有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什么身上有哪个官员给的任务。一问那官员是谁啊?凭什么指挥虎贲营的人,结果全是伯啊爵啊,最可气的要么是他们叔祖老子,要么是他们兄长之流。你说,咱总不能真去那些府上追问有没有其事吧?”

    朱兴德补充道:“并且不是你想追问就能追问到的,你递帖子都见不到那些人。”

    六子丧气地靠在桌子上:“是啊,哥,怎么办。目下留在营房里的也不好好训练,他们在玩骰子赌博。”

    “谭大洪怎么说。”

    没有得到回答,朱兴德就明白了:“怎么,下面的人又拿我俩出身说事儿?说他不过是义子,少摆谭家谱压人,说我是一泥腿子,凭什么管他们?”

    就在这时,二柱子掀开帐帘接话道:“不止啊哥,我听到有人讲究咱家住乡下。还说有难处和他们说啊,抬抬手的事儿。那意思好像给咱家点儿银钱,咱家那么穷指定能收似的。这样的话,哥就会少管他们了,他们不过是来混个资历。”

    而在二柱子之后,朱兴德在出营帐时,又看到蹲在旮旯抱头的尹兴旺。

    “怎么了?”

    “表弟,不是”,尹兴旺想起这是军营不能那么叫,急忙改口道:“将军,我来是不是给你添乱了?要不我回去送酒吧。”

    “为何这么说。”

    “唉,他们说我不配留在这里做伙夫,煮饭不好吃,包饺子味儿不香。”一起做伙夫的其他人,看他眼神也不对劲儿。就好像他一无是处,全凭表弟的关系进来的。

    “晚上那顿,他们要吃饺子?”

    “嗯”,尹兴旺怕朱兴德不分青红皂白去骂人,急忙又解释道:“没用营里的,连白面都不是用公家的。我听那些和他们关系好的伙夫私下唠嗑说,那些官家子弟自从来了虎贲营,一向是想吃什么就会去附近村庄买肉买菜自己掏腰包采购。只要我们给做就行。”

    朱兴德怕自己失态,沉沉地吸了口气,对尹兴旺道:“你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就像我以往在家里嘱咐你的那般,多去练习做几十人的饭就活多少面。当糙粮要掺多一些时,或是假设在路上粮食不够用时,怎么煮饭能让口粮变的更多。你随我去边境那次就做的很好,说明你心里很有数,要相信自己。”

    尹兴旺这才重新打起精神,不仅应下他会多多练习,而且下定决心,回头更要多练习怎么挖灶速度会更快。

    要知道在战时,一向是就地挖坑,柴火扔坑里面,锅往上面一架,这就能做饭了。一日最少两餐,挖坑埋灶会直接影响队伍行进的速度。

    而朱兴德这面在目送尹兴旺离开后,他装作没事人似的去了谭大洪那里。

    谭大洪苦着脸说:“这个虎贲营真是烫手的活,我真想再回前线,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前线痛快。”

    朱兴德不置可否。

    谭大洪继续道:“好些人劝我,欲速则不达,里面牵扯枝枝叉叉,并不是咱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尤其虎贲营是新成立的,还在许多有心人的观望中,以免咱俩稀里糊涂被人参一本。可这里,总要想办法有个好开头吧?”

    朱兴德说:“别丧气,办法总比困难多。对了,你这里,有没有他们的背景履历拿来我看看。”

    从这天起,朱兴德每日回家都会翻书写字练字,有不认识的字就找岳父。

    根据虎贲营众人的背景介绍,有不懂对方家世起源的,就等待罗峻熙归来问询。

    罗峻熙要是有不懂呢,就帮他大姐夫在国子监打听。

    而朱兴德日复一日沉浸在学习中的模样,惹来家里人侧目。

    他报喜不报忧,说营里一切都好,不存在被边缘化的事儿。还开玩笑道:“活到老学到老嘛,备不住哪年我也去考个童生。”

