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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txt下载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花仙子

    仙池里。

    左小豆没敢多耽搁,她只看眼仙池静幽幽的水面,连水都没来得及拨愣拨愣,调头就往来时的路上跑。

    她想着从哪里来的,要从哪里出去,进口应该就是出口。

    一边跑,左小豆还一边念念有词:

    “放我出去,快些放我出去。”

    发现不好使,又改成甩开两腿边跑边喊:“变,变,看我变出去。”

    奈何咋喊也没用,即使踩踏不少鲜花绿草、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都没有跑出去。

    与此同时。

    左家炕上。

    左小稻正跪在炕上,强喂二妹喝神仙水,却死活也灌不进去,倒是撒出不少水沾在炕被上。

    秀花不死心的爬上炕,打算再抠一抠二孙女人中。

    小豆那人中已经抠破皮了。可见之前在老宅那里就被抠过多次。

    白玉兰是站在炕边,正用双手给二闺女用酒搓脚。

    左撇子推开大女儿,伸手示意将水瓢给他:“你没力气,我来灌。”

    左小稻不知寻思啥呢。

    左撇子伸手等待水瓢,等了好一会儿,大闺女也没将葫芦瓢交给他。

    要不是看到大闺女早早将大屋炕被铺上了,怕抢水瓢会将水洒在被子上,他早就一把夺了过来。

    “稻?”

    “嗳?”左小稻这才回神。

    回神的那一瞬间,眼睛亮亮的:“我知道了,爹,我知道二妹为啥突然昏厥了。”

    “为啥?”

    “先不说那些。娘,你刚才讲二妹是在哪里晕倒的?”

    “老宅井边。”

    “她去井边干啥,不是老母猪难产要用神仙水吗?怎么还会用井水。”

    白玉兰不知道大闺女问这个干啥,但也没敢耽搁,急忙解释说:“今儿祸祸了不少水,到了后头,大缸水都见底了。我猜你二妹应是寻思先压出些井水,再兑着神仙水给老母猪喂着。”

    是了,其实是不敢给猪喝太浓的仙水。

    因为上一头老母猪生猪羔子那天,没有小妹在,二妹就曾好心给生产的老母猪喝了纯仙水。

    结果搞的那老母猪,叫唤的半个村子恨不得能听见。生完十一头猪崽子还兴奋着。

    过后左家曾被人打趣,你家是不是给老母猪喝那最辣嗓子的高粱酒啦?但得度数稍稍低点儿,老母猪都不能叫唤成这样。咋听咋像耍酒疯。

    所以才有了今日左小豆要先打些井水,打算掺和神仙水弄稀一些。

    左小稻着急忙慌下了炕,披上蓑衣打算去老宅,还不忘问重点:“娘,小妹用的什么当引水。”

    这次是秀花回的话:“应是用酒坊兑好的仙水做引水。”

    当时别的水没有啦,都见缸底儿了。不用仙水引能用什么。

    而农家压水井,需要先往井里添瓢水,然后一边压,一边利用抽力,这样做菜能将水慢慢抽出来。

    秀花随着说也想起了啥。

    忽然指着左撇子让跟上,又扬声补充句:“稻啊,让你爹跟着,从家里再拎些普通水去老宅,不行两种水都试试。”

    “知道啦。外婆,二妹醒了,您也派人告诉我一声。”

    当左撇子和左小稻顶雨深一脚浅一脚跑出去时,白玉兰仍懵着呢,她实在不明白二闺女昏厥跟压水有啥关系。

    “怎的,就将豆这么扔炕上不管啦?”

    秀花斥道:“你个死脑筋,还没反应过来呐,压水就是在救豆。”

    果然像秀花说的那般。

    去老宅的路上,左小稻简单提醒她爹道:

    “爹,您忘了我和朱兴德是怎么梦里联络上的啦?

    当初不就是朱兴德做了好人好事,救了一个村子人,然后我俩才通上话。

    而今儿个,甜水他爹在梦里刚和我说完,说躲过山体滑坡那一劫,拖延出发就是用了二妹夫不少神仙水,让那些人可着劲儿的闹肚子,这才没有踏上盘山路就山体滑坡了。”

    小稻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回既然是二妹夫的水救了那么多人命,理应是二妹他俩人的仙池有了好动静,二妹这才昏厥。而二妹夫第一次得到这仙池,爹,就是人事不省昏过去了,和小妹眼下特别像。二妹夫外面身体像是人事不省,其实是在仙池里待着。”

    越说越是那么回事儿。

    这回连左撇子都觉得:可不是咋的。

    但……

    “仙池能有啥变化呢。”左撇子喃喃自语,脑洞大开:

    仙池里能不能有满山。难道小两口在里面说话呢?

    是不是在里面能见面。

    另外,不是那什么,得亲一口才能“死去活来”吗?

    这回不亲,关键是也没人在外面负责亲,能不能活过来呀。

    一路上,左撇子心里一会儿热,一会儿凉。

    热的是大闺女寥寥数语,他得知边境那头女婿们已经渡过一场天灾,平平安安。

    冷的是,仙境眼下升不升级不重要,重要的是二闺女不会一直要等到满山回来亲一口才能醒吧。

    那得等到啥时候。

    小稻差些跑崴了脚,她大约感觉到老爹的不安,特意劝道:

    “爹,别多想,咱先引井水试试。如若小妹没靠二妹夫就能进仙境,不一定非要靠二妹夫在身边才会醒。”

    这话一下子说到点子上。

    左撇子心里亮堂不少,“对,对,到了老宅,咱俩也别多说话,以免帮接生猪羔子的其他人听见,咱爷俩就闷头引水。”

    各种引法,他就不信了,玩命压水,给他二闺女从井里抽不出来。

    ……

    井把一下下压水的吱呀吱呀声,响彻左家老宅。

    左里正早就看懵了。

    心想:这对儿爷俩咋那么不长心呢。

    后院儿老母猪叫,新出生的一窝小猪羔子也没人管。新房小豆人事不省中。这爷俩却像抽风似的,啥正事儿不干,冲进院子就压水。

    “撇子啊,我刚才让你三哥早就将大缸水添满了,你跟我到后院儿去看一眼……”

    左里正话没说完,左撇子就急了:“谁让你们压水的,压水作甚呀。”

    左里正:“……”

    他应是没看错,撇子那表情,像极了在埋怨他破坏了风水。

    而这面,左小稻像做学问一般还调比例呢,抱着她二妹晕倒前用过的仙水坛子,正一点点向井里添加仙水,嘴上不忘提醒:“爹,你压水别使那么大劲儿。”

    她二妹晕倒前压水井,绝对不会是这么大动作。二妹没劲儿。

    她和爹眼下要做的就是让原景重现。

    当白玉兰呼哧带喘跑过来报信儿:“她爹啊,二丫头醒啦”时,左里正又眼睁睁看着,这对儿半夜三更发神经的父女俩,唰的一下就将井把子丢掉,转身就朝外走,也不再压井了。

    左里正再次:“……”

    别说左里正有点儿懵。

    就连朱老爷子连夜带回的郎中也有些傻眼。

    朱老爷子、李二、从杏林村找来的赤脚郎中,仨人早被雨水浇透透的,站在左家大门前:“已经醒了?”

    “嗯,醒啦,不好意思哈,麻烦您跑一趟啦。”

    “醒了,其实也应该号号脉的。”

    郎中心想:要不然白来了,这整的啥事儿呀,大半夜凿门,凿的他心口像是要翻地龙似的,结果到了后说啥事儿没有,这让他如何甘心。

    ……

    可以说,左家这一晚上,过的那叫一个人仰马翻。

    第二日依旧是个阴雨天,但左家人不再是潮湿的心了。

    因为昨夜的老母猪生了十五只胖呼的小猪仔,老母猪过后还算健康,这在乡下是极为难得的。看来平日里的酒糟、榨油剩下的豆饼子没白喂。

    之后家里老母猪要是再生,加吧加吧左家快要养百十头猪了。

    家里眼下在十里八村是不是很殷实的地主富农不好说,但又添了这些猪,被称一句养殖大户妥妥的。

    这不嘛,左撇子刚从老宅那面回来,一身埋汰衣裳没换掉,他一会儿还得走,抽着空的回家想多听听俩闺女唠嗑。

    别看全家一宿没咋睡觉,连秀花脸色都不差。

    秀花趴在热乎炕上,正在听大外孙女小稻,讲述朱兴德梦里告知的事情。

    “又给官做啦?”白玉兰自豪,坐在炕边抖了两下腿:“这可真是,出去甭管干点儿啥,都能被那些官员发现咱家孩子的优点,挡都不挡住。”

    秀花接话:“主要是优点太明显。”

    左小稻:“……官名叫游弈使,户部下面专门管运粮的。”

    大伙问:“那是文官武官?”

    不等左小稻回话,白玉兰就自个问,自己答道:

    “可能是文官里的武官。你想啊,靠科举选上的文官,一个个弱的跟小鸡仔子似的,没几个你小妹夫那体格子。咋可能会折腾得起运粮事宜。那叫一走往返少说俩月。只会死读书没有壮实身板哪能行。那么在那种大官门里头,我猜应该也会安排一些有点儿拳脚功夫、为人活络的武官归户部管。”

    这话很引起认同。

    左撇子笑呵呵竖起大拇指:“老婆子,你分析的太对了,应该揍是这么回事儿。”

    秀花也难得赞一句:“你脑子终于聪慧一回。”

    “我这不是一门心思琢磨,咱家孩子往后去了那里有没有发展嘛。德子之前不继续干捕头,不就是因为最大才是捕头,再往上就爬不上去了,这才不做了。”

    小稻想了想,就当是让家里人高兴吧:“这回好像比捕头大多了,那游弈使当上就是从七品。”

    秀花本来趴炕上正拄着下巴,闻言胳膊一秃噜,下巴差些磕在炕沿儿上:“啥,七品?你没听茬吧!”

    “没有,外婆还不知晓甜水她爹那性子?有点儿好事会显摆好几遍,特意在那头提醒我,是从七品、七。据说现在都参与进主账里商量事儿了。”

    随着这话,屋里莫名其妙静了一会儿。

    七品是多大啊?

    七品快赶上县太爷大了吧。

    左撇子声音有点儿发飘问道:“回头会不会给撸掉?会不会只是让当这一路的七品。”

    白玉兰急忙补充:

    “撸掉,咱认命,就当作没有这回事儿。

    但要是不给撸掉,小稻,趁着德子不在家,娘可要提醒你,这回你死活不能让德子再拒了,你好好吹吹枕头风,可不能让他任性拿那么大的官职不当干粮。

    这叫和县太爷差不多的品阶,不是县里捕头。

    也别拿家里没人张罗买卖说事儿,家里不用德子张罗,要是那样,我宁可关了酒铺子,让他好好的奔前程。”

    秀花跟着点头,而且面色很认真。

    她还是更稀罕家里孩子们做官的。要是都可以做官,她可以拿银钱当粪土。

    这样往后和稀饭儿之间也能互助。

    左小稻无奈,大伙说的跟真事儿似的,连枕头风都说出来了,再聊下去就差回头等朱兴德回来,要商量一下卖多少头猪,换了钱去京城置办房子落户。

    户部在京城啊,所以要去那里买房子。

    左小稻急忙岔开话题:

    “那个李知县知晓小妹跟着去了,赶路时,墨竹还给小妹几块糕点垫肚。小妹说,又有妹夫在身边寸步不离,又有好些个人知道她是女的照顾她。

    我昨夜还瞧着小妹人了,特意过来和我打的招呼。瞧上去就是没水洗脸造的埋汰,眼睛还挺有神,看起来没咋遭罪。

    听说夜里住宿,也是和小妹夫单住,哪怕是在户外也有个地方换衣服……”

    小稻知道外婆和娘很关心小妹能不能在外面换衣裳的事儿。

    因为小妹走时,奶还挺多的,所以赶紧说出来让大家放心。

    “至于二妹夫,我也见到了,我看满山状态也不错,还对我招招手呢。”

    左小稻说话时,望着盘腿坐在炕里面的二妹笑。

    轻拍了拍二妹的膝盖:“行了,我全汇报完了,该你啦。”

    秀花、白玉兰、左撇子,仨人好忙啊。

    听完大丫头的,又眼巴巴接着听二丫头的。

    白玉兰站起身,还着急忙慌提醒一句:“等等再唠,我得去给灶坑填把柴火。”可见,她不想错过每一句话。

    等到白玉兰重新坐在炕上,左小豆倒是干脆,直接将从仙境带出来的花儿给了秀花:“那里有池子,有草地,还有花儿,老大一片地方了。我能进去,还能带水带花出来。这回离开他杨满山,哈哈哈,我也能舀水喝了,外婆,娘,爹,你们可劲儿的使吧。另外,现在已知的还有,我每次想进去出来,需要用神仙水引着井水,咱家那口井是入口和出口。”

    秀花在二孙女讲这些话时,将手上这朵叫不出名字的花塞进了嘴里。

    “嗳?娘。”左撇子看的一愣,伸手要制止。

    老岳母这是啥毛病,小孩子一样,不认识的东西也能往嘴里塞,不知道的以为是罗稀饭家的胖墩墩呢。甜酒和甜田都干不出这事儿。

    “喊啥,我尝尝。”万一吃了能变花仙子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全家人盯着秀花的脸,想看看吃完花儿有什么反应。

    “肚子疼不疼,脑子迷糊不的?”

    “外婆,什么味道呀。”

    “娘啊,不是我大惊小怪,是那花儿有没有毒哇,你就吃,”说这话的是保守派的左撇子一脸无奈。

    秀花咂咂嘴,只回答一个问题:“小豆带出的花朵太小了,还没咋品出味儿。”

    她不说她吃的太快,她说花太小。

    说完还看向二孙女,那意思意犹未尽。

    随着秀花这眼神,全家人也重新又看向左小豆。

    屋里一瞬间变得很静。

    因为大家终于想起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知道咋进咋出来,小豆还没说能不能带进去东西之类的呢。

    所以下一瞬,左小豆从炕上爬了起来,全家人一起心有灵犀都跟着站起身道:“走。”

    去往左家祖宅的路上。

    左里正刚眯瞪一觉,打算去撇子那里,看看新下生的猪羔子安置完没有。不亲眼瞧见一切安排的妥妥的,他不放心。

    要不咋整,他必须操心。

    撇子家顶事儿的男人们没在家,只撇子一人根本忙不过来。

    就算是撇子,过几日也要出门,要去府城和县城巡视铺子收账,最快要半个月回。

    此时,左里正眼睛有点儿肿眼泡,双眼皮都睡没了,没想到走半路遇到秀花一家。

    左里正先埋怨地看眼左撇子:“老宅那头事情没忙完,你回新房干啥去啦?”

    你说撇子这孩子,就让他盯这么一会儿,他寻思回去眯瞪一觉,实在撑不住了。

    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撇子还回了新房,没在老宅。

    就是因为如此不靠谱,才会折腾到他秀花妹子又来了。

    埋怨完,左里正看向秀花,这回语气温和不少:“不是让你回去补觉,啥也别惦记,你的任务就是睡一天。”

    秀花顾不上儿孙在场,上前一步凑到左里正跟前儿说:

    “你猜我是来干啥的?我就是来劝你回去歇着的。

    昨夜给你折腾的不轻,前天大前天又连着几日给我家拉柴火,之前更是了,秋收完就一直没得着歇,就算是老黄牛也容不得这么白天黑夜的受累,更何况咱们不年轻了。

    而且你家几个小子也累够呛,我瞧着全累瘦了,你快心疼心疼你儿子们吧,你要是不回去歇着,家里小子们也不好意思多歇。

    大不了到晌午你再过来。你要是不回去,我就瞪着眼睛不补觉陪着。”

    左里正心里极为熨帖。啊,原来秀花妹子是不放心他,才从新房又特意赶来的。

    左里正瞟眼左撇子几人。

    左撇子秒懂,立马带着媳妇和俩闺女往前走了几步。

    方便说话对眼神了。

    左里正前后左右看看没啥人,悄悄抓住秀花的手,捏了捏,踌躇着皱眉道:“不用,你快回去吧,我没老,也不累。还干得动。”

    秀花寻思话了,你不走,你儿子们就不会走。等会儿我家二孙女怎么变戏法下井啊,有外人在,不方便。

    而且她刚才劝的不是忽悠人的话,她是真那么想的。

    给她秀花当老黄牛也没这么个使唤人法。

    做人心眼子要好使一些,有来有往,互相疼爱,左里正家的儿子们,她都得疼一些,没的拿人亲子当咱家长工用。

    秀花甩开左里正的手,不乐意道:“我现在可是和你商量着说话,你可别等我掉脸子。”

    又叹了一声,软了声气道:“你等着,等你睡好一觉的,也让家里小子们回去洗洗歇歇,我这头有活再叫你,绝对不和你客气。等你休息好了,我就给你做好吃的,你听话。”

    “那?”

    秀花推左里正:“快走,这还哩哩啦啦下雨,别再得了风寒。”

    “我再说一句。”

    “啥话不能等下回见面再说。”

    “你到近前来,就一句。”

    不大一会儿功夫,左里正离开后。

    左撇子发现老岳母,举着以前从罗峻熙那里要来的文雅小伞,伞下的一张脸有点儿喜滋滋的,这可真是:“……”

    至于秀花在美滋滋偷笑啥,只有她自个知道了。

    刚才左里正夸她:“我咋感觉你说话都带着香味儿。”

    所以到了祖宅,打发走来帮忙的人,只剩下自己人时,秀花嘱咐要去仙界的二孙女:“你不是说那里有水、有花还有草吗?别忘了,出来时这几样都带着。”

    “草也带着?”

    秀花点头。反正薅一把又不费事。全尝尝呗,大不了将草给女婿吃。依着她吃花的经验,搞好了女婿多吃草还能有清香味。

    来吧,下井吧。

    秀花递给小豆一块大饼子,一个葫芦瓢,让二孙女先攥好,试试能不能带进去。

    接着示意小稻和左撇子添水压井,提醒那对儿爷俩最好趁着这次机会,就完全掌握住往井里加多少水能给小豆送进去抽出来,又用胳膊肘碰一下闺女道:“你也记下怎么弄的,一时女婿和小稻他们不在家,要靠你压井。”

    说话的功夫,秀花还在屋里点根香,她要算算一进一出的时间。毕竟这压井进仙境,可比啵一口费事儿多了。要是时间很长,接下来还要试验小豆手中不攥东西,用身上捆着一兜子大饼子,拎着一个空水桶或是抱住一个大水缸能不能成行。

    反正家伙什会全运到井边,就在这里昏迷吧,她们会瞅着。

    压井的滋啦滋啦声响起,白玉兰眼瞅着闺女突然软倒在井边。

    她本能的想去抱,又在最后一瞬举起双手,算了,就这么摔下去吧,以免因为她去抱那一下再弹出来。

    “干粮没了。”

    “水瓢出水了,傻瞅啥呢,快拿桶接水。”

    “哎呦我的天老爷,虽说见过满山那啥,但是这回轮到小豆,我这心咋扑腾扑腾乱跳。”

    “小点儿声说话。”

    左家大门关的死紧死紧的。

    李二一家住的吴家院子,吴家和左家的小门也关的死紧。

    谁能想到,院子里正在上演神迹。

    ……

    当天晚上。

    受累的二女儿左小豆休息,轮到左小稻上岗。

    早早的,秀花就催促小稻快去做梦,看看梦里头朱兴德有没有提满山那头的变化。看没看见里面的干粮。

    要是看见了,能让满山在那面取出来,想吃啥,梦里给托个话。

    还别说,直到后半夜,朱兴德和左小稻才在梦中相会,张嘴就提到满山。

    果然,满山那面真出了点儿岔头。

    朱兴德打一照面就汇报道:

    “今日二妹夫要吓死我了,他手受了伤,没当回事儿没上药,到了夜间休息的地儿,满山只用仙水冲洗一下手上的血口子,也没上个药,结果咣当一下就昏了过去。

    多亏着二柱子一边声音喊劈叉了,一边奔过去给他一把抱住,罗峻熙也在满山对面,一着急用烧火棍子杵着他二姐夫,这才没倒下,要不然下面就是火堆儿。

    柱子急急忙忙找我回来,我猜可能是用仙水救人得了天恩,和满山那仙池有关联才昏倒。要不然他那体格子比我还能多活十年呐,咋可能会莫名其妙昏厥。

    可我也不知道该咋给他弄醒啊。

    总之,一顿瞎捅咕,别提了,媳妇,各种试,最后我又将满山那已经不流血的伤口给豁开,硬挤出不少血,再试着浇了点儿仙水,这才给他整醒。”

第三百四十七章 怀念不如相见

    朱兴德只用了“一顿捅咕、各种试”等词汇,含糊概括弄醒过程。

    可只有朱兴德自己知道,他为了让二妹夫醒过来,其间辛酸那真是不能对外人道。他付出的代价老大了。

    咋回事儿呢。

    杨满山昏厥后,朱兴德虽然猜出是仙池原因造成的人事不省,他才会在第一时间给罗峻熙使眼色,让小妹夫赶紧帮着打掩护,俩人尽量在不惊扰更多人注意过问的情况下,将杨满山急忙抬到单独的帐篷里。

    但是用什么办法唤醒杨满山,哪里能猜的那么准?

