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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txt下载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章 光辉岁月

    “妹子,你是女的,没我们有力气,还是让我来吧。”

    左小麦用布条缠紧棉手套,用牙系紧,这样能让她长时间握紧刀把不磨手。

    闻言,摇头拒绝道:

    “不要紧的,你们身上有伤,还是先将养着吧。”

    至少要先等到血凝住:“等我干不动再换人。”

    说完,左小麦继续在最前方带路。

    她需要不停砍断拦路的树枝。

    这里有好些大树随着生长连在一起,不砍断根本过不去。

    她男人罗峻熙是负责砍断挡路的荆棘。

    好些荆棘长的和人那么高,捎矮一些也有齐腰高。

    罗峻熙需要不停弯腰砍断。。比起曾经帮他老丈人插秧可累多了。

    由此可见,他们这伙人在走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

    脚下的路,属实是硬趟出来的。

    为了甩掉身后的追兵,让那些人跟丢,让那些人意想不到他们这伙人去了哪里,眼下他们异常辛苦。

    如若单是环境恶劣还能克服。

    可是走着走着,到天光大亮时,队伍里已陆续又少了三个人。

    然后这一刻,除潘副将外,第四个伤者也终是没挺过去。

    “头儿,不用再坎树枝弄担架了,大旺闭眼了。”队伍里的石头哽咽道。

    杨满山编草绳的动作顿住。

    他没有回头,但后背僵住的姿势出卖了他的心情。

    这几个人早就被他喂过神仙水,草药膏也用上了,甚至还用了不少随身带的其他伤药,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奈何这四个人伤势过重,依旧停止了心跳。

    有被敌军砍掉一条腿失血过多死亡的。

    有被敌军的短刀捅到心口窝的。

    有被长枪扎穿了肚子的。

    有浑身上下中了七八支箭的,背回来那阵,其实就已经剩一口气吊着。

    “不算白背,没有白背他们回来,”曾大胆面色潮红,嘴唇发白,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也被伤的不轻。

    曾大胆为了安慰满山和大家别泄了气。

    他用以己度人的语气,笑的比哭还难看劝道:“落下个全尸不是吗,不会被鞭尸,还能被咱们兄弟挖坑下葬,那就能闭上眼。我,至少我在快没命那阵,盼的就是这些。我不想落在那些人手里。”

    之前,要不是有几条蛇与追兵缠斗到一起。

    后来要不是杨满山及时赶到打退了追兵,他可能早死过好几次了。

    “对!”

    石头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四处瞅了瞅,寻了一处他认为南北通风很向阳的位置开始挖坑。

    每一次给弟兄们选择安顿地点,都是由石头抉择。

    石头坚信,他选择的这些地点,明年春天花会开在这里。

    石头这一动,其他人包括瘸腿的六子全都默默跟了上去。

    他们用手中的刀、剑、协助走路的拐棍,你一捧土、他一捧土,还有人烧火化雪,用热水浇筑冻得梆硬的土地,用时不久就将第四个兄弟下葬。

    满山望着那个土堆,又想起倒在他怀里潘副将的话:“我是正规的……”

    算上潘副将,逝去的五位弟兄都是正规的。

    最开始上路那阵,杨满山受大姐夫过于优秀的影响,以及路上所见的影响,其实很瞧不上这些正规军。

    他打心眼里觉得,就你们这样的要算是正规,那难怪眼下会打仗。

    可是此刻,满山还是那句话,难怪你们是正规军,不辱这正规俩字。

    杨满山带领大家,向半路扔下的第四个兄弟行礼。

    “出发,不能再耽搁了。”

    满山的胳膊上系着一块白布,白布上是用血迹写下的潘副将的名讳。

    罗峻熙的胳膊上也有。

    临时提拔为领队的石头胳膊上也有。

    用这样的行为是想告诉那五位战死的兄弟,他们会一直与大家同在。

    大家会带着他们的名字,用着他们用过的武器,用他们剩下的箭羽,定会走过这片茫茫的白头山,走向战场,走到张大人面前复命。

    ……

    五天四夜。

    三十九位勇士,感觉这辈子都忘不了之后五天四夜的日夜兼程。

    这段经历太过刻苦铭心。

    他们到了后来几日没吃的了,没吃的就只能靠打猎。

    每次打完猎,好些人会控制不住的,先双手合十向大山忏悔一番。

    细听就能听到他们在念叨着:“不该吃野鸡的,可我们实在是饿大劲儿了,但请相信,我们一定会能忍就忍,能少吃就少吃一口。”

    左小麦、罗峻熙、杨满山是无法知晓其余人对这座大山生灵的感谢之情。

    他们根本不知道,其余人曾在心里一千一万次的感谢过山里的各种野生动物。

    毕竟没人知晓左小麦的能耐,大家也就只能往天意上琢磨了。

    啥事儿就不能细分析。

    越想越觉得要感恩大山。

    因为太神奇了。

    他们一路趟过来,夜里能找到避风避雪的山洞,这么冷的天还曾路过有活水的小溪,手伸进去还不算太冷,能让大家洗洗。

    又从来都是只闻动物叫和动物路过的声音,吓的他们一动不敢动时,却发现动物瞟着他们跑过了,他们从没被野生动物攻击,这是何等的幸运,说出去别人可能都不信。

    幸运到赶明向张大人复命,石头他们就聊过:“想必张大人会认为我们是在撒谎。有时候想说真话也难。”

    “那就别告诉他了,让所有人觉得咱们就是厉害,那还不好?”

    可是他们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和敌军交手那阵,有人看见过蛇帮忙。

    有一条老大的蟒蛇,曾帮他们干翻了一队的敌军。

    没有蛇,他们这里的人,可能会多死好多个。

    所以,当每次占了山上的便宜,猎捕了山上的野物吃进肚就会控制不住忏悔,想告诉这座神秘大山:“我们知足,我们感恩,我们不贪心,求谅解,请保佑我们继续好运常伴。”

    然后好运真就伴着了。

    谁让有左小麦伴着不会迷路,还有一位理论知识极为丰富会分析地形的罗峻熙,再加上一位执行高手杨满山打配合,想不幸运都难。

    六子的伤腿好了很多,他指着半山腰冒烟的位置喊道:“快看,那里好像有人。”

    曾大胆经过这五天四夜被人抬着走,很是休养了一番。

    又神仙水草药膏不停的补,至少不再咳血了。

    闻言捂着伤口急忙回头喊杨满山:“杨哥,快拿你那玩意儿过来看看。”

    杨满山没着急看,先将望远镜给了小妹夫,“怎么样。”

    罗峻熙一边看着望远镜,发现负责看守的人还真不算多,看来是将俘虏都拴上了。一边嘴角控制不住微翘:“应是找对了。”

    找对了,代表他们的队伍搞好了能壮大。

    还能趁此机会添置装备。

    他们的箭羽以及很多装备都没有了。

    所以这一次更要智取。

    为了观察半山腰那伙人,什么时候活动手脚出去打猎,什么时候选中俘虏带人下山,什么时间段看守的人最少,以及俘虏被关在哪里等等关键问题,杨满山这一队人硬是又在山上蹲守了三天。

    三天里,他带领两名手下悄悄下山两次,亲自探听情况。

    与此同时,张大人、李知县、朱兴德带领的一众粮队,终于到达了终点。

    酒队的成员们,那些来自游寒村以及各村各镇的农夫们,也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边境的藩镇,什么叫做真正的战场。

    张大人虎目含泪:“放粮!”

    朱兴德也触目惊心,急忙张罗着让兵士们吃顿饱饭。

第三百六十一章 儿女情长被乱世左右

    “我们已经断粮十一日了。”

    十一天时间里,是藩镇附近各城、各镇、各村百姓从自己嘴里省了又省给驻守将士送粮。

    到后来,早就没粮食了,好些兵将只能吃口百姓送来的咸菜就着水,喝个水饱。

    老百姓们还自发组织人手在寒冬时节上山,寻找一切能吃的东西送给驻守官兵们吃。

    做买卖的,更是用一辆辆手推车,推着布匹等等能换粮的物什,不辞辛苦走出很远试图和人换粮。

    关于这点,朱兴德他们在路上知道了。

    因为快抵达目的地时,驿站只是个空摆设,管是什么吃的都没有。

    倒是越快到藩镇,越是能在路上见到零零散散赶路推车的百姓。

    问及赶路人这是去哪里,本以为这些人是抱着去他乡躲兵祸不再回来的心思,可是让人意外的是,老乡们回答只是打算推着自家打猎得来的兽皮去换粮。

    要是能换得多一些,打算送去一些粮食给驻守的官兵们。。

    张大人曾问过淳朴老乡们,“还打算回去?不害怕城破吗?”

    “去哪啊,房屋田地都在这里,拖家带口去外面不好活的。祖祖辈辈又葬在这里,怎可能将祖产坟地扔下。再着,有的闺女儿子早就成了家,一家走,姻亲不走也是不成的。”

    “所以才会齐心协力想帮助驻守官兵,宁可从自己嘴里省粮食?”这些百姓瘦的啊。

    “是啊,他们不好,俺们能有好嘛。大伙能做的也就是想办法找粮食盼着打赢。早些打赢,就能少遭些罪。大人,您不知道,官兵们老惨了,为了守住这道城门,没吃没喝没药,听见战鼓响还要迎敌,那肚里都是瘪的哪里有力气。多亏了你们来啦,你们咋才来呢。”

    是啊,他们还是来晚了。

    张大人没去向百姓解释,其实朝廷早就派出粮队赶往这里。

    那时粮食还不是在永甸县所在城池征粮,是从另一个城池开仓直接粮草用船运,无奈过江时遭了埋伏,这才有了他亲自来督运陆运送粮。

    百姓们不知道这一茬,官兵们是清楚的。

    所以当看到朝廷又马不停蹄补运第二波粮草,当看到张大人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赶来,一张张经过硝烟洗涤的年轻面孔,终于从麻木变的鲜活起来。

    有好些人眼圈儿泛红:“我们就知道,朝廷不会不管我们!”

    还有奔走相告的:“朝廷送粮草啦。”

    连伤员点儿缺胳膊断腿的兵将,都试图走出来想亲眼看看。

    趴在城楼上值守的兵卒们,闻言心情激动到紧紧攥住手中的箭,感觉雪花落在头上不冷了,他们还能再多坚守一阵。

    “这回我们吃饱饭,必须去干他们!”这句,才是更多人的心声。

    主将营房里。

    六十岁老将、这次挂帅的东征大将军谭老将军,托着病体推开了仆从给的药碗,特意换上一身戎装面见户部张大人,和上一任主帅之弟李知县。

    这次见面,张大人和李知县才得知他们连败两场仗,装备损失很重,城门被敌军曾攻打过四次,差一点点就没守住。

    还知道了,朝廷特意派去的议和钦差压根儿就没回来。

    之前送去对面的和亲公主,更是没起到任何作用,生死不知。

    甚至很有可能,连上一次被委任的钱粮官、督运官都被抓了。

    谭老将军还失了犹如亲子的副将干儿子谭大洪。

    谭大洪是在战场迎敌被活捉的。

    以及,据说他那唯一爱念书的小孙子也失踪了。

    他小孙子是在回老家赶考才杳无音信的。

    如果没猜错,这是被抓了,应是想在关键时刻用来威胁他。

    而谭老将军最近身体很不好,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在听到以上这些消息才被气病的。他越想越窝囊。

    心里不是没怪过圣上的。

    自从圣上年纪大了,龙体欠安,什么事儿总想着议和。

    就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十几年时间过去,什么都给,养大了外族人的心,这一年不仅直接对我方开战,而且对待和亲公主想必都不如仆从。

    谭老将军单独留下张大人密谈,问皇上龙体如何,是否还有昏睡的病症。

    张大人面露隐忧,微微点了点头。他出来前至少还是这样的。很多事情面临着群龙无首的状态。

    圣上又不想退位,总是在清醒过后斥责太子的决定,使得太子很多情况下束手束脚,还要分心思防着其他几位兄弟,怕在圣人龙体欠安的这种情况下,被进了谗言说他篡位。

    所以战争、粮草、国计民生、甚至科举,都受了影响。

    主账里,两位身居高位的大人异口同声叹了口气,这个态度不言而喻。

    主账外,李知县见到朱兴德就咬牙切齿道:“全是龌龊手段!”

    朱兴德猜测刚才李知县进主账,是不是听说了谁的家人又被贼人给害了?

    这才让李知县是想起被害的哥嫂和侄子侄女。

    朱兴德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李知县,伤痛只有在自身才能知道那个滋味儿,只能生硬的转话题,告诉李知县自己在忙些什么。

    有种人叫朱兴德,他眼里永远有忙不完的事儿。

    他为人实际,认为长吁感叹最没有用。

    朱兴德抵达这里后,他就开始安排运粮的人手不能白待着。

    身手特别能耐的,他寻到这里的兵将让带着,让给介绍一番战场情况以及一旦开战,他们这一方如何布置。

    一句话概括就是,这些有本事的人成了正经的兵,战鼓响就要与战士们一起迎敌。

    这是一种。

    第二种是一般能耐的,属于有一身力气的,朱兴德召来一队受轻伤的兵卒以及藩镇,让这些人带着他们的人去搬运石头。用车一车车运来。

    之所以搬运石头等物什,源于他们带来的装备很有限。

    又打听一番才知道这里早就缺箭羽了,是头两次吃败仗吃的,战马损失不少,弓箭更是损失不计其数。多运一些石头,运到城楼下备着总比没有强。

    第三种运粮队成员们干的是接手伤员、不会就互相学,再接手做饭运水等活计。

    朱兴德认为最好连水都多准备一些。

    以免打不过时,敌军强攻爬城楼,用水浇城墙上,这种天气没一会儿就冻成冰。

    朱兴德和李知县正说着话呢,突然被一声“报”打断。

    副帅带着手下站在主账前等待召唤。

    看来这是有急事啊。

    此时主账内,张大人也刚和谭老将军讲完杨满山一行人的任务,以及路上出现的状况。

    所以当副帅带着手下向主将汇报敌方好像有异状时,谭老将军先看了眼张大人。

    张大人一个激灵道:“难道粮仓那面得手了?”

    要不然大军驻扎在城外,除了要下令攻打他们还能出现啥异象。

    可张大人又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说实在的,他将人是派出去了,但他抱着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那叫翻越大山,趟过原始森林生死不知。看守粮仓敌军又会安排许多人手,他派的那几十人能让那面粮仓烧起来一个半个的估么都要玩命儿。行啊,只要能造成骚乱再记住敌军粮仓地点就行。

    却没想到……:“满山,杨满山,一定是他!”张大人一个激动就站了起来。

    主账里不知在讨论啥。

    朱兴德还想着和李知县往远处走走避嫌呢,没想到刚走两步,之前进主账的副帅就带人出来了,忽然问他:“朱兴德?”

    语气里带着肯定。

    李副帅早就发现朱兴德抵达后的一系列动作了。

    刚才又听到张大人简单介绍一番“仨连襟”的壮举,他当即就猜到账外那个眼睛长的稍小、身材高大,对粮队喊话浑身上下又透着敢作敢当、慑人气魄的就应是朱兴德。

    当朱兴德终于搞懂他为啥一下子成了驻地名人,因为大家都在猜粮仓好像是被烧成功了,他的妹夫们干的。敌军应是得到了信儿。

    与此同时,杨满山这面准备出手了。

    夜间的林子里,一队人在悄无声息靠近关俘虏的石头房。

    谭老将军的干儿子、被关押俘虏谭大洪,忽然睁开了一双满是血污的双眸。

    他用杨满山昨日交给他的匕首,割断了捆住手脚的绳索。

    接着,谭大洪忍着浑身的伤痛,暗吸一口气一点点挪到议和的钦差身边:“唐大人,唐大人醒醒。”

    在墙角另一端被捆住的和亲公主,脸上也不再是麻木的表情,眼中有了异样的光彩。

    她在谭大洪去解绑其他人时,趴在地上四处摸了又摸,想摸到烧火棍帮助外面的杨满山等人。

第三百六十二章 如果云知道

    今晚是杨满山他们唯一的机会。

    因为临近傍晚那阵,杨满山透过望远镜看到,羁押战俘的主官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绑着四位战俘离开。

    战俘是被马匹托着走的,卷起一片雪沫子。

    所以杨满山认为,这是他们这一伙人唯一出手的机会。

    否则错过这次机会,等到那些人回来将会更难得手。

    杨满山猜的没错,此时战俘营里,人手确实比往常少了许多。战俘营位置处于前线和粮仓中间,一部分人接手去粮仓探听存毁情况,一部分带战俘赶往前线。

    而满山那破望远镜里看到的四位战俘是上一次押运的钱粮官、督运官等四名官员。

    这四个人被带走的目的一是想再审,想审出一些至关重要的消息,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若他们嘴还像蚌壳那么紧,什么也审不出来的话,那等待这四位战俘的命运将会被敌军泄愤用。。

    泄愤于胆敢烧他们粮仓,人头会挂起来给对面看,且会告知这不过是开胃小菜,之后才会上正餐。

    一拨又一拨的战俘人头也即将送到对面,敌军认为,就不信你们能咽下这口气不大开城门迎敌大战。

    如若这都能忍,那敬你们是缩头乌龟。之前一直没破城,敌军始终认为就是紧闭城门的原因。

    可见,粮仓被毁,敌军已打算破釜沉舟,打算进行最后一次攻城掠地的尝试。

    而此时,要说满山他们不紧张是假的。

    越接近目的地越紧张。

    能忍住,眼睁睁看着自己这方四名官员像狗一般被敌人拖着离开,根本不能营救,图谋的不过是为救更多的战俘。

    成败在此一举了。

    杨满山猫在营房后身,打了个手势。

    弓箭手立马抄起弓箭。

    随着弓箭手做好最后的准备,短刀手毫不迟疑化为鬼魅般闪向营房各处。

    “哇撒里……”刚喂完战马的敌军兵卒,还没来得及说出句完整话,突然软倒在原地。他在死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着,短刀手们涌向四处,快准狠的又解决了四位喂马兵卒。

    出营房接水洗漱的小兵,手中水盆眼瞅着要哐当落地,出身于游寒村左八爷家的孙子迅速匍匐接住。

    和左八爷家孙儿打配合的曾大胆,此时胸口还缠着伤布,但身手愈发勇猛。

    曾大胆不但一刀结果了倒水小兵,而且脑袋后面像长了一双眼睛般,一边将刚结果的尸体扶住,一边没回头又捅死了随后出来的另一名兵卒,随后用两只胳膊夹着尸体悄悄放倒在两边。

    左八爷家的孙儿身手也不遑多让,他在放下手盆后,与曾大胆同时出手也接连刺杀两人。

    “什么声?你们听到了吗?”敌军兵卒用异族语言问同伴道。

    看守战俘的另几名官兵有坐着的,有站在门口说说笑笑的,闻言没当回事儿。

    他们挤眉弄眼交流着,大致意思是:

    “你猜能是什么声音,领头今日不在,弟兄们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自然是排号在玩了。哪像咱们几个这么苦逼,还要死守着里面这几位。”

    “是啊,咱们今夜当值,都不如喂马的和伙头兵。听说他们忙完也准了提裤子去排号。机会真是难得啊。”

    从这些话里就可以听出来,今夜算是老猫不在家,耗子上房扒。

    平日里,虽然这处是战俘营,但是首领在,大家不可胡来,毕竟这里关的都是有用的俘虏。

    退一步来讲,即使玩女人,也排不上他们这群大头兵。

    可这不是“老猫”不在家,那么大家一起玩,在全都分杯羹的情况下,就算领头回来知晓了也会法不责众。

    这也是他们认为机会难得的原因。

    这几位说着说着,话题忽然转向了要是你不当值,你选择玩哪个,是那几位女人,还是那细皮嫩肉的男人。

    有人立马意淫着回答道:“自然是女人,炕上那几个,到时老子摸着一个亲一个玩一个。”

    说到这,像不甘心似的还啐了一口:“可惜不能碰这屋里的公主,要留着这公主在城口前**。”

    只有这样,公主被强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你给提前整麻木了不挣扎了,就刺激不到对面了。