    同时,朱兴德也没忘了他大闺女。

    履行了对媳妇的承诺。

    到底托人情关系将甜水送进了京城唯一一间女子学院。

    听说京城高门里许多姑娘家都在这个学院学习琴棋书画。

    或是更金贵一些的小姑娘,会由家族专门请一对一的女先生教导,这样的还是少数。

    而族学通常是面向男孩子的。像是狗粽子,朱兴德就走了李青青的人情关系,去了李家族学念书。

    总之,一句话就是,想入学女子学院还是很讲究身份和门槛的。

    朱兴德本以为那学院,除了花钱多应该再没别的毛病,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女儿会不开心。

    女子书院。

    甜水不明白她正和新认识的小伙伴们聊的好好的,分享彼此在家都玩些什么,那些小伙伴身边的仆人和丫鬟为何会用嫌恶的眼神看她。

    甜水也不明白,为何之前和她玩的好好的小伙伴,在上琴课时得知她没见过筝,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大声对别人讲:“你们知道吗?她连筝都没见过。”

    甜水更是不明白,当她欢天喜地吃书院给分发的晌午饭吃的正香时,为何会惹来好些小伙伴以及她们身边丫鬟的笑声。

    “你们在笑什么,这个好好吃呀,你们快吃。”

    答案是笑声更大了。

    搞得甜水很无措。

    不知要不要省下从没吃过糕点,带回去给太姥姥尝尝。

    这天是杨满山下职后去接的甜水。

    满山心细地发现孩子有点儿不高兴。

    他略一琢磨:“听说上过琴课啦?走,二姨夫带你先去买把筝。咱都学了,哪能自己没有。”

    而这日回家后,左家人很惊奇。

    小豆边洗衣裳边说:“看来甜水是真喜欢弹琴,这可真是出息了,没有到家就惦记疯玩。还知道那玩意儿很贵要练练。甜酒他爹,给买的好。”

    满山说:“这都买晚了,搞不好甜水今日学琴是借用别人的琴。往后你帮大姐想着点儿,人家孩子有的,咱家孩子也得有。”

    在酿酒屋里正制酒曲的秀花和白玉兰等人,是伴随着那魔音琴声越干活越有劲儿。

    秀花脸上满满的笑容,就好像已经见到甜水往后会变成漂亮小闺秀的模样,还硬夸道:“听听,这曲多欢快。”

    可事实上,甜水正边扒拉琴边哭。

    小稻进屋就吓了一跳:“怎么了?”

    “娘,我不该和她们说我放过猪、养过鸡、抱过柴火、逗过蛐蛐,呜呜呜……我把我招猫逗狗那点儿事和她们说了,她们就不和我玩了。”

    那她到底该诚实还是不诚实啊?

    明明是那些小伙伴先问的她平日里都玩什么。

    她答了,然后那些丫鬟被吓的不轻,还不让小伙伴们和她玩了。

    小稻听明白了,她闺女这是受了歧视:“听娘的话,都哭成这样就先别弹琴了。”

    却没想到她女儿哭的委屈道:“不,我要好好学,不止琴,还有字,要成为最好的那个,这样我就能教妹妹了。”

    小稻又细问了一番,这才明白非要教妹妹的典故。

    原来是她闺女没见过琴,学什么又比别人晚了一步。

    所以闺女不想弟弟妹妹将来也尝到这滋味。

    甜水想着,她要是学会学好了,就能去教弟弟妹妹,像是赶明甜田再去学院就不会有今日的事儿了。

    罗峻熙掀开帘子出现:“来来来,小姨夫抱。这有啥可委屈的?小姨夫和你说哈,甜水,这方面我可比你有经验多了,你想不想听小姨夫都是怎么办的?”