    那不都得一个个瞎猫碰死耗死试试。

    所以朱兴德亲了满山,摸过满山,又亲又摸了满山。

    没办法,他当老大的不上谁上。

    他倒是想让罗峻熙去亲。

    毕竟罗峻熙形体啊,皮肤摸着不那么糙手,嘴唇润度等方方面面,都比他更合适。

    可罗峻熙那脑袋瓜摇的和拨浪鼓似的,还用一双小鹿般无辜单纯的目光望着他,他就咂咂嘴憋回了话,不忍心糟蹋小妹夫了。

    后来发现就不该可怜罗峻熙。

    因为罗峻熙那小子没少看热闹。

    仰着他那张能吃得上软饭的小白脸问:“大姐夫,你这就完了?已经结束啦?”

    “那还咋的,我都舍己为人了我。”

    罗峻熙循循开解,“大姐夫,你只干巴巴沾那一下,我怀疑二姐夫根本感觉不到。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也压根儿看不到你碰他了。大姐夫,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别唬弄,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你使点劲。要是下不了狠心,要不我给你俩脑袋按到一起吧。”

    使了点儿劲儿,也按到了一起,可还是没醒。

    罗峻熙又建议:“要不,大姐夫,你再搂住二姐夫脖子试试?是不是差一两个动作啊?”

    朱兴德只能抱住满山脖子,顾不上恶心难受,又是扯住满山头发又是啃了两口的。

    可以说,他这面急的不行,不是真急眼压根儿无法忍受,简直是他朱游弈使的人生污点啊,大污,结果罗峻熙那面笑出了声。

    边笑边摆手说:“对不住,大姐夫,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就算是小麦,我都不会说的。其实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医书上有渡气一说,这是在救人。”

    朱兴德:你要是没笑的快要岔气,劝的这话还能可信一些。哼,男人的嘴。

    转头,那小子就告诉小麦,信不信?

    总之,经了这一次事儿,他朱兴德已经打算好,回头到家就收拾小妹夫一顿。这小子短揍。

    不过,要说满山能醒过来,也是经了罗峻熙的提醒,他才会想到“怎么进去怎么出来的”点子。

    而且这回放血,他可比亲一口下了力度。

    做这个,他是在行的。

    此时,朱兴德自是不会对媳妇实话实说整个过程的,也没那个时间多啰嗦无关紧要的事儿。这都属于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范围。

    他正对梦那端的媳妇小声问道:“是不是二妹也能进仙家地界啦?满山从那地儿回来后,手里拿个大饼子,还有几块鲜花饼啊那是?满山说,那里有花有草,春暖花开的,我猜是二妹进去过,然后二妹将花拿出来,由外婆做的鲜花饼,又催着二妹给扔进仙界,想试试满山能不能取出来。”

    要是满山没取出来,想必外婆会催着二妹再将干粮全部取出来,自家吃。总是不能浪费的。

    左小稻在梦里连连点头。

    她男人真是脑瓜子活。

    全猜中了。

    “鲜花饼已经给了小妹,真没想到还能出现这种境遇,明儿问问小妹要是吃的好,就让外婆在那面再给小妹做几块点心。省的跟我们一路不应时应晌吃饭,到时再让满山给拿出来。”

    拢共家里那头扔进仙界六块鲜花饼。

    朱兴德、杨满山包括罗峻熙都没舍得碰,满山拿出来就给了小妹夫,让小妹夫塞怀里转交给左小麦。

    但那香味儿,真霸道啊。

    打开小油布包,味道就能散出去,好像用掺了的猪油做的,弄的朱兴德这种不爱吃点心的人都馋了。

    能不馋吗?

    他不舍得动带去的口粮,一直跟着队伍吃掺麦麸子的菜团子,吃了大半个多月了。

    说句不好听的,为公家卖命做事,吃的还没有他家猪好。一路上,大多数发干粮只发这种。方便、耐饿、还能有菜有饭。并且练习牙口,吃完一个能累冒汗儿。

    朱兴德强咽了咽口水,不想让小稻看出来他很馋。

    因为他知道即便家里那头比往年难,尤其油啊盐啊不是那么好买的。做啥不需要油盐。

    他怕露出馋样,家里又得了这种“送货”路径,往后会勒紧裤腰带可着劲儿的给他们送好吃的。

    朱兴德此时还不知道,明日他外婆和岳母就给准备咸鸭蛋等种种闻不出味道的各种好吃的。这给他们幸福的。

    有了这个送货路径,可真是太方便了,要不是怕满山放血太多,最后会失血太多真昏迷,他们几个都能顿顿和在家吃的一样。

    朱兴德忙着嘱咐正事儿道:

    “媳妇,你要记住咱俩现在聊的时辰是丑时。

    如若以上我说的通通都对。明日丑时,我会给满山放血,让他进去,你让二妹那里也在丑时进去,我们试试他俩能不能在仙界相会。

    咱俩在梦里不是对话不上吗?你有话就告诉二妹转达,家里爹娘外婆有什么话,也告诉二妹。”

    在朱兴德看来,这个能否相见很重要。

    如若可行,这就等于是两头联系上了,有啥事儿、缺啥少啥,能第一时间告诉家里。

    “另外,满山这面已经试过,他带不进去人和过多的物什,只能手握什么东西就拿进去什么东西。”

    朱兴德说到这里,还看眼杨满山。

    满山一直没睡,帮他姐夫放风呢。

    “是这样吧?”

    满山点点头。他尝试过抱住小妹夫,没给带进去。

    朱兴德不知道的是,小稻在另一端紧着点点头。

    她二妹也试过,一把抱住甜水要“下井”。

    奈何手里的东西拿了进去,却给甜水剩下了。

    这也是为啥只送进去六块鲜花饼和少量的干粮,需要二妹两手拿着。

    外婆说,每次引水压井出来进去的太费劲儿了,还不知道满山那头能不能拿出来呢,先放少一些,如果能拿出来咱再来回折腾才值当。要不然井把都受不了哇。

    不过,不能给人送进去稍稍有点儿遗憾。

    小妹没法进仙界看双胞胎儿子,甜水见不到爹,满山他们也守着那么暖和的地方不能进去睡觉,要继续睡冷冰冰的帐篷。

    秀花倒是很乐观,说这畅想或许不难实现。

    只要你敢想。

    毕竟这不是还在路上做好人好事呢嘛,谁知道下回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二日,“仙界”,丑时。

    左小豆挎着包袱站在花丛里:“满山?”

    大半夜的,杨满山踩着一片绿地奔来,眼里满是激动:“媳妇!”

    就在俩人抱在一起那一瞬,只听仙池中间忽然冒起了水花,而且慢慢地变成呼呼往上喷涌而出。就像水池里有什么在搅动似的。

    俩人被吓一大跳,急忙分开。

    喷涌的水柱也突然变小,直至平静。

    俩人又抱一起。

    水柱又喷了起来。

    当满山不管不顾,开始疯狂的亲媳妇时,只看那水柱变成了四散的水花,正欢快的浇池子周围的绿草鲜花。

    而左家老宅,井边。

    左撇子和白玉兰大半夜披着棉袄冻的哆哆嗦嗦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杨满山差点儿进行下一步。

    仙池里的水花在浇地时都跟着颤抖了。

    下一步才最有意思呐。

    杨满山却在直奔中心的关键时刻,没了防备,被他媳妇一把推个大跟头,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杨满山两手拄在身后,眼中带着没退下去的炙热,以及几分茫然。

    左小豆一边捂着腰带绳子,一边羞恼地瞪着杨满山道:“甜酒他爹,你冷静点儿,咱俩在这种地方,咋能办那种事儿呢。”

    满山心里大实话,办那种事儿还得分地方?

    况且这里暖和还没人,不该是最好的地方?

    他很想家,真的很想媳妇。

    一看见媳妇那种羞答答勾搭他的眼神,冷不丁的有些受不了。

    但随着小豆呵斥,杨满山稍稍冷静下来也知道确实猴急了,眼下没空。

    “不是有空没空的事儿”。

    左小豆想起进仙境前,外婆特意嘱咐她的那番话,让她知晓些轻重,让她别急。

    谁急啦?

    小豆有些羞赧道:“就算外面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咱俩也有空,可万一我要是怀娃了咋整。那可出大热闹了,孩子爹没在家,我却有了,孩子是谁的啊?全屯子人就得说闲话。”

    杨满山一拍额头,可不是?到时候闲话会全冲着媳妇去:“媳妇,我错了。那咱俩?”

    “咱俩还是赶紧说说话,办正事儿。”

    满山又想在心里嘀咕大实话了,办正事儿这词真是引人遐想。

    可事实上,俩人边说话叫唤消息,边交换包裹。

    这回左小豆给满山他们带来了咸鸭蛋、豆包、腊肉干,十块鲜花饼和二十块青草饼,还用小罐子装着不少酱。

    人在外面吃不上多少盐可不行,满山早就想吃馒头蘸大酱了。

    小豆心疼地看着满山稀罕地将吃食小心翼翼接过去:“听大姐说,小妹爱吃这些点心,外婆一早起来就蒸了这些让我拿进来,你看这褡裢也是为方便点心特意缝的,到时让小妹几块装一个兜,想吃啥,你再让大姐夫托梦。”

    左小豆又指了指用青草做的饼,告诉满山:

    “你们男人要是不愿意吃那鲜花味的,怕张嘴说话被人闻到花味儿,就吃这个。你放心,咱家仙境里的草能食用。虽然我们还没有彻底搞懂,咱这仙池里的鲜花和青草具体有啥好处,但是对身体好是确定的,爹已经试过。”

    左小豆说的保守了,她其实已经基本分析出功效。

    比如说那鲜花,好像吃了有让人嘴里变香,也有变美的功效。

    因为外婆给左里正家送了几块。

    里正家几位大娘婶子说,“这是啥东西啊?咋吃完脸上下泥呢。”

    她们自家人也发现了,吃完脸色白里透红。

    且和神仙水有些不太一样。

    神仙水是最初喝完拉肚子,然后像由内而外将堆积不好的东西排出来,慢慢地调整,这鲜花吃完却像是在外面抹似的。

    吃完后,像里正家几位婶娘,常年洗脸不用澡豆,只糊弄用清水抹一把脸,脸上就容易下泥。

    至于青草,左小豆现在想起来还在感念外婆人老成精。

    要不是外婆非让拿出去试试,最开始她真没把青草当回事,结果拿出来那日,赶上朱老爷子看见她爹在吃草。

    朱老爷子就很吃惊,以为她爹脑子添了毛病、

    多亏她爹自从扮过算命的,现在撒谎也不打草稿了,很是沉稳地说:“老爷子,你看到的是草,但这不是草,所以说,人的眼睛是带着欺骗性的,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这其实是山上一种治牙疼的药,以前干猎户的二女婿告诉的,一般人不告诉,因为极为难得,很是少见。没看这季节,草还是鲜嫩鲜嫩的?”

    最后一句太有说服力了。

    眼下仙境外面,一早一晚都能看到霜了,哪有这种鲜嫩的草。

    朱老爷子没问在哪里挖的,好不好挖之类的,他一向秉持着装聋作哑才能做富家翁的心理,就接受良好地表示认同:“啊,原来是药草,原来你也牙疼啊?”

    一个“也”字,说明朱老爷子也牙疼。

    小豆还记得她爹那一脸接不上话的尴尬表情,然后她爹当时不得不递过去剩下的草,干巴巴笑道:“你说这不是巧了嘛,那啥,那你老牙疼必须吃这个。”

    却没想到,真有意外之喜。

    之后第二日,朱老爷子头回主动朝家里要东西,要的就是这药草,问还有没有了,说昨夜终于没牙疼到半个脑袋疼。

    小豆一听,私下里就和外婆研究,这玩意儿比方说伤口肿了,吃完应是能让肿的地方慢慢变小的好草。要不然老爷子不可能牙疼症状减轻。虽然没有一下子就变得不再牙疼,但是多用一些想必有些效果。

    所以左小豆此时就问满山道:“你和大姐夫你们,除了你要进仙境的手指头伤口,那个不能让它愈合,要不然你该进不来了,你们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要是有别的伤,别瞒我。我和你说,他爹,咱这仙池的草好像稍稍有点用。你们几个谁受伤了,你就进来抓把草让他们吃喽。退一步讲就算真不当事儿,多吃一些反正没坏处。一时伤药不够用,你也可以抓一把出去弄成汁,找块布,敷在伤口上。”

    小豆说到这里一顿:“算了,还是回头我弄些草磨成粉,放在咱这仙境入口,这样你进来就能看见。有需要拿出去好解释是药粉,而不是举着一把鲜草让人看见不好说话。这样不拘你们几个,从咱屯子里出去的那些人,要是有谁受伤也能用。”

    此时的小豆还不知道,正因为她这番未雨绸缪的安排,过后真是给队伍里没药的伤员帮了大忙。说句救了不少人的命都不为过。

    不过,眼下满山只嗯嗯点头,没太把这个当回事,倒是在强调用惯了的神仙水:“我们在外面没有多少仙水了,媳妇你要是有空,再带几个水囊进来,帮我事先装上一些水,这样我拿取方便一些。”

    尤其这回仙境升级,入口不是在水池边了,而是要走好远的路才能到达池边舀水。

    “再帮我们准备几件蓑衣,有些人一路上蓑衣都烂了,棉鞋也得再准备几双放在这里,到时我带出去给大伙。还有,大姐夫强调,不用给我们想办法做吃喝,没那么娇气,倒是希望家里想想办法,最好咱这仙境再备些武器。比如我要用到的箭羽,以防有事情不够用,到时我能进来取,还有大片刀什么的,看爹和里正爷能不能想办法,都放在入口那里。以备后患。多总比少强。”

    “知道了,还有火折子什么的,我都给你们准备一些。”

    最后,满山也将他自己带进来的包袱给了小豆。

    那里面的东西应是脏衣裳,有小妹的在里面,他没翻看。反正他和大姐夫交上来的都是脏里衣,都臭了,像大姐夫的里衣还开线了,正好给了小豆能拿回家洗洗、缝缝。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临时营地的背人处。

    大半夜的,朱兴德接过满山给的豆包,没吃先感叹道:“看来家里的日子并不容易。你瞧瞧,蒸的这个豆包掺了玉米面。”

    朱兴德说这话,倒不是在嫌弃干粮是两掺面粉。

    家里从来就没有富得流油到顿顿吃细面的程度。那得是啥家庭啊?

    打小他们就没过那种日子,全都是苦孩子出身。

    只是自从小妹夫能招野猪卖钱了,家里稍稍有了些存项,他们只要出门在外,外婆和岳母,尤其是外婆,她老人家一向给在外面的孩子准备细面干粮。

    就连他几岁的闺女甜水去学堂,晌午饭要自带干粮在外村学堂热饭吃,外婆也是给甜水准备细面干粮。

    然后回头家里饭桌上,宁可三掺两餐的算计粮食,紧紧手做饭。

    外婆常说:“在家咋都能对付,出门在外,却穷家富路。本来赶路就是很费体力的事情,再不吃的好一些,那嘴里都会哇苦哇苦的,想的全都是我命咋这么苦呐。我从上一家那里跑到游寒村,一路上,可是尝够了那滋味。”

    所以联系以上,他们现在又在外面奔波,以外婆的性情,外婆做的点心自然全是细面,豆包却掺了玉米面,朱兴德才肯定家里日子,眼下粮食应是很紧吧。

    杨满山拧开装蘑菇酱坛子的手一顿,后悔没多打听家里的事儿,这要是大姐夫能进仙境,一定会比他细心,这是他永远赶不上大姐夫的地方。

    岳父常在外面夸他是最孝心的,满山并不觉得自己是那个最:“我忘问了,等下回的。”

    朱兴德摆手:“没啥,问不问的,二妹只会说家里啥活没有,一切都好。我还能不了解咱家那几口人?”

    罗峻熙见到蘑菇肉酱,一张嘴哈喇子差些掉下来。

    不是他不斯文,完全是生理反应。

    但看到大姐夫忍不住操心家里,罗峻熙并没有着急吃喝,先强咽下口水劝道:“大姐夫,你就是想得多。咱家今年秋收收上去多少粮食,你心里还没数吗?咱有那么些神水相助,比旁人家里多收了不少。就算咱家不够,不还是有我娘吗?我家陈粮可是还有不老少,就不用说新粮了。”

    他娘自从有了俩孙儿,其他全是浮云。

    他和小麦都成了娘心里那不在意的云彩。

    眼下双胞胎在岳家待着,家里要是真有啥困难,他娘虽然抠门,但不会再像往年一般干瞅着装作没发现。

    朱兴德看眼紧着附和点头的小妹,看眼小妹夫。

    心想:这俩就是不长心的。很少见这俩人犯愁。

    从不去想想,用神仙相助多收上的那些粮食,以及荒地提前偷摸种下的那些粮食,今年全交了税粮。

    税粮增长了不少。

    再着,朱兴德也不止是担心吃这方面。

    毕竟他家那么多田地要是再不够吃,旁人家、比如说朱家,都不用往远了打比喻,那就得扎脖。

    无非就是吃的好孬需不需要节省的问题。

    他是比较担心酒买卖。瞧这玉米面豆包,就可见家里在节省细粮酿酒,想必外面收不上来什么粮食酿酒了。或是粮食卖的极贵。

    酒坊一停工,你说俩铺子每日都有花销,不进钱要往外面花,府城的铺子是租的,还要养伙计和骡马,心慌啊。这回给边境又是先垫付酒钱,家里没剩下多少存项。

    不过,朱兴德没说出心中控制不住的担忧,他确实是那种爱瞎操心的人。

    说白了,也是因为吃着家里的食物,有点儿想家,这思维难免就跟着发散了。

    “吃,都吃,不寻思那些,既然出门在外,咱就想着快些干完这趟活。往前一步要是能得个嘉奖,官府多给咱家结算些酒钱,那可怪好的。不白受罪忙乎一场。往后一步咱求的无非是带来的人,全都囫囵个平安带回去,比起在外面瞎惦记家里,尽早归家比啥都强。”

    这就是朱兴德。

    他比谁都爱想得多,却也能将自己尽快劝通。

    提起赶路。

    自从山体滑坡必须改变路线,这一众送粮大队已经在外面连续夜宿了,那遭的罪就不用提了,走的全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鬼影也没有,放眼望去群山环绕。

    等于是没走那个必经路线,重新改道后,接下来几日会连个驿站都没有。还会比预计到达边境战场要晚好些日。

    这不嘛,满山只吃了一个豆包甜甜嘴就不舍得再吃,擦擦嘴正在问朱兴德:“姐夫,这么一改道,你做的那梦就不准了。咱没法提前准备收拾那些人。”

    “是啊。”朱兴德可不就是梦不准了,这玩意就像连锁反应似的,躲开那些预警,后面再发生啥,根本无法再预知。

    而没出发前,他在家做的预警梦是,有一部分人当场被山体滑波砸到山涧里,领头的都死了,那死人堆里就有这次带头的大官和大官贴身护卫。

    剩下的人是受伤程度不同,连滚带爬带着余粮继续赶路,直到前方驿站求助。

    却没想到前方驿站里有个敌军钉子,早先在驿站干活多年,面相看起来非常老实不起眼,属于是官府配给各驿站的郎中

    一般这种身份的驿站郎中,会给马匹大致看看病了,会给人简单摸摸脉配点伤药了,就给他们的人下药了。

    而下药后,等待他们的是,一小支隐藏在林子里的敌军杀了过来,驿站血流成河,李知县几人被敌军绑走,好不容易带来的粮食和武器,敌军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为避免有人半死不活逃出去送信儿,连驿站的人和带不走的粮食物资,一把火全烧了。