    到时留着在大军面前找十个勇士轮一圈,就不信对面城楼无动于衷。

    敌军坚信,只要对面开城门迎战,就可以铁蹄踏平中原。

    “要换作是我,我就享用那男的。”

    听说那细皮嫩肉的男人身份不比公主差,是对面谭老将军最小的孙儿。谭将军年轻时被人号称战神,那威名都传到他们外族这里,将战神的孙儿压在身下骑上一骑,想必那滋味比玩公主的几位侍女以及李将军的幼女还要刺激。

    几人凑到一处,越说越热闹,说话的过程中还带着淫笑。互相摩拳擦掌的打趣,或许后半夜换班能轮上他们。

    而杨满山等几人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满山迅速扭断其中一人的脖子,又用长枪扎透另一人的胸腔。

    石头在一边和两位敌军兵卒扭打到一起,以一敌二,拳脚功夫却丝毫不弱。

    随着这处展开搏杀,关着战俘的门被左小麦打开。

    第一个爬出来的就是谭老将军的义子谭大洪。

    谭大洪身上多处骨折,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旁边营房有上百官兵,快去那里。说完捡起遗落的长刀,支撑着自己硬是站了起来。

    他要再次站起来挥剑。

    他是皇朝武将,文死谏武死战,马革裹尸才是他的宿命。

    他宁可今日战死,也绝不做俘虏让敌军拿他威胁义父。那样的话会是他的耻辱,死都闭不上眼。

    随着谭大洪,第二个趔趄冲出来的是议和文官唐大人。

    唐大人一开口还往下流血,明明是走一步晃三步的身姿,但这并不影响唐大人想撑住这口气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唐大人走不了陆,干脆以爬的姿势一口咬向敌军的小腿。

    这一口下去,愣是让他活生生撕开一块肉。

    唐大人含着血泪,脸上却是笑的表情,他想起二十年前圣上和他还都年轻那阵,圣上曾笑骂他铁齿铜牙。

    这次,他想对圣上说,他是真的铁齿铜牙。

    唐大人又去生扑另外一位敌军,“保护公主,公主快逃,快逃。”

    然而公主没逃。

    此刻的公主,丝毫不怕羞的将裙角掖在腰间,她只剩一个想法。

    她不要缀公主威名。

    何为公主,这是宿命。

    活着时,她能为自己国家和亲,如若今日就是死期,那她就用公主身份以身作则告诉这些猛将,她会冲在前,不后退,让这些来营救的勇士们清楚的知道,无论生与死,公主都将与他们同在。

    公主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手中的烧火棒并不能起到杀人的威力需要换个武器,只知上脚猛踹,不停用捡来的树枝抽打敌军兵卒。

    她想能帮一点儿就帮一点儿。

    直至她看到另外一个和她身高差不多高的“男子”,在用绳子勒紧敌军脖颈拖拽着走,公主这才反应过来还能用肋的。

    公主一把扯开裙带,毫不迟疑奔向那名“男子”,帮着同伴男子一起肋敌寇的脖子。

    没错,这名“男子”就是左小麦。

    所以左小麦和公主合力勒死手中敌寇后,公主本能地就跟上了小麦。

    而以上发生的场景,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

    在连续暗杀十数人时,难免闹出动静。

    说时迟那时快,当营房里更多的敌寇听到动静纷纷抄家伙涌出来时,六子喊道:“放!”

    只看涌出来一批敌寇,就被六子带领的弓箭手干倒一批。

    丛林里闷了这么多日,三十九人还要靠猎物饱腹,他们可不是白待的。

    这些时日,大家不仅手上功夫猛涨,而且还在杨满山的带领下制作出不少木箭头。

    现在那箭头都燃着火,敌寇们身上的棉衣棉裤迅速被点燃。

    被烧着的敌寇们本能的在院子里打起了滚。

    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十多位从房顶上落下来的“鬼影”,直接破窗而入近身搏杀。

    让你们这些怕外面箭羽,打算缩在屋里的也不能活命。

    敌寇们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有小二十人没提上裤子,正排号看着解馋呢,甚至有十多位还在炕上撅着就被突然冲进来的人用刀致命。

    人一多,屋里就显得狭小。

    窄小的屋子里登时乱成一团。

    有幸跑到外面会被箭羽射死,留屋里的会被破窗而入以及破门而入的杨满山手起刀落砍死。

    不过,满山还是一时不察受伤了,他是为救炕上赤裸的男子左胳膊被划伤,血液顺着手指往下流。

    之所以受伤,一是敌寇里也不完全是酒囊饭袋,里面一定有身手不错的。近身搏击又是最危险的,别说受伤了,大多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二是因为他分了心。

    因为他恍惚听到小妹从旁边屋里发出危险的声音。

    左小麦是被公主连累的。

    左小麦感觉到怀里的蛇在扭动,似是在暗示另一边柴火房里藏着人。

    左小麦放轻脚步,还没等有任何动作,公主忽然在身后被冒出来的敌寇锁住了脖子。

    小麦反应还算快,准确地说应是小花蛇反应够快,在敌寇刚锁住公主脖子那一瞬,在察觉干完公主还要对小麦冒犯时就出手了,可惜小花蛇在咬伤敌寇时顺便将惹祸的公主也咬了。

    “快,吃上这解药!”

    没人比小麦更了解小花的毒性有多强,她不敢耽搁救人。

    公主嘴里塞着药,却在这时猛的瞪大眼睛,死死瞪向小麦的身后。

    左小麦不用回头就知道完了,她应是要被抓了,屋里还有别人。

    小麦只来得及冲罗峻熙和二姐夫的方向喊一嗓子就被制住。

    然而,让左小麦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公主嘴里的解药噎在嗓子眼里就扑了上来,死死地抱住敌寇的腿啊呜就咬了上去,咬的敌寇一个趔趄,同时用脚尖乱扑腾将遗落的短刀踢向远处,在牙齿要断了前才松嘴且凄厉喊道:“想想你父母!”

    小麦这才发觉,合着屋里除了这两位敌寇还有个人。

    李知县的侄女,才十二岁的女孩儿最初木着一张脸,赤裸裸躺在柴房地上,好似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

    但这一声“父母”,十二岁的女孩儿机械般动了动脖子,看向了不远处的短刀。

    所以左小麦都没来得及找机会再放小花,她身后的敌寇就轰然倒下。

    公主是先咬敌寇腿脚,给那敌寇的大脚趾咬断,随后趁着十二岁女孩儿突然猛扑上来,准确无误扎中敌寇后背致命位置倒下时,又用裙带子死死勒住敌寇的脖子。

    而十二岁的女孩儿更像是疯了一般开始一刀刀猛扎。

    眼前浮现父亲战死,母亲受辱而死,才几岁的弟弟被祸害死的一幕幕:

    “我要杀了你,我要和你们拼了,我要杀了你!”

    似乎随着这一刀刀,之前如行尸走肉般的女孩才重新活了过来,她活着就想为父母报仇,如若他们能看到。

第三百六十三章 看那东南西北风吹着不同的脸孔

    “别杀啦。”

    左小麦一手抡起柴火房里的半袋子粮食扛在肩膀,一手去扯住李知县的侄女,让别再和死人较劲儿。

    奈何李知县的侄女李青青已经成疯成魔。

    她对糟蹋她的这些敌寇恨之入骨,恨不得剁成烂泥,恨不得与这些人同归于尽。

    小麦顾不上从肩膀上掉落的粮食和外面乱糟糟的景象,扑向李青青,摇晃着李青青的肩膀怒吼道:“听话,活着要紧,你是想让我们陪你死吗?快把他这身衣裳穿上!”

    真是要气死她了。

    遗落在柴火垛上的棉裤,敌寇身上沾满血迹的衣裳,李青青本人的两只绣鞋,东一只西一只散在角落,那鞋还不是棉的是单鞋。

    小麦已经不指望李青青主动穿衣裳了。

    她扯过死尸就往下扒衣裳,给那死尸扒的溜光,扒完就强势的将这几样往李青青身上胡乱套了上去。

    大概是小花蛇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似是在不满李青青给小麦添乱有些气咻咻的。也可能是小麦骂的那几句话起了作用。。

    李青青虽然没有主动去套那些衣裳,但是也僵硬的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伸腿就伸腿。

    在小麦看来,终于将这位“小祖宗”伺候明白救了出来,刚要松口气,没想到……

    “那个呢?”

    是啊,咋就眨眼的功夫丢个人,公主呢。

    此时,公主扛着个面袋子正与人厮杀呢。

    公主倒是个聪慧的,看到小麦在这种时刻还不忘顺点儿粮食,猜测到这批猛将定是缺吃少喝,逃亡的路上也不能缺这东西。

    所以她在出柴房前,捡了小麦遗落的半袋子粮食趔趄地背在了肩上。

    却不想出门就遇到唐大人正抱住敌人腿脚死死不撒手,敌寇前胸中箭,正要一刀朝下扎死脚边的唐大人好逃离这里去送信儿,公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肩上这半袋粮食抡圆了胳膊挥向敌寇的脑袋。

    敌寇那脑瓜子当即就被抡的嗡嗡的,高大的男人摇摇晃晃回头看向身后的公主,眼看着就要倒下。

    可是即便这样,公主也不解恨。

    因为粮食袋子没系严实,她好不容易背出来的面粉全部像仙女散花般撒向空中。

    所以公主就不干了。

    四周飘着面粉,公主猛的一伸手,再伴随着她嗷呜一声十阴白骨爪挠向了敌寇的脸。

    左小麦带着李青青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公主正骑在一名敌寇身上不停抓脸,给人抓的像血葫芦似的还不撒手,恨不得给挠成肉丝才罢休。

    而唐大人呢,他可能是之前被审讯受了重伤,站是站不起来了,干脆趴在这位敌寇身边,正用敌寇掉落的刀像砍竹子似的,给对方的腿砍的一节一节的。敌寇的右腿已经三节了。

    “停下,快停下,全都随我走。”

    哎呦,天爷啊,这仗混乱的,左小麦只感觉她都要操心坏了。

    这些“俘虏”要帮助他们干死敌寇的意念太过强大。

    早知道她就不接这个任务了。

    小麦的主要任务就是将这些“俘虏”先送上战马。最好先将他们送走。

    而敌寇的战马,又是彪悍的异族人驯的,那一般人的话,马厩里的战马不会听。这活就只能小麦干。

    所以杨满山让小麦就负责偷马,运人,还要将他们事先藏好的行李一并绑在马上带走。

    如若条件允许的话,最好左小麦能再超额完成顺手截些敌寇口粮让马驮着。

    左小麦硬是从敌寇身上扯下公主,又去架住趴地上起不来身的唐大人,嘴上喊着李青青快来帮忙扶住唐大人。

    小麦不仅要一路喝令这几人都跟住她,不准再去报仇,而且还要扯破喉咙喊道:“六子哥,别射箭,是我啊。”

    不提醒不行,这几个人相等于要横穿遍地尸体的战场,才能来到马厩。

    没想到还巧遇了四名慌里慌张的敌寇小兵。

    这几人的藏身位置居然和小麦等人离的很近。

    这就很棘手了,六子要想射死这几个小兵有可能会误伤到小麦几人。

    不射死吧,瞧瞧小麦那几人,整个一老弱病残,很有可能被那几位抓去挡驾。

    “皇军让你们投降!”

    小麦忽然吼了这么一句,吼完接着从怀里掏出小花儿,让小花蛇盘坐在她脑袋上,瞪着大眼睛冲那几位小兵呵斥道:“看见没有,它剧毒,告诉你们啊,别轻举乱动。要么投降,要么别动。”

    其实小麦都不记得自己在说啥,她就知道要利用毒蛇现身的震慑以及说话的空档,赶紧地扶住唐大人,扯住公主和李青青加快逃离这里。

    只要能躲开这块地方,别去不自量力主动较量,其他的事情在房上、树上、院子里蹲着的弓箭手就能解决。

    啥叫任务?什么叫分派到每个人身上必须完成。

    说白了,她得听杨头儿的。她的主要任务就不是杀敌寇。

    瞎干一些不该干的,忙乎用毒蛇去杀人,然后自己的活没完成,那叫拿他们三十九人小分队杨头儿的命令当儿戏。回头二姐夫会骂人的。

    还别说,那四名敌寇小兵真就没置死地而后生扑向小麦几人。

    主要是他们不了解左小麦在队伍里的地位。

    怕藏在院落里的弓箭手被逼迫到一定程度,连同左小麦几人和他们一起射成筛子。宁可射死自己人也不会放过他们。那还不如趁着小麦几人的遮挡,快速往山上转移去送信逃命要紧。

    所以说,虽然杨满山的战略计划布置很紧密,但是面对驻守人数比较多的敌寇,又是在夜间作战看不清会有遗落,又要救人质,还是让零星敌军逃了出去。

    而且这零星敌寇,还用驯养的野鹰已放出求助信号。

    为啥如此肯定呢,因为负责做别的任务没有参与暗杀行动的罗峻熙有看见那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不,准确地说,是那鹰看见了他才露面。本想叼他脑门一口的,奈何有红布。

    而罗峻熙也有色厉内荏恐吓道:“你给我下来。”

    人家没听,并且一个闪身躲开了他射向空中的箭羽。

    罗峻熙就很丧气,很着急,这要是他媳妇在就好了。

    如此,可见他们这一方不能再恋战了。

    罗峻熙也放出信号,用块红布捂住自己心口,无视野狼盯向他绿油油的目光,故作淡定地对早先媳妇准备好的狼下令:“你叫,叫。”

    “嗷!”

    杨满山听到狼叫声,立马按照原定计划执行:“撤。”

    六子用箭羽掩护满山等人撤退,自己也开始慢慢后退往外撤了。

    在全部人员即将要撤离时,对手下命令:“点火。”

    可见满山他们的计划是打算离开时,要一把火点燃这里。

    与此同时,左小麦已经连续拍打马屁股,几匹敌寇战马冲了出去。

    战马上拉着唐大人、曾大胆夹着抱着两名奄奄一息的公主侍女。怕战马不够用,四人勉强上了一匹马。

    曾大胆的后面是石磊圈住谭老将军的小孙儿。

    谭老将军的小孙儿连个棉裤都没有,只身上临时披件棉袄,下面是光着的,也没有鞋。这种天气迎风雪骑马冻都会冻死。石磊只能边驾驭马匹,边扯开绑在前方的行李包吼了声:“先用它御寒,抱紧。”

    杨满山是带着谭老将军的义子谭大洪骑一乘。谭大洪过于勇猛杀敌,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已经坐不稳了,全靠杨满山驾住他。

    左小麦在绑好紧急从敌寇营里顺出的粮食后,示意咱们的人赶紧拉着行李粮食离开,也上了马。

    左小麦的前面是李青青,身后是公主,仨人一骑用一根绳子捆住,怕李青青和公主不擅骑射掉落。

    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队员,两三人一骑,到了后面马匹不够用,甚至要四人挤在一匹马上,纷纷纵马离开。

    左小麦握紧缰绳的手,却越收越紧。

    因为她知道,这代表着她男人的危险时刻要来临了。

    罗峻熙不清楚媳妇正在担心她,还担心的不得了,很怕他有什么闪失。

    他要是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劝左小麦:“那咋能是危险时刻呢,媳妇,那明明是高光时刻。”

    不信你看着。

    罗峻熙在火光燃起的那一瞬,红布收了起来,然后就像穿越火线一般冲进了敌军院落。

    他左躲、他右闪,他不仅能跑出S线让火苗子燎不着他一丝一毫,而且他还能让身后六头大野猪碰不着他身。

    野猪们疯了,它们的目标只有罗峻熙。

    一切敢于阻挡它们追赶罗峻熙的人,都只有一个死字。

    院落里要去救火抓人的敌寇们本就乱糟糟,忽然蹿出个罗峻熙,罗峻熙又带着六头大野猪横冲直撞,使得这院落更是乱成一团。

    马厩倒了,被野猪踏平的。

    院落里的地面出现大坑了,那是被野猪们跺脚凿的。

    敌寇们死的死伤的伤人数更多了,因为野猪们嫌弃他们碍事儿,干脆像铲车般一顶就顶出去一大片,甩的这些敌寇们四脚朝天、口中吐血。

    轰隆一声,石头房子倒下一角。

    可以说,凡是罗峻熙跑过的地方犹如灾难现场,他就这么一路四处惹祸,利用野猪群将战场再“扫荡”一遍,一路脚下像踩着风火轮般跑了出来。

    六子干脆倒坐在战马上,用两腿夹住马肚子,伸手示意罗峻熙上来。

    “快,手给我。”

    六子很担心罗峻熙。

    他是特意最后一个走的,特意单独骑一匹马放慢速度,为的就是能接应罗峻熙。

    终于啊,终于让他等来人影了,他能不急吗,早早就伸出了手。

    可你猜他听到了啥?

    罗峻熙什么都顾不上说了,只来得及冲六子喊了句:“不用。”

    然后就不过片刻啊,腿没刹住闸的超过了六子。

    六子看眼从旁边一晃而过的罗峻熙,又看眼吭哧吭哧追出来的野猪群,一边急忙驾马逃离一边喊道,“等等,我用啊!”

    而罗峻熙的回答像带着回音,响彻在这上空:

    “我站不住啦啦啦……”

第三百六十四章 百战成诗

    黎明破晓之际。

    当敌方援军赶来,却怎么也寻不到杨满山一行人的踪迹。

    正可谓,山回路转不见人,雪上空留马行处。

    气的这些人叽哩哇啦破口大骂,并且为以示军威,还当场斩杀几位懈怠当值的手下。

    ……

    同一时间,如银一样的山谷里,晶莹剔透的白雪间盛放出一朵朵鲜艳的红花。

    那红花是由血迹制成。

    三十九人中有十二人受伤。这十二人基本上全是与人近身搏斗的前锋。

    杨满山舔了下干裂的嘴角,捂住受伤的胳膊。

    杨满山的受伤,对队伍来讲是个重大打击。。

    这关乎到如若养不好,杨满山将再不能两手使刀剑,更影响往后射箭的准确率。

    曾大胆是新伤旧伤加在一起体力不支,才来到洞口就倒地吐出一口淤血。

    石磊的肩膀也挨了一刀,还是伤在右肩膀上。

    连六子的左腿旧伤也崩裂了,血迹染湿了他的裤脚。

    更不用提救出来的这几人,身上的伤比他们更重。

    唐大人都不想活了,他在马背上那阵多次提出:“扔下我吧,你们跑。”

    所以在明知后面有追兵的情况下,这一行人也决定冒险一回,不能再着急逃跑了,暂时寻一处山洞落脚。

    当别人能稍稍休息一会儿时,杨满山、左小麦和罗峻熙却要忍受寒冷再次离开山洞。

    左小麦和罗峻熙需要负责将痕迹消除。

    左小麦让山中动物帮她看着。

    如若敌军追到这里,帮忙给她送个信儿。

    又看到敌寇派来的野鹰在空中盘旋,这回有媳妇在身边,罗峻熙算是报了仇,那野鹰直接被他媳妇给扣下了,他趁机揪掉了几根毛。

    他媳妇还很后悔地表示:“你说咱咋就没想到这个,早知道咱也能提前训个鸟,现在是不是就能联系上大姐夫了?”