    外面秀花正对白玉兰说道:“明日开始,你们自个在家酿酒吧。我去给甜水当丫鬟,有我把守着,我看往后有谁再敢欺负俺家孩子的。”

    “哎呦娘,多大个事儿呀,别生气,还是我去当丫鬟吧,你这么大岁数,该做太夫人的。”

    “不用,就这么定了。正好让你五叔太老爷去城里铺子卖酒,我去陪读。”

    ……

    岂止是以上这些格格不入。

    四个月后,在天气最热的时节,罗峻熙国子监的大儒老师举办寿宴。

    罗峻熙需要带妻子出席。

    男宾又要和女宾分开走。

    所以小麦是没有丫鬟可带的,她入了内院就陷入窘境。

    因为她竟然被接应的婆子误会不是主子,将她引到了在座夫人们带来的丫鬟屋里待着。

    一间小侧间里。

    小麦最开始也不清楚自己进错了屋子,心想:大家都很年轻嘛。

    还是听周边的人聊天才知道,这间屋里的都是大丫鬟。

    夫人们出门做客,可以带进内院两位大丫鬟,一位留在身边伺候饭局。

    另一位大丫鬟是带着夫人们可能会用到的衣妆物件,在侧间等待召唤。

    另外,外院应是还有嬷嬷仆从车夫若干。

    小麦:“……”

    也难怪主家误会她的身份,说句实在的,有些大丫鬟穿戴比她还体面。

    小麦觉得不成,女子要坦坦荡荡,她是明媒正娶的大妇绝对不能混在丫鬟堆里,那多坠她威名。

    而且猫在这里,又何必来呢。

    然后小麦就站了起来,及时纠正了错误。

    她一边接受引路婆子的道歉,连连说没关系,一边很突兀地重新出现在夫人圈里。

    屋里当即静了一瞬。

    毕竟大伙很少见引错路将夫人当作丫鬟的,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会认为是羞辱。

    所以好些人静了一瞬后,明面在说说笑笑,实质眼神总会若有似无的飘向左小麦。

    她们想看看这位罗夫人会不会满脸羞红,会不会被气得在隐忍眼泪。备不住能有场戏,看罗夫人会不会因为丢了面子而影响寿宴。

    好在小麦的位置是处于最末位,没几个人会和她的目光对上。

    那些夫人在观察了一会儿后,很是纳闷小麦身上的从容劲儿。

    这位罗夫人身上,很怪,有一种只要她不尴尬就感觉不到别人尴尬的气质。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嘈杂。

    主家的管事婆子匆匆进来,对正主持家宴的夫人耳语了两句。

    大伙只听清这位夫人,急忙站起身嘱咐说:“快,去通知老太爷和几位老爷,再将老夫人请出来。”

    一般情况下,这家的老夫人念佛已经不出来见人了,可见来者是真正的贵客。

    谁来了呢?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敬惠公主没有先叫起,而是莲步到左小麦面前,笑道:“罗夫人,好久不见。”

第三百八十八章 转眼间一切都已改变

    敬惠公主来的很突然,离场时阵容也很强大。

    她的身后,满是跪迎相送的夫人们和闺秀。

    这些夫人们和闺秀都在屏息静气,以最端庄得体的姿势相送。

    里面也不乏有个别闺秀可能会入宫为妃,所以在偷偷观察这位当世最受宠的公主。她们想通过这短短的接触,多了解眼前这位听说已经大变性情的公主。

    而敬惠公主却像感觉不到那些目光似的。

    她正微侧过头对左小麦聊天般说道:“不知道为何,从战场那种地方回来,回头再看她们学男子投壶啊骑马啊,总觉得没意思极了。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受?”

    左小麦回道:“还好吧。”

    “呵呵,要么是,要么就不是,你怎么到了京城,反而变得拘谨起来。”

    敬惠边说笑着,边示意左小麦要随她一起离开。

    敬惠身边的四位领事嬷嬷转身行礼,对跪迎相送的众位夫人闺秀们命道:“起!”