    朱兴德在家那阵,做完梦冷汗都下来了。

    因为他梦见小妹夫和李知县他们被抓走了,他被烧的剩一口气爬了出去,脸手全部是烧伤,都给他烧的冒黑烟了,满山和二柱子还有六子为抢小妹夫战死。

    倒是小妹还好,受动物帮助带伤逃走。

    可是具体逃向了哪里,是去跟踪小妹夫被捋走的方向还是独自前行去边境向兵将求助,梦里不得而知。

    朱兴德道:“想必藏在林子里的那些人,不会放弃咱们这一队人马,知道咱们改道不会再路过那个驿站,还会追赶有别的损招。他们那些人,目的无非是不让咱们顺利给边境士兵送粮,没了粮食再配合着前线直接不战而败。所以别看这里荒郊野外的,我们越是离边境近,越是要更加防范。好在眼下总是比我梦到的那些强。至少我和小妹夫一个在大人身边,一个在李知县身边,都能说上点儿话。”他会不停在大人面前忠言逆耳提醒警戒的。

    左小麦推推罗峻熙,罗峻熙急忙咽下豆包发表意见道:“大姐夫,那回头消停送完货回来,咱也要改道去那驿站将那钉子恁死。不能让他活着。”

    无毒不丈夫,敢捋了他就必须付出代价。

    “那必须死。”朱兴德应下,要是审不出有用的东西,整条毒蛇就能将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咬死。不,要像梦里一样给那人烧死,就烧成梦里自己冒黑烟那样,必须完全复制。

    ……

    “柱子?嘿,柱子。”朱兴德推了推睡梦中的二柱子。

    却没想到这一推,二柱子哭了。

    挺大个小伙子流血不流泪,许多要命的瞬间都在呐喊“大不了死了再托生又是一条好汉”,见到俩豆包却边吃边哽咽了:“艾玛,这也太好吃了叭。”

    一直赶路,柱子一直吃那种麦麸子多的野菜团儿,那跟石子一样硬,早就嘴巴淡出个鸟,多少回拿出肉干偷摸舔舔。却没想到今日能吃个“全套。”

    睡懵噔时,他德哥给他俩豆包中间夹着肉干、抹着蘑菇肉酱、还夹半颗咸鸭蛋。

    与此同时,游寒村左家那里,确实是像朱兴德猜的那样,酒买卖不太好干,家里稍稍紧吧了。

    紧吧还有人上门求这事儿,求那事儿,就没招消停。借粮的都来了。

第三百五十章

    “有些人就不值得可怜,要不然蹬鼻子上脸。”左小豆一边推碾子拉磨,一边气哼哼和她大姐嘟囔。

    左小稻闻言手上活不停,用棒槌捶打衣裳劝解道:

    “那你今早也不该和爹娘大嗓门喊,你瞅给咱爹气的,饭没吃就走了。自从甜酒他几个出生,咱爹甭管多累,啥时候不都是脸上乐呵呵?这是第一回生气。你想让甜酒他们几个将来也和你喊着说话?你那个牛脾气啊,咋不想想爹在外头有面子人情上的难处,再说已经应了,你大嗓门喊又没用。啥事儿不能心平气和的商量。”

    虽然左小稻心里赞同二妹的看法,但是她心里明白不能再捧着二妹唠,因为事情已经到这一步,那还不如劝着消消火气,否则二妹还会和爹继续怄气。

    咋回事儿呢。

    昨儿有几户用神仙水浇灌的“试验田”人家,没有按照最后约定时间登门交应交的酿酒粮食。

    以前拖着不交,有说还没拾掇完高粱的,有说人手不足等家里小子忙完这一阵再送粮。

    这一阵,家家户户忙乎抢收地里秋白菜菠菜萝卜,还要攒齐一冬要用的柴火,确实很忙。

    还有说下大雨等过了这几日的,反正没到最后期限。

    左撇子一想,外面酒买卖不好,不是那么着急酿酒。家里还连着下猪崽子忙的没个白天黑夜,掏厕所和清理猪圈,那院子里的味道怎么得散散才能酿出喝人肚里的酒,要不然咱自己想想配着那味道下酒都心亏。

    而最近也确实下大雨,一场接一场,稀稀拉拉没个消停。送粮食靠手推车,路上稀泞,一脚一个大稀泥别再将车弄翻,那无论算成是谁的损失,凡是粮食糟践都够咱庄稼人心疼。

    所以左撇子嘴巴就很松,谁来和他打声招呼求情想延后送粮,他都说:“没事儿,不着急。酒坊停工,帮忙的眼下都闲赋在家,岳母在忙着做酒曲。反正酒曲还没制出来,离要用粮食酿酒还差些天,你们先忙自家那头的事儿。”

    左撇子这么好说话,好嘛,那几户就缠上了他。

    不但几次拖延送粮日子,而且还在左撇子登门催交时哭诉。

    倒不是想用试验田的粮食倒卖赚钱,或是耍赖想多吃几顿饱饭,事实上是今年粮税确实因为战争高的离谱。

    这几户人家即便有神仙水加持多收了些粮食,也挡不住交的税多,就想商量推翻最初朱兴德定下的斤数少交一些。

    而左家最初签订的那些试验田,除了几户离自家田地近的,剩下的都是选择挺困难的人家,多少有一些照顾的心理。这不是寻思好心嘛,对于这几家来讲是雪中送炭,咱家保证甭管啥样天灾都会让人家旱涝保丰收。同等,这些家卖粮不管外面市价多少,不能涨价。

    就可想而知,这些真正的困难户拽着左撇子哭诉,家里的难处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能见到的。

    譬如这才秋收没过去多久,按理平常人家能吃几天饱饭,可这几家就已经勒紧肚皮算着吃饭,一桌子大大小小二十多个饥黄面瘦的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你。

    还有大嫂子扯着左撇子的衣裳袖子让他看,家里好几个小子打光棍,娶不上媳妇,吃不饱饭,房子都不够住。去掉跟着朱兴德去前线送酒的,剩下的半大小子全靠着帮左家种地、帮罗家卖鸭子赚散钱,赚的那点儿还不够这些半大小子吃。

    说出的话也实在:

    “他叔,官府说让去前线送粮送酒给赏钱,可那不是还没给?非要回头再给,他们玩嘴。”

    左撇子心想:我家才是被玩嘴最狠的那个,俺们家垫出那么多酒和木桶钱、各种乱七八糟装备钱。

    说来大伙可能不信,这仗打的,给老百姓的感觉就是泱泱皇朝是个穷鬼。

    也不知道以前那些朝代打起仗来,是不是也这么精穷?需要“玩嘴”让百姓给凑份子。你说就咱家这条件,居然都能参与垫付,就可想而知……唉,总之,大伙都难。

    “他叔,按理俺家这些半大小子,勤快些吃苦任干能囫囵个半饱,不至于腆着老脸答应好的事儿秃了反账要反悔,这不就是在耍赖不想给你粮食吗?道理都懂,我脸也热,更知道你大姑爷当初签俺家,就是看中家里这些个小子能干不至于耍赖。可是家里他们爹秋上那阵忽然病的邪乎,这药一喝,真没了活路。我算过了,按照那单子上写的交给你们家那多粮食,我们家真能饿死人。”

    然后人家就提出少交一些。

    事实上,早在缴税那阵,左家就自觉允诺让少交一点儿了,这次是提出再再少一些。

    左撇子看看快入冬了,这家孩子们还穿着单布漏脚趾的鞋,长叹一声:“好吧。”

    之后有一就有二,左撇子允诺了四家再再少交些。

    而今早彻底过了约定时间,左小豆爱操心就打听了几句,然后听爹娘说完就炸了。

    左小豆问白玉兰:“娘,爹没和你商量就应了人家,你竟然不吵不闹同意?一家少交百八十斤,四家就是几百斤粮食,我爹前前后后应出去的可不止是每户一百斤。你算算那是少交多少,咱家还拿啥酿酒拿啥赚钱,这个粮食窟窿怎么补。这又是一年了,到了过节万一酒卖好了,让这头送货,我们用什么当酿酒的粮食?”

    左撇子不乐意孩子里挑外撅,:“你娘不和我干仗,我看你是闹心。”

    左小豆却觉得她爹不讲理:“爹,你可怜人家,你看那几家做派吧,能拖延送粮就是在打咱家好说话的主意。爹,你咋不想想买卖不是那么做的,外面可怜人多了,我们家已经仁至义尽提出让他们少交。你这又一让再让。要是我大姐夫在,他那人该好心的时候好心,该不退让的时候一定不会退让。他不会同意咱们私自撕毁订好的契约。还有,不求你和我娘硬下心肠对待外人,最起码要像我罗婶子看齐吧,你看我罗婶子多狠,卖一个咸鸭蛋就给一个鸭蛋铜板,要是胆敢给她碎了鸭蛋,你就是说破嘴皮子顶风冒雪摔半残,或是帮忙的人一天饿肚子没开张很可怜,在她那里都说不着,她也照扣工钱不误。”

    白玉兰不乐意听了:“你这孩子,已经应了,你吵吵啥?那些家以前和咱家关系不孬,日子确实紧吧,我还能上门又喊又闹?而且你举例你大姐夫我不说啥,别拿你罗婶子说事儿。这功夫咋还能夸她。我和你爹要是和她一样的性情,丁是丁卯是卯,早在你小妹和罗峻熙成亲前就大打出手了。”

    “娘,爹,我和你们掰扯不清,啥叫契约,你们到底懂不懂。”

    左撇子气的摔了筷子,指着二闺女说:“你咋变成这样,咱家以前不穷?十里八村的都是熟悉的人,咱家抓贼人时那都帮过忙,咱少挣点儿何必让人家饿死。你一天就知道钱钱钱,掉钱眼里了,我是不知道咋做买卖,我就知道你独根吊。”

    白玉兰也在左撇子气走后说:

    “你这性子啊,二丫头,咱庄户人家不行那样。

    你就是太较真,才会干出和满山好好的亲事恁是冷了人家一年,亏着满山得了福缘,你才转性。

    没想到关于银钱的事情,你又这么想不开。多赚少赚的,人家那几家儿子还和你大姐夫出去送酒,为啥出去?这都不想想人情上的事儿。

    咱家能干出给官府垫付酒钱的事,咋就能看得下去眼不帮扶认识的人?那些前线的兵士还和咱家没关系呢。

    再说又不是不给补粮,明年打完仗他们会补上,那几户还主动提出明年荒地要是能让白种,他们有多的就多交。主动给你爹按了手印。”

    白玉兰和左撇子夫妻俩,有点儿要和十里八村的人,共同将这个难处给趟过去的意思。挣钱先靠后。

    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秀花才在问明白后,只叹气一声没细掰扯,左小稻也才会没偏着哪一方劝。

    小稻在父母面前劝的是,“有时候做买卖和心善真不能挂钩,可怜不过来的。要是可怜就会自家吃亏,让自己难过。二妹有些话说的对。不过要说怨谁,就赖甜水她爹,要不是他最初多事儿,非要挑那几家困难户浇仙水想帮扶人家,能有这么多事儿?当初如若选的都是像孙氏娘家那种殷实庄户,最起码现在省心。”

    结果左小稻也被左撇子和白玉兰一顿骂,说她也跟着变了,家里有钱就学坏。咋能怪着大德子,俺们德子心眼子可比你姐俩好使。

    然后到了小豆面前,小稻自是又劝二妹,你和爹娘嚷嚷个啥,事实已经改变不了,喊就能解决问题。没提自己替二妹也挨了骂。

    “姐,我委屈,我这是为谁好。”

    “过日子哪能事事顺心。”左小稻洗衣裳手冻的通红,一边抻袄面挂杆子上,一边看着二妹道:“你就想着咱家多赚钱也是为让一家子高兴舒坦,又不是缺吃喝的大事儿。这要是少交咱家口粮,关乎能不能饿着,爹娘指定是不能应的。他们想必是觉得无非少酿酒少赚钱,这才心善应了。反而为这种改变不了的事情争辩长短,你气着爹娘,得不偿失。”

    所以说,朱兴德怀疑家里缺粮是正确的。

    出现个粮食窟窿。

    左家自动自觉收紧吃食上的“铺张浪费”。

    要说,这不就是人性上的缺陷,明明左家人口号喊的欢,不差今年赚钱,但是能省点儿自家粮食酿酒赚钱,还是要省的。谁不想多挣些。

    再加上要利用空间,时常给远在千里外的女婿们送好吃的,家里细粮更是紧张。

    甜水馋的啊,和左小稻说:“娘,我想吃鸡蛋饼,一小块就行。”

    “我看你像个鸡蛋饼。”

    “娘,我想吃枣糕。”

    “我看你像枣糕。”

    甜水叹了口气。

    村里最穷的二憨子路过,问甜水:“你小孩伢不大,叹的哪辈子气?”

    “我家真的太穷了。”

    二憨子看看左家那一大片砖房,望望那么头生钱的老母猪,又瞄了一眼左家那阔气、目前闲置的大酒窖,他怀疑自己饿的耳朵出毛病了。

    ……

    这天,远在县城的吉三,被吉家另外两兄弟找上门,先来软再来硬。

    “三弟,你知道家里情况,咱们那里是牧场,牛有的是却不种庄稼,眼下粮食涨价的邪乎,要是靠那点儿存项买口粮,我们几家不等过年就会饿死。再加上家里的牛有四头就被征走,更是雪上加霜。想卖都没得卖,你看看能不能想想招。”

    吉三没等吉家两兄弟说完,摆手先哭穷道:“想啥招,我也是白吃娘的,白吃左家的。从进门到现在,你看见有人上门买酒吗?按理都该为节省开支关了铺子。娘带着我这么老大个拖油瓶,就怕我回了乡下连个用处都没有,还白吃白喝杵在人前不好做人,会让左家人更不高兴,不得已才让我留在这里。我今儿个,不瞒两位哥哥说,就是野菜汤,不信你们看看?”

    说完就打开锅。

    很凑巧,一小泥锅野菜汤,他还没来得及热大饼子。

    这番话,说的吉家两位兄长脸面很挂不住,他们是不信的,谁家只喝野菜汤脸色是吉三那模样?

    可吉三咬死他都是借光,自己还没有口粮,没办法帮兄长们掂掇粮食。

    吉三心想:要不是秀花母亲,他现在早被两位哥哥磋磨死了。没磋磨死,也会在少粮食的情况下,兄长会选择先饿死他。

    当初打他的那一幕幕,这辈子都忘不了,他有多感恩秀花母亲和左家人,就有多恨两位哥哥。

    而且没庄稼不会卖牛吗?不就是觉得眼下卖一头牛的银钱买粮食不划算。你咋那么会算账?我们就算有多余的,自己不会挣钱?

    吉三油盐不进,吉家两位兄弟就像欺负惯了似的,拎起凳子要砸柜台。

    吉三眯着眼睛说:“你们最好想清楚了,这不是我的,这是老左家女婿的铺子,他家大女婿在这县里属于给捕头都不干的那种,是知县都稀罕的人,时常叫过去唠嗑。你们当这县衙是吃稀的?离的这么近。而且你们进出城门见到的衙役,还都和他有交情。要是想折在永安县,你们就砸。我敬你们是条汉子,听说前线正巧缺人抓壮丁。”

    总之,吉家兄弟俩见吉三软硬不吃,又惧怕被抓,到底没占上便宜离开了左家酒铺子。不仅买了些粮食消停离开永安县,这里总比牧场县粮价低点儿,而且连想都没敢想去游寒村找秀花。怕到了那里搞不好还会再倒搭粮食。他们那位前继母能干得出来。

    与此同时。

    秀花还真在借人粮食。

    她没让菊花奶奶局促不安,就开口说道:“撇子啊,你去仓房给你婶子装袋子苞米。”

    借完了,她看到老姐妹一下子落了泪才劝道:“咱不当恶婆婆,却也不能做那种被儿媳拿捏的软柿子。我都已经听说了,你那两位儿媳妇,趁你不在家,合谋从家里偷运不少粮食借给娘家。要说,根上还在于你那俩儿子,这才会家贼难防。我告诉你,你必须得带人去要,这还没入冬呢,他们这是发疯想饿死自己吧……要回来后,你还要弄个大柜子锁上,来,我借你一把锁……”

    秀花不喜欢陪人感叹生活不易,她喜欢帮人出主意解决问题。

    秀花的小伙伴上门了,像左撇子和白玉兰这种性情的小伙伴还会远吗?

    “不行啦,咱家俩铺子还养着人呢,再不能做善事,再赶明谁上门也不能借了。”

    这话还热乎着,朱兴德的姥姥就登门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那两个人是打听谁家的?”

    “找撇子叔家,说是叔家大女婿的姥姥和二舅。”

    石九嫂子听到是这么近的亲属关系,这才放心,对儿子特意嘱咐道:“对,往后甭管打听谁家,你先问一嘴他们是什么人再告诉住在哪里。你别不耐烦问,以免咱家瞎告诉,容易引着一些不着调的上门。熟悉的知道咱家是热心肠给指路,不知道的以为是故意的会落下埋怨。”

    “那埋怨啥。”

    “埋怨将借粮的给引上门呗。”

    说完又一叹:“村里最近有好些家亲戚上门。”

    石九嫂子的大儿媳在屋里喊道:“娘,你去撇子叔家订猪肉了没?不是说要买几斤肉腌上留作过年吃?”

    “吃啥吃,一天天就知道吃好的,年节好过,日子难过”,石九嫂子先小声嘀咕两句才回话道:“今儿不去了,你撇子叔家来客了,我上门提买猪肉,到时候你撇子叔给不给亲戚临走装几斤?可别给你婶子家没事找事,不着急,赶明儿再说吧。”

    ……

    一大趟新建的房子,最靠边的墙围子是用青砖盖的。

    以往朱兴德的姥姥在村里听说谁家盖新房,盖的那种房身是泥墙,只房盖用瓦,那种泥瓦房能盖得起这么一大趟在她眼中就够了不起的。。

    没想到左家连房身都是用青砖建成,外墙也用了砖。

    朱兴德的姥姥望着一排阔气的大房子,有些恍惚地寻思:

    这里就是外孙的新家?

    咋那么不敢相信呢。

    以前外孙是二混子。

    没想到几年过去,当年不着调的外孙子,不仅没被抓进牢房蹲大狱,而且还能这么有出息。

    人呐,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朱兴德的姥姥尹王氏还有点紧张,连着两次抻抻带补丁的棉袄衣角,很怕多年不见给外孙丢人露怯,扭头问二儿子:“我看别的院门都关着,就这中间家敞开一半,里面应该有人在。”

    朱兴德的二舅舅松了口气,终于到地方了:“那就推门进去问问吧。大姐提过,德子和他岳父岳母住在一起,应该就是这家。娘,你进屋备不住就能见到德子。”

    俩人快要冻死了。

    一路上,只在他们西山镇出发时搭到了捎脚车,之后从镇上到游寒村全靠徒步走。又冷又饿。

    一听能马上见到外孙,尹王氏重新鼓起勇气敲大门喊人。

    边敲门还边抱怨道:“别提你大姐,提她我就生气。占你们便宜不算,还跑到这里丢人现眼。她要是没吵嘴说秃噜了,我都不知道她竟然跑到德子这里想占便宜。”

    不为大女儿那件事,不是担心德子在岳父家抬不起头做人,说句实在的,她一大把年纪压根儿不能折腾来。

    她这一趟主要就是来解释的。

    “谁呀,是谁来啦?”白玉兰攥着筷子,家里正吃饭呢。

    从屋里出来,刚走没两步路就看到在大门口探头探脑的老太太。

    “你找谁?”

    “俺们姓尹,是西山镇下面大洼子屯的。”

    西山镇?

    白玉兰心思转了转,忽然想了起来,她一拍大腿道:“是德子他姥娘和舅舅吧!”