    俩人边研究着回头到家,怎么能将金手指的好处用到最大,边又去忙乎消除马蹄子的脚印。

    事实上,这俩人还没意识到,他们夫妻俩的金手指已经在悄悄升级,由最初指定的动物,到眼下其他野兽也会给点儿面子听话,不会骚扰。

    而杨满山是以寻找食物水源的借口出来的。每次到达新地点,都是由满山出来熟悉环境。

    此时,杨满山比照罗峻熙和左小麦要回来的早一些。

    他脚边摆放着一窝野兔子和四只野鸡,手上正化开一块冰。

    没人知晓,这些食物其实并不是领队猎的。

    咋回事儿呢。

    左撇子特意借二闺女的嘴对杨满山嘱咐过,自从家里有了倒动进仙境的那些粮食,手头宽裕不少,家里真不差那点儿野物钱。让杨满山缺吃的就进仙境取现成的。毕竟这也叫全队人一起努力才能白得这些粮食。

    咱不能告诉别人这码事儿,给大伙花点钱买点儿野物添补肚子却是应该的。

    当然了,队伍里其他人要猎就猎吧,撒谎总要半真半假才能让人信服。总不能别人出去猎,咱也白给。

    但满山就算了,轮到满山这个领头的要以身作则出来寻食物时,女婿只需要进空间歇一歇吃点儿热乎的,然后掐着时间在出去前,拎一些野物说是打的就成。

    杨满山知道,说一千道一万岳父归根到底这是在心疼他,宁可花钱也想让他抽空多歇一会儿。担心他为猎口吃的再多受伤。

    至于满山手上的冰坨子也是由神仙水制成的。

    杨满山会在进空间吃口饭、包扎伤口前,早早将神仙水拿出来让罗峻熙给冻上。

    等到他在仙境里吃饱喝足出来,再抱着一大块的冰坨子回去。

    没办法,小妹引路不可能在次次歇脚时找到活水。能每次找到遮风避雪的山洞就够神奇的。

    没有活水,就没法寻到借口让大家喝神仙水,没法让大家将神仙水装进水囊里补充体力。

    冰坨子不打眼,大伙以为是随便凿的。

    “来,水囊给我。”

    “每个人都喝上一些热乎水,先暖和暖和。”

    杨领头依旧还是那副话不多的样子,给大家分完了神仙水,又开始依次检查队员们的受伤情况。

    他们必须要尽快养好伤,毕竟人手太少,一人要抵四五人用。

    杨满山在检查到谭大洪时,正打算动手将谭大洪的几处骨折处用木板固定住,旁边忽然有个声音提醒道:“不能那么绑。”

    说话的人是谭老将军的小孙儿谭明荃。

    杨满山看了他一眼。

    谭明荃不躲不避:“我略懂一些,如果你信我的话,我来。”

    如若罗峻熙属于读书人中比较喜爱看杂书的,给他一本母猪产后护理的书籍都能看的津津有味,那二十二岁的谭明荃就属于除四书五经科举书外,偏好医术。

    要不是怕家里不同意,他很想这一生悬壶济世,连太医院都不考,就在百姓间行医。

    负责出去劈柴、寻木板的几位队员闻言,忍不住面面相觑。

    倒不是怀疑谭明荃在胡说,而是这一路逃亡下来早就发现,这人一直像个活死人似的不吭不响,比起其他几位“俘虏”像是没有求生意识似的。

    没想到,忽然就开口了,还提出要帮忙。

    杨满山没去鼓励谭明荃你这样就对了,不枉费我们费力给你救出来。

    闻言只扔下句:“往后伤员,全归你管。”

    说完就离开了山洞。

    等再返回时,杨满山扔给谭明荃一件用各种小兽皮拼接出的坎肩,以及一包剩余伤药。

    谭明荃发现这伙人好像永远很有心气儿,甭管境况有多么糟糕。

    “小妹,你可厉害了哈,你猜这袋子装的是啥?”

    左小麦身上围着兽皮,和罗峻熙前后脚进洞就听见了这话。

    她反问道:“不是粮食吗?”

    “是盐巴!”

    山洞里的队员们,以及在洞外正捡柴打柴卸行李的众人,闻言立马发出欢喜的惊呼声。

    最近这些时日,他们嘴巴都要淡出个鸟啦。

    冷了,可以用火堆取暖,饿了能打猎,没武器可以在杨头的带领下自制猎人武器,但想给食物抹点儿盐巴太难,这山上没处可找。好些时候全靠喝动物血。

    左小麦听了也很开心,她当时又要拽人又要拽马,能顺手牵羊点粮袋子都很难,自己也没想到能误打误撞收了敌寇的盐巴。

    “今儿烤肉,二姐夫,就让大家抹点儿盐巴吧。”

    满山比了一个可以的手势,大伙肉眼可见变得更高兴了。

    小麦看眼横七竖八的伤号,又指挥罗峻熙用他们剩下的那点儿米给伤员煮点儿粥。

    罗峻熙身上背的那点儿米啊,总是“有那么点儿。”反正谁也不会翻他行李。大多数时候,别人也都喝不着,都是谁受伤谁能喝点儿。

    罗峻熙应下,扶着六子坐在火堆前,陪他一起煮病号饭。

    俩人还说说笑笑的。

    六子说:“你小子可真能跑。咋感觉比以前还能跑了呢。”

    “你没发现你也比以前劲儿更大、身体更好了吗?”

    “那对,我要是腿上没中箭,我跟你说,就昨夜那场,我一人就能干死二十个。”

    说话的空档,有人拍罗峻熙和六子肩膀打招呼道:“俺们几个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摸到点儿野鸡蛋。”

    基本上,甭管谁要出去干啥,只要满山不在场,他们就会和罗峻熙、六子以及左小麦打声招呼。而这并不是为给谁面子。

    都这节骨眼儿了,说句不好听的很可能有今天没明天的,哪有心思琢磨将来的事儿。

    这是一种信服,是这几位一次次总是展现出非一般的能力。

    公主坐在山洞最里面,就有看到这一幕。

    她一边轻声安慰身边的两名侍女。一共六名侍女,死四位,只剩下身边这两位。一边观察从逃出来后的一幕幕。

    看到左小麦拿着棉被朝她走来,公主问了句废话:“你是女的?”

    小麦笑了下,回答道:“是的,殿下,之前不知道您是公主,多有得罪。”

    敬惠公主微微摇了下头,没有得罪。

    她很感谢营救队伍里有女的。只是很吃惊小麦洗干净脸后,原来如此年轻也很是美貌。

    “我这两名侍女,衣裳……”敬惠公主一次都没有称呼过自己为本宫。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公主身份时,她主动提出请诸位勇士不必拘束,就将她看成是普通的一员就成。

    此时,敬惠更是打心眼里紧紧依靠左小麦。所以什么事情只能向小麦提。

    左小麦没让公主再说出难堪的字眼,比如没衣裳穿,没处清洗,没伤药擦一擦。

    小麦先用棉被裹紧正处于发热昏睡的李青青,安顿好了李青青,又递给公主侍女一床被子道,“裹紧,和殿下一起随我来。我已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就是得蹲着进去,那里备好了热水。”

    敬惠公主心一暖。

    而两名侍女也尚算坚强,她们从再次见到主子就想开了,能活着比啥都强。目下的境况容不得她们为其他事伤感,不如先护好主子,也尽快让自己能帮上这些勇士的忙,别成为队伍里的累赘。一旦成为累赘,公主活命的机会就会少一分。

    所以当她们收拾好自己后,就急忙向小麦提出:“左小姐,我们能帮您做些什么事儿,对,我们帮您做针线吧。”

    小麦是真想让这些人都好好睡一觉的,无奈于咋可能呢。

    像六子哥等人在带伤清点武器、磨刀剑,一边养伤一边坐在火堆边盘点。

    没受伤的已经随二姐夫出去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

    罗峻熙是带人出去,趁没黑天前制作爬犁。

    不制爬犁不行,这么多伤号,不可能骑马带着。马匹不够用不说,载伤员骑马遇到敌情也没打拉弓射箭。

    她自己也是困的不行,人困马乏在坚持做衣裳。

    不做不行,多了这些“俘虏”,少了好些御寒的衣物。

    这些“俘虏”被敌寇抓起来时还不是冬季。

    左小麦将一些小块兽皮和靰鞡草交给两名侍女,“用这些先做几双鞋,做御寒帽子面罩手套。这都是给你们准备的。”

    有了这两位帮忙,左小麦就去拆麻袋了,将从敌寇那里弄来的盐巴袋子和粮食袋子空出来,她连从空间拿,再加上自己拆,这些麻袋片子能制出几件外衣。

    但这根本不够。

    左小麦一边翻捡着物什,一边在心里算着。

    今晚吃的兔子皮,在这停留两日去掉吃的,会剩下的动物皮,实在不行就只能想办法去猎几只羊,到时除了兽皮制衣,拔下来的野鸡毛鸭毛羊毛全部当芯用上。

    等到大家赶路之前,再拆那仅剩的两条棉被,谁也别盖了,用棉被做衣裳捆身上,正好能轻装上路。

    小麦听到外面有队员回来的声音,心想:嗯,搞不好她今儿后半夜也不能睡觉,因为只有等到队员们睡着后,她才能缝补那些人被砍破的衣裳。

    后半夜,小麦手里还攥着石头被砍坏肩膀的棉衣,却靠在墙壁上睡着了。

    敬惠公主却醒了,她醒来就踹醒十二岁的李青青。让一起接过左小麦班,继续做针线活。

    敬惠公主认为自己不是心狠,她知道李青青的遭遇。

    可是她更知晓她们这些人没空自怜自叹。

    这里谁又不可怜呢?

    你看看那些重伤员,正在奄奄一息间挣扎。

    你看看那些被敌寇砍坏的衣裳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那些血迹似在告诉你,他们为这场战役、为救出她们已经至少一天一夜没合过眼。

    你再看看那些受伤的勇士,脱掉这破棉衣只能几个人盖块麻袋片子御寒。

    看看着一洞人仅用两个火堆取暖。

    因为没处再放下火堆了,大家只能侧身睡。

    李青青起身时,发现自己原本穿的敌寇衣裳已被换掉,换给队伍另一名男队员,这事儿是左小麦干的。

    这一刻十二岁的姑娘,觉得左小麦之后让她干什么都行。

    所以李青青一边使劲抹掉眼泪,一边放轻动作取下左小麦手中未缝补完的衣裳。

    一位公主,太子殿下的亲妹妹,一位将军之女,带着两位侍女一直缝补到天亮。尽量节省着多做出一件棉衣。

    两日后。

    这些重伤员们,终于全部退热趟过鬼门关。

    谭大洪醒来就对杨满山说:“一路向东。”

    多了缝补衣裳的,多了能煮饭的,多了位队医,这又多了位向导谭大洪。

    并且谭大洪提出:“如若给我一只鹰,我还能驯出向义父秘密送消息的。”

    左小麦就给了谭大洪一只鹰。

    她会训,但她不知道让鹰往哪飞,怎么个飞法,谭老将军才会注意到这是自己人来送消息。

    又一日后,玉立雪山间出现一小支队伍。

    这支队伍有各种交通工具,有用马匹拉着的爬犁车,有单骑马的,还有四人骑着野牛。

    这里不得不单独提一下野牛,合着家里的黑虎阿牛发源地在这里。

    罗峻熙在山上见到野牛影子那一瞬就激动了,扯着六子哥就开始跳起了斗牛舞。六子差点儿为斗牛又将伤口崩裂。

    所以不是谁都能骑黑虎阿牛的,只有杨满山、罗峻熙、左小麦和六子在骑牛。

    这伙人,一路东行林海间。日日赶路盼着与大部队汇合。

    与此同时,城楼前,我方兵将正被敌军连番叫骂。正在上演辱杀四名俘虏官员的戏码。

    谭老将军头盔上的红缨迎风飘起。

    朱兴德和李知县也换上了盔甲。

    真正的大战,即将一触即发。

第三百六十五章 虎!虎!虎!

    保卫家乡,还太平日子。

    由民间百姓们自发组成的队伍,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石头、草药,能捆绑伤处的布匹。

    你就说你们还要啥吧,只要我们有,你们尽管开口。

    保卫家国,寸土不让。

    朱兴德忙碌数天,召集来一批又一批的民间勇士和猎人涌向边疆。

    这些人换上死去兵卒的战服,认真向正规军取经如何守住城楼。

    而正规军们是下了城楼,接过盾牌,准备出城迎战。

    他们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

    保卫同胞万万千。

    年迈的谭老将军,站在大军前号令:“辉煌战绩谭家军,不负威名四十年。。谭家军,有决心迎战吗?”

    “请战,请战!”排山倒海的应答声,毫不犹豫直冲云霄。

    一张张鲜活的面孔端起手中的酒碗,敬向重新冉冉升起的谭家军军旗。

    对面的敌军也听见了,在敌军还没闹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城门大开了,号角吹响了。

    一列列飘扬红缨的谭家军,出城迎战。

    最大的那面谭家军正红色军旗,再次飘扬在雪山临海间。

    那正红色,犹如曾经逝去的每一位谭家军英魂。

    随着城门大开,隆隆沉沉的脚步声响彻在山谷间。

    这脚步声,也如万顷怒涛在拍打群山。

    谭家军每跨十步就会向敌军大呵:

    “战,战!”

    “杀,杀!”

    两翼骑兵举着长矛率先出征。

    朱兴德感觉这一刻好像有热血在往他头上涌。

    他脑中全是对面敌寇在大骂中原人如何窝囊的污言碎语。

    以及那四名官员被凌迟、被剥皮,被长棍挂着人皮向他们叫嚣的景象。

    所以朱兴德作为两翼骑兵中的一员,也是其中一翼的其中之一领兵者,他举着虎枪,毫不犹豫对着敌军将领的脖颈就迎了上去。

    紧随其后冲上去的是二柱子。

    当朱兴德差些让敌军侧前锋扎到耳朵,多亏有神仙水加持让耳力和身体变得极好,他在侧身驱马间险险躲过那一瞬,二柱子急了,敢几个打一个,欺负他哥没护卫呢,二柱子忽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敢伤我哥,先要和老子大战这三百回合,谁先撤,谁孙子!”

    柱子一手摇着大铁锤,一手大砍刀:“孙砸,你柱子爷爷来也!”

    与此同时,朱兴德也为护住柱子,开始清扫周围人头,骑马奔过抡起虎枪就是一个人头,端的是英勇无比。

    正可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两匹战马齐头并进,你杀左,我杀右。

    后背只给最信任的兄弟。

    李知县眼睛发红,现在应该叫李副尉了,他刀剑不行,但却是最先学会用谭家军战车的人。

    谭家军的箭羽战车极为有名,杀伤力很强。

    李知县推开了死去兵将的位置,正指挥方向喊道:“放,放!”

    成千上万的箭羽,射向黑压压的敌军,我方正试图用战车压制住敌军如潮水般的攻势。

    马蹄卷起尘嚣,两方对垒的厮杀声不断。忽然从城楼方向传来接连不断的轰隆巨响。

    那轰隆声,是一张张带钉子的木板倒塌的声音。

    也就是说,我方在出城迎战前就已决定,由钉子木板硬生生在城楼去铸成一道“护城河”,以防敌军进城。

    这道河,更是代表着谭家军的决心,他们只能前进,没有退路。

    想退回去,会被钉子扎死。

    他们迎战也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只能战死,绝不投降。打不退敌军,就不会回城见家乡父老。

    随着这些钉子木板放倒的声音,战场上的谭家军们更加不惧生死。

    “杀,杀!”喊杀声震耳欲聋。

    他们明知道比起敌军,没有战马是最大的弱处。

    但谭家军们仍觉得没有什么是人海战术不能击退的,能击退的,只有人心。

    所以此时战场上,一批又一批头上飘扬红缨的谭家军倒下了。

    下一批更多的谭家军,会捡起英魂盾牌和手中长剑继续前行。

    或许是这份壮怀激烈魂不灭震撼了天地,或许是只要同心协力真的就能创造奇迹。

    就在两军对峙进入焦灼状态,双方死伤都很大时,敌军的侧后方,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在敌军的这个方向,突然出现一支奇装异服的队伍,造型犹如野人一般出场。

    这支队伍,忽然从山上疾驰而下,各种催促战马和野牛声不断响起。

    还有两个马爬犁车带着车厢,车厢是带着窗口的那种。

    只看,马爬犁车一路从山上滑下来,一路射箭。

    没有人知道,这车里射箭的人全是伤员。

    男人们将女人围在中间,他们腿不能动,骑不了战马,却并不耽误他们杀敌。

    公主和侍女不停递箭羽,连文官唐大人和谭明荃都在射箭。

    马爬犁一路跑,他们一路瞄准。

    而这,并不是最奇特的场面。

    最让敌军吃惊的是,有四人在最前面骑着野牛,跑的却比战马还快,好像眨眼间就要奔到他们面前。

    那就再退一步安慰地想,快也不要紧,挡不住人数少,就在敌军猜测这些野人,应是想以射箭方式打乱他们的阵型时,有一人居然下牛了。

    那人下牛后,如若没看错,先与另一头野牛的人对视一眼,对视完就突然奔跑起来,朝他们队伍直愣愣地冲。

    此时,罗峻熙听不到敌军的心声,听到了他一定会说:

    “是的,你们没看错,我真就是故意往你们队伍里冲。

    因为,再不冲,就要来不及了啊啊啊!”

    在罗峻熙刚跑到敌军边上时,只听,排山倒海的虎啸声传来。

    敌军们听到好似成千上百的齐齐虎啸声,慌了。

    敌军们身下的战马,率先惊了。

    敌军们不清楚的是,其实这一幕,也是出乎杨满山他们意料之外的。

    罗峻熙是到了战场才感觉到浑身汗毛好像都竖了起来,所以他才紧急和左小麦对视一眼,那一眼似在说:

    “媳妇,我又有了奔跑的冲动,我这是考上举人了呀,咱家要添新人了,不是,是要添新野兽了,不要问我它是啥,我只知道它很大,它一定很吓人。行了不说了,再不跑就要来不及啦啊啊。”

    而左小麦也在和罗峻熙对视那一瞬,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小麦似刹那间被打通任督二脉,耳边充斥着这林间、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战马野牛等等各种动物说话的声音。

    所以,由于以上,计划有变,要立马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杨满山反应一点不比罗峻熙慢,在罗峻熙莫名其妙跳下野牛,人影又犹如射出去一般疾风而去时,他就立即向手下们吼道:“火箭手准备,护卫罗峻熙!”

    只能用射箭的方式护卫,让罗峻熙在冲向敌军队伍间不会受伤。谁敢靠近罗峻熙,就射谁。

    杨满山在这场真正的战役中,利用谭大洪改良的弓箭,连续表演了一番精准的三箭齐发。

    而左小麦是在杨满山护卫罗峻熙奔跑时,忍着耳边各种动物的聒噪声,急忙将两指放在嘴边,冲战场上的战马们打了一声长哨。

    小麦在她男人拥有举人功名这一刻,无师自通用口哨在向敌军战马们传递:“趴下,迅速趴下!”

    果然,敌军们的战马随着这哨声响起,突然像头一天吃了拉肚药般莫名其妙软了铁蹄。

    可怜敌军们不知道这是人为的,是小麦干的,他们还以为战马变成这样是被虎啸声吓的。

    但话说回来,谁听到这齐齐的虎啸声不害怕。

    “那那,那里……”

    “你你你你……”敌寇们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后面的敌军,边指着奔向他们而来的虎群,边跌跌撞撞倒退着跑。跑着跑着倒下一排人。

    你以为只东边山上下来虎群了吗?

    不,西边也下山啦。

    而且猛虎群奔跑起来飞驰电掣,眨眼间就冲进了敌军的队伍。

    不冲进来怎么翻找罗峻熙啊。

    罗峻熙,你在哪?

    我在这呢。

    罗峻熙是敌军哪里人多,他去哪。

    哪里有大官,他去哪。

    罗峻熙琢磨过,老虎们想寻到他,自然要先干翻这些碍事的敌军。没办法,他头脑一向这么清醒,就是这么聪明。

    果不其然,敌寇们最引以为傲的战马不配合了,一个个成了软脚蟹,再加上左小麦骑着野牛阿福奔进队伍附近,正在冲虎群们打着人类听不懂的哨声。

    猛虎们开始表演一巴掌倒下一片的绝活。

    而与此同时,正在最前方大战的我方战将们,也发现了情况。

    谭老将军震惊敌军后方正处于大乱中,因为有一小撮人犹如他们的天兵天将出现,只用少少的人数,却硬生生给训练有素的敌方大军撕出了一个大口子。还让对方骑兵大乱一团。

    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太了解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突破口代表着什么。

    “谭家军听令,前进!”

    我方战鼓,鼓声雷动。

    敲鼓的兵士到了最后也将鼓棒朝天一扔,随着大军一起吼道:“杀,杀!”

    远处的谭大洪和谭明荃听到了喊话声,他们应道,“这里也有谭家军,谭家军再此!”

    这一次的喊杀声里,带着比之前更加嗜血般的决绝。

    朱兴德再次一骑绝尘,他脸上被溅的满是鲜血,可是他的嘴边却带着笑容。

    因为他知道,那伙天兵天将是满山他们,他即将要见到亲人。

    “满山,满山!”