    众位夫人闺秀们被叫起后,就眼睁睁地看到之前坐在角落、最不起眼的罗夫人,竟然坐进了公主銮驾。

    她们极为意外、很是羡慕地望着左小麦上銮驾的背影。

    而此时的左小麦,并没有心思去猜那些夫人们过后会怎么议论她。。

    她只顾纠结她要是跟着公主这么走了,她男人该怎么办呀。

    来时是一对儿,走时丢一个。

    要不说呢,关键时刻公主身边还得有自己人。

    哪怕公主想不了那么周到,这“自己人”也会帮忙操心提醒。

    公主身边眼下最得力的两位年轻嬷嬷,正是左小麦曾经在前线救过且给予不少帮助的两位大丫鬟。她们不打算再嫁就做了嬷嬷,这时候就起了作用。紧忙提醒左小麦不是一个人,还丢下一个人呐。

    然后就有了接下来的罗峻熙又又、又借媳妇光了。

    侍卫还是这么传话的,他说“是罗夫人有令。”

    所以罗峻熙在一众男宾客们吃惊的目光中,拱了拱手解释的缘由也就成了“夫人有令,那在下只能先走一步了哈。”

    直到罗峻熙都拐弯了,早就没了影踪,好些人才从恍惚中才缓过神。

    缓过神来,可想而知,一定会引起许多人重视。

    毕竟敬惠眼下身份太过贵重,那些普通的公主,包括前朝甚至以后的嫡出公主都没法与她相比。

    要是说谁是当今圣上面前最大的红人?敬惠莫属。

    “你知晓罗兄的夫人和敬惠公主熟识吗?”

    “不知晓,没想到还有这番缘故。入国子监这么久,从没听他漏过口风。”

    “是啊,我也没听他提过。”

    个别同窗等不及到家,有人在路上时就追问自家夫人:“你有和罗夫人交好吗?说没说上话?”

    将来多串门,方便走动起来。

    “我?”

    “没有?我不是早就提点过你嘛,我和罗兄在书院关系极为要好,不提今日状况,只说他背后还有唐御史等人,你怎么能当耳旁风?”

    “夫君,你听我解释,这其间发生罗夫人被领错屋子的事儿,所以我才……”

    而被人谈论的左小麦,这时已随着公主抵达皇家一处校场。

    罗峻熙被安排在亭子里吃茶吃点心。

    敬惠却领着左小麦走进校场中。

    敬惠望着偌大的训练场对左小麦说:

    “为这盛世太平,你知道曾有多少位皇家公主,外嫁到蛮夷之地吗?”

    不用小麦回答,敬惠自顾自道:“在那外疆,我的皇姑姑们身处在十三個外族中。”

    就可见前朝,虽少有战乱但却没少割地。以及为安抚,曾奉献出不少公主。

    “大漠南北、哈密、吐蕃、称海、吉利吉思……本宫每每回忆起自己的遭遇,就很是牵挂在那些蛮夷之地的皇姑母们。”

    “公主又如何?和世间百姓一样,她们如若没有一个好娘家,可想而知过的是何种日子,甚至不如普通百姓。”

    娘家强大时,一切都好说。

    可是娘家不强大,或是需要时间才能慢慢变得强大,那她们能等吗?

    有些事可以等,可有些人却等不及,在这个过程中,就有可能不在了。

    敬惠转回身面向左小麦:

    “本宫就想啊,同为公主,我该为她们又能为她们做些什么。”

    “……思来想后,我打算成立一支女卫队,将特训的女卫一一送到皇姑母们的身边。”

    “小麦,今日我寻你来,是想让你来做这个女卫队的统领。你的本事,我是知晓的。”

    敬惠深深地凝视左小麦继续道:“希望你别保留,请相信我,去放开手脚的教她们。”

    左小麦惊讶地看向敬惠公主。

    如若自己猜测没错的话,敬惠那话里的意思应当是想让她教女卫们训凶狠动物,比方说,敬惠见过的毒蛇。

    当然了,除毒蛇外,别的什么也都可以,只希望她不再藏着掖着。

    果然,敬惠点透了这话。

    接下来,她直接对左小麦阐明不要担心做身怀绝技的女子,你的背后有我。

    所以愿你能教出会使“暗器”、驭马有术,许许多多像你一般的女子。你知道在蛮夷之地能驭马非常重要不是吗?甚至会影响到战争的输赢。

    并且敬惠说,除左小麦这个总首领外,这支女卫队还会有教功夫、射箭用刀的女先生,教制毒解毒的先生,教一切女子决不输于男子本事、各种形形色色的先生。

    左小麦只犹豫了一瞬就单膝跪地抱拳道:“愿为公主效命。”