    “对,我是他姥姥,这是他二舅。”

    “哎呦,这可真是稀客。”

    白玉兰赶紧冲屋里喊了声:“小稻啊,咱家来客人了,快出来迎迎。”

    说完就急走几步,紧忙张罗让进屋。

    朱兴德的二舅舅背了大包,包里放了一只小狗。

    朱兴德的姥姥挎着一个包袱,里面装了点儿盘缠以及给甜水带的礼物:粘豆包。

    俩人进屋,屁股没坐热就弯腰翻兜子分东西。

    “我也不知道你们缺啥,正好村里有家下了一窝狗崽,我就挑那厉害的要来一只,养大了能给看家护院。”

    朱老爷子隔了这么多年,突然见到老亲家也挺激动,饭不吃了就坐在炕沿边唠嗑道:“来就来,你这么远的路带什么狗,一路上多难照应,那是活物。快坐快坐,快别忙了。”

    可尹老太太哪有心思坐下。

    听说朱兴德不在家,要说不遗憾是假的,就怕下一次等不到见外孙一面。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岁数也越来越大,来一趟太不容易。

    尹老太太只能退而求其次一眼眼细瞅外孙媳妇小稻,又拽着甜水的手不放,给甜水都有些吓着了,因为她抹上了眼泪:“孩子长这么大,俺才见着。外孙媳妇也是头一回见。德子成家那阵,他姥爷病重离不得人,想来没法来。我来晚了,德子他爷爷,德子她岳母,还有小稻啊,你们别挑理。”

    其实之后几年,她大儿子倒是来过这镇上干活,按理应该来见见朱兴德,毕竟娘亲舅大。

    她想过让大儿子跑趟腿,帮她看眼老闺女唯一的血脉过的咋样。可是她家那大儿媳妇不是个好饼,认为朱兴德是穷鬼,很怕沾了穷亲戚。私底下不让大儿子登门见外甥。

    而大儿子呢,又听媳妇的摆弄。

    她问老大来镇上干活见过德子没?大儿子含含糊糊说见了,她就知道是在撒谎。

    撒谎拆穿了也没招,大儿子前两年也当了爷爷,一把年纪了,她又不能失望至极给抓起来打一顿。

    总之,也是日子艰难,干完这样活忙起那样事儿,她陆陆续续这些年先后照顾几个儿媳妇生娃。儿媳妇们生完,孙媳妇接着生,这才一晃多年没来看外孙。

    这回大儿媳妇不拦着她来见外孙了,因为外孙能耐了。

    大闺女回娘家说的。

    朱老爷子摆手道:“亲家母啊,几年不见你咋还客气上了,要说挑理,也该是你们那头挑理,德子早就应该去看你。可是家里一直没断事情,我又病了小一年,才见好,小稻这又生了老二,这才没回姥姥家。等德子回来的,我非得让他带着媳妇孩子去你那里坐坐。”

    白玉兰热情的倒糖水,让尹婆子坐炕里唠嗑暖和暖和,闻言也跟着解释说:“可不是,要去的。其实德子本打算过年就去一趟,要不我咋能知道西山镇大洼子屯呢,一听就知道是你们。就是他常挂嘴边念叨的。无奈这又有了事情离开家没成行。”

    白玉兰又对朱兴德的二舅说:“这回算是认识家门了,往后你们这几位当舅舅的一定要常来。咱这可是实在亲属。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今儿你们要是没上门,咱们两家都没见过面,在外面走顶头碰打到一起去都不知道是自家亲戚,那哪能行。”

    二舅舅憨厚点头:“对的对的,要常走动。”

    在几人聊家常的空档,秀花特意观察一番尹老太太和朱兴德二舅的做派。

    秀花心里有数了。

    你看带狗来,狗换个说法不是肉吗?人家给抱来了,还给带点儿粘豆包给孩子当礼物。

    这说明就不是那种上门打秋风的亲戚,是个知情知趣的,不一定是要上门借粮借钱。看来德子的姥姥家也不全是他大姨那种货色,那咱就更要做到位。不能抠抠搜搜。

    秀花指挥小稻麻利去煮两碗热汤面条招待尹婆子和尹舅舅,打点儿肉酱卤。又支使小豆去祖宅喊左撇子回来招待客人。

    朱兴德的二舅舅急忙摆手说:“不用忙乎,都是自家人,可别破费。”

    今年粮税重,谁家攒点儿细粮都不容易。

    之后连续两日,由于左家早就和县里的订好要杀四头猪卖了换钱,朱兴德的二舅舅还成了杀猪主力军,和李二一起帮左撇子不少忙。

    而朱兴德的姥姥,也终于在唠嗑中解释了为何而来。

    一是想着秋收完事儿了,家里活少,趁着年前过来走动走动。一年到头就这时候有空闲。听朱兴德大姨讲,上回见到德子媳妇还大着肚子,尹老太太寻思过来看看生了个啥。

    二是为解释朱兴德大姨要卖酒的事儿。

    “他大姨啊,我那个大闺女,我就当作没生过她,都快要气死我了。我不知道她来这里提卖酒的事儿,话赶话,前一阵她才漏出来。”

    朱兴德的姥姥说起这事很赧然:“这些年,自从德子爹娘没了,我没帮过孩子啥。帮不上就算了,咋可能给添乱。”

    秀花道:“没啥的,反正我们也没同意。他们来吃住几日就走了。他大姨来之前可能是没打听清楚,其实酒铺子是我的,德子属于在我这里干活挣钱。虽说德子是自家孩子,我的往后换句话说也是他的,我又带不进棺材里。但是亲家母你也知道,家里有三个外孙女、三个外孙女婿,咋可能只给德子。都要往后看才能定下给哪个。”

    “那对。哪个孝顺给哪个。我当年就是给早了,寻思让老大养老……”

    说着说着就拐了话题,不过隔了一会儿,尹老太太又拐回来继续道:

    “我家那大闺女从没了男人,就像换个性子,她往后再来,甭管提出啥都不用搭理。德子回来也这么转告,就说是我让的。唉,不怕亲家母你们笑话,我这个大闺女是真能作,像是这次强征人去前线送粮,她家那个名额就是让我三儿子去的。”

    白玉兰先看眼秀花,然后才问尹老太太:“不是说家里独一个儿子可以不用去吗?我听俺们这镇上的人说,他们是家里有三个儿子才会被征走一个。”游寒村和附近村落与外面境况不一样,所以才有此一问。

    尹老太太道:“俺们那镇上不行,一个地方一个规矩。说是一家必须出一个男丁,人家可不管家里是不是独子,必须出人。没招了,我家这面早先分了家,为这事儿又托关系找人重新合在一起过日子,是老二家大小子去的。本以为走这一个也就够用了,结果我那个大闺女回娘家一顿哭,七年谷八年糠念叨当年怎么对娘家付出,作的我这眼睛越来越看不清物什。她非提小时候下河救过她三弟,没招我家老三、德子他三舅又顶了她家那名额,唉,我一提我那大闺女啊,我这眼泪哗哗的,她太伤我心了。”

    秀花和白玉兰急忙劝了两句,无非儿女就是债。他三舅顶了名额去前线,也不是为外人付出,为自己亲外甥。

    又提出:“你们家是被逼无奈去,我们家几个是全去了。”

    “啊?”尹老太太之前还有点儿不是滋味,听说朱兴德不在家去了前线送酒,她就误以为左家是让朱兴德去的,听到这里,才知晓左家三位女婿以及一位女儿全去了。

    也顺便得知了左家的难处。

    “没想到做个酒买卖,还要考虑那么多事情。”

    “是啊,各有各的不容易,”秀花接着问道:“对了,德子他三舅还有他二舅家大小子叫啥名,他们备不住在路上能相认。”

    “相认啥呀,这些年没见过面,早就变了模样。走顶头碰都认不出。他三舅叫尹兴旺,他二舅家大小子叫尹大河。”

    当晚,朱兴德通过满山,满山通过小豆就知道了送粮队伍里还有亲戚。

第三百五十二章 刚好遇见你

    在队伍忙着扎帐篷时,朱兴德寻到李知县身边的墨竹,让墨竹帮忙找县衙负责记录送粮名单的随行官吏。

    只一顿饭的功夫,永甸县下面各镇各村的运粮人名单就到了朱兴德手里。

    朱兴德找到三舅尹兴旺所在的队伍时,尹兴旺正被一名年轻官吏连踹两脚,官吏嘴上直嚷嚷尹兴旺捡牛粪不及时,干活太墨迹,四十岁的年纪活到狗肚子身上,等等骂骂咧咧,嫌弃尹兴旺干活没有章程。

    和尹兴旺一起负责捡牛粪充作燃料干活的人,没一个人敢出声辩驳句,他们才停下脚还没缓口气。

    “火气挺大啊。”朱兴德一边对官吏说话,一边一把扶住往前踉跄的尹兴旺。

    这两脚踢的不轻,破棉裤上两个大泥脚印。

    年轻的小官吏没用墨竹介绍就认出了朱兴德,见到朱兴德眼睛一亮、赶忙陪笑。

    小官吏没叫朱兴德为朱头、大人等官场称呼,开口叫一声哥这不是能显得关系近嘛。

    他寻思着只要这次叫上了哥,下回还能这么称呼。。

    眼瞅着朱兴德往后前途不可限量,这又继李知县后面成了户部大官面前的红人,最好能搭上这条线:

    “哎呦,是德哥,您咋来咱这面了呢。您缺什么少什么说一声,我这里立马给您送去。咱这里脏。”

    又呵斥尹兴旺一句:“没个眼力劲儿,都说我骂你,将牛粪快拾掇拾掇滚边儿去,味儿多大呢,还特娘的傻瞅着。”

    尹兴旺压根儿没认出来人是自己的亲外甥。

    他不敢想,也从没往那里寻思过。

    他只记得小官吏让他滚,不赶紧滚可能得不着好,之后赶路搞不好会被安排更重的活计。

    尹兴旺推开朱兴德扶住他的手,又弯弯腰行了个礼,紧张地连头没抬、连个谢字也没支吾出来,只一门心思打算快些蹲下捡牛粪。捡完好快些离开这个是非地。

    却没想到,肩膀被眼前的“大官”给捏住了。

    捏的他,想蹲下身都蹲不了。

    尹兴旺不得不迷茫地看向朱兴德。

    然后他就听到,眼前的“大官”对一路上对他大呼小叫的官吏说:“看来我三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啊,要不然不能惹得你发这么大火,呵呵。”

    小官吏傻眼了:“……”

    “不是,德哥,你说他是谁,我、他?你?”没有搞错吧。

    朱兴德松开尹兴旺,改为捏住小官吏的肩膀。

    不止捏,朱兴德还下力气拍了拍,直拍的对方一矮身子才开口道:

    “都是为给前线送粮,老百姓撇家舍地的不容易,没必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像训孙子那么骂人,你和他们逞什么威风,啊?

    你那么牛逼咋不上战场,不行等到了地方我给你引荐引荐,别白瞎了你这番气势。

    行了,知会你一声,这位是我三舅,我先给带走了,用不用我给你按个手印?”

    “德哥,您可别这么说话,还按啥手印呀,折煞我了,我是有眼不识舅舅,我真是不知道他……”

    在年轻官吏还打算拽住朱兴德多解释两句时,墨竹上前拦了一把。

    墨竹的眼神很不善。

    年轻官吏不敢再解释其他的,只能苦着脸求道:“我不想上战场。”

    尹兴旺四肢像僵硬似的跟在朱兴德身后,都走的同手同脚了,眼睛直愣愣盯住外甥后脑勺。

    他还忘记手里正攥着个牛粪需要扔掉,就那么攥着亦步亦趋地跟着。

    俩人一路上途经一起捡牛粪的小伙伴。

    那些人在眼巴巴羡慕地望着尹兴旺。

    这些人心想:他们咋就没个这样的外甥,没这番奇遇。

    途经西山镇以及大洼子屯被征人员的队伍。

    有人认出老尹家老三。

    有人在小声互相议论:“听说他外甥在队伍里是骑大马的官,特意找来了,给他三舅带走去干轻巧活,备不住剩下的路,尹老三能坐车赶路了。”

    “那指定的会照顾,这就叫上面有人好办事儿。要不然特意将他舅舅带走作甚。”

    有西山镇的在向大洼子屯的细打听:“哪个尹家,尹家哪个闺女的儿子这么出息。听说那些骑马的都是有品级的官。”

    “很早之前就死了的那位老闺女。她生的小子。哎呦我天呐,谁能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老尹家能借上那个外孙的光,有这么一门混风光的亲戚。其实按理说,我家还和尹家是亲戚呐,实在亲属。”

    来自同村知根知底的立马吐槽说:“你快拉倒吧,你都出五服了,那还叫实在亲属?有能耐你去截住也将你调走?你看人家会不会认你。”

    “嗳?你们瞧,尹老三咋还哭上了呢,这是要给调走干好活吗?”

    是啊,怎么还哭上了。

    朱兴德听到大老爷们吸溜大鼻涕声,不得不停下脚。

    而且在停下脚时,要不是底盘稳还差些被尹兴旺撞个趔趄。

    “三舅。”

    “你是啥时候停下来的?那什么,太突然了,你都长这么大了,你要是不喊我,这辈子都不敢认。更没敢想会在这里遇到你。”

    德子像爹啊,一样大高个。看见德子就能想到苦命的妹子妹夫。

    朱兴德望着一脸褶子的三舅,一看面相就知道被生活蹂躏的挺惨,没来送粮前,生活应是也不易。

    “快别哭了,我也是瞎猫碰死耗子,正好查名单。小时候恍惚记得你的名字,这才能撞大运来找你,寻思万一是你呢,就将你弄到我那队伍里。我们屯的那支队伍是负责运酒,帐篷在队伍最后面。”

    尹兴旺听完解释连连点头,将泪水涟涟的脸快速抹干净激动道:“对对,快给我弄到你那里,别的不敢说,三舅有一把子力气,之后的路万一出点啥岔头,我都能在你旁边护着。”

    朱兴德被这话惹的憋不住笑,心想:咱俩这叫谁护着谁啊?

    “好,你护着我。对了,我姥姥家还有别的亲属在队伍里没?要是有的话,将他一起调到我那里。”

    尹兴旺这才彻底醒过神,一拍大腿道:“有,你二舅家你大表哥,叫大河。那是个憨厚娃子。这次被征,他是抢着名额没让别人来啊。也可能是老天疼憨人,他长的又瘦又小看起来没啥子力气因祸得福了,估么管事的怕他赶路拽不住牛车,出发那阵就将他调到前面给伙夫帮忙扛菜扛粮。”

    队伍规定即使休息也不准乱走,尹兴旺这一路都没见到大河。眼下有外甥引着,备不住能见到。他说话的表情都变得生动起来。

    ……

    “谁是尹大河?先放下你手里的活,那个帐篷后身有人找。”

    队伍正在埋锅造饭,尹大河放下手里的大盆,抹了把头上的汗还在心里嘀咕呢,谁能来找他?

    难不成是三叔不放心他,拜托人活动关系过来寻他啦?

    想到这,尹大河趁人不注意,将偷藏起来的两个野菜窝窝赶紧塞进怀里,打算带给叔吃。

    “三叔,真是你,你咋能来呢。”

    “大河,我和你说,这是你表弟,你那个老姑家的姓朱的表弟,你还记得不?”

    这个尹大河是知晓的,奶奶以前在家里提过老姑家的表弟姓朱。

    越是过年过节,奶奶越是爱提外面还有个外孙子不知吃饱饭没、有没有做混混被人肋吧扇打骨折。

    朱兴德望着略显拘谨的表哥,眼中略带疑惑的表哥,率先伸出友谊之手,拍拍尹大河的胳膊笑道:“大河哥,跟我走吧,和三舅一起去我那边的队伍里,这样你们相互能有个照应。放心,这头我帮你打招呼。”

    在尹兴旺之后,尹大河也被调走了、

    这让同样来自西山镇大洼子屯的那些送粮人员,又眼巴巴羡慕一番。只能看着,不敢开口打招呼。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老尹家人借了从天而降外甥的光。

    有好几个人打算回头安全到家,要和屯里人好好学学这事儿。且心里明白,搞不好尹家人往后要不得了啦,毕竟有那么位认亲的贵戚在。

    ……

    而朱兴德是万万没想到,他最开始只抱着周全亲属安全的举动,想着尽量别让姥姥白发人送黑发人,到了最后竟然能帮了他大忙。

    因为在一天后,这时尹兴旺和尹大河已经在酿酒队伍里彻底落脚,尹大河已经和杨满山和二柱子熟悉得很。

    尹大河在歇脚和杨满山嘀咕说:“有件事,我咋就想不明白。”

    “什么事。”杨满山先递给尹大河半个咸鸭蛋才问道。

    尹大河边吃边说:“按理队伍运这么多物什够累的,能少一些累赘就应该少一些,这一路又是在对付吃。可是在前两日,就我以前那头头,他让我们泡木耳。啊,倒不是让我泡,应该说是让另一个小子负责泡木耳,那小子才十四岁。那小子拔锅将手烫个大泡,我看着实在于心不忍就揽了这活。可那日我泡完了几盆木耳吧,我以为当日该喝木耳汤却不是。然后那泡了水的木耳啊,压在放置锅灶的车上,就那么挺沉的还要带着……”

    尹大河还在絮絮叨叨着,说想不通咋还不赶紧做了吃。吃了多省心,带着走负担多重。

    你瞧,今天又没给大伙发木耳汤,难道是给前方队伍发了,咱们这里没发?

    难道那木耳需要泡久一些才会出量多?负责煮饭的伙夫为省口粮是故意的?

    尹大河咨询满山:“你说,我要不要去给提个醒,我最担心的别再是万一煮饭的将木耳给忘记了,那可真是糟践东西了。扔了还不如煮给大伙吃。”

    要说尹大河以前是不敢好心的,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他很怕哪句话说错再被管事和伙夫揍一顿。所以才会忍了两天。

    但现在他不怕了,和表弟朱兴德接触,知道表弟是个有本事的人。再说他又在酿酒队伍里,即使多嘴提醒错了,对方总不能追到这支队伍里为他多管闲事揍人。

    回望尹大河求知的眼神,杨满山的心里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他皱皱眉头。

    因为这番话让猎户出身在山里长大的杨满山,莫名起了警惕之心。

    大洼子屯没有山,木耳又是野生野长。

    像是没有山的地方,都是北方人却不代表大多数人都吃过。那玩意儿量还挺少的,甚至有些人压根儿不知晓木耳叫啥名,不知道该咋吃。

    杨满山招手叫来二柱子。

    “柱子,去前面寻我大姐夫和小妹夫过来,就说我有事儿要和他们商量。他们要是没重要的事来一趟。”

    一炷香过后,朱兴德和罗峻熙匆匆赶来。

    本来以为是队伍内部出矛盾了。

    没想到杨满山是将两人单独叫到背阴处咨询上了:

    “我吃过那东西,但我一般是弄到了就吃。也是家里穷,没啥吃的,从没放置隔夜过。我只记得我娘说那玩意儿能吃。她也没提隔夜会如何。所以不知道多泡几日会咋样,你们有谁懂吗?”

    朱兴德无知脸:他压根儿没怎么做过饭,就陪考那阵算是罕见的碰过锅灶。

    用胳膊肘碰碰小妹夫,这位可是大聪明:“你知道不?”

    大聪明小秀才也不懂啊,罗峻熙摇摇头:“没看过那种书。”心想:看来自己涉猎还是不够广啊。

    朱兴德观察满山的表情。

    他不懂木耳,但他会分析:“满山,你先说怎么了吧。”

    杨满山就将尹大河说的泡木耳却不做,宁可费劲每日拉着走的事情学了一遍。

    说完,迟疑道:“看来是我多疑了?”

    朱兴德:“不,你没有多疑,准确的说咱们宁可疑心重一些,也比没有防人之心强。那伙夫这事儿办的,确实挺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是有些不对劲儿。”

    自从出过那场噩梦,被烧个半死,那种官方驿站都出了奸细,朱兴德认为这么多人的队伍里冒出奸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罗峻熙急走几步摆手道:“咱们不会煮饭,不是有女的吗?我先去问问我媳妇。我媳妇要是不行,咱不是到了夜里还能通过二姐的嘴问外婆和丈母娘吗?”

    左小麦一向是队伍停下、扎完帐篷吃口饭就睡觉。还是躺着吃,这得利于她有好夫君和两位姐夫帮忙安排。啥事都不用操心。

    忽然被扒拉醒,左小麦也被问懵了,木耳?你看咱爹那哆嗦乱颤的腿脚、咱家以前没有男丁都干不过来地里活的惨样,像是有空闲能采到几回木耳吃的样子吗?