    两伙人越来越近了。

    杨满山是从侧后方带人杀了进去,朱兴德是从正面杀入敌军中。

    双方只剩一个信念,只要将这中间隔绝的敌军全部杀掉就能见面。

    不过,最先汇合大部队的是谁也没想到的左小麦,因为左小麦正在等待罗峻熙。

    当罗峻熙的身影出现那一瞬,左小麦从野牛阿福身上飞扑上前,一块极大的带着新鲜血液的麻袋片子,罩在了罗峻熙的身上。

    罗峻熙闻到血味儿那一瞬,就眼圈儿通红:“媳妇。”

    他媳妇又为他放血了,想必还放了很多。

    左小麦来不及抹掉自己左胳膊的血迹,急忙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放在嘴边打了一声哨。

    不能再让猛虎们追了,那将会让我们的人受伤。

    然后她又不得不放更多的鲜血,因为小麦怕只扔给罗峻熙一块干涸的小血布,根本镇不住这些虎群。

    而这一次,如若你细听,也会在小麦仰天的哨声里,听出浓浓的感谢。感恩这天地万物生灵。

    同一时间,左小麦和罗峻熙这面汇合大部队了,柱子那面也见到了六子。

    不过,六子这里出现了点儿小意外。

    在双方一往无前即将就要并肩作战时,一支敌军冷箭忽然朝六子袭来。

    朱兴德和二柱子看的一清二楚却无法阻挡。

    而六子只来得及用箭袋子挡一下腰腹以下的位置,再其他的防御动作来不及做了。

    朱兴德在这一瞬半张着嘴。

    二柱子是拼命驱马上前,护住六子惊慌问道:“兄弟啊,想你啦,你的那噶嗒还好吗”

    后来,柱子连续一个月都有说这同一句话,给六子烦的不行。

    京城。

    新皇戴孝登基。

    “报,边疆大捷,大捷。”

    这一场忘却生死的背水一战,传遍九州大地。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服不服

    “朱将军,战后名单要由您……”

    被派来寻朱兴德的兵将,望着朱兴德熟睡的模样,以及这一帐篷人顾不及包扎伤口就通通睡过去的场景,感觉无论如何也张不开这嘴了。

    他放轻脚步离开了帐篷,就像从没来过般。

    此时,这个帐篷里,睡的全是自家人。

    朱兴德、满山、六子、二柱子,罗峻熙和左小麦。

    这是几个月里,大家第一次睡的这么放心,睡梦里再没了忧虑。

    被派去寻朱兴德的兵士没有带来人,本该要挨顿骂的,可是在主账解释完原因后,却没有人骂他。

    大家沉默了一瞬。

    在场的几位官员心里有数,朱兴德到了战场能英勇无畏,下了下场,又能将很细碎的任务完成的一丝不苟、毫无挑剔。

    见微知著,这个人能做行政官员,也能在战场做指挥官。很全面。。

    所以他们都用惯手了,这面主账议事战后死亡名单需要人统筹整理,那面就开口下号令去寻朱兴德来负责此事。

    却忘了,朱兴德从来了这里,就一直在身兼数职的忙碌。很少休息。

    而且,即使朱兴德有下属官员的身份,也并不是他们的下属,而是户部张大人的,他们无权指挥。

    张大人坐在主账第四把椅子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心想:看我干什么?看也白看,这人我是不可能给你们的。

    不是所有官员都要科举出身。

    有科举的,有靠家族恩泽得一官半职的,自是也会有寒门出身靠脚踏实地硬干上来的。

    张大人已下定决心,这茬过后,他会为户部多选拔像朱兴德这般官员。

    虽然吏部可能还会是老想法,仍会将目光放在那些会读书的人身上,但他至少能让户部率先有所改变。

    他在位一天,就会回护重用,像朱兴德这般毫无背景的官员一天。

    因为不是所有会读书的就会做官,也不是没科举过的就做不了好官。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另外,张大人正在心里打算着,回头他想将李知县也抢进户部。

    这事儿还要快点儿办呢,以免上面直接下令,将李知县提个一两级留在原府城。

    想到李知县,张大人就招手叫来人询问:“李知县身在何处?”

    城楼上。

    值守的士兵们,情不自禁望向身处城外的李知县。

    李知县正点燃家书烧给牺牲的李将军一家:

    “哥,这是父母想对你说的话,你在世时没来得及看就带兵出城迎战,现在烧给你。”

    “哥,那敌寇主将的人头就挂在城楼上,你看见了吗?”

    “哥,我们赢了,打了胜仗,完成了你的使命……”

    这一刻堂堂男子汉李知县哭成了泪人,眼泪鼻涕怎么擦也擦不断。

    李青青是面朝李将军被辱杀的位置,砰砰磕头:“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远在京城的祖母很不放心女儿,女儿随后会回到京城的家里,像祖母嘱咐的那样好好活着,连同您和母亲、弟弟的那份,我们一起活着。”

    “哥,嫂子,你们放心,我也会照顾好侄女的。”

    大战过后,叔侄俩在城外哭得像两个可怜的孩子。

    同一时间,谭老将军在内室先给义子谭大洪盖了盖被子,接着坐在小孙儿的病床前。

    望着小孙儿趴着睡的背影,谭老将军佝偻了肩膀,像老了十岁在颤抖着肩膀喃喃道:

    “就因为我是你的祖父,你就要受这样的罪。孩子,祖父对不住了。”

    回头,他该怎么对小儿子小儿媳以及他的老妻交代。

    明荃从小到大,一直肩负着家族的期待,属于是谭家人里极少有的会读书的孩子。

    谭老将军的老仆正要进来送药。

    当看到这一幕再也控制不住哭道:“老爷,您保重身体。”

    又说:“您想哭就哭吧,这里只有老奴一人在,没人能看到,您别憋坏身体。”

    谭老将军终是摇了摇头站起身,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将军也该流血不流泪。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即使要流泪,也是该为那些死在前线的兵士。

    谭老将军打起精神,开始巡视伤兵营。

    在每一个营帐里,他都会亲自问一问将士们的受伤情况。

    又特意去过问伤亡名单是否有遗漏,不能落下任何一个人。

    将士们为国捐躯,他们的身后事补助银两,更要尽快去办,哪怕活人受些委屈,也要将银两尽快落实送到他们亲人手中。

    在巡视的过程中,将士们展现出对谭老将军的亲近,也难得的对老将军提出要求。

    要求就是,好些兵士问谭老将军为何不打下去,他们还想打,还能打。趁此开疆扩土。

    谭老将军笑看这些年轻兵将的脸庞,没去解释我们的伤亡情况和后勤保障,不足以一鼓作气追到敌寇大本营。

    就算打赢了,也没有人力物力去把守和治理。不把守和治理就是一团散沙,收回来仍会出乱子。

    更何况不止这里在打仗,南面海峡口岸也在大动干戈。

    也没去解释又处于新旧交替之时,常年的民生凋敝、百姓贫困,赋税不堪重荷等等,以上都需要休养生息。

    谭老将军只是像个长者般,走到这些年轻兵将们中间,看看这个拍拍那个肩膀道:“会有那一日的。”

    谭老将军坚信,将来一定会出现比他更有成就的年轻将领,来替他完成今时今日没完成的目标,终有一日会开疆拓土。

    可见,关上国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境况还是很难的。

    可是朝廷新派来的使官,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却不是这么回事儿。

    新派来的使官姓丁,丁大人以前在朝堂上和唐大人还很不对付呢。

    这次新皇派他出使战败国,他却非要带着唐大人一起前往。

    “还成,还留着口气,那随我一起去吧。”

    唐大人低头看看自己包的像个木乃伊:“我这副模样怎么去,你这是在寒碜谁呐。”

    “我可没空寒碜你,让你去,你就去。”

    所以唐大人是被抬去的。

    唐大人也实属没想到,被他视为半生劲敌的丁大人能为他出气。

    战败国派使官出来言谈,提出能不能少些赔金,再说也没那么些战马可赔,总要给些宽限。

    丁大人坐在主座的位置上,旁边横躺着一张床,床上是唐大人。

    他微扬着下巴示意唐大人说话。

    唐大人一声怒吼,哪里像个重病之人:“不能。”不同意就接着打。

    战败国使官只能硬生生咽下难处,又问那为何要让他们公主去那面。为了在这一点上能得到让步,急忙又解释番这次战役不是眼下的王命令的,眼下的王一直是主和派,只是当时王朝处于内乱,主战派得到的支持更多,这才出现了这场战役。现在主战派首领战死,新王又一向是亲近的态度,那公主是亲王的亲妹妹,所以能否?

    没等对方说完,丁大人依旧是看眼唐大人。

    唐大人:“不能。你国公主所嫁人选是由我们圣上来定,这是圣上的口谕,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得了,哪里那么多废话。”

    战败国使官忍着一口气,“那你们看,战俘交换的问题,能否……”

    “不能。”

    还想要战俘?还整个交换,你咋那么会想呢,你们拿什么交换能换来我方牺牲的那些英勇将士。

    你们都战败了,又有什么资格提交换。我们的人,那叫你们必须要还给我们。

    不还就……

    战败国使官深吸一口气,赔着小心,知道了知道了,不给人又要向他们开战。

    战败国派出的言和官员们算是看出来了,这怎么无论他们说什么,对面就一句话,开战。有些能商量的小事,有必要拿继续开战吓唬他们吗?

    这怎么穷横穷横的,听说你们那里都衣不果腹了,比我们这里的百姓日子差远了,你们的底气就来自于你们人多心齐呗。

    丁大人用眼神射杀:对啊,我们大国不像你们这里屁大点地方更容易被治理富庶。你们要不富,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但我们确实人多,就是心齐,这方面你们永远比不上,不服开战。

    丁大人和唐大人此行,将该要的都要了,完美完成了新皇交给他们的任务。

    唐大人从战败国回来的路上,一直神清气爽,感觉天蓝了,雪更白净了,他觉得自己这点儿病痛压根儿不算事儿,还能为皇朝效力五十年。

    ……

    大战过后,第一拨离开的人是敬惠公主。

    公主不方便露面,由她身边的两位侍女特意找到左小麦,下蹲深深地行了一礼。

    小麦急忙躲开。

    两位侍女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小麦表达感谢,最终泪眼盈盈地看着小麦,满眼舍不得的只转告了公主的话。

    敬惠公主让转告的原话是,罗夫人,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此时的公主并不知道罗峻熙是科举出身,且已经是举人。

    她这话带着暗示性,她认为以罗峻熙和左小麦的军功,谭老将军就不会埋没这种人才。当然了,想埋没她也不会让。

    所以她才让侍女转告这句话,暗示左小麦,京城见。

第三百六十七章 启程

    敬惠公主不止自己离开了,而且还带走了许多残疾的重伤员。

    这一举动,使得敬惠公主在民间的名声更盛。

    公主一路走一路停,每到一个城池,就会主动提出要召见各城官员。

    表面上看,公主是为让各地能留下且善待这些不能再重返战场的伤残老兵。

    事实上,公主隔帘召见官员们谈话,可不仅只提了这些。

    敬惠提出边境战事虽然已告一段落,但是之后为国门不再受侵扰包括对边境的建设,这都需要各地官员给予大力支持。

    并且多次强调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能指望南面调粮,南面还在战,境况很难。

    也不能将一切都推给朝廷,官员们要自发的活络起来。

    敬惠公主举例,像利用商会啊,即将到来的又一年垦荒啊,向永甸县学习。饲养战马啊,深挖掘铁矿事宜,重视武器锻造,这都算是为朝廷出力。。

    说完还笑了笑自嘲道,她作为一个女人不是很懂,可能提出的那些是在诸位大人面前乱出主意,但是她懂什么叫作自救自强,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能全指望朝廷开仓。

    这话说的许多官员频频擦汗。

    一个个都是人尖子。

    这些官员们可不会单纯地认为这是敬惠公主的想法。

    这很有可能是新皇借着亲妹妹在敲打他们。

    看来新皇觉得在这场大捷的战役中,他们这些北方官员做的还不够。实属没想到竟然被嫌弃,他们之前听说大捷那会儿还沾沾自喜来着。

    二恐怕也是新皇在提点他们,新的朝代已经来临,不事生产、想在其位混日子糊弄的日子已经彻底过去。

    眼下新皇对有些官员不满是在压着,毕竟南面沿海还处于动乱状态,新皇又是刚刚登基,这才不会动他们,才会利用公主在民间的威望来提点他们几句。

    可以说,是在给他们这个村,希望他们别错过这个店。

    要是错过了,那么现在不动,不代表以后不动。

    以后新皇一旦彻底把持朝纲,再将那些曾经有造反迹象的兄弟们全处理完,那就轮到他们了。

    想起那几位有造反迹象的王爷,个别曾经站错队的官员很是胆寒,要知道敬惠公主就是被那几位逼的出嫁,那几位王爷绝对不会有好下场,那么,他们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这些北方官员们琢磨透彻了,急忙争着表现。

    站错队有罪的,希望能用优异的表现夺得新皇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罪的,听了敬惠公主这话也急急忙忙去安排一番,清算粮仓勒紧裤腰带还能不能给边境再挤出些粮食送去。

    所以敬惠公主一路走,一路有新物资运往边境。

    各城池打着牌匾,匾上是各地名字,浩浩荡荡的,惹的连三岁小儿都知道这场仗打的有多不容易,编成顺口溜交口称赞。

    北方一时间,倒是一片万众一心的景象。

    甚至谁家要有“谭家军”,那都是在百姓中地位极高的,算是英雄之家。

    与此同时,朱兴德等一行人也已经启程。

    来时和回去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二柱子盘腿坐在车上,和趴在车板上裹着棉被的六子说说笑笑。

    运酒运粮队伍里的小子们,边赶路边扒拉手指头计算需要多久能到家,能不能赶上过年。

    不过,罗峻熙除了归家心切外,另还有点儿小忧心。

    这不嘛,他骑着野牛到杨满山身侧,正在向杨满山细致打听:

    “二姐夫,谭将军叫你进主账那阵儿,有没有问老虎?我的意思是,你从他问话里,听没听出来他发现老虎是在追我?”

    这回满山倒是没嘴懒。

    他算是看出来了,小妹夫很担心这事儿,一点儿细节没落下告知道:

    “他问我翻原始森林的路线规划,让我好好回忆最好能画下来,路上用了多少日,又是怎么制定烧粮仓的计划。

    我没提咱们烧粮仓撤离有蛇帮忙,只说运气极好,那日恰好是敌寇很看重的节日,对面都有喝酒,很多人喝多了这才让咱们偷袭成功。

    这是奇袭队每一个将士都能证明的,我没必要隐瞒。

    他还问了咱们是怎么救公主的。”

    罗峻熙追问:“那这个你怎么说的?我那野猪……”

    “自是也没有提野猪。最后野猪帮忙时,公主和谭大洪、唐大人、包括奇袭队早就走了,连我都不在场,当时见到的不就是六子?我说为救人埋伏多日,终于等到有部分人带着四名俘虏离开,这才敢带人救出俘虏。”

    杨满山说到这里,顿了下。

    为了安小妹夫的心,提起另一事儿:

    “谭将军的老仆在给我续水的空档,像是故意提点我,说让我别误会。战后,作为主将要写奏报。而奏报里提及我们的次数越多,对我们越好。所以应该不是怀疑一些有的没的。”

    罗峻熙喃喃嘀咕,“可是那日大胜,说是老虎帮了大忙都不为过。你们又都在和敌寇对战,只有我嗖嗖跑,看起来很不正常。就怕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罗峻熙抬眼看看二姐夫,知道再问不出别的,他又骑牛到朱兴德身边,打算接着和大姐夫磨叽。

    “大姐夫……”

    “打住,稀饭儿,快别磨叽啦,那日在战场上刀剑无眼,活命都来不及,谁能是有心人看你跑来跑去?我都没发现。

    有啥大不了的?你咋那么能抠细节。

    我就问你,那日烧粮仓放蛇,三更半夜黑咕隆咚,队伍里有几人看见了蛇?即使有人看见了,那是原始森林,有没有可能你们干仗打扰了人家蛇窝?”

    朱兴德振振有词继续道:

    “野猪和虎群是同样的道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你招来的,大伙直嚷嚷对面敌军是犯了天谴,你没听到这话?

    你怕啥呀?要是怕那鹰和咬公主的蛇露馅,那你放心,关于这事儿,真有人问过我。”

    罗峻熙吃惊了:“啊?还有人问过你?”

    “嗯,我说你和小妹的姻缘一线牵最初就来源于蛇。

    你掉河里了,她救你,然后被你赖上了。

    小妹也确实天生的招小动物稀罕,她爱养这些,咬公主那蛇就是她养了多年的姻缘蛇。

    至于那鹰,你二姐夫不是帮你们找补过?

    当初交给谭大洪让训鹰送信,那鹰腿就被你二姐夫故意弄受伤了。

    我只听好些人后怕过,说瘸腿鹰给他们送信送晚了,不那么十分确定对面粮仓已烧正是打乱对方军心迎战的好时机。要是那日又忍下没迎战,或许咱们真赢不了。”

    说到这里,朱兴德瞟眼罗峻熙:

    “退一万步来说,没有人关心作战过程。

    也就谭老将军关心吧,他只是想多积累经验,想留给下一任主将一些谋略和舆图,大家都只看重结果。

    打仗啊,最终就是看你能不能打赢,理论说的再头头是道也没用。而你的那些不正常行为又是帮大家打赢了仗,你怕什么。你要是搅局子,备不住得查你。

    而你又以为那个奏报会怎么写?无非就是简写一步步作战部署,最后来一番天时地利人和,万民归心,皇恩浩荡,皇上实乃真空天子这才受上天照顾。

    皇上再去祭个天。可见你的那些不正常,人家压根儿恨不得没有你什么事儿,全都是真空天子招来的。”

    最后,朱兴德总结陈词,“你啊,平日里多聪明个脑袋瓜,这时候做贼心虚,你看看小妹就不愁那些有的没的。这世道哪里还没点儿奇人异事?那驭兽师自古以来就有,老天爷赏的饭碗。嗳?说起这个,搞不好你没吃上皇粮,小妹要是被发现重用倒是能先当个女官。别小看,养马的五品官职,比你有前途,你寒窗苦读考上进士也干不过。”

    罗峻熙顺着大姐夫的目光看向车厢,扎心了,说起来就心酸,他最近就感觉像在吃软饭。

    因为打完仗后,公主待他媳妇极好。

    他媳妇有单独的营帐,他是借光能住进去的人。

    公主没离开前,两位侍女也经常去营帐给他媳妇送吃送喝。送新做的衣裳鞋袜。

    他还竟然在这个季节借光吃上了几口绿叶菜。吃那几根菜叶子,他差点儿哭出声。

    还有新皇派来接公主的人,特意带来的苹果。她媳妇分到两个,他也借光吃了半个。

    公主离开后,李青青又成了他媳妇的小尾巴,李家军见到他媳妇千恩万谢。据说京城李家人也都知道这事儿。

    然后他明明也是功臣一枚,见谭老将军却很受拘束。

    谭老将军照样见他和二姐夫是板着脸。

    但他媳妇有次在练兵场遇到谭老将军,谭老将军却特意给叫过去笑呵呵说了几句话,像唠家常似的。唐大人拄着拐也从旁夸赞,一口一句:“咱们这位女将……”

    反正,所有人连大头兵都知道他很有福气,有位对他不离不弃的好媳妇。

    瞧,这车厢里面带着碳炉子,也只有他家小麦有。

    他这内定举人,大姐夫内定三月会去京城当差的官身,二姐夫想必前程也不差,因为谭明荃作为内部人给他们透过信,让回去过完年等调令,总之,他们仨再牛气也牛不过小麦。

    连这周边的百姓,都知晓有位巾帼不让须眉的罗夫人。

    “媳妇啊,你睡了没?我进车厢里暖和会儿。”其实是想查看一番小麦的胳膊伤势。

    “歪着呢,没睡,快进来呀。”

第三百六十八章 等你爱我

    “德哥,前面有老乡将路给拦上了,指名说是要找你。”

    朱兴德闻言,眯眼看向前方拐弯路口,确实有一些老乡打扮的人等在那里,他心里有些疑惑地驱马上前。

    “何事?”