    为敬惠公主,也为那些外嫁的公主们。

    更是希望天下间一教十、十教百,让女子在落难时,都有能力自保。

    此时,在亭子里的罗峻熙也看傻了。

    他还没闹明白媳妇为何突然抱拳做出领命姿态呢,突然间就从四面八方冒出好些位大姑娘。

    那可真是一排一排又一排啊,咱都不清楚她们之前藏在哪。

    可以说,这是他长这么大,见过人数最多的姑娘。

    而这,还不够惊悚。

    最让罗峻熙感到惊悚的是,那些姑娘们忽然齐刷刷跪在他媳妇面前喊道:“统领好!”

    罗峻熙嘴里的糕点再也叼不住了,掉了下来。

    所以从这一天起,左小麦不但开启了女统领之路,而且她在教导之余,也会和女卫们共同向其他女先生们学习。

    学习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人的本领。学习使刀耍剑。

    左小麦的手上全是茧子,经常手上脚上带着血泡回家,给罗峻熙心疼的不行。

    而罗峻熙能做的就是,天天晚上给左小麦疲乏的身体按摩。

    罗峻熙边踩背边问道:“媳妇啊,学本事哪有个头?你这扔刀,我看你就练了挺久,到底要练到什么程度才会罢手啊。”

    “练到蒙上眼睛,将苹果放在你头顶上,我一刀即中的程度。”

    罗峻熙:“……”

    话说,不一刀击中,还想几刀击中啊?

    ……

    由于左小麦成为公主女卫队的统领,左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有了些许改变。

    至少左家的花清酿又打开了另类的销路。

    女卫们练习下无色无味的毒,女卫們还要练习不输于男儿的酒量,这都离不开花清酿。

    更不用说敬惠还单定了一批酒。

    敬惠打算到时就让女卫们跟随送酒队伍赶往蛮夷之地。酒和“丫鬟”都以她皇上哥哥的名义赐予。

    而敬惠这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散酒,左家已经不卖了,酿不过来。

    没想到拒绝的人多了,也就成了传说。

    在百姓眼里,那酒指定好哇,要是不好不会卖断货。

    左家一不小心竟然掀起了饥饿销售。

    秀花怕给小孙女添麻烦,还特意解释说:“就这,我都没敢提公主半个字啊。真的。”

    但左家到底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侧目。

    尤其是秋猎时发生了一件事,这事儿更是让左家走进更多人的视线。

    秋猎那天,皇上差些被深埋的钉子安排的猛兽袭击。

    要不是有杨满山细心如发早早发现端倪,三箭齐发。

    又及时掏出小麦曾给他的血布罩住猛兽鼻口,与猛兽玩命厮杀在一起才护住皇上,可以说,皇上会更加狼狈的匆匆退场。

    就这,皇冠都掉了,能听出皇上的气急败坏:“召太仆寺彻查!”