    二姐夫倒是能弄到木耳,可是二姐那是个脾气大的,以前都不和二姐夫说话。再着不是冷战了没多久,全家就开始祸害野猪了吗。

    “这事儿还真得问外婆和我娘。她们岁数大,没吃过备不住也能听说。而我以前不愿意听婶子大娘来几聊过日子嗑,也就没有印象那东西隔夜吃了能咋滴。”

    ……

    当晚,午夜时分,主账蜡烛重新燃了起来。

    里面只坐了户部大人和李知县,他们单独召见了朱兴德。

    而朱兴德脑中只剩一句话,那就是通过左小豆的嘴道出的外婆说。

    “艾玛,那玩意儿过夜吃了有毒哇,搞不好上吐下泻能拉死你,还能毒死人。看来你们那做饭的人里面有大奸细,埋的还挺深,快些给弄死,弄死前最好再来个反间计。”

    朱兴德汇报道:“此人下手之时,应该就是敌军埋伏在我们不远处,等着我们中毒或是上吐下泻。他们应是靠某种特别的记号联络。我特意派人留意过,此人每次到达驻扎点,都会以寻野菜的名义往远处走走。”

第三百五十三章 干就完了

    几大盆被水泡的木耳,正摆在审问犯人的帐篷里。

    里面用了好一会儿鞭刑了。

    朱兴德掀开门帘问道:“审的怎么样。”

    负责鞭刑的人摇头:“还是没招。”

    “没招好啊,有点儿意思,骨头越是硬,越是说明他知道的多。”

    朱兴德伴着鞭子声蹲下身,从盆里捞出少许木耳凑到鼻尖闻了闻,才闻到味道就熏的他微皱眉头。

    这几天,路上下过雨,泡发许久的木耳,在淋过雨后细闻有一股怪味儿,摸起来发黏。

    朱兴德腰间挎着佩刀上前,望着一身血淋淋的犯人说道:

    “你一个做了多年伙夫的人,还敢狡辩说你不懂?你是不是觉得嘴硬,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嗯?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人,老子见多了,就没有我撬不开的嘴。”

    本来想再讲两句的,朱兴德突然大喝一声:“快,捏住他下巴。”

    没想到对方在他面前就敢玩自尽那一套。。

    差点儿毁在他话多上,要是直接死了,他可难辞其咎。

    这个举动,彻底惹火了朱兴德。

    接下来,他亲自动手收拾犯人。

    “老子让你死,接着死啊?!”

    里面忽然传出生不如死的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使得在帐篷外等候送“蛇道具”的罗峻熙都哆嗦了一下。

    罗峻熙望着黑咕隆咚连个月亮都没有的天空,心想:

    该!

    如若没猜错的话,大姐夫应该是在挑断奸细的手脚筋,还有可能正在一块块扒皮。

    该断筋拔骨的。

    要不是发现的及时,他们这么多人的命,又要重新走上噩梦里的结局。他的小麦,儿子们,他的娘亲啊。

    罗婆子差点儿见不着他。

    很难想象,他一个小家就这么惨,队伍里那么多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将会让多少个小家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

    罗峻熙还从中看出奸细埋的那叫一个深,朝廷任用人存在着一些问题。

    所以他伴着嘶声裂肺直直奄奄一息的声音想象着,如若自己是上位者,要出个什么样的选拔制度,尤其是类似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的位置,要用何种方式甄别录取。

    在天快蒙蒙亮时,朱兴德才一身血腥味儿出了帐篷。

    罗峻熙立马站直身子:“招啦?”

    “招了,我去主账汇报,你去喊你二姐夫来一下。我估么之后会用到他。”

    朱兴德也没想到,审出的结果,帐篷里刚被审完的奸细,和他梦里驿站下药放火的那人是亲兄弟。

    本来还想忙完这一趟回头自己鸟悄去驿站收拾。

    这回不用了,将来可以光明正大的要那人的命。

    且令人意外的是,这两兄弟之所以为敌方如此卖命,平日里能在职位上任劳任怨埋头老实十几年,只为这一刻出手,源于他们有个异族的亲娘。

    是他们的娘,从小给他们洗脑。

    这也是加大审讯难度的原因。

    在两兄弟的心里,媳妇可以换,孩子可以找别人再生,拿媳妇孩子做筹码根本威胁不出什么,但是娘就那一个。为了亲娘,干什么都行。

    朱兴德望着张大人和李知县道:“顺藤摸瓜,我建议将他们娘平日里和谁接触多,都好好抓过来审一审,我不信当年只将这一个女人送到这里。这些女人安家生子后,培养亲生儿子做奸细。而重要的位置需要做官科举,她们够不上,培养的多数应该是吏。那些吏目前很可能埋在一些至关重要的位置上。目下正在交火打仗,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小人物完全能够搅风搅雨耽误大事。”

    户部张大人想的就更多了,听完朱兴德的汇报,他想的是会不会有女奸细的儿子做了太监被送进了宫里。

    张大人急忙写好信件,八百里加急,一封将审讯结果送到两兄弟老家所在官衙,立即羁押其母审讯。一封送向朝廷。

    忙完此事后,几人不敢耽搁,又分析气审讯结果,根据奸细交代的内容安排接下来怎么引蛇入洞。

    重新换的伙夫头头,变成了尹大河。

    这是立功了,感觉用谁都有点儿疑心。毕竟那个奸细平日里可是老实巴交干了十几年的,十几年的吏出了问题,干脆直接换一个心细且能和上面官员敢于交流状况的。

    李知县点兵点将,那就用尹大河。编制隶属永甸县。

    尹大河和朱兴德沾亲带故,煮饭时出现什么问题,敢和朱兴德通气。而朱兴德这个人,通过一系列事件,尤其是这件事胆大心细,现在完全可以称作是他和张大人的耳报神。也当之无愧信任二字。所以综上种种,用朱兴德的人比在队伍里提拔其他人要更放心。

    此时,新上任的伙夫头领尹大河,心里很是懵逼,脸上倒是镇静,带俩人将食盒递给帐篷前的守卫。

    在外露宿,哪里有什么好吃的,无非就是粥。官员吃的干粮是细面的而已,再配上一碟子酱菜。

    守卫掀开门帘时,尹大河趁机瞅了一眼,恍惚瞧见表弟正站在据说大大官张大人和李知县中间说话。三位面前摆着一张毛皮舆图。

    尹大河心想:瞧瞧表弟的地位能耐,在那舆图上指指点点,越是接触越是觉得了不得。以前奶奶咋能说表弟是个二流子的呢,那得多眼拙。

    尹大河刚要猫腰倒退两步带人离开,忽然被出帐的朱兴德叫住。

    “表哥,你等下。”

    “使不得,游弈使将军,您叫小的一声大河就成。”尹大河腰弯的更厉害了。

    朱兴德:“……这是谁教你的?”

    “都那么说”,尹大河低头看地面苦着脸道:“来之前,面案、打水的、烧火的,全都有嘱咐见你往后要用敬语,越是在外面越是要懂规矩,别不知道大小猫。”

    朱兴德赶紧摆手叫停:“好了,你抬起头来,先不讲那没用的。表哥,在拔营前你让大家喝上木耳汤。”

    “啥?还吃木耳。”

    “对,剩下的全做了。”

    说完,正好杨满山在罗峻熙的陪同下赶来,朱兴德招招手带着两位妹夫,以及其他几位随行将军入了主账。

    主账外一定距离内是没有其他帐篷的,只有一圈圈巡视的守卫。

    隐约能从帐篷里传出激烈的探讨声。

    “大致傍晚就能抵达白头山附近,按照他们约定的暗号,应该是在那里动手。那里也便于藏身和以少胜多攻打咱们。”

    “白头山太大了。我们途径那里要走三天。最好能猜到他们在哪里埋伏。”

    “你们看,这里。这里是必经之路,且窄,前方有弯路,路两旁的山上全是茂密的树林。我们换位思考,如果我们人数少,想以少胜多,会不会选择这样的地形更有利。还有一点,按审出来的结果,他们约定,那些毒木耳本就该今早下手煮给大家吃,吃的大家中毒最好,没中毒拉肚子腿软没劲儿。腿软要干什么?就是今晚他们要动手。”

    李知县怒恨道:“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这一次假使躲开了,下一次他们还会鬼鬼祟祟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出击。之后的地形只会更复杂难走。下面全是山路啊。而这一队贼人的任务就是干这个的,他们的目的阻止我们送粮。只听说过抓贼的,没听说千日防贼的。”

    朱兴德很赞同:“对,所以躲真的不是长远之计,要转守为攻,主动出击。先打他个落花流水,备不住多抓到一些活口,还能审出对前线有利的消息。假使审不出什么也没事儿,先拿这支队伍练手,报他们敢骚扰我们边界坑害我朝百姓之仇。”

    朱兴德这话,简直说出了主账内所有武将的心声。

    另一位游弈使道:“大人,就由在下来带兵攻打,大人的担心,末将们懂。但末将敢说,真的不会耽误太久就会打完,他们人数少。”

    “对,大人,末将也请战。末将以命发誓,决不会耽搁给前线送粮的脚程。就让我们打吧,要不然那一队人之后也定会不咬人膈应人。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夜里有打盹的时候,哪有总防着的道理。”

    张大人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应下主动出击。

    毕竟这是很难下的决心。

    张大人一个文官,总觉得什么都大不过将粮食武器尽快送到前线重要。这是他的任务。

    可是此时,他听着一声声请战的声音,忽然觉得谁说户部下面负责运物资只会走远路的武将就不会打仗。

    将来到达前线,如若有需要,他都敢亲自上。

    张大人这一点头,主账内的气氛变的不再一样。

    各个摩拳擦掌。

    接下来就该探讨由防守改成怎么打了。

    “必须要快,奇袭,不能恋战。前线兵将等不了我们晚送粮食。”

    朱兴德道:“派一小支擅于骑射的队伍的先行一步,他们不是在山上埋伏嘛,我们也埋伏。”

    “可是傍晚才会到白头山,射箭、在后面放冷箭能看清吗”

    讲话的人还没有说完,立马就有人反驳道:“夜里黑好哇,对方也看不清。他们人数还少。这样两面弱点可抵。他们不仅看不清我们运了些什么,更看不清我们到底吃没吃毒木耳腿软没有。建议不点火把进入白头山山道。”

    “等到我们这面的人放了暗号,再一起点火把前后夹击,人数上就够我们将他们围成圈攻打。”

    “大人,末将认为,粮食应该先卸下,卸在离白头山不远处的隐秘位置,不带走,派一部分可靠的人看守。这样我们能轻车上路,攻打起来能减轻负担。回头歼灭了,再将粮食装车。大致往返重新装物资需要浪费一天左右,耽搁这一日两日,我们完全可以在之后不眠不休赶路补上。”

    那由谁带队,以急行军的速度率先进入白头山树林,以包抄的形式从后面强攻呢。

    这个带队的人当之无愧是杨满山。

    杨满山胆大心细、沉稳有度、进入森林等于归家不迷路、善骑射。

    杨满山自从喝了他那“洗脚水”后,又一日比一日眼神好。天黑射箭至少保证他射箭不走空。

    杨满山还拥有不为人道的助力,那助力不提他那神仙空间能有吃有喝,恨不得连续多日都不用带吃的就能蹲在林子里,只提他有个厉害的小妹。

    小妹夫不行,关键时刻还得是小姨子。

    小姨子只要将行动掩藏好了,暗戳戳抓条蛇就能问出“还有一队人马藏在哪。”

    所以说,甭管那一队敌军藏在哪里,杨满山都能带人找出来,然后不声不响的让敌军进入包围圈。

    朱兴德站了出来,他知道会有人不服,但他必须要说服张大人和李知县同意,由他默默无闻的二妹夫担任这重要奇袭队头领。必须让派去的其他将军作为副将,能听他二妹夫的。

    只有这样,才能伤员达到最少,缩短作战时间。

    所有佩刀的将领,都看向角落里一身补丁衣裳的杨满山。

    “杨满山。”

    “草民在。”

    “本官派你……”张大人又派出两名手下善骑射的守卫将领作为杨满山的副手,带人进入白头山。

    他选择相信了杨满山,因为朱兴德都以项上人头担保了人选,用命请的是战,不是功,这是何等的赤诚之心。

    “草民领命。”

    杨满山本人点兵点将,自己人只带走了六子、小妹左小麦。

    罗峻熙非常不放心媳妇,遥遥目送小麦骑马离开。

    可是他不能跟着去,不敢进林子,他怕自己这个体质忽然又招了哪种动物稀罕引起骚乱,再惹得没等打呢就被敌军发现。

    所以罗峻熙改成跟在朱兴德身边。

    他跟着大姐夫在最前面带队,打算在正面迎敌双方交战时,能快些跑出残影跑到媳妇身边护着。

    ……

    “全体都有,将以下物资卸车,之后的路,将分发武器,凡是被点名的留下,其他人,出发。”

    各个分队开始加强管理,一声接一声的号令。

    不止粮食卸车,盐巴卸车、送给前线御寒的衣物卸车,连游寒村负责运送的酒桶也卸下了。

    队伍里纷纷猜测,这是发现敌情了吧?真的有人要截胡,不让咱们将粮食平安送到前线,咋就那么没有创意呢。回回打仗回回来这一出。

    完了完了,有点儿慌,那咋办?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慌个毛,干就完了。

    傍晚,入冬时节,天已经擦黑时。

    白头山弯道上出现了一队队赶路有序的黑影。

    李知县硬着压着张大人,让张大人留守看粮,他作为做大的靶子一身官服骑在队伍前方。

    忽然,山道边传来了唢呐声,这是啥意思?

    朱兴德和罗峻熙异口同声喊道:“点火把,西南方向山上,开打!”

    别人不知道,朱兴德和罗峻熙心里是清楚的,看来杨满山他们已经找到了敌军,正在对方后面快速包围。而这唢呐是小麦吹的。为啥小麦能离山道这么近,还能知道满山那面情况呢。

    因为小麦不仅能让山上的动物告知敌军隐藏的准确位置,还能让快速移动的蛇等动物来告诉她,你二姐夫那面已经准备完毕,开打。

    然后她就给大姐夫这面吹唢呐。

    所以当一声声送葬的唢呐声响起,刚刚还是一团团黑影的队伍忽然火光大亮,接着一队队人从车上抽出大片刀在领队的带领下,冲向西南方向。

    他们边朝山上跑,边喊声震天:“杀,杀!”

    与此同时,杨满山带领奇袭队犹如天兵天将一般出现在敌军后方,他们从茂密的丛林中冒了出来,他们在大树上挂着,他们在树后藏着,一支支箭羽像雨点子急、准、狠射在敌军身上。

第三百五十四章 翻过了一座山,越过了一道弯

    这种时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要是没让对方亡,下一次死的可能就是自己。

    这是敌军,不能当成人去看待,要当作是割猪食菜。

    这是输了会用铁蹄践踏国土、杀家里老小,让一个个小家妻离子散的敌军。

    送粮的民夫再不用各位领队召唤,从他们抽出大片刀嘴里喊着“杀,杀”,举着火把往山上冲那一瞬,就将怒火点燃到极点。

    所有人奔跑的速度都不慢。

    只眨眼,西南方向的山上聚集黑压压漫山遍野的人烟。

    这时候退缩就是对自己将来的残忍。

    “让你们埋伏想杀我们!”山脚下,一名民夫在和敌军在扭打中丢了武器,干脆用火把抽打。

    到了后面,对方从靴子里抽出短刀,民夫也将火把打丢了。。

    民夫干脆和敌军抱在一起争抢短刀,俩人又从山脚上一路向山道滚落。

    滚落间,如若你细听还能听见民夫喝骂道:“我让你戴大耳环,我给你薅豁开。”

    也亏得对方异族人佩戴了耳饰,让民夫找到了可乘之机,要不然短刀就扎进他肚子里。

    朱兴德的三舅尹兴旺是和两位酒队的同伴,同时按住一个人揍。

    “要不是你们,我该在家里猫冬的,现在却要挨饿受冻。”

    “知道我们听说征兵吓成啥样吗?”

    “知道俺婆娘孩子送俺走时哭成啥样吗。”

    尹兴旺两手死死掐住敌军的脖子,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他骂人的声音也慢慢带出了哽咽。

    当身下的敌军彻底断了气,尹兴旺从尸体上爬起来后,气质在眨眼间蜕变。

    以前那个窝窝囊囊的中年汉子不复存在。

    他直着腰板对着尸体呸的吐了一口,接着双眼发红又冲进包围圈里去抓下一个敌军跳脚着揍。

    而像尹兴旺一般行径的人不在少数。

    大家以前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这一次却将骨子里残留的血性彻底激发。

    “我咬死你!”这位民夫是直接上口要咬敌军脖子。

    别费那个劲儿了。趴在地上刚吃了一口黑土的同伴,捡起敌军掉的长剑踉跄爬起,将剑头冲下,一剑扎透敌军的肚子。

    噗的一声,俩人的眼里被溅了血迹。

    而离着这里不远处,另几十位民夫在缠斗十几位敌军。

    他们比起敌军没有抬像样的武器,他们更不如敌军是经过多年训练的专业杀手。

    要武功没武功,要经验没经验,杀人还没有杀鸡熟。

    但他们有一样是敌军队伍没有的,那就是咱人多,靠着人海战术一人一脚就能踹死人。

    白头山的丛林里上演一幕幕近身缠斗。

    而在此次作战中,李知县近距离发现朱兴德确实不该做捕头。

    只做捕头白瞎朱兴德身手。

    李知县身穿官服是敌军死士们眼中最大的靶子,他们宁可全部战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所以连着两次,两次李知县在关键时刻都被朱兴德所救。

    朱兴德杀人的方式还和别的武将不同。

    一看就知那是没有被正经武夫教过的野路子出身。

    野却不乱,刀刀致命。

    朱兴德和他身边的二柱子,砍人头像砍西瓜一般配合默契。

    提到二柱子,就要提一嘴二柱子的武器在此战中极为扎眼。

    二柱子一手大铁锤,一手抡着用铁链子拴着的大铁球。铁球掷出将人削懵,打乱敌军抱团作战的战术,铁锤抡的虎虎生风剁人头。

    二柱子用大铁球在前面开路,朱兴德在二柱子身边补刀。

    李知县没注意到的是,其实这二人身后还有第三人在默默配合着。

    那个第三人就是罗峻熙。

    罗峻熙负责在后面捡漏,做什么呢,很重要的,有气的不让死,卸掉下巴以防服毒团灭,顺便在腿上胳膊上补刀。

    而正是因为罗峻熙在忙于“口供”,就疏忽了藏在林子里的媳妇。

    他本来以为左小麦藏的挺好的。

    可正因为藏的太过隐秘,这让敌军死士领队二王子,在发现不好后迅速逃跑,逃跑的方向正是左小麦的藏身之处。

    俩人狭路相逢。

    虽然杨满山在第一时间就追了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别动,否则我要了她的命!”

    左小麦是以面朝二王子的姿态被抓,后背冲着杨满山的方向。

    “放下武器!”

    二王子说的是异族话,杨满山其实是听不懂的。

    可以说,整支送粮队伍里就张大人和自学成才的罗峻熙能听懂。

    可这并不影响杨满山能猜到对方的意思。

    满山举起一只手作出投降状态,慢慢蹲下身。

    另一只手将佩刀配合对方要求放在地上,又将箭放下。

    整个过程,杨满山始终盯着左小麦的后背,在将箭彻底松手的那一刹那,只看二王子掐着左小麦的脖子刚要带着撤退,而小麦就是在这时候动了,小麦的怀里忽然出现了一只蛇头。

    蛇的小脑袋迅速叨向二王子的眼睛。

    二王子本能的捂住眼睛:“啊!”

    杨满山抄起箭,搭弓射箭。

    与此同时,左小麦更是在得到自由后,反应极快当即矮下身子。

    随着这支带着凌厉之风的箭扎入二王子的心脏位置时,不远处林间传来了助威之声。

    “杀!”

    “杀!”