    “朱、朱将军,您还记得民妇吗?当初我家那口子随你走时,我还拦在你面前哭闹过。”

    妇人为让朱兴德看清她脸,边说话边急忙将头巾子摘下来,将整张脸露出来。

    而且提起哭闹那茬,随着说话,皴裂的脸颊也随之泛红。

    说实话,朱兴德已经不记得这人是谁,他这段日子见的人太多了,遇到的事更是不计其数。像是妇人哭闹耍泼这种小事情,他没精力多留意。

    但朱兴德看眼带头的妇人,又看眼妇人身后那些憨实的面孔,还是微点了下头。

    妇人一下子变得开心起来,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也变得丰富多彩:

    “呀,朱将军你真记得民妇。

    那啥,这不嘛,俺们这些家男人当初都是随你走的,听说他们眼下不仅保住了命,而且还出息的没法,已经被留在谭家军吃上了官粮。。

    俺男人来信说还做上了小头头,手底管着二十多人。

    给我高兴的呀,先是乐的直抹泪,后来想他挣军饷归家好盖新房子就睡不着觉……”

    妇人身后一位老汉抢过话道:

    “还有俺小儿子也是。

    娃子来信了,说在谭家军吃的饱赶明还发衣裳,往后好好干备不住还能再进一步。

    所以俺们这些家凑在一起左思右想,咋寻思咋都要当面感谢您一回。

    要不是您眼神好使,发现了咱娃还能有上阵杀敌的能耐,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您不晓得,咱以前就是普通山里人家,日子过的堵得没条缝隙,日子过的不好看,在村里走路都要低着头。可眼下山下的里正都要高看俺们一眼的。”

    “是啊是啊,就想在这岔道口等着您,和您说声谢谢。”

    朱兴德心里有点儿意外,没想到寻他是这个原因。

    他面上露出了笑:“你们已经收到家书了?”

    “收到了,大军前两日出来采买酸菜,这不咱屯子离得近?就帮忙给捎来的信儿。里正特意召集俺们给念的书信。”

    “那就好。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你们知道他们平安了,比啥都强。”

    朱兴德本以为勉励几句就可以离开了呗。

    可最先说话的妇人却不让朱兴德走,“朱将军,您别着急赶路,您等会儿。”

    说完,手伸到背后招了招,像是在对什么暗号般。

    忽然,几户老乡家派出代表,将几个包裹硬塞到朱兴德怀里。

    朱兴德本能的手握虎枪,差些伤到这些老乡。

    他实属没想到,老乡们送礼能热情到直接往怀里塞。

    “不是什么值钱的,您快拿着。”

    “这可不成。”

    妇人急了:“不成啥呀不成,必须成。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就是俺们几家攒的毛皮而已。您别推辞,这是心意。您要是觉得不好看,就对别人说这是干粮。俺们绝对不往外说,没人知道,您快收下了吧。”

    朱兴德不得不招来几位人手,示意手下们将包裹一一还给老乡。

    他笑道:“老乡们,大家的心意我收下,毛皮就算了。你们各家的男人、娃子能有出息,那也不是我的功劳,那是他们敢拼敢杀搏来的,说明我当初没看错人,我很替你们高兴。”

    说完,再不能耽搁,朱兴德重新上马。

    几位手下拦着老乡们,指挥着队伍继续前行。

    朱兴德骑在马上对那几家挥了挥手。

    所以老乡们最终也没送出去礼,只能眼睁睁看着队伍从面前路过。

    “多好的人呐。”妇人喃喃道。

    “和咱以往听说的那些当官的不一样,说话也好听。”

    “娘,军爷说的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是啥意思?”

    “是好话的意思。大娃,回头等你爹挣了军饷拿回家,娘就送你去念书,到时你问问先生是啥意思,回来讲给娘听。”

    几岁的孩童穿着补丁打着补丁的破旧棉袄,闻言笑弯了眼睛拍手道:“我还要对先生说这话是军爷亲口讲的。”

    而以上只是其间一个插曲。

    一路上,像这样的小插曲有很多。

    “你们是从边境回来的军爷不?刚下战场?”

    “是啊。”

    然后众人就见路边的老乡们激动了。

    老大爷挥舞着两手喊道:“快些抬热水。”

    一个个装满热水的木桶被老乡们挑来,热情邀请队伍里的众人给水囊装满热乎水。

    朱兴德扫眼路边几个火堆,火堆上正架着大锅烧水,还有几桶凉水摆放在一边。

    他又看眼四周,一眼望去全是光秃秃的荒地。

    想必最近的村落也要个八时辰才能走到。

    看来这些老乡是挑着水、带着锅,扛着柴特意等候在这里。

    就为让他们大冷天有口热水喝。

    为以防万一,等到队伍里悄悄验水的人对他一点头,说实在的,这一刻,要是有谁还不感动那都不是人了。

    “军爷,您快坐下烤火暖和暖和,我们带来不少水桶,喂牲口也足够用。”

    朱兴德接过老乡递来的碗,望着热腾腾的水汽心想,这热乎水热乎的不是身子,是心窝。

    要是这一幕没发生在他的身上,他都不敢想象老百姓能这么感谢他们。

    “大爷,等我们这队人过去了,你们就别在道边再等其他队伍了,每支陆续撤离的队伍都是带足了口粮和水才会出发。不用喝热的,真的。毕竟我看这里离你们住的地方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等在这里,回头夜里赶路回家不安全。”

    带头的老族长笑得憨厚道:

    “没事儿,俺们一帮人呢,轮番来,搭个窝棚能挡风能烤火没啥不安全的。

    咱这白头山的野兽,有名的从不下来祸害人,就是多走一些路呗。

    多走的这些路,比起你们在战场上拼命杀敌,真算不上啥。也是为这里哪哪不挨着,才想了这么一招感谢军爷们。

    要是没有你们,俺们日子不可能像眼下这么安稳。房子、田地都在,家里还能有心思掐算日子忙过年。”

    老汉说到这,还面露羞愧道:“真没做啥,军爷不必再客气。都没有给你们这些上阵杀敌的勇士花上一文两文铜板,准备个干粮啥的。说出来哪里值当军爷们的谢字。就只有水。”

    队伍里的有送粮送酒的十三四岁小子插话道:“喝您的水,其实我也有愧啊老乡。”

    “为啥。”

    “因为除了我们头儿,还有那面那一堆人看见没?他们确实上战场杀敌了,而且还很猛,可以说好些人一战成名,一人割了好些个敌寇脑瓜子,但是像我这种,我就是跑个腿来回送粮,剩下啥正事儿没干,您就说我哪里好意思喝热水吧?”

    老大爷听笑了,那点儿尴尬不翼而飞:“谁说你不能喝的,送粮那才是要紧事儿,到啥时候都要吃饱饭才能杀敌,娃一定要多喝几碗热水,你是大功臣。咱们老百姓没有别的,水管够。”

    拜别了送水的老乡,朱兴德一行人短暂停留会儿再次启程。

    还别说,要是肚里没有热乎气确实难熬。

    今儿得走到半夜才能见到驿站。

    ……

    朱兴德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驿站。

    怎的呢?

    队伍才拐过来,就见到驿站从上至下全都出来迎接。

    从一楼到三楼,各个房间备有热水茶壶,被褥一看就是提前浆洗过。人数太多,床不够住,还临时用一楼灶房和拐角屋子搭了两个大火炕。灶房挪到了后面。

    朱兴德接过驿站负责人双手递来的本子,卡上证明他们这一队人入住的戳印,这面才卡完戳,那面就抬脸问:

    “将军是现在用饭,还是先洗洗涮涮。是给大家送到房里吃,还是在一楼集中吃。”

    驿站为此,还准备了许多新木盆、木桶。务必做到让这些人想洗脚,就都能排上热水盆。准备了许多木碗筷,绝对能做到一起招待。

    朱兴德看眼说话的人,瞧这样恨不得将饭给送到被窝里:“你随意一些,你紧张什么?有饿的,坐在那里等,你们就端饭。没在桌前等着的,就说明不饿,也不用送饭。”

    驿站的九品官员心想:他咋可能会不紧张呢。

    从知道大军要陆续一波波回来那日,他就被上面各种官员叫去训诫,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能寒了远征兵将的心。

    他又是被心提拔上来的,据他可靠的内部消息,据说好些个驿站之前被血洗过。因为被审出驿站里有敌寇份子。他可不是哈,他就是胆小才紧张。

    尤其是他刚才看见朱兴德卡戳的名讳了,如若他的内部消息准确,据说就是这位审出来的。那么万一没伺候好这位,这位只要开口说句怀疑他,他就得死。

    当然了,能上阵杀敌的朱将军,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哈,他就是打个比方。

    再着,不得不提他低头哈腰里还有打心眼里的感谢。

    现在没有人是不感谢“谭家军”的,之前的李家军、谭家军万众一心才打赢这场战役。可以说,这场胜仗对眼下千疮百孔的皇朝太重要了,极为提心气,说句是民族英雄并不为过。

    也说句最掏心窝子的话,虽然他心里的话,一般情况下从不对别人讲。

    他作为老百姓,并不在意皇上由谁当,但他很在意外族人会不会给咱当皇上,那绝对是不行的。他这份想效忠的心绝对是真诚的。

    所以谭家军、李家军,眼前一队队来他驿站歇脚的兵将们,做到了没让外族人侵犯,没让外族人坐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当皇帝,那他就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此时,朱兴德靠在柜台边,望着手下们抓着热腾腾的干粮配着热汤聊回家都要忙些什么,面上难得地露出放松的神情。

    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听不到号角声。

    之前,他总感觉耳鸣总能听到号角。

    也直到这时才意识到,战争是真的结束了。

    “大姐夫,想什么呢,咋没着急回屋做梦?”

    朱兴德和罗峻熙说:“想这场仗啊,打的虽艰难,但咱北边的老百姓能安稳好些年。还赔给咱们那么多战马、金银,日子也能好过点儿。”

    罗峻熙说:“不止北面,随着咱这一场胜仗,南面也会慢慢变得雷声大雨点小。我分析过,你看……嗳?大姐夫,我还没说完话呢。”

    他得给大姐夫分析分析,南面纯属是凑热闹的,和北方外族狼子野心稍显不同。备不住还是哪位造反王爷为图谋皇位许了外族一些好处才会出兵,小摩擦不断,为的是分散我方兵力,现在大势已去……

    朱兴德怕了,急忙离开。

    他小妹夫现在甭管啥事,都能说出一大堆理论。

    你说科举最好的前途就是进翰林院,一个好好的翰林苗子,最后几日成天跟在谭老将军的谋士身后转悠,差些被人收为徒弟。

    第二日起身,朱兴德又遇见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驿站里的人请他出去,外面有十位衙役正在等着。

    见到朱兴德就言简意赅告知,他们是由这个城池的官员特派来为边境兵将送书信的衙役。

    朱兴德急忙让人去取书信。

    他离开前,带走好些人的家书。

    没想到如此周到,还派来一队人帮忙送信。这样会给他省很多事儿。

    朱兴德连同附近周边城池的信件一起给了过去,没想到却被拒绝了。

    “朱将军,您下一个途径城池,还会有送信差使。”

    “好,那太好了,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样每座城池都安排差使,信件就不会弄丢。”

    杨满山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吐槽,心想:又来了,大姐夫这一句文绉绉的话是从小妹夫那里学来的,自从学会了就见谁跟谁说。

    一句哪够啊。

    “小妹夫,你别总蹭小妹的车了,过来骑牛走,顺便再教我几句一听就很有学问的话。”

    “大姐夫,要学哪方面的?”

    “唔,我不能白走这一趟,我打算顺便看看各城池粮仓在哪里,这样往后张大人万一派我来缴粮,我不迷糊。你就交我怎么和那些官员打招呼吧。最好自谦一些,毕竟我现在正式官职还没下来,还不能太自谦,毕竟我调令一旦下来,那些管粮仓的,有些人阶品会不如我。”

    朱兴德不但自己学,还叫上二妹夫:“满山,你跟着一起听听,往心里去去。”

    ……

    游寒村,老左家今日又杀猪了,坐等离家几个月的孩子们。

    左撇子等的心急,跺跺脚上雪喊左小豆:“走,二闺女,你赶紧下井,再去催催满山他们到哪啦?”

    “爹,催啥呀,这时候他不会进仙境。”

    白玉兰也在做饭时问大闺女:“昨儿梦里,德子到底是咋说的,他们是会在县城住一晚还是贪黑往家赶?”

    小稻还没开口呢,外面忽然传来哨声。

    小稻脸色一变:“娘,好像是养殖场出事了。”

    确实出事了,今日轮到罗婆子去养殖场喂鸡鸭,结果你猜她看到了啥?

    又是野鸡野鸭,又是黄鼠狼和探头探脑的小狐狸,最吓人的是隔着养殖场的栅栏,还站着两只小野猪。

    那小绿豆的眼睛直盯着她,但该说不说,看起来不像是要伤害她的模样。

    罗母一着急就吹了哨,倒将这些玩意儿给吓了一跳,还往后撤了几步。

    “这是?”白玉兰看傻眼了。

    秀花是问:“它们干啥来啦?”

    动物们:和你们一样,坐等左小麦和罗峻熙。等着左小麦投喂,等罗峻熙爱我。

第三百六十九章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朱兴德一行人快进村的时候,才发现村里很静。

    “咋没人欢迎咱们。”

    虽然朱兴德早早就给小稻托梦,多次强调不用弄出场面事儿迎他们,自家人整那套虚头巴脑的干啥。

    但是这一点儿表示都没有,是不是也不太好。

    “那咱们下马吧,半夜三更的别再影响老人孩子睡觉。今儿就鸟悄的散了,有话明天说。”

    一队人正交头接耳传送朱兴德指令,正打算在路口就这么各回各家散伙了,忽然从拐角处冒出好些个人影。

    随着蹿出来的那些黑乎乎的人影,大大小小的炭盆也忽地燃了起来。

    “哎呀爹,您吓我一跳,刚才村里咋没个亮光,我还以为你们都睡了。”

    “咋可能会睡。。我们是天天等,日日盼,掐算着日子祈愿你们能回家过年。”

    至此,两方算是接上了头,村里立即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至于为啥才给亮,你说为啥?”

    左撇子挤咕眼睛暗示女婿们。

    还不是所有能燃火把的油料,那不全凑给你们了?

    老坑人了。

    有一阵,左撇子一天天做贼似的,雇了好些个外地人帮他大规模收购灯油,不敢自己出面买啊,怕落在有心人眼中说不清。

    结果收购的太成功,就一不小心造成游寒村等周边村落,还有县里、镇上好些百姓家里买不到灯油。

    最近常听村里人抱怨骂道:“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大过年的,将灯油全买没了,往年从来没出过这种事儿,这破玩意儿也能断货?他要买回去当酒喝啊?”

    左撇子就当作是没骂他,反正没点名道姓。

    有时候被人拽住说话还会附和两句:“就是,买那么多灯油作甚。买我家酒喝多好。”

    所以说,他们已经摸黑过日子过了许久。

    就今儿算是豁出去,为迎接凯旋归来的小子们弄了好些炭盆,还不舍得早早点燃,直到确定孩子们是真的回来了,左里正这才指挥大家点火。

    左里正高兴的扯住朱兴德胳膊,让赶紧带头跨火盆、吃大豆腐,回头再洗个艾叶澡去去邪气。

    今儿一大早全村老少就为这几样忙乎。

    你瞧瞧,愣是弄了两排桌子,务必保证让小子们一人能带两块大豆腐走。

    左里正一边解释说:

    “还不敢敲锣打鼓呢,这不是有国丧?

    眼下通知各家事宜连锣都不敢连声敲。

    连声敲,容易被人污告心里太欢快。

    就整的挺寒酸的,连块红布、一个红灯笼都没有,你们别挑理。

    我知道,现在外面都说你们是功臣,咱们这几个村庄脸上老有面子啦。

    可是面子吧,它有时候还不如个鞋垫子,啥都比不上你们平安不是?

    对了,我得点人头了,其他村落这几日心也悬着。都回来了没?”

    其实不用左里正提醒,此时村里就已经人声鼎沸炸了。

    白玉兰、秀花、罗母头上插着鸡毛,风尘仆仆刚刚撵走两头小野猪带小跑过来时,就听到有人嚎哭起来。

    嚎哭的自是为没回来的孩子。

    喜极而泣的是激动于孩子平安归来的。

    这功夫就觉得哪怕缺胳膊少腿都不打紧,就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气氛简直渲染到极点。

    然后罗婆子和白玉兰就毫不犹豫加入了嚎哭队伍:“娘的稀饭儿呀。”

    白玉兰是一把搂过左小麦,摸来摸去的直抹泪:“你个傻妮子,瞧你造的。”

    朱老爷子拄着拐,嘴唇激动的有点儿哆嗦。

    老人家刚要应景的喊:“德子啊,平子啊,安子……”

    朱兴德急忙扶住他爷胳膊,让打住,并且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这外面挺冷的,啥时候不能叙旧。

    “都先听我说,听我说,先不着急哭!”

    然而没人听朱兴德讲话,越是熟悉的乡亲父老,越是不拿他当盘菜。诉说哭泣的那叫一个投入,想插嘴都插不上。

    朱兴德泄气。

    他其实很想告诉大家,一个都没少、都没死。

    游寒村及其附近村落身手极好的小子们,当初虽然被选中十位跟着满山走了,但可以说运气也是极好,受的伤就不提了,那是难免的,但命有保住,且还立了功。

    而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跟着他。

    当初跟着他的这些人,一部分年轻力壮敢拼敢打的,虽然上了战场,但由于没有战斗经验,人家谭家军和李家军都是有阵型的,不能打乱,所以这部分人是放在队列的大后面。前面的兵将在没死完的情况下,他们就没啥太大事儿。

    另外还有一部分人更安全,是跟着那些后征上来的勇士和猎户一起在城楼上把守。

    所以说,大家都全须全影着哪。

    但让朱兴德没想到的是,他嘴巴只慢了一拍,这就能见到一出闹剧。

    感觉就眨眨眼的功夫,有那情绪激动的妇人,忽然指责起他岳父岳母道:“就为给你家运酒,现在人没了,你们家要怎么说,给补偿多少银钱。”

    “别说和你家无关,啊,合着你们家眼下名声好的不得了,眼瞅着你家要借着我儿子的人命飞黄腾达起来了,好处全是你们家的,丢命成了我儿子。你们老左家这不就是在吸人命血呢嘛。”

    朱兴德脸上的笑,随着这番话僵住。

    “你哪家的?你儿子叫啥名。”

    小稻拽朱兴德都没拽住。

    朱兴德往前又走了几步,且对变了脸色的秀花、白玉兰以及已经掐腰的罗婆子道:“咱家人不用生气,也都别拉我,我得问清楚她儿子叫啥。”

    左里正眉毛拧的死紧,叹了口气提醒:“不是咱村的人,应是着急等她儿子消息,近两日就借住在咱村哪个亲戚家。能快过年还赖在这里吃住,可见是那没脸没皮的。”

    妇人却不怕:“哎呦,好大的口气,你是要打我不成?欺侮老百姓啦,都出来看看哪,老左家人还没做打官呢,这就要骑人脖子上拉屎。我告诉你,回头你家要是对我家没个交代,我们就去衙门告你。我有啥可不敢说的,我儿子叫大毛。”

    “对,娘,咱可不怕他家,他家这趟运酒得的银钱,是趴在小叔身上吸血得来的。也不怕遭天谴。”

    这是想要钱,还想要个高价。

    村里有人看不下去眼,帮衬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当初报名的时候就知道。你家孩子没回来,咱能理解,但你天不天谴的,你这话过了。谁不知道谁啊?你们报名那阵不知道官衙回头会给赏钱?说句不好听的,给那么多赏的就是人命钱。咋的,那钱能给到我们姓左的啊,这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

    “你说的好听,呸,赶上你家又能拿赏钱又回来人了。”

    “嗳?你这人讲不讲道理……”

    朱兴德听着这些对话,有点儿心寒。

    因为游寒村本村也有几户没回来人的,他们正一声不吭。

    别说这几家没想法,他不信。

    “大毛是吧?还别说,我对他真有点儿印象,他是跟着我二妹夫的,是吧,满山?”