    皇帐外,里面大臣在议事怎么收拾这次的背后主使北地倭寇。

    胆子太肥了,这是刺杀圣上,看来还是没打服他们啊。

    外面是一队又一队的警卫在巡逻。

    按照平常,别看满山是从四品近卫,但他却不够格守在皇帐外。从任职那天起,他一直属于是外围侍卫。

    当然了,他要不是守在外面的侍卫,事发时也就不会离袭击猛兽距离最近。

    可这护驾有功,有些事终究变得不同了。

    这不嘛,一品侍卫大臣特意召杨满山来到皇帐外。

    当皇上回宫时,杨满山也是伴在圣驾左侧,他忽然间就成了离圣上最近的侍卫。

    与此同时,关于该怎么再收拾北地敌寇、到底要派谁去敲打再拾掇一番被提上了日程。

    然后皇上就见到由国子监呈上的一个折子。

    本没当回事,但这个折子有两种笔迹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皇上就看了下去。

    折子上是这么提议的,将今年开荒种植的大白菜高价卖给北面蛮夷之地。用白菜换那里的战马、牛、驼、骡、羊。到时不给换,再接着揍。这叫先礼后兵。

    这上面还特意举例游寒村所在的永甸县、由李景怀大人掌管州府就有老多大白菜啦。正好开荒第一年日子不好过,还不知道那么多大白菜卖给谁。

    而折子上另一种字迹,皇上认了出来,这是来自国子监祭酒的字迹。上面建议在唐御史他们都在南面战区的情况下,启用他国子监的一位学生罗峻熙。

    大致意思别看这只是位学生,但这位学子从入国子监就非常有语言天赋,经过多月刻苦学习番语好的不得了,让许多教导之人都自愧不如。

    国子监祭酒没好意思说的是,经多方反馈,罗峻熙在书院表现不好。有时候痴迷许多“旁门左道”甚至都没有好好念书。罗峻熙不好好做学问啊,倒是国子监的杂书快要被他全借阅一遍了。

    说回正题,且这位学子曾上过战场。

    那是有勇有谋的一个人,文能说一天一夜引据经典,武能说撩脸子就撩脸子敢掀桌子,真的是位外交谈判的好坯子。

    国子监祭酒在折子最下端附上罗峻熙的履历,家就是永甸县的,那用大白菜换战马的想法也是罗峻熙写的。

    “罗峻熙……”皇上想起来了。

    知道被皇上想起来代表着什么吗?

    有多少官员一生致力于让皇上记住。

    那代表着你还没有正式入朝为官,就已经有一大半的可能会前途似锦了。

    当圣旨宣罗峻熙进宫面圣,罗峻熙在国子监再次掀起波澜。

第三百八十九章 升迁势不可挡

    国子监甲等班里议论纷纷。

    有学子朝太和殿的方向,拱了下手才问道:“诸位猜一下,圣上传罗同窗觐见能为何事?”

    “我猜可能和前日议题有关吧。”

    这话让许多人沉思起来。

    也回忆起在前天,先生有随堂考问他们,圣上遇袭一事,如若他们已经是官员应当如何建议?

    那时,罗峻熙曾言,打仗可不是只要给敌寇打服就行。

    只有武力和经济制裁双管齐下,才会动其根本,要擅于运用羁縻政策。

    羁,用军事压力加以控制。

    縻,经济和物质利益。有时可以用这个安抚,有时可以用这方面打压,这是罗峻熙的观点。

    为此,罗峻熙当堂甩出一个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账本。

    敌国离不开我朝什么地产,那是他们的必需品。

    而这必需品在我朝还卖的极为便宜,他专挑这种举例。

    账本上记载各式琳琅账目。

    如若启用縻制裁,我朝用敌国的必需品比如大白菜换取战马,能帮国库省下多少银两。。

    这次只要能让对方认下这种制裁,不出六年,我朝战马大致会扩充到多少数量。节省开支相等于充盈国库,银两数目庞大。

    为此,当堂有其他学子很是气愤道:“那叫敌国谋害圣上,是圣上!你怎可为区区战马就如此没有出息?依我之见,就该打得对方俯首称臣进贡,不比你卖大白菜强?”

    说这话的同窗,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屑,就差口出不逊难怪罗峻熙会有从商的岳家,眼里就只盯着那点儿银钱。

    可罗峻熙却面色不变。

    他像一个报数据的工具人般,报出北方大战,我朝损失了多少人马、钱粮,冷静阐述我们是不是还有能力大动干戈?