    送粮民夫们用自己的武器当做杀威棒,一声声发自心底的呐喊响彻林间。

    只用短短一个时辰,用前后夹击的战术,将敌军派来的死士队伍全员消灭。

    左小麦伴着那些兴奋的叫喊声瘫坐在丛林里,小脸都吓白了,但这不影响她指挥人。

    “二姐夫,快去将他那耳环摘了,我瞧着挺值钱。再搜他身,备不住能有银票呢,要是有,趁着还没来人,咱赶紧揣兜里,放进仙境。”

    杨满山望着这样的小妹,由衷的感到自豪。

    自豪于左家女人都不输男,胆子够大、也敢干,刚刚蹲那一下和他配合非常默契,变相说明很相信他这个二姐夫,这才能顺利结果了对方。

    所以不善言辞的满山,此时情不自禁道了句:“小妹,好样的。”

    看了眼完全任务不带功与名离开的蛇影,“蛇也是个好样的。”

    左小麦咧嘴笑了起来,站起身就差些腿软又摔倒。

    当张大人正在后方焦灼的踱步时,李知县已经带着空车回来接粮了。

    朱兴德被安排带人在白头山附近原地驻扎,等待后方队伍赶来。

    等待的过程中,朱兴德最重要的任务自然是审问活口。

    之前,杨满山不知劫持小妹的那人是二王子,他要是知道可能会给留口气,因为这人很重要。

    好在跟随在二王子身边的死士活口,有一位是二王子的亲随,知道一些敌军的情况。

    为审讯此人,朱兴德可以说费了不少心思。

    只单单为让对方开口,每次都要亲自检查一遍牙齿,怕的就是将卸掉的下巴合上,牙齿里藏毒自杀。

    另外,朱兴德还挑断了对方的手筋。

    且下了命令:“剩下的活口也全部挑断手筋,让他们无力有小动作。”他不是不相信其他武官审讯,只是心细惯了:“记住,审谁就将谁的下巴合上,不审时就将下巴卸掉。”

    有人问:“不用挑断脚筋吗?”

    “脚筋挑断作甚,正缺人运粮,要用他们的身子拉车运粮。”

    朱兴德回答完就进了审讯帐篷,这一进去就再没出来过。

    有人想问他的意见,都是进去寻他。

    自从打完这场仗,别说李知县和张大人往后定会更加重视朱兴德,就连其他的领头官员也在不知不觉间,会在拿不准注意时先问问朱兴德的意见。

    不是打溜须,和那没关系,压根儿谈不上那个。

    是关乎战场上的事儿,大伙只信任强者。

    而且不止朱兴德,这次战役也让杨满山、二柱子、六子甚至游寒村酒队一小撮人,从一众人中脱颖而出。

    所以说行与不行,真是真章上见。

    直到俘虏全部被抓进帐审讯了,仍有几人在津津乐道杨满山进入原始森林犹如归家般闲庭信步。

    这几位都是跟随杨满山带的奇袭队进过林子的。

    “按理咱这种走过南闯过北的,什么事儿没经过。可是那林子我是真不行,进去就迷糊。一抬头,林子密的都看不到天,哪里还能分得清东南西北?要是让我带路就得迷了,但那位就成,不服不行。”

    “对,那位像开了天眼似的,一点儿没耽搁,人家只扒拉扒拉草丛里的草,领着我们极快地就找准了位置。”

    “你要是说他猎户出身只会找路,那是冤枉人家。你没跟着去,不知道人家那身手。能指挥咱这些人,安排的妥妥的,个人作战能力更是异常突出。反正这回我算是信了,真是人外有人啊,咱们这吃关饷的还不如人家民间的。民间才是出高手。”

    这几位在吹牛时,杨满山正好找了来。

    “嘿,杨头,吃过啦?”

    杨满山的头衔经过这场战役变成了“杨头”。

    他微微点下头算作招呼,从怀里掏出一堆小袋子交给几人道:“上面让分发下去,这是从俘虏身上搜出的防身药粉。钻林子的时候能有些用处。”

    杨满山没说出口的是,他有预感,他们这支短暂成立的奇袭队,搞不好不久后又要钻原始森林了。

    果然。

    当全部人员聚齐后,张大人第一件事就是笑着宣布:“今日加餐。”

    让所有人都吃些好的。

    这话惹的好些人共同欢呼起来。

    按理像张大人这种大官是不会管这些杂事的,可见他今日有多高兴。

    为民众一心,为一个时辰就快速结束战斗的成功,只受伤几十人无一人死亡的战绩。

    他都感觉自己成了带兵的武将。

    自然也是为了朱兴德真就从俘虏口中审出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

    主账内的气氛,比起外面欢欣鼓舞的场景略显紧张。

    “可是真的?”

    在山的那一边,只要翻阅巍峨的白头山就是敌军的粮仓。敌军想打胜仗,这个粮仓非常关键。

    可以这么说,有它就能不停地攻打。

    没它,敌军就会大乱退兵。

    负责审讯的几人,以朱兴德为中心共同点头。

    如若只是二王子的亲随吐出这话,他们不一定会信。

    但是在审另几位时,也在酷刑一轮接一轮后审出了这个结果。

    李知县很激动,他按捺住想摩拳擦掌的动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得住:“如若是真的,这个消息太重要了。退一万步讲,哪怕是假的,我们也要去试试。”

    “不可能将消息送到前线”,张大人沉吟:“前线也派不出人手。”

    大伙心里明白这句是废话,张大人与其是在和大家说话,不如说是在劝给自己听。

    所有人都明白,战机一刻不能耽搁。

    有时候战机才是一场战役能否取得胜利的关键。

    不仅不能等前线派出人手去绕道烧粮仓,他们连给朝廷报信,等待皇上定夺的时间也等不及。

    李知县再次接过话:“要试的,大人,无论成与不成。虽然这个月份、这种天气想翻越白头山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别忘了我们是有人的,我们或许可以克服……”

    一句“有这种人才”,使得所有人继上次后,再次看向角落里一身补丁的杨满山。

    杨满山背着箭羽,依旧是那副沉稳的老实模样。

    发现大家在看他,他望向张大人道:“只要大人下令,草民就领命。”

    张大人没有发觉自己已经站了起来,又一步步走向杨满山。

    他从头到脚将杨满山认真看了一遍,大力的拍了拍杨满山的肩膀,“我记住了,你叫杨满山。”

    没有说本官,而是我。

    当晚,主账内灯火通明,官员们围着舆图研究白头山地形。

    第二日清早,睡了一宿好觉的左小麦开始收拾东西,罗峻熙这次谁劝都不好使,说啥也要跟着,也在和媳妇一起默默装捡行李。

    昨日打的敌军落花流水的二柱子,今早有些沉默。

    因为自此,他们这个以家为单位的小队伍要分开。他跟随德哥继续送粮到前线。

    杨满山却要带领罗峻熙、左小麦、六子、尹三舅,游寒村酒队十位壮士,以及奇袭队其他成员离开。

    这些人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以最快速度翻越原始森林,翻越白头山火烧敌军粮仓。

第三百五十五章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新上任的伙夫头头尹大河,壮着胆子,愣是准备出比上面下令还要多出许多的口粮。还发挥超常,翻着花样的做饭。

    尹大河自认为能在之后赶路中节省出来,也并不怕手下其他伙夫去告状。

    告去吧,爱咋咋地。

    反正他这个伙夫头领是白捡来的,撤掉也不可惜。

    倒是穷家富路,只有让杨满山他们口粮带的足足的,他才能安心。什么头领小官,在活着面前,都不值一提。

    朱兴德是亲自检查杨满山一队人的装备。

    小到每个人的御寒衣物有没有多带一套、随身药品、点火会用到的猛火油。

    大到各种武器绳索,真要是在原始森林里狭路相逢大型野兽会用到的佩箭。。

    朱兴德检查完毕后,又给队伍中的每个人分发铁钉子鞋,让大家背着。

    这些鞋是临时赶制。

    队伍里全是大老爷们,做这种东西肯定是不如女人家的手艺。这些铁钉子鞋是昨夜贪黑做出来的。

    人在外,没处去寻那么多像样的铁钉子,无非是凑出来的。有拔下来的铁箭头,还有从拉脚牲口那里寻找出大小合适的铁掌安装在鞋底上,防止过山走冰面或是雪大山道路滑使用。

    “大姐夫,一会儿祭拜山神,人多就不方便说话了,咱们在这里简单说两句”。

    杨满山望着朱兴德,眼中流露出担心:“其实也没啥话。我这里,就一句,盼大姐夫之后路上,万事小心。”

    朱兴德重重地拍了拍杨满山的肩膀。

    拍完又看眼罗峻熙。

    罗峻熙岁数小,不管那事儿,他用不得着含蓄。

    在他心里,岳父不在,大姐夫相当于是他爹。

    大姐夫也一直是那么做的,啥好的都给他们,啥事儿都帮他们操心惦记着。

    罗峻熙张开臂膀上前一步一把抱住朱兴德,“大姐夫,月余后,我们就能再见,保重。”

    抱完朱兴德,罗峻熙又去抱另一边的二柱子,凑近二柱子耳边说的话是:“记住,我们不在时,你别只顾着杀人打仗。像是昨天,那个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比起大姐夫的安危就不那么重要了。你最重要的任务是护住你德哥,算明白账没?”

    二柱子想说算明白了,想大声向罗峻熙以及正望着他的左小麦许诺一遍原话,以示他确实有记住。

    他记性头回这么好使。

    罗峻熙却暗示性的摇了摇头,让他只记在心里就好,以免别人听见。

    ……

    出发前的最后一件准备工作是祭拜山神。

    白头山,在大家眼中一向是神秘的。

    张大人和李知县带头,尽量凑出丰盛的祭品特意祭拜一番。

    以此期盼杨满山等一行人,能顺利翻越这片常年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巍峨山脉。

    张大人和李知县跪地。

    朱兴德在祭拜队伍中第五的位置,恰巧在李知县的斜后方。

    拴着红绳的箭羽射向高空:“出发。”

    杨满山带队,率先走向密林中。

    六子却频频回眸,不放心地看向朱兴德和二柱子的方向。

    左小麦一身男装紧跟在队伍中间,身旁就是她的夫君。心里想的是,大姐夫可别在梦中和大姐说这事儿,希望家人别太担心。

    而此时的朱兴德再不像之前表现的那么冷静,他一直低着头,用不停整理棉帽子的动作掩饰情绪。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搓把脸。

    谁和他说话,他都不敢应声,怕出声就哽咽被人看到。

    第一个发现朱兴德异样的是李知县。

    李知县亲自扶起朱兴德,给拽一边劝道:

    “你啊你,不知道的,以为你不是姐夫,你是他们爹呢。退一步讲,就算是亲爹,也不能因为怕这怕就那不让他们往外走。你家那几个,尤其你那二妹夫,这次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在林子山里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可见往后都不是池中之物,不是这次离开你,也会有下次。他们能独挡一面了,你不能总想用羽翼护着。”

    李知县瞟眼朱兴德发红的眼圈儿:“再着,你已经给了他们保障。这两日,你一直没合过眼,不就是为审出敌军过白头山的路线?那路线虽说挺崎岖,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是以前行走于两国之间的亡命徒趟出来的羊肠小道,但是总比走一路斩一路荆棘强。那些死士既然能走,咱们的人有什么不敢走的?”

    说到这,李知县望着前路茫茫的方向感叹句:“没办法,这就是战争。谁都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你我也不清楚明天会不会活着。”

    不过,李知县这番话到底是开解不少。

    当晚,朱兴德强颜欢笑独自和梦里的媳妇嘟囔,说小妹他们累着啦,刚打过胜仗,就不过来露面了。

    朱兴德打算先拖延两日,拖延完再和小稻说出一部分实话。

    实话是他和小妹他们分开领了任务。这段日子不在一起。

    不能告诉老家那头的实话是,满山只带队几十人要去火烧有可能几百人甚至千人驻守的敌军粮仓。这要是被发现逮到,干都干不过。

    之所以告诉一部分,朱兴德是希望仙境那里老家能支撑满山一路所需要的东西。他们给准备的总是有限的。盼望二妹最好十二时辰待在仙境里帮忙。

    不能全说,他是担忧家里人知道详情从此吃不好睡不着。

    哪怕他解释说,这是偷袭,人在于精不在于多,人多倒容易留下太多踪迹被发现。

    所以没必要全说出来,就让他一个人焦心吧。

    算上今夜,朱兴德已经连续三日没睡过觉,可是此时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与此同时。

    挂满雾凇的原始森林里,走气路来咯吱咯吱响,杨满山带队仍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行。

    奈何这第一天,队伍里总时不常出状况,可以说,还在磨合阶段。

    “哎呦握草。”有人掉进了树洞深坑里。

    这是猎人挖的坑吗?

    这里哪有猎人来,猎人不要命了吗?

    “好像是熊瞎子之类刨的洞,我都和你说别溜边走啦,再说你看我们几个都停下了脚,你着什么急往前冲!”

    “别人都停下脚,那说明前面不是陷阱就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还像个二愣子似的往前冲,嘴里还骂骂咧咧我们腿脚不行。你倒是行了,不掉你掉谁。”

    满山调头赶了过来,用火把凑近照了照,看到大家已经将掉坑里的人拽了上来,严肃道:“尽快赶路,少说没用的牢骚话。”

    之后,真就没人再说互相埋怨的话了。

    因为他们好似听到周围传来了鬼哭狼嚎。

    好些人不约而同心想:这座山上是有多少狼啊,他们不会刚出来一天就喂了狼吧。回头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曾大胆,你别打哆嗦啊。”

    “谁、谁哆嗦了。”

    队伍里一名壮硕小伙名叫曾毅,外号曾大胆。

    他总号称自己是从军营里走出来的,和这些户部下面运粮的兵士不一样。往常有点儿瞧不上同僚,总觉得这些散装兵比不上自己。

    可是眼下,猛小伙心里也胆秃,他觉得大家分析的对,这座山上的狼叫声好像还和别处山上的狼不一样。指定一口一个。

    再配着那个不知是东南西北哪个方向的风,风声也嗷嗷的叫,他感觉头皮都炸了。

    说句实在的,他就是回去找不着路,要不然有那么一瞬都想调头了。

    趟过原始森林,听起来简单,事实上,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就在这时,“啊!!!”

    特娘的,这又是谁在制造恐慌。

    一位名为石磊的壮小伙又出了状况。

    他一手指向远处一群绿油油眼睛语不成句,一手指向脚边的路腿打颤。

    没拿火把的人,顺着石磊指的方向这才看清,杨头带他们攀的路,离得不远处就是悬崖!

    也就是说,他们一旦要是有谁没跟上掉队,或是瞎喝的没走直线,搞不好深一脚浅一脚的就会有人摔下悬崖。

    之前贴另一边树丛走路,并且掉进过树洞里的那名兵士,此时脸都白了。

    他庆幸他耍小聪明是贴着另一边走,那时想着一旦有什么情况,他方便藏到树上不露头。

    他要是贴的是悬崖边,再使小聪明,那么等待他的将是……

    石磊这一声喊,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指着悬崖,让好些人都沉默了。

    其实队伍为省火油,他们能背的东西有限,每隔十个人才会有人举着火把。

    举火把的人是知晓路径的。

    其他人只要跟上,不要乱走,根本掉不进悬崖。

    所以杨满山不存在愧疚,只拧眉瞪视石磊:“一惊一乍耽误行程,这里连个山洞都没有,你们要冻死在外面?想死,不要拉别人当垫背的!”

    石磊咽了咽口水,紧了紧身上背的物资,一开口说话声发颤:“头儿,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瞪我啊。你快向后转,看你左手边西北方向,除了悬崖,那里还有那么多绿眼睛。”

    随着石磊这话,明明百人队伍却只闻唰唰的风声,没有其他动静。就好像谁敢乱动,就会惊动远处的绿眼睛。一个个僵着身子。

    满山早就发现了。

    作为猎户出身,杨满山和动物打过不少交道。

    他认为野兽在不缺吃少喝感受不到攻击时,野兽们也是会怕人的,都在尽量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要是犯我,我追千里的准则。

    况且他心里安稳还因有一个小妹在。

    小妹是最先发现的。发现时就说了,埋头走他们的,那群野兽不会过来。

    虽然小妹夫立马掏出“护心红布”又是蒙脸又是盖头的,死死挎住小妹的胳膊,用染血红布包的只剩下眼睛,小妹夫很紧张。但他和小妹却一致认为不算事儿。也就没和大家提狼群来了。

    而看看大家此刻的表情,杨满山心累。

    他终于感受到大姐夫的不容易了,管这么多人太操心,看来他需要改的第一件事是不能嘴懒:

    “别慌,我再说一遍,只要听我的命令,甭管来什么动物,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你们要是不听,频频出状况,让它们感受到被侵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将哪个人单扔出去,或是自己回去,走下山。

    我这里不留孬种。”

    说来说去,不就是没有人有能耐辨认方向走回去嘛。

    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据说,被抓的那些敌军之所以能翻过这座山,里面是有一位有二十多年翻山越岭的亡命徒领路。要不然那些死士也不行。

    ……

    第二日直到晌午时分,队伍才停下脚,按照审讯出来所画的舆图,寻到一处能暂时歇脚的天然山洞。

    杨满山下令,派人去兜回来一些雪,化开让大家喝点水,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他听到有手下靠着山洞感慨:“没想到,我还活着。”

    “是啊,”附和的人拽下满是冰霜的面罩,感觉眼睫毛都是冰溜子,喘着粗气搓着没知觉的手脚接话道:“我以为我会受不住这份冷,我的最终结局是冻死。经过这一夜才发现,冷、饿、累算个啥呀,冻不死,屁事儿不算,我还能承受更多。”

    这些小兵看到杨满山从面前走过,还很会安慰自己,凑头一起议论道:“嗳?你们发现没有?其实杨头最是面冷心热。”

    也不知他们是咋发现心热的,明明杨满山没对他们说过一句软和话,但他们就是觉得杨头能带着他们活着走出原始森林,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善人。

    人狠,话不多,杨头很值得被尊重。

    又三日后。

    从出发频出状况,到眼下队伍歇脚,他们还有力气要套兔子野鸡改善伙食。

    不熟悉的人,慢慢变得非常熟。

    没了最初听说你是游寒村的、村的?他们可是正经兵将,正经的,等等这些歧视出身的心理。

    游寒村出来的甚至还会反骂一句:“你拿关饷的不如我,你还吹什么牛逼。”

    他们一起,你扶着我,我帮着你背行装,你要是坚持不住了,我来背你,互相搀扶着开启之后的拜把子兄弟之路。

    夜里赶路,一个个也不再听到怪动静战战兢兢,而是握紧武器耳朵竖起,他们相信真到了危险来临那一瞬,杨头一定会下令,下令他们就上,绝不犹豫。

    毕竟他们这叫被逼上梁山了。

    他们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热烘烘的命。

    如若真有一天要丢命,他们这些兄弟就算死,也绝对不当那哭唧尿嚎的窝囊种。

第三百五十六章 踏雪而来创奇迹

    为赶路,这一队人吃的馒头冻得像石头,常常捧起一把雪当水喝。从早到晚,经常一肚子冰凉的食物。

    “咔呎咔呎嚼啥呢?”队伍里的曾大胆问道。

    “冰溜子,你要吗?我太渴了,嗦啦两口解渴。”

    “我嘴都要冻木了,哪里还敢嗦啦它。我这面罩也冻的梆硬,摘都摘不下来。”

    到了歇脚地,夜里烤火成了遭罪的事情。

    手脚脸冻到一定程度,遇到火烤一烤,那能痒的人钻心,恨不得满地打滚。

    但这一队人却没时间细细感受那份痒的人闹心。

    通常是杨满山前脚一声号令停下,大伙后脚就歪在歇脚地方倒地一片,简单的用火烤烤湿透的面罩帽子手焖子和棉鞋,以免冻住第二日穿戴不进去影响赶路,再喝点儿热乎水烤馒头上撒点盐巴,撒上药粉防止虫蛇猛兽披上棉被就蒙头大睡。。

    要说能受到特殊照顾的就是左家人。

    这不是有个空间在嘛。

    这时,老家那面已经知道杨满山和朱兴德分开了,正在急赶路,天一日比一日冷,路上十分遭罪。

    老二左小豆在老家目下啥活不干,经常天蒙蒙亮就让她爹娘摇井把放她进空间,直到半夜再出来,为的就是给杨满山以及小妹小妹夫他们能及时提供补给。

    她坐在空间里面缝补衣裳,随时等待杨满山进来喊一嗓子要啥物什。

    所以左小麦、罗峻熙、杨满山包括六子,受到的特殊照顾有,看起来戴的穿着还是出发时准备的那身,实际上早就换过好多次。

    打比方说面罩和帽子里面加过“料”。

    像是面罩里面在耳朵处和脖子处又多加了不少棉花,棉帽子里面有一层带毛的羊皮。全是老家那面的亲人改良的。

    穿的衣裳膝盖、腰腹部加厚,鞋外面除了靰鞡草还裹着一层毛皮,鞋垫子羊毛皮的。盖的棉被也换过更厚实的,晚上给掏出更厚实的,一早再送进空间。

    吃的东西就更是了。

    虽然不敢做太香的怕其他人闻到味道,但是像豆包、粘豆包、软乎乎掺了不少细面的玉米饼、糖饼,杨满山小分队几位内部人都有吃过。

    白天赶路是没有空闲吃,一早一晚起来睡下时能做到改善生活。要是哪次停脚逮到兔子野鸡,洞里有了肉味儿,他们还能趁此机会偷吃几个外婆给包的大肉包子。

    甚至左小麦执行这次任务赶上了来月事,她还能喝上家里给准备的红糖水。有那么两次从空间拿出的水囊,发现她的水囊经过改良,口变大了,烧开的神仙水里还加了鸡蛋。

    搞得左小麦私下和罗峻熙嘀咕,“看其他人吃的喝的,晚上冷成一团,再看看自己,我居然在这种环境下吃出了幸福感。”