    运酒队的小伙子们知道咋回事,纷纷对自家人挤眉弄眼。

    听听这语气,德哥生真气了,急忙暗示家里人别掺和,看怎么收场。

    杨满山在火盆照耀下,点了下头:“是。后来打完仗,谭家军副将让我报人名,谁表现好就留下谁,我特意报了他。大毛眼下应该是个小官了,这才没回来。”

    大毛娘、大毛嫂子一愣,眼泪还挂在脸上,就显得很滑稽:“……”

    朱兴德说:“那我明儿就修书一封,让他赶紧回来种地,别干了。”

    又望着另几家没回来人且之前一言不发的说道:“看来你们这几家也想儿子、想弟弟想得不行,那我让他们一起回来。”

    现场有那么一瞬,只有炭盆子燃烧的声音。

    左里正不可思议问道:“没回来的是都做上武官啦?不会是没死人吧?”

    罗峻熙却没给朱兴德接话的机会。

    大姐夫是谁?哪用得着费话,话多会显得没面子。

    他来应道:“嗯,走吧,里正爷,娘,岳父岳母,还有朱爷爷,哥哥们,咱们赶紧回家吃饭,大半夜可不在这里受冻。”

    又一边搀扶朱老爷子,一边看眼那些闹事的人道:“真是别开生面。先不说没回来是做了官,就只说我还是不是个举人老爷了?你们跟谁俩呢那是,骂谁呐!”

    然后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左家一队人离去。

    还能听见罗峻熙追问的声音:“娘,我是举人了吧?我没说错吧?”

    罗婆子欢快的大嗓门传来:“艾玛,你咋知道了呢,儿砸,你是啦,就前两天的事儿。你是正正经经的举人老爷啦,啊哈哈哈,儿媳妇,你听见没有,往后你是官娘子我是举人他娘了……”

第三百七十章 不三不四的上门

    今夜注定只有左家人能睡好觉,别家会失眠。

    因为朱兴德扔下的那句话堪比痒痒挠。

    所以各家抓心挠肝地得问问归来的孩子们啊。

    诸如:

    “一样出去的,同样俩腿支个肚子,大毛咋就能做官,你咋就回来了?”

    “你还有没有可能回去做官?家里哪怕卖房卖地凑凑银两,回头为你前程给左家送点儿礼呢。要知道咱家可和左家人一直处的不错。送礼,他们备不住能收。”

    运酒队伍的小子们会回答道:

    “想啥美事儿,什么送不送礼的,跟那些都不沾边。我回来自是不如人呗,你当谁都能留下?像是那位许大毛,不提他那些家人今晚拖后腿,只说他本人是很有能耐的。他跟着杨满山几次出生入死,这才被杨满山举荐,破格被留下。”

    “那你们咋就没跟着杨满山出生入死?你不会是没杀过敌寇吧?”

    “杀啦。。

    咱们这些人,哪个手里没几条人命,白头山遭埋伏那一战,连煮饭的都拎着大勺子往上冲。大饭勺直敲敌寇脑瓜子。

    对了,说起做饭的,朱兴德姥姥家那头的亲表哥做了一路的饭,累的都脱相了,到头来也没留下。

    还有朱兴德的三舅,包括这次他老朱家跟着去前线两位亲堂哥,那叫一个姓的,哪个不比咱关系近?可你看他们留下了嘛?所以说扯不上送不送礼和人情关系。

    咱压根儿没出那么大力,也没那本事用命去换前程。”

    直解释到如此程度,家人们才算是听懂。

    合着在前线那里,杀几个敌寇不算啥出息事儿,太多太多的人比咱家的孩子有功。

    这么一想,又觉得也算合理,难怪会打赢仗。

    彻底歇了让自家孩子回去做武官的心,难免就会忍不住羡慕道:

    “那可是做官啊,彻底光宗耀祖。你说那些被留下的咋那么幸运,出去跟着左家送趟酒,晃悠一圈这就转身一变成了官,回头到月领军饷,俩月就能抵咱们吭哧吭哧种一年地的银钱。一年下来,攒攒钱再困难的人家都能翻身。去县里赶集时听那些人说过,比你们早先回来的那批人,县衙给了老鼻子赏钱了……”

    运酒队的小子们听完心里却只剩下无语。

    头一批回来的都是伤残兵,朝廷再穷不能穷治病的银钱。给那些人先运回来是要治缺胳膊断腿的。

    但也懒得对家人说教,别只看人吃肉,不看那些战死的景象。那叫正规军死伤不计其数。

    事实上,也不用他们接话。

    因为那面又好奇地问了:“嗳?不对啊,要照你那么说,许大毛都被留下了,那左家三位女婿咋回来了?他们不比那大毛有能耐?”

    “你这话算是说对了,那几位简直能耐极了。”

    然后今夜好些家对话都是一样的。

    回来的小子们,开始和家人们大致讲解一番左家三位女婿的功劳。

    比如朱兴德出发没几日就被一升再升,没到地方就做了游弈使。阻止过断桥躲过山体滑坡,经常被叫进主账参与指挥。等到真上战场那天,又被提拔为很重要的左翼骑兵将军。

    谭家军明明有左翼骑兵将军,却被临时换成朱兴德,就可见上面几位主将有多看好朱兴德。

    至于杨满山。

    如若说最开始是因为有个好姐夫,是朱兴德混能耐才能给杨满山露脸机会,那么之后人家一次次用实力证明了,即使他没有一位好姐夫引荐,也照样会靠着一身本事出人头地。

    有运酒队的小子说到这处时,忍不住感慨道:

    “这趟出去算是知道了,在战场那种地方,一个人有没有真能耐是藏不住的,压根儿没有埋没之说。就可以想象杨满山的本事了。具体的他都干了啥,就不和你们细讲了,只说杨满山这次回来是为过年,他们几个都是过年,可不是做不了武官才归家。”

    他们不敢和家里人讲杨满山带队救过公主以及几位大官。怕家里人出去乱讲话。

    “啥意思,难道和他姐夫般,被看重也要当那个什么使?”

    “反正官位不会太差。”他们这些运酒粮队的人,私下有悄悄议论过杨满山最后会去哪里。还真不好猜。因为特有能耐的人就不是哪里要去哪里,而是搞好了,人家或许能选地方。

    那叫救了那么多贵人。

    所以此时,心里有成算的小子,急忙借话题敲打家里人道:

    “爹娘,听明白没?左家已经不再是咱家能说酸话的人家了,别觉得一个村里住着就不是外人。像是今晚的事儿,你们要真为我前程着想,也不要跟着瞎掺和劝左家善良,什么劝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说那个。”

    “啥意思,怎么还和你前程挂钩?你不是回不去了?”

    说这话的都属于有心眼的小子,他们给爹娘亲人分析道:

    “回城路上,德哥说我们再不济也算被战场淬洗过的,往后干什么都不会差。我就琢磨着,左家酒买卖在咱村里一日,看在我们随德哥也算出生入死的面子上,干活挣钱的机会总会比别人多。干好了,左家往后又有好几人做官,当的官越大越需要自己人,他用着放心啊,所以或许有点儿机会。你们可别学许大毛老娘和嫂子,那真是纯缺心眼。”

    这话让好些人家心里重新热乎乎起来,急忙点头应下不会瞎掺和。

    “不过,我怎么听你那意思,今晚左家大女婿说的那话不是在吓唬人?他真的会翻脸让好好的武官回家种田?”

    有的小子借口太困了,求放过他吧,没给家里人正面回答。怕家里人明日出门瞎咧咧。

    有的却直言道:“当然了。爹、娘,你们是不是觉得和朱兴德一起种过地,然后就拿朱兴德当邻家小子看待呢,那你们从现在开始改改吧。”

    看着亲人们的眼睛继续道:

    “一个在那么大战役中当骑兵将军的人,杀敌像剁小鸡的人,那心性能是一般的吗?差一不二的,人家那叫懒得计较。但若较真起来,你以为人家做不到?”

    差点儿又要说出:“朱兴德可叫能和大官们一起吃饭,杨满山是救过好些大官的恩人,连左小麦都是想见皇家公主就能见到的。”

    亏他们能忍下这些大实话,怕给家里惹祸。

    然而即便没暴露这些,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番敲打仍旧让家人们心里引起了动荡。

    一方面是,归来的小子们在这个家里明显地位不会低了。

    要知道当初能被送走的,以往在家都属于不受待见的,但这次回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他们情不自禁的听进了心。

    二是消化着这些提醒直忍不住感叹:看来左家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出息大发。

    本来前两日罗峻熙考中举人就够刺激人。

    倒不是说揭榜那日有多隆重,国丧期间不可能放鞭放炮,他们是被之后络绎上门的大手笔吓着了。

    没在家的不清楚,罗峻熙考中举人,有好些外面来的人给送礼、送仆人。连县尉都来了。

    本以为是有什么事情要寻里正谈话,结果县尉只做普通打扮,说是要以私人名义去左家坐坐。

    然后从那日之后,大家就已经明白往后和左家不再是一样的了,没想到随着朱兴德和杨满山归来,还有更刺激人的。这两位也要做大官了。左撇子和白玉兰上辈子做过什么好事儿吧。都嫉妒不起来了,够不到了,只剩羡慕。

    第二日一早。

    左撇子开大门就被吓了一跳:“你谁呀?”

    许大毛的两位哥哥是连夜从家里赶来,早早就蹲在左家大门口等着,想为老娘昨夜说的那番话道歉。千万别让他们弟弟回来,还等着往后捎回军饷过好日子呢。

    许大毛的老娘和嫂子也面色窘迫。

    见到左撇子倒真豁得出去,许老娘抬手就给了儿媳妇一个大嘴巴:“我让你胡说八道,你给我跪下,给你左大叔赔不是。”

    昨日咒骂左家会遭天谴的儿媳妇,噗通就跪下了。

    许老娘又对着自己的脸扇了下,好一顿忏悔道:“他叔,别和我一样的,我有眼无珠,我这俩眼珠子就跟那瞎了一样,好人坏人看不出。我恩将仇报。我这就进院,给我老姐姐还有几位大侄子赔礼道歉。我那时是真以为毛娃没了呢,才会脑子犯糊涂,说那些不是人的话,让我跪下都……”

    从院子里忽然传出秀花的呵斥声:“关大门!”

    左撇子急忙听话地关了大门。

    秀花又隔着院门一边梳头一边骂道:“离我家远远的,别脏了我们家地儿。要是敢在门口耍无赖别怪我家不客气。个小人做派,狗改不了吃屎,这功夫后悔了,那是因为没死还有好处,昨晚大半夜叭叭的骂我家的能耐呢,不是要告我家吸你们血吗?快去。我家可和你家不同,你家说话跟放屁似的,我家丁是丁卯是卯,赶紧滚犊子。再闹,我让小外孙女婿以举人老爷名义去县衙找差役。”

    找什么官差。

    这不是现成的。

    昨夜朱兴平和朱兴安为陪祖父,都在朱兴德那房子住下,听到一早上闹闹吵吵的声,隔着院墙问道:“外婆啊,不用费劲儿,我俩这不是在?我们就是官差。这就绑了吧。”

    吓得许家人听到隔壁院门响,赶紧灰溜溜撤离。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院落的左小麦,睡的眼皮发肿,清早睁开眼就抱着俩儿子不撒手。

    昨晚进家看到孩子那一刻,用罗婆子的话就是:“别提了,没心没肺的是他俩,抱着孩子们痛哭流涕的也是他俩。稀饭儿甚至还不如儿媳妇,挺大个男人,感觉到孩子搂住他脖子还会亲了,哭得大鼻涕都下来了。”

    这不嘛,罗峻熙也跟着左小麦早早起身,俩人头不梳脸不洗,盘腿坐在炕上,然后伴着外婆骂人像唱歌的动静逗弄娃。

    “夫人,热水好了,要现在洗漱吗?”两位妙龄丫头掀开门帘问道。

    左小麦一愣,看着罗峻熙用眼神寻问:“谁呀?昨晚回来,你知道家里还有别人的事吗?我居然没发现。”

    罗峻熙也懵了,他家啥时候还藏着两位大姑娘。

    然后抱柴火回来的罗婆子,揭晓了答案。

    罗母看起来很生气:“谁让你俩进我儿屋的?我说没说过不准露面儿。不要脸的玩意儿。我这么强调还挡不住你们往屋里钻,说你们安好心谁能信?”

    先骂了一通才看向儿子儿媳妇道:“你们那位改嫁的伯娘干的,人就这么给我扔下,都没打声招呼的啊,说要恭贺稀饭儿考中举人。这可真是一招中举苍蝇蚊子全来了,我不管她是啥心思,反正等会儿吃了饭,就让稀……算了,你在家陪媳妇孩子,就让六小子送我一趟吧,我要将这俩丫头还回去。”

    “娘。”

    “咋的,你有意见?”

    “不是,让柱子送吧,我六子哥身上有伤,且得一阵能养好。”

    左小麦感觉自己还没有参与就完事儿了。

    只是她也没闲着,因为干饭的全来了。

    大清早的,她家养殖场差些乱了套。

    两头小野猪居然拍她家猪食槽子。

    你能想象吗?小狐狸还带着个空饭盆。

    等到左小麦喂完了饭,黄鼠狼还对小麦抱手拜了拜才离开。

    看的罗婆子直冒冷汗,这些不会经常来蹭饭吧?难怪昨天她和亲家母咋赶也赶不跑,还给她俩摔鸡窝里了。

    “儿媳妇,这些是你招来的?”

    “不是,是您儿子。要是不喂,对他不好。”左小麦犹豫了下,又告知道:“还有,娘,这之后可能会越来越多,这段日子都由我来养殖场吧,你们见了也别打杀它们。”

    罗婆子不可置信:“全是稀饭儿招来的?他现在不招一样了,改成一招就招一大帮啊?”

    罗婆子看着左小麦点头,眼泪差些没下来,为自己感到太心酸:

    “人家养那举人儿子能发家,我养的这个变着花样的败家。我一文礼钱不敢收啊,你知道吗?能忍住不收钱是很难的,提起这事儿我就心难受,就借他举人名头卖点儿鸡鸭。你说卖的那点儿银钱能够花吗?就冲他总这么招不三不四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通透一把

    到了晚间,动物们又准时准点来了。

    罗婆子去鸡窝抓鸡时,那几步路走的,简直是一步三回头。就像多磨蹭一会儿能躲过去似的。

    当看到黄鼠狼喝上了鸡血,罗婆子嘴唇是哆嗦的。

    等看到儿媳妇又用鱼喂狐狸,她干脆转回身不看了,不停用小拳头捶打心口。

    那个憋屈劲儿别提了,主要是不敢骂人家,一句狠话不敢说。

    因为乡下人都知道这两样动物挺邪性的,所以罗婆子只能在心里偷偷吐槽:吃的比我还好。真怀疑儿子出息了,到底是在孝顺我呢,还是在孝顺你们呢。

    说实话,有罗婆子在旁边盯着,左小麦喂的也不太自然。

    小麦没好意思说,婆婆你要习惯,毕竟冬眠的大家伙还没来呢。。

    然后小麦喂完动物朝家走时,难免又听婆婆抱怨了一路。

    今早上听了一遍,晚上又来一遍。

    婆婆说:“养殖场的鸡、包括你喂的那些鱼啊等等,这都是你娘家的。这些玩意儿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都是花钱买的,一点点喂的。是,亲闺女亲女婿,以你爹娘的人品不会和咱家算那么仔细。但就咱娘俩自己说,喂那些动物三天两天一顿两顿的行,可要是这么个喂法,咱家哪能会不给你娘银钱?谁家也受不了这么个喂法啊。”

    说着说着,罗婆子就控制不住咬牙切齿:“真的,别看你男人成了举人,没用,这话也就我敢说吧,我是他亲娘,竟说大实话。我要是他老丈母娘,仨女婿摆在一起,我会最烦他。”

    出息有什么用啊?驴粪蛋表面光。

    一出一出的,罗稀饭就没断了麻烦。再不给银钱,会更不招人待见。所以喂那些动物的银钱,罗母心明镜的,她虽舍不得,但她得给钱。

    还掰着手指头算账道:“另外,你俩没回来那阵也就那样了,眼下回来了,这又到了年根儿底,稀饭考上了举人,总要去看看教过他的先生吧?能空俩爪子登门吗?”

    “唉!”

    罗婆子这声长叹,叹的左小麦差些喘不上气。

    弄的左小麦想了想,决定放大招。

    “娘,你来。”

    “干啥呀,神神秘秘的非得现在说,我这还有事儿要出门呢。”她得给俩胖孙子化缘去。

    小麦是一点儿奶也没有了,两个孙子却不能没有喝的。

    “不着急,就几句话的功夫。”左小麦将缴获的战利品摆在罗母面前。

    罗母最开始没当回事,结果打开一看,她俩眼珠子立马瞪得像铜铃,且还急忙看眼门口,很怕别人突然进来。

    “艾玛呀,金、是金的吗?里外都是金的?”

    左小麦点了下头。

    晌午在娘家吃饭那阵,二姐将放在仙境里的战利品取出来给她了。

    她只拿了其中一件,是那位敌寇二王子脖子上挂的金牌。异族的装饰品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那个金牌还是套环样式的。

    其他的她都不敢兴趣,小麦琢磨就这金牌,她婆婆应该能很喜欢。送人要送心头好。

    她娘也支持她用金子买婆婆“闭嘴”。

    这次归家,外婆和娘对她说了不少关于婆婆的好话。

    外婆告诉她,在她和罗峻熙离开后,婆婆有那么一阵,惦记他们惦记到明明满嘴大泡,却不敢耽搁,一个人要将那些鸭子想招卖出去。一个农村妇人,能张罗到这种程度不容易。一伸手,那俩手冻的没个样了,很是能吃苦。

    她娘对她说:“等到你婆婆终于忙乎完了,还怪知道感谢你两位姐姐的,我都没想到,她居然没有将你俩姐姐喂胖墩墩当作理所当然的事儿。带着鸭子钱,听说是特意出门买了不少好东西给咱家。给你俩姐姐扯了两块衣裳料子,然后从那之后才搬过来住。好几回,我都看见她前面抱一个,后面背一个。对俩孙子那真是实心实意的,怕俩孩子们回头忘了亲爹娘,没事儿就教孩子叫爹叫娘。她都没有先教叫奶奶。”

    此时,左小麦咋可能会不感恩,就像外婆和娘说的那般,孩子不是给婆婆生的,婆婆能给带到这种程度,她感谢。笑呵呵地问:“娘,喜欢这金子不?不用犯愁喂动物的口粮钱了吧?”

    罗婆子高兴的直转圈圈,“是你俩搞来的?不用再分给别人了吧?那我可太稀罕了。你不知道,儿媳妇,我这一辈子,第一就喜欢金子,越压手越好。第二喜欢大房子,第三喜欢家里有人当官。”

    左小麦忍不住乐了,谁能不喜欢这几样。

    望着罗婆子兴高采烈的背影,听到罗婆子和罗峻熙说话的音调明显地变的和蔼可亲了,私下里忍不住埋怨罗峻熙:“你可真行。”

    咋回事儿呢。

    那个金牌是套环样式的,在小麦决定要将这个送给婆婆时,罗峻熙却给拦住了,还将金牌鼓捣鼓捣拆卸成三节骨。

    罗峻熙笑嘻嘻说:“你别全给,这样就能给娘三次惊喜了,掐指一算,我猜一节金牌能顶她俩月热情,三节能顶大半年。”

    果然,这金子的魅力太大,罗母在罗峻熙的伯娘登门时,都没和人吵架。

    这简直是本年度很奇怪的事。

    罗母是这么想的,她认为快过年了,眼下多好的日子啊,吵架容易运气不好。再着,她希望给对方留些脸面,今年最后和往年不一样,老罗家能一起去上个坟,可以说她是在为罗峻熙明年能够顺顺利利忍。

    所以罗峻熙的伯娘登门表示:“给你白送俩丫鬟伺候着,你知不知道好赖。一个人十五两银子买来的,我咋没送给别人?”