    区区战马?好大的口气,务实些吧。

    他全面分析一番南面战局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南面又会不会趁此偷袭等状况。

    到时候南北如何同时出兵,后勤供应如何保障,边疆百姓本在上一次大战中没缓过来,还让他们活不活了?撤离又要往哪里转移?朝廷又要出多少人力财力。

    综上所述,在自身不够国富民强时,想让对方直接俯首称臣还差着太多火候,而卖给敌国“大白菜”就不一样了。

    朝廷省下往年高价购买战马的钱粮,用来减免赋税鼓励更多的农民开荒,能用银两补给边疆百姓,百姓就能填饱肚子,三年后,我朝又会有多少荒地变耕地,多产出多少粮食。

    换句话讲,就这,还得靠刚刚过去不久的北方大捷的震慑力,以及言官是否有能力谈得下来。

    而越是随着罗峻熙的讲述,甲等班的学子们越是心里发堵。

    只因这些数字,没有务过农、没有结结实实去过战场,不是带兵武官的文人学子们能得知的。

    谁不知道出兵才会一劳永逸,可这里面夹杂着太多太多的事儿。

    然后罗峻熙就被在窗外聆听的祭酒大人叫走了,半天没再回来。

    听说在那半日里,祭酒大人押着罗峻熙“做文章”。

    难道罗峻熙有机会面见皇上,是国子监祭酒大人引荐的?

    没错,是这位引荐的。

    但这位大人此时很担心罗峻熙太过年轻,见皇上容易胡说八道。

    毕竟,百姓中有句老话儿讲得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他很担心罗峻熙会直不愣腾地回答皇上说,朝廷太穷,暂时折腾不起,咱赶紧务实些换取利益吧。

    虽然是事实,但是皇上也是人,是人就不乐意接受很难听的大实话。尤其是不愿意承认泱泱大国仍处于百废待兴之中。

    所以,祭酒大人头顶呼呼冒汗,默默埋怨自己还是有些冒失,早知道皇上会忽然宣罗峻熙觐见,他昨晚应该连夜拎着罗峻熙的耳朵叮嘱一番。

    然而,他此刻听到了什么?

    “皇上,以货易货,这并不是双方在做买卖,这是夷不得乱华的边疆制裁。这是对我华夏的另一种朝贡方式。”

    “皇上,此种形式该纳入四海而皆准的朝贡模式中。

    将来,东夷、南蛮、西戎、北狄都要由我华夏判定边疆秩序,这才能体现我华夏的德化天下的治边思想。”

    “皇上……”

    国子监祭酒大人长松了一口气,真能忽悠啊。

    没看皇上的表情都透着“会说话,你就多说点儿”的意思。

    大概是心情彻底放松下来,祭酒大人也有心思观察其他方面了。

    他用余光看向罗峻熙,这才发现,这位学生哪里还有学生气?俨然已是一位成熟官员的模样。

    往那一站,你会莫名忽略掉他的年轻,会注意不到他那出色的相貌。

    浑身上下倒是透着一股子,新一代年轻官员该有的锋芒和锐气。

    祭酒大人心想:科举名次,早已经没法考量罗峻熙的自身价值了。

    ……

    罗峻熙领了临时客串的外交官职很开心。

    他顾不上同窗们羡慕嫉妒的眼神,顾及不到正儿八经官员们看向他的异样眼神。

    甚至没功夫去思量提前入朝为官,一旦将北面易货的事宜谈下来,哪怕科举考不好都代表着会前程似锦。

    此时的他,只想赶快回家和左小麦分享喜事,说上一句:“媳妇,我不用靠你养了,由我来养你呀?我能领官饷啦。”

    然而命中注定般,他会被媳妇压着打,他挣得就是不如媳妇多。

    只因这日,皇上不仅决定启用了新人官员罗峻熙,而且他还机缘巧合地发现左小麦的能耐。

    ……

    女卫队训练暂时告一段落,敬惠召集许多官夫人和闺秀们一起观赏验收训练成果。

    这里面有显摆的意思。

    结果动静闹得太大,敬惠实属没想到会将她日理万机的皇兄引来。

    此时,皇家校场里,一队队女卫手持长枪,站飒得笔,黑装红颜。

    十三支女子护卫队整装待发。

    当号角吹起,烽火十三,齐齐上马,风卷尘沙起。

    马上的女子们像大雁般翱翔九天。

    当所有人都认为她们会无法完成难关时,她们总会不畏生死,频频人马合一跨过一个又一个障碍。

    而随着这一個个异常惊险的动作,外行人看热闹,满场的惊呼声传来。内行才会看门道。

    皇上应声而来,这么一瞧,他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有点儿意思。

    而随着女卫队们过关的难度升级,皇上也从有点儿意思变成很有意思了。

    他眯眼驻足看了许久,主要是看那些战马的反应,看完就命令敬惠带着驯马统领一起前来。

    当皇上发现代训统领是女子时也很意外。

    不过,当皇上又得知女统领根红苗正,女统领夫君是罗峻熙,她两位姐夫一位是朱将军,一位是他的御前侍卫杨满山时,他又释然了。这不就是左家那位上过战场的女子?