    罗峻熙闻言笑话左小麦道:“瞧你那傻样,傻不傻。就这还幸福呢。换别的女的早哭了。”

    “我不哭,我看你们遭的那罪就不好意思掉泪。”

    小麦确实相比较下是幸福的,很多情况下甚至比杨满山、罗峻熙和六子要强出不少。

    毕竟杨满山管着一队人,进出仙境时间有限。

    好些次他拿出来热气腾腾的食物顾不上吃,只在里面喝瓢神仙水就将吃的转手扔给小妹。身边又总有人在看他脸上行事,吃喝换衣等不方便。

    罗峻熙呢,是要挡住媳妇吃喝,等轮到他了,热乎的饭也变凉了。

    至于六子就更吃亏。

    没想过要告诉六子有仙境这事儿,自然给吃给喝添置物什就会束手束脚,只选择性的补给。包括之前大家在一起时,朱兴德分吃食给二柱子和六子也是这么做的。

    朱兴德曾经就这件事聊过,他说:

    “不是不信任二柱子和六子。这两个小子要是不让咱们家人信任,这世间,我真的想不出来还有谁能让咱们放心。

    可是咱们成过亲的人都懂,有些人成亲前一个样,成亲后被媳妇管着,有了自个的孩子又是另外一个模样。

    我们是信任他们的,我们却不清楚他们将来的媳妇招不招人相处待见。

    而媳妇呢,有时候才是最亲的人,那叫一个被窝里待着,哄两句话咱做男人的有可能会迷糊。那关乎咱家生死的大秘密暂时就不能透漏给柱子和六子,往后再说吧。看看他们媳妇啥熊色,那人品性子如何。

    最好不到万不得已时,我的意见是即使是好样的也别告诉。”

    因了有这番话,所以杨满山也延续大姐夫的做法。

    他指定是能给予六子吃喝穿一定会全给,容易被看穿不像是出发那阵就带出来的东西,他就不给。

    就这,还搞的六子很感动,同时也急眼过几次,用气音气急败坏扒着杨满山或是罗峻熙的耳朵沟通:

    “不要再给我了,让人看见多不好。你们听我的,就当作我和他们是一样的普通兵,那些人没吃没喝也没死。我咋就那么馋还要你们为口吃的费心思。你们快将好不容易背出来的食物留好,别忘了咱这里有女人,都留给小妹吃,东西不多,或是留着不动,以防万一。总是别为我这张嘴再浪费。”

    由此可见,这次出任务,左小麦确实是最借力空间的。她比谁都能感受到有仙境的好处。

    为此,左小麦还在攀越白头山最高点时给家人带了礼物,让杨满山特意给送进空间里。

    几块白头山的石头。

    惹得在空间里十二时辰待命的左小豆,接过石头子都不知道该骂小妹妹心大还是该感动了。

    毕竟这也叫走那么远给带回的礼物。

    据说还是花了心思的,和小妹夫一起从雪里扒拉出来的石头子。

    人家也会说话,说爹娘、外婆、两位姐姐和家里的孩子们可能一辈子没有机会去看看巍峨的白头山,他们将这个东西送给大家,就像是和他们一起走过那片神秘地带。留着这些石头子,将来老了,或是孩子们长大,非常有回忆价值。这是他们走过最远的路。

    小豆嫌弃地接过石头:“这玩意儿又不值钱,你说带这个干啥。哪里的石头子长的不是一样的。小妹那脸,你不是说都冻紫了嘛,咋还能和小妹夫有这个闲心,也不嫌弃冷,小妹夫居然也能同意,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玩心真大。”

    杨满山笑了笑,玩心大也没耽搁赚钱。

    那几个大耳环就是小妹让他“偷”的,小妹要是不提,说实在的他当初都没想起来杀人还能挣点钱。

    小妹夫更不得了,难怪是夫妻。

    “我扔在这里的香囊,你拿出去给外婆他们看了没有?”

    左小豆听到香囊二字,急忙问道:“我还想细问你呢,奈何你每次进来马上就出去。”

    空间里明明没有别人,左小豆也本能的压低声音:“那香囊里咋有那么些金豆豆呢,给我们吓一跳,都没敢花。”

    这段日子空间补给,家里花的早就没有银子了,用外婆的话说再花钱就要去城里破开银票,那都恁是没敢动香囊里的金豆豆。

    一颗都不敢动,就怕只是暂时放在他们那,往后对不上数。

    杨满山边匆匆喝瓢仙水,边回答道:“小妹夫从那几个异族人身上搜刮到的。”

    大姐夫做了官,好些事儿不方便做。

    那日交战后,罗峻熙就失踪了好一会儿,据说去干打扫战场的活。回来就挤眉弄眼给了他一个香囊,香囊里有二十多颗金豆豆。

    杨满山接手左小豆递过来的草药膏。

    队伍里有个小子受伤挺重,翻峭壁的时候,峭壁上都是冰溜子踩秃噜了差点儿掉下山涧,随身背的一包猛火油都掉了下去,有点儿损失“惨重”,带的烧粮草的火油是有限的。

    好在人没事,全靠着身边弟兄发现及时,大伙用绳索愣是给那小子拽了下来。

    不过,那小子一双手被绳索磨出很深的口子,用布缠了厚厚的一层也没法射箭,他这才抽空进仙境,说是帮小妹他们送石头礼物,实际上是取草药膏。

    仙境里的草,他媳妇早早就磨出不少泥留作备用。

    这不是聊到了金豆子家里人不敢花?杨满山在出空间前说道:“往后扔到这里的,你们该用就用,那说明是我们几个赚的,不会后找补。”

    还给媳妇吃颗定心丸,怕哪日小豆进来发现一袋袋粮食吓住:“还有可能会搞到粮食,到时候你就让爹……”

    左小豆望着空荡荡的仙境,后知后觉应道:“……啊?你等等,你是不是说反啦?”

    不是去送粮的?

    怎么还往自家仙境送粮呢。

    到时候让爹干啥呀。

    杨满山也想等等,他还和媳妇没说完话,每次总是出现说半句的情况,奈何里应外合总是和罗峻熙配合不默契。

    看来罗峻熙在外面又按了伤口开关,将他给弹了出去。

    说起这个伤口开关,亏着满山活的糙,受点儿小伤不怕疼,要不然每次都要将不流血的伤口豁开就够人喝一壶。

    尤其是杨满山现在身体调理成最佳状态,常年喝神仙水,体质极好,伤口愈合的就很快。为了留下这个进出仙境的“开关”,搞得杨满山休息时经常拿刀,没事儿就对着伤口搁两刀。

    用罗峻熙的原话就是:“二姐夫,你发没发现,包括大姐夫在内,咱仨要想用点儿金手指是真遭罪。你看她们姐仨就很轻松。虽是夫妻,我们男人家和她们女人家不同命。”

    真是一把辛酸泪。

    大姐夫那大嘴巴被抽的,啪啪的。据大姐夫吐槽,再这么长年累月挨打,真怕大姐往后只要生气就开揍。给惹毛了就一个大嘴巴子呼过去让消停闭嘴。

    二姐夫就不更用提了,远了不说刚进仙境那会儿是掉进壕沟里,只说眼下那小刀,一刀刀割。不割到露出鲜肉流出新鲜血液不算完。

    他是连老牛都跪,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没有红布挡着脸,一路上紧紧的搂住小麦的胳膊走,感觉山上的野兔子都能跳他头顶上欺负他。

    罗峻熙还曾戏言,说他总结过了,或许是命运造成了这种局面:“你看咱仨姓就不好,咋就那么有缘分呢,猪、羊、骡子。”

    四日后,下山就快了。

    这一日,这一队人终于寻到了他们要找的目标。

    当真正看到由大致几百人驻扎敌军粮仓时,好些人情不自禁的发出心底的声音:“原来真的没骗咱,真的在这里。”

    “我们找到了,找到啦。”

    杨满山扭头瞪视林子里的众人:“别出声。”

    此时,这一队人有挂在树上的,有在树下隐藏的。

    但他们是统一的形象,那就是全身上下都是雪。

    离远看,就像是和林子里厚实的白雪融为一体。

    只不过这些雪人能移动。

    杨满山手里还有一个非常粗糙的望远镜,那是出发前张大人给他的。

    可见就这么个粗糙只能大致看个影、还得稍稍离的近一些才能瞧见的望远镜,那在此时真是个大宝贝啊。

    张大人都顾不上留下这东西要观察送粮的路了,将这东西给了杨满山,希望能帮助到这一小队人火烧粮仓。

    “头儿,果不其然,这个粮仓对敌军太重要了,要不然他们不会留下那么多人驻守。问题来了,咱们这么点儿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满山下令今日全天潜伏。

    他打算先观察一下粮仓驻守人员日夜执勤的情况,观察什么时辰绕圈执勤的人能少一些。一共六个大仓,哪个仓是突破口。

    这个命令一出,大伙明白,今儿有可能一天一夜没热东西吃喝,要藏在极为寒冷的林子至少一天一夜。

    罗峻熙有点儿担心左小麦:“能坚持住吗?”

    “能。”左小麦赶紧往罗峻熙嘴里塞块糖。

    要依着罗峻熙的意见,小麦其实已经完美的完成了自身任务。

    还不够完美吗?

    这叫穿越原始森林,翻过那么大一座白头山,这一路都没有猛兽攻击他们。还从不曾迷路。

    队里人曾笑言,有说大伙运气真好的,有说看来原始森林也没那么可怕,还有说野兽或许不咋爱吃人。

    罗峻熙真想吐槽他们一句:“那是因为有我媳妇在。你们要是觉得进这种林子跟玩似的,回头起了贪心去猎野物丢了命可别怪我没提醒。”

    所以说,罗峻熙认为凭着媳妇的本事,之前给寻个山洞等待就可以了,不用跟随他们来冒险。

    可小麦不那么认为。

    小麦说:“除非夫君你,还有二姐夫和六子哥都不去。要不然我就得跟着,我还会帮助你们的。别忘了,一旦你们潜入被发现,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指挥得动别的动物,但捅醒这山上冬眠的毒蛇来帮我们是没问题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他会魔法吧

    “他们在干什么?咋咋呼呼看起来很热闹。”

    “是啊,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还扎那么多彩纸人?”

    扎纸人给谁看啊,除了兵就是一片荒芜,扬起的一杆杆纸人又是那种张牙舞爪的形象。

    队伍里,张大人派来给杨满山做副手的潘副将,凑近杨满山嘀咕道:

    “以我走南闯北的经验看这事儿,这里应是不太平。

    我指的不太平,是指夜里可能有乱七八糟的动静,或是有一种会啄人的鹰,能将人啄死的那种,总之,有那玄乎的事情。

    而对面弄那些纸人,无非就是在防着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我猜测和咱们地里稻草人大致差不多,竖起那些纸人能躲过。要不然扎那个作甚?

    他们那个族也比较邪乎,比咱们更信一些乱七八糟的。”

    满山听的一愣。

    这个解释,好像能解释得通。

    杨满山有点儿信了,打算听从潘副将的建议,趁着天还没黑,自己这一队人也应该想想怎么防备意外情况。

    潘副将看出来杨满山听进了心,心理莫名受用得很。。

    这一路,自从进了白头山,杨满山展现出格外强悍的丛林能力,就显得他们这些“正规的”倒像个门外汉。

    可以说,处处不如人家。

    从生存能力到野战能力。

    要细分析起来,潘副将也不是嫉妒杨满山,就是总感觉没有彰显出自己的独到之处,被一个山里汉比对的啥也不是。想使劲儿都没处使。

    回头死在这里了,那没啥说的,大家都是同一个名字叫无名英雄,为这场战役捐躯了。

    没死,任务完成了,却可以想象出来回去后,这些兵将提起杨满山一定会竖起大拇指,满口赞誉。

    到那时,他作为官员,都没脸训手下的兵不准讨论杨满山。不让人讨论,好像他压制杨满山很嫉妒似的。

    总之,这些天,潘副将亲眼看到这一队人从最初不太服管,到眼下杨满山指哪他们打哪,心里总是有点不得劲儿。

    所以,此时见到杨满山望着他一脸懵懂,懵懂中又带着点儿含糊的求知欲,潘副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虚荣心理终于得到些满足。

    潘副将心想:

    看看,这就是见识问题吧。

    你杨满山即便再牛逼,你没走过南闯过北,你好些东西连听说都没听说过,这就不行。

    回头自己的猜测要是印证了,如若还能在这次任务重帮到大忙,你杨满山虽然领着大家一路平安到达顺利撤离,但是在张大人那里功劳也越不过。

    他的这种见识,才是取得胜利的关键。

    这才是有知识阅历的领队人该得的。

    “你啊,小杨,还是太过年轻,带兵作战可不是简单事,好些事情都要提前考虑到,咱们……”

    潘副将正打算细细向杨满山说道一番,教一教这个年轻人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些都是经验,一般人他不告诉。

    罗峻熙微皱眉忽然插言道:“等等,今儿是什么日子?”

    队伍里的石磊凑过来回道:“应该十月初了吧?咱们出门也没算过日子,大致差不多。怎么啦?”

    石磊所说的十月初是指阴历,眼下进入十一月初。

    罗峻熙趴在雪地上,急忙摘掉手套开始扒拉手指头心算,大拇指在另外四根手指肚上来回演算。

    潘副将被打断,有点儿不满。

    可还没等他开口,罗峻熙就打断道:“不对,不是野鹰大雁,而是他们今日在过节。”

    “过节?”

    “对,叫年。所谓的年并不是咱们过年的年,要说像咱们的什么节呢,鬼节。

    我们有三大鬼节,清明、中元、寒衣节。他们的这个年,就对着咱们的这个寒衣节。

    每年十月初一,我们会在这个节日给逝去的族人烧些棉衣等物什,天冷了,盼着祖先在阴曹地府能吃饱穿暖。

    他们却不是烧衣裳,而是扎起这些彩色纸人,有牛羊等牲畜就用三大牲畜祭祀,没有就会用面食做成牛羊等牲畜形状,以此为祭品祭拜天神。

    因为他们不信人死后是去阴曹地府,却是升天。

    并且这个节日,在他们心里是非常重要的,属于部落里最重要的节日,不比我们过年差。如若不是在这里,此时而是不落,想想必今日他们会载歌载舞,喝酒射箭骑马非常热闹。”

    随着罗峻熙这番话,杨满山和潘副将等人望向对面人影攒动,不约而同心想:

    是啊,看来真的是很看重的节日。

    要不然不会在这种地方,除了这批驻扎看守粮仓的士兵,连个鬼影都没有的情况下,还会热热闹闹的尽一切可能张罗起来。

    咱们中原有句俗语,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

    那话的意思,即使再穷的人家,到了过年也会想办法做顿饺子,恨不得全年节衣缩食,从嘴里省下来一顿丰富的餐食留到过年吃,以此表示对除夕的看重。

    那么同理,也就能理解对面为啥如此热闹了。

    或许今日,在远方真正的战场都没有开战。为过节。

    不过,潘副将还有最后一点点存疑,那关乎着他之前信誓旦旦“鬼怪”论的颜面,也关乎之后的部署安排。

    他内心略显挣扎的问道:“你确定吗?”别是和他一样瞎猜信口雌黄。

    在罗峻熙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潘副将心想:是了,他咋就忘了这位是秀才公。之前有人当八卦讲过。

    秀才公或许没有走过南闯过北的阅历,但书本知识绝对比他强出太多太多。

    话说,他才发现,朱兴德、杨满山、罗峻熙咋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都是那种厉害人物。

    这到底是谁家的女婿啊?

    岳父岳母慧眼识珠,能挑出来将这三位凑一起做连襟。

    而此时罗峻熙已经在一队人崇拜的目光里功成身退,慢慢转移到媳妇所在的位置。

    没办法,他知识早就学杂了,往后请叫他大聪明、万事通。

    左小麦很高兴,夸的罗峻熙在面罩里的嘴角微翘,忍不住笑。

    “夫君,你可真厉害。夫君,你说你咋就能那么有学问,那么偏门的事儿都能知道?要换我,咱们自己有多少节日都记不清,我看这天下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儿。”

    “还行吧,这天下间,要依我看,反正咱两口子都不孬。”

    六子在另一侧实在忍不下去了,像冷的受不住般使劲儿搓了搓胳膊。

    亏着马上就转移话题,没有再继续秀恩爱。秀恩爱死的快。

    “夫君,那依你看,接下来部署该有变了吧?咱们不用再趴一天受冻了吧。”

    “那指定的,既然知晓对面在过节,今日就是最容易出纰漏的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媳妇,我们要出手了。”

    早晚都有这一天,那还是尽早最好。

    这就叫,天助他们也。

    果然如罗峻熙猜测,杨满山和潘副将以及另一位副将凑头研究一番后,就开始打手势让大伙撤退。

    这个观察点,只留下四人在不同方位观察即可。

    四人里就有杨满山和潘副将。

    有遭罪的事情要当官的先上。和带兵打仗人数众多的前线大队伍不一样。在他们这支小分队,一向最难最可能丢命的事情由领队者身先士卒。

    这也是满山能在队伍中很有权威至关重要的原因。

    其他人全部撤到林子深处,寻一个不会被发现的隐蔽地点埋锅做饭多多休息。

    毕竟今日就动手。

    动手前,犹如“死刑犯”要吃顿饱饭,杨满山想着尽量让大家以最饱满的精神战斗。

    以免等到干完一票逃跑都没有力气。

    一旦逃跑,就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停下了。

    ……

    夜里,戌时刚过。

    杨满山将刻着人名的兽皮郑重交予潘副将。

    因为潘副将是殿后的人。

    只看那兽皮上,刻着以杨满山为首这一队人的人名,一个不落。

    满山说:“我们几人先去探路,等我放出消息你们再去。我希望我们都平安归来,但如若我们跑散了,或是……潘哥,到时你将这张兽皮呈交上去。这上面是弟兄们的名字,旁的不提,一旦要是有人没回来,这张兽皮能让他的家人回头多得一些朝廷赏的钱粮,不算白死。”

    “头儿。”

    “头儿,让我随你一起去吧。我可是曾大胆,就该干最刺激的事儿。”

    一队人面露动容,感动于杨满山默默刻下这些名字,他们之前都不知道杨满山准备了这个。

    更感动于,杨头儿怕他们死了啥也得不到。这不,人临出发前居然嘱咐的是这点。

    冷不丁的,谁能受得了冷面杨队的这份温情。

    这一刻,连潘副将也再升不起别的杂念。

    他这个三十多岁的人对眼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里留下的只有敬佩。

    杨满山做到那了。

    他为之前总以前辈身份说教、为瞧不起山间小子羞愧。

    阅历可以随着年龄增长,胆识和心中大义却是最为难得的。

    潘副将带领剩余几十人行手下礼,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兽皮应诺。

    北风呼呼的吹,雪花开始雾茫茫地下。

    在对面敌军庆祝过节的热闹声中,一队人望着杨满山、罗峻熙、左小麦、六子四人背影,直至消失在黑暗中仍没站起。

    ……

    子时。

    喧嚣了一晚上的热闹声,被营房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取代。

    节日里特意扎起的彩色纸人歪了,用面食做成的牛羊等牲畜形状的食案供台,还孤零零的立在营房最前端。

    有几处角落堆积着空落落的酒坛。

    左小麦与六子为一组,潜入到最靠角落的粮仓附近。

    发现有俩人在把守着仓门。

    他们只能等待机会。

    好在时机来的很快,其中一人可能是要去撒尿,和另一位守门的小兵哇啦哇啦说了两句,然后就拐了个弯儿,朝粮仓身后走来。

    而左小麦和六子正是藏在这里。

    俩人对视一眼。

    在对方要解开裤子时,六子一把搂住其人,死死掩住对方口鼻,奈何对方实在是长的过于高大,六子一挨近就感觉出对方拳脚功夫不错,让他的短刀都没法下手扎过去。

    眼瞅着就要闹出动静吸引来巡逻队了,左小麦眼不眨的掏出剧毒小花蛇,小花对准这位兵士上去就是一口,一口致命,还突突的吐着信子,好像在抗议没咬过瘾。

    六子看眼小麦,有些惭愧他个大男人居然不如小妹镇定。

    不敢耽搁,没空琢磨其他。

    六子将死人拖拽到极为隐蔽的暗处,又迅速换上敌军的衣裳,然后大大方方朝粮仓走去。

    另一位看守的兵士以为同伴回来了,侧了侧头刚要打声招呼,然而等待他的是一刀致命。

    这一次,六子没再失手。且干脆利落的直接将此人拽进粮仓藏尸。

    所以说,左小麦和搭档六子,才是最先进入敌军其中之一粮仓的人。

    进了粮仓,左小麦就开始寻找酒坛子。

    这些人过节能有酒喝,说明这里不缺酒。

    最靠边的粮仓位置不显,这就说明通常不会储存很重要的武器和粮食,应是会存放一些马匹饲料或是比起其他物资可有可无的物什,比方说酒。

    正好他们带来的猛火油实在有限,要是能就地取材,让这里一把火烧的旺一些就更好了。

    “找到了吗?”