    罗母好脾气说:行,就算是好意,谢谢他伯娘了,改嫁这么多Nian,还能记得我家稀饭儿。我也不给你往黑心了想,因为你说破大天,也改变不了我家不收。我还要先将话撩在这,一不可能收你家丫鬟或是银钱就帮你后找那老爷们或是谁办事。我儿子成了难得的举人老爷不假,可是他还得往上考,没功夫扯那些里格楞。你别说送丫鬟了,你送啥都不好使。

    二,你的好心好意,我家确实没福享受。和你就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脸面话了,只说那实在的,咱腿上的泥还没洗净呢,咋可能会白供俩丫鬟吃饭。咱才吃上几天饱饭。

    罗母心想:我才是老丫鬟,我还得留着钱养动物呢。

第三百七十二章 左牵黄右擎苍

    罗峻熙的伯母差些被罗婆子气哭。

    她甩开丫鬟扶的手,气哼哼地走到门口。

    上车前,正好瞧见来送奶的白玉兰,罗峻熙的伯母干脆不着急走了。

    站在大门口也不压着嗓门,一把扯住白玉兰的手数落道:

    “他岳母,正好你来了,你给咱评评理。

    你就说我那弟妹她讲不讲道理吧。

    我好心好意给她送这送那,不求她说声谢谢,但总不能句句用难听话噎人吧?

    三岁小孩子都知道打人不打脸。

    她一把年纪可倒好,我还没有开口求她办啥事儿,她就说什么,我眼下上门是没安好心。说我们一家子就算死她面前,她也不会管。还说给他大伯挖出来都没用。

    你听听她说的那个狠劲儿,我没事儿挖他大伯干啥呀?这是想让我过年梦见他大伯啊。。谁家实在亲属像她这样?啊?真的,这也就是我和她做过多年妯娌,我了解她,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白玉兰很尴尬,她晚一会儿来给外孙们送奶好了。

    看眼罗峻熙的伯母,发现对方还在气呼呼等着她评理,就好像不评理不能走似的,只能开口道:

    “我那亲家母说话难听,总是怕别人求上门办事,可能是误会了你。这该咋是咋的,我能看出来,你哪可能会有事求咱,就是来走走亲戚。”

    罗峻熙的伯母一噎。

    可这面白玉兰还没说完呢:

    “至于我那亲家母为什么对你有那么深的误会,那可能是因为你以前从不登门。

    她就感觉太巧了。

    毕竟以前没功名的时候从不来,现在啥啥都有了才来。换咱,咱也会,是吧?人之常情。

    另外,她也不只对你是这个态度,我说句公道话,她其实对谁都有防备心。

    毕竟从前她是一人闷头供着孩子读书,那时候峻熙能读到什么程度谁也猜不到。帮过我那亲家母的人真的少之又少,倒是说酸话的人太多了。

    像是背地里就有人讲究她,说她就该趁着年轻改嫁,这样也能多个人帮她拉拔孩子,说她要强的不是个地方,一个人供孩子吃苦受罪,全是活该自找的。

    还有人背地里说她傻的,说她净想美事,不如省下供读书的银子给儿子多置办几亩地,以免将来罗峻熙肩不能提、手不能挑,再学个一溜十三招混的啥也不是吃不饱饭。”

    说到这,白玉兰感慨般的摇了摇头,继续道:

    “反正酸话太多了,也难怪我那位亲家母脾气不好。好些人从前没帮过她,还看过不少热闹,眼下孩子出息了,她就像那口气终于能发泄出来。再着也是心急,想清清楚楚告诉大家,她不会占任何人送来的便宜,也不会帮任何人,丑话说在前头嘛,这样才能省掉许多麻烦。”

    白玉兰说话时一直面带笑容,心里却想:

    既然你非让我评理,那就别怪我打脸。我们家祖传的会打脸。

    而以上那些话,也别以为我不清楚,其实就是你这个亲伯娘说的。

    曾经说罗婆子是穷亲戚,不能沾上。说罗峻熙家里不咋宽裕还爱慕虚荣做春秋大梦想做官。一个大小伙子一点儿也不知道看看家里实际情况,拿着读书当借口不脚踏实地种地,一看就个不孝顺、还不会有出息的。谁沾上这娘俩,就是个无底洞。

    白玉兰心想:既然我们家眼下都将洞添补上了,眼看就能一锹一土填成为山了,你又有啥资格别人不要你送来的好处,你还觉得挺冤枉的?非得你登门,我们就得认呗?

    罗峻熙的伯娘脸色讪讪,支支吾吾应承白玉兰:“嗯,是,可不是咋的,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什么……”

    她急忙转移话题,“主要是我几次登门,没见到侄儿,他哥来也没见到,我就多想了,以为弟妹这是故意不让我们见面。”

    “那没有,”这次白玉兰回的痛快,因为你们还不值当我们特意躲:“是不巧真没在。我那小女婿带着我闺女,一早就出门去县里拜访先生。前两天给县里送的贴子,昨日那面回帖说今日有空,一早就走了。”

    而且不止罗峻熙和小麦不在家。

    她大闺女大女婿、二闺女和二女婿通通不在家。

    朱兴德是带着小稻和甜水,去他姥娘家西山镇走亲戚。

    说起这个,白玉兰难免就在心里对比着罗家和朱家的亲戚。

    老罗家的亲属是眼见有好处才频频登门。

    为啥说拒绝帮忙还有好处呢。

    白玉兰也是才搞懂。像罗峻熙成为举人老爷后,不一定非要答应你办什么事,你才会借上光。像是这位伯母和堂哥往后只要提出一个姓的亲堂兄弟是罗峻熙,那在买卖方面啊,包括本地人缘上,都是有许多无形的帮助的。毕竟有时候你不用开口说话,人家可能想交好罗峻熙就给你办了。

    再说回大女婿那面的亲属。

    德子的姥姥和二舅就比罗家亲属强出许多。

    像是明知道德子已经回来了,可能还会有大出息了,居然没来。

    倒是上次来串门,德子的姥姥知道外孙也出去送粮了,还是自己作的,主动提出要送粮。居然在扔下小狗、带来的粘豆包后,私下里非要塞给小稻五两体己银。

    当时那场面互相撕吧的,就跟要干起来似的。

    小稻死活不要。

    老太太死活要给,说是心意让别吵吵,以免被二儿子听见。可见没人知道她偷存五两的事。

    且那老太太对小稻单嘱咐过,看你吃住在娘家,德子还惹祸给你两位妹夫也带走了,我是真怕你爹娘看不上他。担心你两个妹妹也对你没好脸色,就想着,这点儿体己钱给你,万一德子不在家,你缺啥少啥能不短手。差一不二的,就给娘家买点儿啥吧。

    总之,德子的姥姥,那位老太太有自己的一套思维。咋解释都解释不清,有些事情还不能实话告诉她。就这么的,小稻只能收下银钱。

    等到大女婿回来后,她大闺女急忙告诉德子:“姥姥来了,还从棉裤里掏出五两热乎乎的银钱,那五两钱零散的呀,你都想象不出她是怎么藏的,而且棉裤里也不是棉花呀,我看有好些柳絮。那都不暖和。”

    所以大女婿没等年后就去串门。

    朱兴德带着足足的新棉花,给老人买的新年衣裳料子,又拉着不少白面大米,让小稻将那金银首饰都戴上,再抱着甜水赶车去西山镇荣归故里了。

    至于老二满山和小豆是今儿一早赶车去县里逛街。

    一方面满山要去县医馆拆线,他胳膊伤缝了好几针,再给六子捎些药。

    走时就说,顺便还要逛街,买些年货,从成亲到现在小两口没有一起溜达过,想去县里饭庄开次荤,晚上不用等吃饭。

    本来白玉兰是不太赞同的,开荤就在家开呗,为孩子们回来老头子都杀猪了,杀猪菜排骨家里都有。但挡不住她有个败家娘。

    小豆才说完,秀花就举双手支持,还大方地给了赞助夸奖道:“对,小两口就该这样,年纪轻轻的,往后尝新鲜啊长见识啊,第一次都要一起来,到老了,记性不好想不起来,还能有个伴帮你回忆。没事儿多溜达,嗳,就溜达。要不然拼了命的想出人头地、想多挣钱为干啥呀?人都是吃五谷杂粮还俗的,那多少得会享受享受。”

    要秀花这种思想,如若朱兴德是与生俱来的出息后不想锦衣夜行,那受秀花潜移默化影响最大就是罗婆子。

    这不嘛,白玉兰怼走了罗峻熙的伯娘,进院先和罗母聊几句是怎么怼的,听的罗母嘎嘎乐。

    但转回身坐炕上,罗母接下来就忍不住抱怨了。

    罗婆子一边喂胖孙子,一边冲白玉兰道:“瞧你那姑娘姑爷,我真是不知道该咋说他俩,没一个人听我的啊。赶明你说说他们,一早上我那么嘱咐穿好的,不行把你那簪子啊借来戴戴,全当耳旁风。小麦和稀饭儿就穿那布衣裳走的,我拦都拦不住。看看人德子压根儿不用嘱咐,那稠衣裳就知道让你家大闺女穿上。我家这俩可倒好,说什么要谦虚点儿。”

    在罗婆子看来,好不容易做了举人老爷夫人,凭啥要低调啊?

    那都没有高调过,谈什么低调。

    人家那是有过高才会想着低。

    白玉兰笑:“我看你这是,又不怕谁上门占便宜借钱了?”

    罗母振振有词:

    “我不能因为怕就藏藏掖掖的,凭啥呀?我已经偷偷摸摸太多年了。

    那时候,真的怕自家没本事还没有什么壮劳力再露富被人害了。

    可是眼下不同了,咱终于等到没偷没抢靠自己有本事的一天。小麦又是第一次以举人夫人的身份去见罗峻熙的先生。”

    说到这,罗婆子一顿,又憋不住笑道:

    “再着,比起怕麻烦,我这人还是……嘿嘿,很虚荣的。

    我更稀罕曾经瞧不起咱家的那些人,这回睁大眼能好好看看,咱现在行啦,一招中举就是吃的穿的极好,你们眼红还拿咱家没办法,想想多解气。

    奈何这俩孩子不知道给我涨脸。白瞎我特意给他们做的缎子衣,绣鞋,你瞅瞅,多带劲。”

    罗母翻出给小麦做出的新绣鞋,非要塞给白玉兰看。

    白玉兰冷静评价:“他俩是骑马走的,穿这玩意儿冻脚。还是等到天暖再显摆吧。”

    但不得不说,人是衣裳马是鞍。

    大多数的人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还是会先看穿戴去评价人。

    此时,小麦被安排去了后院,见了罗峻熙的师母。

    师母年纪大了,没有比美的心,并且早先就知道罗峻熙是寒门出身,那个娘抠的啊,很拿不出手,娶的也是门当户对的农家姑娘,所以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但是侄女、包括已经嫁人的女儿还有儿媳妇在接待小麦时,先看的就是首饰穿着。

    师母的女儿和儿媳妇在心里评价左小麦:长的虽不错,但是总感觉有些配不上罗峻熙了。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新晋举人和夫人为搭配,穿的都是布衣,样貌也很般配,但罗峻熙穿布衣也是举人老爷啊。

    不过,这俩人笑容极为亲切,表情管理得当。

    她们都清楚,无论面前的农家女如何,哪怕是乡下妇人的做派很不堪,那也是举人夫人,这不容置疑。

    甚至论起身份,如若父亲不是罗峻熙先生的关系,她们在外面相互遇见是要先与小麦打招呼的。

    但师母的侄女开口就不善了,她一脸好奇的姿态问道:

    “听说你还跟着去前线了?”

    看男人看的够紧的了,说这话时,侄女撇撇嘴。

    “你是去做饭的吗?”

    师母脸色一变。

    她其实很不欢迎夫君那面的侄女来家,为的就是担心这位不长脑子的瞎说话。

    这里面有个插曲,她夫君曾经动过念头,想让罗峻熙和侄女成亲。

    后来他们这面犹豫来犹豫去,再加上不知出了什么岔头,那年罗峻熙在休完秋收假后就已经成亲了。

    此时,师母急忙岔开话题对小麦笑道:“咱们出去走走?买些小菜,你也是难得来县里,正好让他们男人家下棋说话,我们出去逛逛。”

    左小麦看眼师母家的布局,只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学童干一些书房的杂事。两个婆子想必是做粗活和做饭的。另加一位赶车的老伯,她心里就有数了。

    难怪罗峻熙说他的恩师学识渊博,日子却很清贫。这和恩师的性情、人生际遇里总是怀才不遇,慢慢就变得为人处世稍稍偏激有关。

    总之,看来还要自己买菜,人手不够时,可能还会为节省开支亲手种菜。

    换作别人或许会觉得意外,在那么大个书院任职,还没有小厮丫鬟买菜,但小麦不觉得怎样,毕竟她这个举人夫人还要喂猪呢。

    左小麦欣然答应:“好啊。”

    却没想到,这次出门出了点儿小意外。

    罗峻熙恩师的亲侄女为了将左小麦比下去,今日她特意将所有的首饰都戴在头上,打扮的可能与平民百姓不太一样。

    确实很显眼,但也招了贼的眼。

    外地逃窜来的两位盲流汉子,在几人走到巷口时,忽然一人抢师母手中的包裹,一人蹿上前强抢恩师侄女的金头饰。

    正在几人惊慌大叫时,师母她们就感觉眼前好像有影子在动,而且都没看清左小麦是怎么动的,只知道还等没叫来巡逻的衙役,左小麦就已经全解决完了。

    左小麦一只脚踩在一名贼人的肩膀上,一只手拎起另一位贼人的脖领子,这人是腿部中箭。

    都这种造型了,却不耽误小麦还能倒出手来,将暗藏的武器重新别在腰间。

    这能藏于身的暗箭武器是敬惠公主送与小麦的。

    公主赠与时就说了,往后别带蛇出门,带这个吧。

    此时,左小麦看向趴在地上的那位侄女。

    那位侄女,头发被贼人薅的乱糟糟的,还满脸泪痕,满眼惊惧。

    小麦望着她说道:“对了,你之前问我的问题还没答。我不是去前线做饭的,我是干这个的。”

    为了准确告知是干哪个的,小麦又使劲踩了踩贼人的肩膀,踩给那位侄女看。

    侄女此时心里是咋想的没人知道,只知道贼人忽然高喊道:“女侠饶命啊,再踩就要断气了!”

    随后,小麦打了声口哨,她的坐骑颠颠儿就来了。

    小麦姿态娴熟骑上马,马下是她用绳子捆绑的两位贼人。

    她扭头道:“师母,麻烦您告诉我夫君一声稍等我一会儿,我先将这两位送去县衙。”

第三百七十三章 人间值得

    罗峻熙的师母匆匆归家,见到罗峻熙先将情况讲了一遍。

    看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在师母看来,左小麦带两个小毛贼直接去县衙,那能说清楚么?尤其是她们被抢的一方并没有跟着。

    而好些事不是将毛贼扔到县衙门口就可以的,到头来应是要由她夫君或是罗峻熙出面才能讲清楚。

    随着讲述,罗峻熙听明白了。

    他放下棋子,扭过头看眼恩师的侄女。

    “侄女”发觉罗峻熙的目光扫了过来,想起自己眼下惨不忍睹的样子,脸登时臊得通红。

    顾不上整理头发,赶紧挪了挪脚,试图将自己藏到姐姐和嫂子身后。

    她总觉得罗举人那一眼似在说:“你怎么出个门还能惹出麻烦。”

    先不论罗峻熙是怎么想的。。

    倒是罗峻熙的恩师和师母打心眼里觉得侄女是个麻烦。

    就这,师母还没有提起侄女给左小麦难堪的事儿。

    要是提了,罗峻熙的恩师只会更加生气。

    此时,罗峻熙的恩师在强压着火气,这才发现今日侄女的穿戴。

    他这人本来就古板地认为,一个人只要穿金戴银就是和爱慕虚荣挂钩,就更不用说如今还因为这身打扮闯了祸。

    管教不当、有失女德,还毫无担当。

    自己惹的祸,让别人去报官。

    恩师心里甚至还埋怨了老妻以及自己的女儿和儿媳妇。

    心想,一个两个的,全都回了家,让罗峻熙的妻子去县衙送人,这算怎么回事儿?

    这份高下立现的对比,让他在学生面前有些惭愧。

    但无论怎样,先处理问题要紧,脾气要压一压。

    “有没有人受伤?”

    罗峻熙的恩师听闻没有人受伤,仍有些后怕对罗峻熙道:“早知如此,那时你提出要跟着同去,我不该留你陪我下棋。现在外面世道乱啊。”

    罗峻熙知道,老师是在变相的道歉,笑了笑说:“恩师不必内疚,不瞒恩师,要是早知会发生这种事情,学生更应该留下陪您下棋。”

    “为何?”

    “因为我去才是给我媳妇添乱,她还要分精力护着我。”

    嗯,他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个。

    被媳妇保护的好好的,他很骄傲。

    谁的媳妇能做到啊?

    罗峻熙的恩师却听愣了。

    从罗峻熙的话里听不出真假,只能直愣愣看向师母。

    师母点了点头,边回答受伤的是小贼,罗峻熙的妻子只动了几下就将人制服,边心想:

    怪自己没有说清楚,这才让自家夫君误会,自家夫君还在那里以为是路遇好汉擒的贼呢,其实并没有。

    那罗夫人功夫好极了,小小年纪,面相上看温温柔柔,收拾毛贼手段却极为凌厉。

    所以,别说她夫君误会了,就连她这种亲眼见的,直到现在还感觉像做梦似的,不敢相信。

    另外,师母还有句心里话没露出来。

    她心想:

    往后自己再不会以貌取人了。

    从左小麦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你以为人家没脾气,你以为人家憨厚看不出听不出来什么,那都是你以为。

    要不然那位罗夫人,不会在踩着小贼时才回答那番话。

    而且回话时,那位你以为的乡下姑娘眼中,透露出的全是自信和坦荡。骑马离开的背影似乎也在教你:“女人家,不是只会比穿戴和煮饭。”

    此时的师母还不了解左小麦的经历。

    要是知道小麦在这几月间见识过太过血腥,也曾不输于男儿做过遨游屠戮的鹰,那她就会理解小麦为何会和大多数女人家不同了。

    恩师强行吸收这个令他很意外的消息,道:“我们这面没人伤到也要去看看,那两位毛贼不是被伤了?他们要是伤的很重,我们要陈情一番。像这种什么也没抢到的,到头来犯人被重伤也是麻烦事。”

    “恩师,不劳烦您,学生去就行。”

    “不,理应由我去。”

    罗峻熙只能再次语出惊人道:“我的意思是,恩师,事实上我们都不用去,因为县衙那个地方,我媳妇比我都熟。”

    罗峻熙为了证明这不是推辞,还举例道:“有时在街上遇见一些年纪小的衙役,他们见到我媳妇会主动打招呼叫麦姐,叫我姐夫。”

    嗯,一向是从他们麦姐那里论。

    想必从边境回来后,往后更会如此。

    屋里这几人,包括默默上茶的书童都一顿:“……”

    不过,由于发生了小意外,罗峻熙还是打算提早离开恩师家。

    且对恩师家人惹出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存在不满。

    没有这位恩师,他考不上秀才。

    没有府城书院的山长,他也考不上举人。

    虽然再不会听他们授业解惑了,很是遗憾。他下一步要进京求学,教导他的会是唐大人引荐的大儒。离开边境时就已说好。

    但是这几位老师,他这辈子都会感恩。

    所以他提早离开是另有原因。

    为了一个压在心里的小秘密。

    他得尽快赶去县衙,阻止李知县见到小麦。

    倒不是说李知县和他媳妇有啥,这个是不可能的,罗峻熙觉得,他媳妇目前眼里还是很有他的,往后他再好好表现能更有他,就是一种直觉在作祟。

    要不说呢,这事儿无根无据,只能是这辈子不能说的秘密。

    县衙门口。

    “姐夫,恭喜你啦,咱这些人回来就听说了,您又高中举人,是这个。”说话的人和他们去过边境,又是一起回来。双方都很熟悉。

    罗峻熙:“……谢啦,见到你麦姐了吗?她不是来送几个小毛贼?”

    “喏,那不是我麦姐坐骑嘛,我叫人给喂喂。听说她刚将人扔进牢房里,应是快出来了,我去帮你催催?”