    皇上就打算给左小麦一个机会,为公平起见,先让左小麦和他的御马厩使,用一批新到的战马临时比一比能耐。

    答案可想而知,且让太多人震惊。

    战马到了小麦那里极为听话,小麦的骑术更是让许多男子汗颜,这也致使皇上在三思后,决定特殊情况特别对待,本朝开始启用女官员。

    所以左家人还没有消化掉罗峻熙要去边疆的事儿,只看,左小麦就穿着一身飞龙厩使的官服出现了。

    飞龙厩使,掌管皇上御用马匹。

    “啊啊啊,发生了啥?”

    左撇子惊喜的要乐疯了,都给他乐哭了。

    他老闺女、他的种,这回是真的姓左的做官啦。

    全家人跟着一身官服的左小麦,不停地打听道:“那你公主那面的统领不干啦?”

    小麦喝了口凉水说:“没有,我会每日下职后去。要不然拿两份官饷怪不好意思的。倒是公主让我先可着正经官职做事,她说毕竟我要是再往上升,很有可能会成为女少卿。现在那两位少卿岁数都大,就看我能不能立功坐上其中之一的位置。”

    这时候养马的可是位列九卿之一。

    而左小麦起步就是给皇上养马,飞龙女厩使。

    她所在的太仆寺衙署,论官职大小一个太仆寺卿、两位少卿,然后就是她了,她还如此年轻。

    所以罗婆子坐在俩大孙子面前,拍着巴掌是这样说的:

    “胖胖啊,蹲蹲呀,你们咋能这么有福呢。往常奶奶可不知晓啥叫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这回奶奶懂了,你们这是有个好娘啊。等往后你们长大了,谁要是敢欺负人,你们就说,我娘叫左小麦。”

    这话听的罗峻熙多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别人家都是提,我爹是谁。

    他们家孩子是提娘的名讳。

    “哎呦,小点儿声哭,可别影响你们娘看书。”

    罗峻熙觉得这话很耳熟。

    没想到后面还有更让他扎心的话。

    “奶奶已经不指望你们爹了,只盼着他这次去边境别带走你娘,别拖你娘后腿耽搁升迁。”

    “奶奶眼下有了你们娘这么个大官,谁能赶上我有福啊?我这就躺平前院,等儿媳妇孝顺就行。”

    罗峻熙:“……”

    而在以上这个过程中,朱兴德那面的虎贲营,也终于有了质的改变。

    朱兴德先赢了大伙一桌子银子和玉佩,问众人还玩不玩啦?

    虎贲营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在心里吐槽:他们头儿以前开过赌场是怎的。咋看咋觉得玩的比他们还溜。

    朱兴德突然翻脸道:“不赌就给我全体都有,滚出去,校场集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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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带金手指介绍:
左家无子,只生仨闺女。
惹得十里八村笑话:“看着吧,将来连扛事儿的都没有,让早些年不过继,该!”
村里人却不知,左家三位女婿那是有金手指的。
大女婿重生归来,别说扛事儿啦,能背着老丈人爬山溜达玩。
二女婿出意外,醒来得一带小池子的空间,喝了那水,好像能变白。就是不知猎户变白能干啥。
小女婿考完童生考秀才,每每考中,就会吸引一大型猛兽。吓的他能跑出残影来。
要说金手指都在女婿们身上,将来变心可咋整。
左家女儿们:不怕,他们不会用,离了我们就是一个死字。
多年后,左老汉感叹:啥叫金手指?其实就是牢牢抱成团。能抱团,好好过日子,你也有。
感谢封面制作者:车厘子929和清和亦然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带金手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