    “别说,还真是嘿!”

    与此同时。

    杨满山和搭档罗峻熙,也有惊无险进入最中间的粮仓。

    一共六个粮仓,他们在第三个最大的粮仓里。

    之所以说有惊,那是因为在进入粮仓时有被敌军发觉,杨满山一个回首掏,一刀将敌军的脑子削掉,喷了罗峻熙一脸的血迹。眼睛里全是血,罗峻熙都看不清了。

    无险是没闹出任何动静,还没等对方噗通倒下,杨满山就一把抱住了对方的尸体,而罗峻熙是本能地接住滚落的脑袋,像接住一个圆球然后悄悄放在地上。

    杨满山用匕首扎麻袋,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粮食。

    罗峻熙一边解下背来的猛火油,一边用气音提醒杨满山:“二姐夫,不能再耽搁了,我听他们叽哩哇啦好像在说,发现咱们这里两个守门的不在,巡逻的官破口大骂了几句,说他们偷懒,要去营房找别人来值夜了。”

    是啊,不能再耽搁,开始吧。

    空间里的左小豆,张着嘴望向冷不丁出现的杨满山。

    满山扔下几袋子粮食,只来得及和媳妇眨眨眼的功夫就弹了出去。

    接着诸如此举不停重复,两口子连句话都讲不成。

    因为外面的小妹夫只给十个数的时间,数到十就会按伤口开关。

    而满山又没有挥一挥衣袖带走整个仓库粮食的能耐,他只能做到抱多少带进仙境多少。

    为了多带粮食进空间,满山怀里抱着,身后背着,腰间挂着,头上顶着。

    每次杨满山露面都像个庞然大物一般,眨眨眼就出现在小豆面前。

    再眨眨眼,他又消失。

第三百五十八章 打起来了

    别看每次杨满山进仙境,罗峻熙只留给他十个数的卸货时间。

    听起来似乎用不了多少功夫就能运进去不少粮食。

    可前期连搬再捆粮袋子,还要防止搬运过程不能弄出响动,那是非常耗费时间和体力的。

    而这活计就落在罗峻熙身上。

    罗峻熙要掐算时间让杨满山及时从仙境出来,还要在杨满山进去时,尽量将下一次带进去的粮食提前准备好。

    更需要一心三用,耳朵随时随地支棱着听外面的动静,防止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或是有人突然进来查看。

    一旦进来,罗峻熙要迅速藏起来。

    所以从中也能看出来,罗峻熙和杨满山搬粮袋子,最初计划不是哪处方便下手就搬哪里,他们需要找黑乎乎的角落不易被人察觉的位置。先可着角落搬。

    可是随着越搬越空,这已经超出最初计划,源于他俩配合的太过默契,那真是往家里划拉东西像感觉不到累似的。。

    这个三号仓已经没有什么所谓黑乎乎的角落了,眼瞅着连货仓中间要被搬空。

    到了后面,罗峻熙已经不知道自己都搬了些啥,累得一头一脸的汗,汗珠子掉到粮袋子上摔八瓣儿,依旧头不抬继续吭哧吭哧划拉。

    空间里,左小豆也累够呛。

    左小豆反应还算快,在杨满山第二次进入仙境时,她就迅速扔掉手中的针线篓子,一言不发加入到倒动粮食的队伍。

    不帮着倒动不行,再这么下去仙境入口会被粮食堆满。

    不过,杨满山和罗峻熙还是知晓事情要有轻重缓急的。

    他俩在搬个差不多时,决定收手。

    不能让胳膊酸到射箭不准,还要在粮仓门被人把守前迅速逃出去。

    杨满山在做着最后的布置。

    他从空间里又弄出不少火油背上了。

    这个火油不是张大人给的,是岳父岳母按照他的要求,提前给预备的农家点火把的油脂。

    罗峻熙趁这个空档,赶紧补口体质能量神仙水。

    接下来才叫有场真正的硬仗要打。

    罗峻熙看眼二姐夫,“保重”,背起火油率先离开了三号粮仓。

    而此时另一组的六子也已经开始铺易燃的牲畜饲料,以及库房里的棉衣棉被等物资。

    要问小麦呢。

    小麦已经顺利逃跑了。

    她就是那个给第二梯队送信儿的人。

    夜色掩盖下,一队由十几人组成的队伍,悄悄出现在离营房、粮仓不远的位置。

    他们伏地不起,将自己与地上的白雪融为一体。

    这支小分队的领头人曾大胆,再次向大家确认一遍,瞄好燃火点了吗?

    “瞄好了。”

    曾大胆这才稍稍放下提着的心,但是从他紧抓着箭羽的动作上,还是能看出来他内心并不平静。

    因为胜败在此一举,他们必须要射中。

    一旦失败,没射准预先设定好的燃点位置,就白瞎了杨头儿几人用性命冒险潜伏在敌营里。并且搞不好他们也全都活不成。

    而他们之所以要潜伏到粮仓近处成为第二梯队,那是因为离远了根本射不着,还是后半夜,外面乌漆墨黑的。干又干不过,只能用这招。

    此时,左小麦在第二梯队中也并没有离去。

    只是她没有趴在地上等待射箭,而是在树上挂着。

    左小麦没有听罗峻熙和二姐夫的话,赶紧报信儿完就回到最后面的殿后队伍里。

    殿后队伍由潘副将带领的成员,负责的是掩护杨满山等人以及第二梯队射火箭成员的撤退。

    在敌军追击杨满山他们好掩护攻打。所以相对安全,也能在情况不佳也就是干不过时尽快撤向山林。

    小麦不打算听她夫君的话去相对安全的殿后队伍。

    这时的罗峻熙和杨满山、六子等人,还不知道左小麦恁是靠一己之力弄出了一支第三梯队的防护墙。

    这道特殊的防护墙,成员是蛇。

    密密麻麻的毒蛇,正听候召令从四面八方赶来,慢慢的越聚越多。

    左小麦分发给第二梯队射箭成员不少红布。

    布上染的自然是她的血。

    她偷着给自己来了一刀。

    这也是她没敢提前告诉罗峻熙的原因。

    左小麦骑在树干上,旁人见不到蛇,她却是能看见的。

    小麦在进行着最后的训话,“别瞎咬,看准了再咬,别敌我不分。”

    又一皱眉头嫌弃道:“行了,别唧唧歪歪的,我应了,回头你们要是去游寒村做客,我请你们吃饭行了吧。”

    她都不知道蛇客上门,她能喂啥。估么会给家人吓着。

    小麦没和别人说,最近为了让大伙不迷路啊,找到休息的山洞啊,真是欠了不少人情。

    就在左小麦刚嘀咕完这话,对面忽然大乱了起来。

    小麦心一紧,她这里离敌军营房不远,能清楚地听到对面哇啦哇啦的骂骂咧咧声,对面火把陆续的越燃越多。

    敌军怎么也没想到,在过节的这一天,在他们最想图个顺顺利利寓意时,有一队人竟然潜伏到他们粮仓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粮仓在这里的。

    又是咋过来的呢。

    左小麦眯眼看到了最先蒙头跑的正是她夫君。她夫君后屁股跟着一队人在追。

    奈何人数多没用,她夫君不仅能跑出残影来,而且能心态极稳的将逃跑路线跑出扭动的曲线,这样就不会让身后的追兵放箭射中。

    左小麦知道,就是时间不够用,也是怕闹出动静没法挖坑。

    要不然她夫君能引着这一大队人掉进深坑。

    左小麦心里很急,又抱紧树干去寻找二姐夫和六子的身影。

    二姐夫可真猛啊,他和六子正后背贴着后背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边抵挡敌军射来的箭羽,一边像要飞起来似的,奔跑中几步一跳跃迅速朝林中逃亡。

    与此同时,曾大胆高喊:“放,放箭!”

    带着火的箭羽声嗖嗖地射向各个粮仓。

    “不准恋战。”

    那是不可能的,有的燃点还没有着呢。

    “你姥姥的,老子和你拼啦!”

    随着这话,左小麦也喝令道:“上!”

    只看那密密麻麻的毒蛇迅速迎向追赶来的敌军。

    敌军此时分几伙,大部分人在救火,那是他们的保命粮仓,什么都大不过这个。如若失了粮仓,所有人都甭想好了。

    其实救也白救,一旦浇了水就不能要了,喝西北风去吧。

    一部分人在拼命追赶杨满山以及藏在不远处的第二梯队成员。

    可是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个嚷嚷要和敌军拼了的小将,眼睁睁看着面前敌军在挥刀那一瞬软倒在地。

    他也顾不上研究对方为啥突然倒下了,黑乎乎的,正对着眼前的屠刀都躲不过来了呢,更不用说脚底下了。

    而这时,潘副将作为殿后也开始带人猛攻,一边喊着前方队员和杨满山等人:“撤,快些向山上转移!”一边带人冲了上去。

    冷兵器时代,就是硬干。

    潘副将坚守着最后职责,“我掩护,你们撤。”

    远处几个粮仓着急的漫天大火,在这个夜间照亮了每一个以命搏杀的人。

第三百五十九章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快!”

    罗峻熙冲树上的左小麦伸出手,小麦从树上立即张开双臂跳跃下来。

    接着,罗峻熙和左小麦手拉手,十指紧扣朝山上跑。

    跑动的过程中,这两口子还顺手捡了几个包。

    包里装着他们这一队人的口粮、火折子、绳子以及棉衣等物什。

    一看那些遗落的包裹就能猜到,定是队里人去战斗前扔到这里的,带着去干仗不方便。

    本来丢下时,已经不报希望能抽空再捡回这些装备了,只要能活命就行。

    没成想,这对小两口是一对儿过日子好手,边逃亡还边惦记捡回东西。

    意外就是在又捡起一个包裹时发生的。

    小麦当时一手拉着她男人,一边蹲下身捞遗落的包裹。

    罗峻熙就顿了一下,顺便缓一缓身上背四五个大包裹的气息。。

    所以当林子里有两支敌方冷箭射来时,一箭射小麦射空了,因为小麦突然蹲下了。

    另一箭倒是没射空,只是扎在了罗峻熙后背的包裹上。

    他那包,一路跑一路捡,累积在一起老多、老大、老厚了。

    “什么声?”

    “快跑。”反正甭管啥声,跑就对了。

    合着这对儿小两口压根儿没发现与死亡刚刚擦肩而过。

    罗峻熙甚至不知道他后面背的包裹上正扎着一支箭。

    与之不远的林子里,杨满山扯住受伤的六子,也在以最快的速度在向山上转移。

    六子左腿中箭,鲜血已滴滴答答浸染皑皑白雪。

    满山在跑动中,能感受出六子的脚步越来越沉,呼吸也变重了,他终是选择停下了脚步。

    “别管我了,二哥,你先跑,听我的!”

    满山咋可能会扔下六子离开,他将六子夹到树后藏好,接着用牙撕咬开衣襟一角。

    这衣角撕开后,棉花就露了出来。估么之后会边跑边掉棉花。

    杨满山一手撕扯出一块长布条,一手当机立断拔箭。

    都不带提前告诉一声的,抽冷子将伤腿上的箭拔出,六子疼的冷汗直冒,嘴角也不停抽动吸着冷气。

    满山将草药膏烀在六子伤处,然后用那个布条连同药膏和伤处死死绑紧。

    整个过程中,耳边有箭羽声簌簌飞过,杨满山头不抬的用佩剑挡飞,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在拍打蚊子。

    “来,上来。”

    六子以为满山比错了动作。

    满山伸出两手应是想要背他,而不是抱着。

    六子瘸着伤腿唇色发白刚想要拒绝,杨满山没给他废话的机会,干脆抄起人扛着就走。

    满山之所以选择抱的姿势,理由很简单。

    他和六子现在离敌军太近,他们那叫从敌营一路跑出来的。腿再快目前也没跑出太远,扔在敌军的追撵范围。

    如若将六子放在身后背着,怕六子被射中,还不如他将后背暴露给敌人。

    六子被满山抱着,像抱个小孩儿,最开始他不可置信,打小就没这样过。

    不过也没多啰嗦,大男人唧唧歪歪那事儿作甚,还会影响到满山奔跑速度。

    六子不止没添乱,而且马上进入作战状态。

    他冲满山喊道:“抱紧我屁股,将我再往上扛扛”,喊完就开始拉弓射箭。

    六子发现,这个姿势射箭还更方便呢。

    能正好面朝敌方。

    他还不用从身后的箭囊去取箭羽,直接掏满山背的就成。

    ……

    一个时辰后。

    最先抵达第一个逃亡集合地点的人是罗峻熙、左小麦夫妻。

    左小麦没闲着,进洞后第一件事赶紧翻包,生出个小火堆让罗峻熙烤烤火。

    罗峻熙和她的靴子,在逃亡中深一脚浅一脚,早就灌进去不少雪。

    俩人的脚丫子冰冰凉的,但是两张脸却跑的涨红。

    第二件事,左小麦是出洞去召唤“传令蛇。”

    要知道蛇群也是有分工的,里面有买她账、很给力执行她命令的蛇。答应了就会做到。也有混日子摸鱼意思意思咬两下,只给她左小麦小小的面子出勤一趟就回去的。

    自然更少不了借口一大堆,说自己还小还弱,却不妨碍跟着去看人类热闹的。

    这种看热闹的小蛇,左小麦就给了任务让当传令兵,将前方情况说明。

    左小麦听说蛇群已经绊住敌军的腿脚,在黑暗中默默咬伤不少人时,稍稍松了口气。

    这就能给他们这些人争取到不少逃亡时间。

    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些时间,白头山巍峨又神秘,天黑漆漆的,又有那么多人莫名其妙挨了咬。

    相信敌军领将也会寻思寻思,再冒然追击会不会出别的什么事情。越是相信大自然的神力,越是不敢再让更多人冒险。

    更何况,敌军营房已经乱成一团,归根结底,抓他们这些放火的人不是目的,保住没燃起的剩余粮食才是那些人的主要任务。

    左小麦问完传令蛇情况,赶紧回到洞里。

    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要趁着洞里的火堆,尽量多烧一些热水,尽可量的将食物热一热裹好。

    这样等到大家都回来时,不用为吃喝耽搁,装好暖腹的食物马上就能离开。

    罗峻熙坐在火堆边也没闲着。

    他不知从哪里弄出的纸张和一小段炭笔在写写画画,边规划着新路线,边对左小麦念叨:

    “想必到了这时,对方已经猜到我们是从哪条路来的,那我们就不能再原路回去。他们多少人,我们才有几个人。对方哪怕只是派出一小撮人追击我们,也够我们喝一壶的。别看眼下被蛇群拖住了手脚,让我们顺利逃脱,那只是暂时的。”

    罗峻熙换位思考:对方损失越惨重,就会越想抓到他们。

    将他们交上去,这样才有可能脱罪,尤其是驻守粮仓的主将,想必现在恨不得扒他们皮、抽他们骨。

    左小麦很忧心:“二姐夫和六子哥还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那兽皮舆图在二姐夫身上。”

    “无妨,我看过几次,大致能记下来。”罗峻熙没说出口的是,那舆图已经没用了。

    舆图记录的是来时的路线,既然不打算再走回头路就没了参考性。

    另外,罗峻熙还有一件事没告诉媳妇,他隐藏在一号粮仓倒猛火油时,无意间听到一位小头头打着酒嗝,在对心腹手下劝诫,以他对敌军语言的一知半解,以及对方连说带训的动作看,这茫茫大山里,好似还有一小伙人在驻守看押俘虏。

    这个俘虏是指他们这一方的人了。

    且环境很恶劣,看押那活不好干,要在山上很遭罪。

    那个小头头和心腹手下谈的话正是,“你再不好好表现,就要给你调那里去啦。”

    罗峻熙就寻思话了,啥样的一群俘虏能让对方不舍得杀,要费劲巴力不嫌弃麻烦看守呢。

    那得是能威胁的,或是两军对战,适当的拎出一个杀了能灭对方士气的。再或是拿来到对方那里换自己战俘。

    能值得交换的,通常都是有身份的。

    罗峻熙手下的炭笔画的更快了,脑中回忆着大姐夫审讯到的那些内容,又回忆着在张大人那里看到的主战场作战路线,他想逆推一番。

    如若以白头山为一个圆,粮仓设在这里,主战场应会靠近山的哪一边,藏人的地点又在哪里。总之,他们不走正常人走的路,既然是绕着山,反正也要改变路线逃跑,能不能从山上过去。

    罗峻熙思考着这些事情,来缓解等不到杨满山和六子的焦躁不安。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洞里终于迎来了第二批人。

    为防止来的不是自己人,左小麦和罗峻熙还藏了起来。

    他俩藏的那地点啊,相信即便来了敌军也找不到。

    主要是不敢想象啊。

    罗峻熙爬出来时,腿都哆嗦了,走出老远还在用圆房的红布不停擦脸上的冷汗:“别告诉我那是啥,媳妇,别说。”

    多亏了天黑,哪哪都黑。

    要不然如若他能看得见,生命也许变得完全不同。

    就算他没敢去看见,他也被吓的不轻,因为对方惊喜的从背后给了他一个拥抱。

    而左小麦是一边搀着她男人的胳膊,一边回头对远处黑乎乎的庞然大物紧着点头道:“谢谢,谢谢收留了啊。你接着睡,接着……”

    第二批人有二十多位,其中有七人受了伤。

    这二十多人里没有杨满山等人。

    到了第三批,左小麦才见到她六子哥。

    六子却没和杨满山在一起,分帮了,他正被队伍里其他人搀着。

    问及杨满山呢,六子也很泄气,他腿受伤了,被杨满山推出去想拽都拽不住,“他调头去帮后面的人了。”

    杨满山看到潘副将在浴血奋战,一人挑着长枪与四人玩命厮杀,他跑到半路就将六子扔给其他受伤的队员,让这些受伤的手下赶紧先撤,然后调头去帮潘副将等人。

    当奄奄一息的潘副将,终于被杨满山救出时。

    潘副将趴在满山的背上,颤颤巍巍掏出那张刻满人名的兽皮,他一边吐着血一边虚弱地笑道:“该、该物归原主了,这次由你带回去。还有,小子,我才是正规的。”

    “老潘!”

    最后一批人伤势很重。

    杨满山背着受伤的曾大胆,终于在黎明到来前追赶上了自己的队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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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带金手指介绍:
左家无子,只生仨闺女。
惹得十里八村笑话:“看着吧,将来连扛事儿的都没有,让早些年不过继,该!”
村里人却不知,左家三位女婿那是有金手指的。
大女婿重生归来,别说扛事儿啦,能背着老丈人爬山溜达玩。
二女婿出意外,醒来得一带小池子的空间,喝了那水,好像能变白。就是不知猎户变白能干啥。
小女婿考完童生考秀才,每每考中,就会吸引一大型猛兽。吓的他能跑出残影来。
要说金手指都在女婿们身上,将来变心可咋整。
左家女儿们:不怕,他们不会用,离了我们就是一个死字。
多年后,左老汉感叹:啥叫金手指?其实就是牢牢抱成团。能抱团,好好过日子,你也有。
感谢封面制作者:车厘子929和清和亦然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带金手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