    “不用,在这里等就行,不用催,没什么急事。”罗峻熙当闲聊天似的问道:“对了,你们知县大人回来了吗?”

    “听说来了几封给县尉大人的信函,然后直接回京城老家了,您不知道吗?”

    “啊,回京城了啊。”罗峻熙笑了下:“挺好,完事儿应该先回家看看。”

    在罗峻熙和差役聊天时,左小麦和朱兴平一起出了县衙。

    左小麦正边走边拒绝:“就不去了吧二哥,我俩还要着急回去喂猪。”

    朱兴平特意和人串个班,闻言不让道:“不行,今儿必须得去家里吃饭,让你二嫂三嫂好好张罗一顿。我已经派人去叫你三哥也快些回家,老爷子又在我们那面住,知道你们来了没去家吃饭成了啥事儿,他该不高兴了。再说哪有自家亲属不认门的。”

    朱老爷子是在朱兴德他们回来后的第三天就进城了,是被另外两个孙子强行接进城里的。

    而朱兴平和朱兴安也是在那天,收到了他们升迁的消息。

    朱兴平和朱兴安,包括朱家伯母和朱老大等人,听说后都是高兴的不行,而且心明镜的,这次朱兴德的两位堂哥能升迁,要说一半原因在于敢跟着堂弟涉险去边境,那另一半肯定还是和朱兴德有关。

    虽然朱兴德没承认这点,只在听说后特意赶来恭喜,还摸着朱老爷子的脸笑呵呵说是祖父的功劳,因为祖父一来堂哥们就升了,祖父才是幸运老男神。

    所以此时,堂弟这面的左家亲属来县里了,先不说这些亲属本来就是别人家求之不得的香饽饽,就算不是香的,那冲着朱兴德也必须要好好安排。咋能不去家里吃饭呢。

    “二哥?”

    “走走走,我都和小妹说好了,今儿必须喝点儿,快给二哥一个和举人老爷喝酒的机会吧。我怕错过这个机会,再难成行了。”

    这话说的罗峻熙和左小麦都不好拒绝了。还不给他们时间买些礼物再上门。

    孙氏和李氏见了,果然笑的牙床子都露了出来:“哎呀呀,小妹!”

    拽着左小麦的手就不撒开了。

    左小麦没敢说,她二姐和二姐夫眼下好像也在城里。

    要是说了,她怕朱二哥和朱三哥饭不吃就要出去寻人。

    与此同时,杨满山和左小豆确实在县城逛街。

    满山一副自己啥都不缺,给他花钱纯属浪费,但小豆穿啥都美、媳妇问啥都好、媳妇买啥都对的模样,惹得好几间铺子的老板娘都好奇问:“你们是新定亲的吧?”

    “没有,孩子都快要一岁了。”

    “那感情可真好,瞧瞧多舍得,看起来也很般配。”

    般配二字,以前满山不敢想。

    但眼下他摸了摸脸上淡下去的疤痕,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冲老板娘感谢的点点头。

    没人知道,,满山等这句由外人来夸赞的般配,等和小豆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场景,等了好久。也为此努力了好久。

    小两口买完年货送到左家铺子,接着又去了酒楼。

    小豆快要走到时抻抻棉袄衣角,又蹲下身,边给满山扑落扑落裤子上刚才拎冻鱼沾的雪沫子,边小声说道:

    “就以前,咱家这一大帮人,只有大姐夫去酒楼吃过饭。那时候他给人做打手。他只吃过那么两次,还好顿说嘴啊。我和小妹就坐在一边,听大姐夫来家和咱们显摆。听的我和小妹特别好奇,听的云山雾罩的,觉得当时大姐夫可有本事了。”

    小豆给自己说乐了:“现在想想,不就是一顿饭嘛,不就是下个馆子,至于不。”

    不过,左小豆还是极快地小声嘱咐满山道:“一会儿进去别瞎点,咱就要一碗面条,我尝两口吃个热闹而已。吉三叔不是说了?酒铺子那面还给咱准备了饭。”

    满山心想:那不行,既然来了,这事不能听媳妇的。

    怎么也得点两碗面条。

    再要个小菜。

    奈何有个不会过日子的,破坏了两人的计划。

    “山哥,嫂子!”

    乐竹带着一队差役,正在门口迎接。

    这一嗓子十分响亮,吼的好些人看过来。

    李知县回京城带走了墨竹,给乐竹放了假。

    按理乐竹此时应该在游寒村老左家做“妈宝男”,快过年了,好好歇一歇。

    但是他为了完成朱兴德嘱咐给他的任务,今日特意提早来了城里。

    瞧瞧,两队也应该休息的衙役,全被乐竹叫来撑场子了。

    虽然朱兴德不是那么嘱咐的,朱兴德并没有具体安排,只说:“你满山哥,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人家要面子、装啊啥的,这次他要进城吃个饭,你给弄的有面儿点。男人嘛,在媳妇面前,多有面儿指定是好的,你的明白?”

    “明白,德哥。”

    明白啥呀。

    乐竹很苦恼,那能咋有面儿呢?

    想来想去,有啦!

    那必须带人夹道欢迎,人一到,先打招呼齐齐欢呼“山哥”,再掀门帘。

    酒楼掌柜亲迎进包间。

    小二在满山哥和小豆姐坐下前,必须用搭肩膀上的白布给擦擦椅子。尤其是小豆姐坐的那把椅子。

    再之后,沏一壶茶酒,功夫茶杯倒满。

    他再啪啪两声拍巴掌:“上菜。”

    带来的兄弟们,要从三楼包间直喊到一楼:“上菜,上菜!”

    给他一声声传下去。

    这不嘛,杨满山和小豆就正被这一幕幕震惊着,他俩都快要臊死了。

    满山赶紧制止:“可别这样了,别影响别人吃饭。”

    乐竹可不管,因为他是发自肺腑的高声喊出:“满山将军从敌军侧翼佚名搏斗,硬是给敌军侧方撕出口子,他几次出生入死,他值得如此!”

    刚才喊上菜上菜的那些差役,闻言以为这些也要喊呢,再说听着都激动,所以从三楼又开始一层层往下吼道:

    “他出生入死!”

    “他值得如此!”

    一楼的不明群众,被吓的都不会用筷子了,自然会问咋回事儿啊。

    这回乐竹可有干的了,他本来也不想影响杨满山和小豆吃饭的,急忙带人下去宣传。

    然后谁都没有想到,当满山和小豆从楼梯上往下走时,居然迎来了许多百姓自发的掌声。

    能山河无恙,要感谢所有上战场的兵将。

    左小豆眼圈都红了,她有些激动、自豪,还有为自己提心吊胆几个月,担心满山担心到,从没睡过超过三个时辰觉的委屈。但这一刻,感觉好像都值了。

    而此时的满山是心想:这种场景,我到底要不要和掌柜的说打包。

    毕竟剩了不少菜。

第三百七十四章 好人好事

    左小豆和杨满山边说说笑笑,边朝自家酒铺子走。

    在快到时,小豆忽然拽住满山的胳膊,不让往前去了。

    小豆扬扬下巴,示意满山往前方看。

    杨满山顺着媳妇的目光看过去,在左家酒铺子前,一对男女正在互相推让一个布兜子。

    看那样兜子里装的应是吃食。一个不要,一个非让拿着。

    男人是吉三,而女子是……

    “嗳?”小豆一愣,不明白她家满山怎么还大步往前走呢。只能快走几步追上去。

    吉三见到满山出现,脸色有些发红。

    满山没看他,而是盯着那位女子问道:“是大妮儿吗。。”

    “杨、杨叔叔?”女孩极为意外。

    这一句大妮儿,又叫叔,左小豆当即就明白女子是谁了。

    这位不就是被满山提过好些次的孝顺闺女嘛。

    满山家以前有个猎户邻居姓王。

    王猎户的媳妇生下小儿子就没了,王猎户独自一人带着大女儿和两个儿子过日子。

    那时候满山爹娘也出意外没了,王猎户是和十几岁的满山结伴打猎。

    满山说,那时候他和王猎户一起钻林子,一走半个月才能回家。王猎户到家有热汤热饭吃,洗澡水是热乎的,满山就不行,到家后还是对付一口,往冷炕上裹着棉袄一躺,和出去打猎并没有什么差别。家不家的没啥意义。

    而差别这么大,只因人家王猎户有个好闺女。既能带好两个弟弟,又能缝缝补补种菜。

    所以,满山才会很喜欢女儿。他在十几岁时就做过美梦,希望自己将来能生个闺女。

    而眼下面前站着的姑娘,正是王猎户的女儿。

    一晃眼,长这么大了。

    “你爹呢,你家现在住在哪。”

    “杨叔,这位是我婶儿吧?”

    俩人异口同声道。

    左小豆有点儿尴尬,倒不是因为被一个老大的闺女叫婶子,而是很明显的吉三叔对这个姑娘好像有点想法。要不然为啥给吃食啊?

    这么一叫婶子,辈分似乎更乱套了。

    吉三打岔道:“满山,先让她去送酒吧,你可能还不晓得,大妮儿和她弟弟在给铺子送酒。”

    又和王大妮儿介绍说:“这位是铺子二当家的,没想到你们认识。”

    王大妮儿明明才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却不如有些二三十岁的妇人,可见王家搬离游寒村后,日子应是过的很差。

    杨满山点了下头,让赶紧去送酒。有话以后再说,他不想耽误大妮儿挣钱。

    自从打仗,老百姓日子不好过,他们家酒铺子一向是送趟酒就给结算铜板。

    用他岳父的话是,有时候,或许只那么几个铜板就能让人饿不死,就能成为救命钱。

    这面杨满山目送着王大妮带着最小的弟弟踉踉跄跄地推着几坛子酒离开。

    那面吉三也在望着王大妮的背影解释道:“我是看她姐弟太可怜才会惦记给她们干粮。”

    那干粮是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并不是可着劲儿地浪费左家粮食。

    不过,吉三没解释出这句话,他是搁在心里想的。

    而满山和小豆事实上也并不在意。

    因为连他们娘那么会过日子的人都有念叨过:

    “你们吉三叔一点儿不比李二一家差,别看他不常回来和咱家人见面。这么说吧,县里那面比起府城三胖子他们吃的差了好些。三胖子他们那面要是一袋子粮食早就吃完了,你吉三叔这面至多才吃个袋子底儿。咱家缺粮那阵,明明没少他的,他也非要勒紧肚皮。就这样的实在人品,难怪你们外婆会拉拔他。”

    所以别说并没有多用了,人家全是从肚子省下来的,就算多用一些粮食,每天多蒸几个馒头想送人又能如何。

    再说大姐夫也说过,做老板不能跟做地主似的抠的要死,那容易伤人心。

    人品出了问题必须硬下心肠立马辞退,绝不含糊,不要讲人情。

    但只要不是人品上的问题,差一不二的要学会睁只眼闭只眼,否则那等于是逼着账上掌柜偷偷摸摸的做假账。而且啥大事小情都盯着,那你这辈子雇谁都不会放心。

    此时,吉三继续道:“刚才我是特意打岔的,她爹没了,她大弟弟也没了,我怕你当面问出来,再给问哭喽。”

    杨满山很意外:“她家搬走好些年了,我只听说搬到这县里了,但从没遇到过。人是咋没的?”

    吉三叹口气,边掀开幌子让满山和小豆快进屋暖和暖和,边讲述道:

    “听说挺惨的。

    最开始扑奔他们亲伯伯确实住在这县里,不过只住了半年就举家搬到我以前在的那个县里。

    吉家庄那面不是都养牛吗?有次她爹和她伯伯帮人去卖牛想挣点儿拼缝钱,却路遇劫道的让人捅死。

    接着这姐仨和伯娘她们过日子。

    前年她大弟弟为了救伯娘家的孩子淹死。她伯娘紧接着要改嫁,改嫁前将她们姐弟俩就赶出了门。亏着以前在这个县里剩下间草房,姐弟俩兜无分文重新回了找个县里,算是有个落脚地。”

    左小豆接过吉三叔递过来的大麦茶,听的她没心思喝口热水。

    然而凄惨的命运并没有结束。

    吉三捅捅炉子继续道,“今年日子极为不好过,我遇到她时,她正跪在这条街拐角处要卖身救弟弟。她弟弟肚子疼的缩成一个团儿。要这,我也就装作看不到了,唉,你们是不知道,前几个月这种情况很多的,但是有两个醉汉不仅没掏钱救她弟弟,而且还要硬将她拽走。”

    吉三有句话没说出口,说出来太寒碜人。

    因为那俩醉汉还骂王大妮儿,长这么磕碜还敢学人卖身葬弟弟啥的,格外难听。

    然后他脑子一热就出手了,先赶走了两名醉汉,又抱着王大妮的弟弟送去医馆,花光自己在左家铺子挣了仨瓜俩枣银钱。

    没想到过后王大妮能找来,然后等到她弟弟病好后,就开始帮左家铺子送酒。

    送酒是不收银钱的。不是满山他们想的送一趟给一趟银钱。

    王大妮儿想着多送几年抵吉三帮他们的银钱。

    可是这么白干活,姐弟俩吃啥喝啥呀?

    吉三就总想接济她们,帮着修补过房子,十天八天去一趟帮着姐弟俩将水缸填满,再特意多做点儿饭给干粮。

    然后有了今日这一幕。

    满山扭头对小豆道:“没想到才几年过去,王家死的就剩俩了。你帮我想想,怎么帮她们姐弟。”

    小豆一边点头应下,一边偷摸拽拽满山衣角,让等会儿再说。

    等到吉三去招待打酒的散客,她才和满山咬耳朵道:“你瞎帮啥,这不是有现成的正在帮吗?”

    “啥意思?”

    “你看不出来呀?”左小豆眼睛瞪圆,没想到她家满山在男女方面这么棒槌。

    “那差着岁数呢,差七岁,她还叫我叔。”

    “你又不是亲叔。咱俩还是回家吧,和外婆打声招呼吉三叔这面有了情况。正好外婆和娘很是犯愁吉三叔、柱子、六子……”

    左小豆心想,她家咋有那么多单身汉。赶紧先解决一个是一个。

    满山不太赞同:“你这是乱点鸳鸯谱。”

    “我怎么是乱点了?姑娘家要是愿意,正好姐弟俩能有个人照顾,主要是看她会不会在意三叔成过亲。”

    小豆嘀咕:“我要是不乱点,全都在家剩着,尤其那六子和二柱子。”

    没想到提起那俩,满山也有点儿嫌弃:“他俩确实愁人。”

    六子在家养病这段日子,总抢着抱他和大姐夫家的孩子。

    ……

    左小豆和杨满山回游寒村时,外面忽然飘上了雪,而且雪还越下越大。

    没一会儿功夫,居然被罗峻熙和左小麦骑马赶上了。

    小豆冲骑马的小妹喊道:“这下雪了,有些担心啊,也不知道大姐他们眼下到没到西山镇。”

    “按时辰算,应是快到了吧。”

    然而并没有,还差些出了大事故。

    咋回事儿呢。

    朱兴德那面雪下的大,他赶车带着媳妇闺女刚过了一个弯路,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巨响。

    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位置,忽然接连倒下两颗大树。

    倒下了,就横在路上,摞在一起老粗了。

    朱兴德后怕的脸色发黑。

    甜水从小稻怀里探出头掀开车帘朝后瞅,就差那么一点点,她们三口人差些见了阎王,小身子也当即一哆嗦。

    然后缓过后怕,就继续赶路呗。

    可是甜水在打开水囊喝口糖水压压惊后,忽然问道:“爹,娘,眼下不是要过年啦?是不是会有好些赶着回家的人会走这条路哇?”

    朱兴德心思还在感谢老天爷上,没留心的扬鞭子恩了声。

    甜水拧紧水囊:“可是大树横在路上,那些赶车的人会过不来。爹去给推到路边吧。”

    当爹的差些呛到:“嗯?”

    甜水先点点头,意思是你没有听错,接着才扯住朱兴德的衣角振振有词解释一遍:

    “爹去给推到路边,让别人好赶路回家过年。总要有人去干这活的,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不是吗?再说外面的路也是家啊,爹是大英雄,保卫的不就是家嘛。太姥姥说过,家里的活,谁看见了谁就要干,都不伸手该脏了。难道我们回家不走这条路吗?”

    朱兴德、左小稻望着话多的女儿:“……”

    气氛莫名陷入了静默中,只有漫天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

    落在女儿的长睫毛上,稚嫩的脸上。

    朱兴德那句“回家可以绕路的,要是推大树,我们该半夜才能到了”,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回头看眼两棵粗壮的大树,突然调转车头:“好,听我大闺女的。”

    话音才落,甜水高兴的欢呼起来。

    车停下,甜水还欢欢喜喜地跳下车直嚷嚷道:“我要和爹一起搬大树。”

    “那谢谢我大闺女了。”

    左小稻摘下首饰,也跟着下了车。

    漫天大雪中,这三口人吭哧吭哧的开始“愚公移山”。

    朱兴德和左小稻合力一起推树干。

    朱兴德累的喘气都不匀了。

    甜水忙忙碌碌往下扯树枝子,想帮爹娘减轻大树的重量。

    他们手冻僵了,甜水脸脏了,头发散开了,小稻的缎料棉袄刮开线了,拉着车厢的两头马匹,都要等困了。

    等到忙完这些,天早就黑透,西山镇城门已关闭。

    朱兴德头上脸上又是雪又是泥的,和人好顿解释让帮忙开门。

    奈何对方油盐不进,给塞块碎银子也不同意。

    到了后来,实在没的办法,朱兴德只能掏出曾经用过的官戳证明身份清白。

    证明他一直是一位正直、可信,且从前线回来、具体连自己都不知道目前应该是什么官衔的官员,这才得以带着妻女进入西山镇。

    终于啊,终于顶风冒雪的敲开朱兴德姥姥家大门。

    开门的妇人眯眼问道:“大半夜的,你谁呀?”语气里能听出带着嫌弃。

    朱兴德长叹一声:“唉。”

    说好的衣锦还乡呢。

    倒是快要饿透呛了。

    此时,三口人盘腿坐在热炕上,一人一碗面条。

    朱兴德冻的边吃热汤面条边鼻涕直往下流。

    毕竟那对儿娘俩能进车厢里烤火待着,他可是做完好人好事又要在外面继续赶车。

    “咋这个时辰才到?慢点儿吃,慢点儿吃,还有。”

    朱兴德的姥姥颤颤巍巍又端来一大盆面条放在炕桌边。

    放下面条就一眼一眼地瞅着朱兴德,好像怎么也瞅不够似的。

    整个老尹家连着小孩子,大半夜的全起来了。

    朱兴德的二舅母要给小稻夹炒鸡蛋,二舅提醒:“你拿双新筷子再给夹。”刚还用那筷子喂过自家小崽儿,可别让德子媳妇嫌弃。

    二舅去过左家,他见到的又是左家的新房子,所以认为老左家的闺女还是挺“小姐”的。

    再着,这回三弟和他家大河回来就说,德子出息大发了,大到无法想象,人家德子媳妇以后是官夫人,咱这两天做饭夹菜给找棉被褥子枕头啥的,方方面面得讲究点儿。

    左小稻急忙把那鸡蛋吃了:“都是一家人,我可没那些说头。”

    第二日一早,村里从上至下就全都知道,老尹家有贵戚上门。

    快二十年没来过的出息外孙,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带着妻子女儿回来看望姥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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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带金手指介绍:
左家无子,只生仨闺女。
惹得十里八村笑话:“看着吧,将来连扛事儿的都没有,让早些年不过继,该!”
村里人却不知,左家三位女婿那是有金手指的。
大女婿重生归来,别说扛事儿啦,能背着老丈人爬山溜达玩。
二女婿出意外,醒来得一带小池子的空间,喝了那水,好像能变白。就是不知猎户变白能干啥。
小女婿考完童生考秀才,每每考中,就会吸引一大型猛兽。吓的他能跑出残影来。
要说金手指都在女婿们身上,将来变心可咋整。
左家女儿们:不怕,他们不会用,离了我们就是一个死字。
多年后,左老汉感叹:啥叫金手指?其实就是牢牢抱成团。能抱团,好好过日子,你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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