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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txt下载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这样才足够表白(十更,为车厘子929打赏+)

    那动静大的,像地龙翻身了一样。

    眨眼间,不远处,山脚下就卷起尘土。

    第一头黑黝黝的野猪,就是在尘土中,犹如庞然大物般露面。

    接着,人类眼睁睁看到山上的野猪好像泛滥了。

    青城山下,一头又一头的野猪,朝他们奔跑过来。

    那简直是一点儿不减速啊。

    由二十多头野猪组成的野猪群,浑身散发愤怒的气息。

    一头头野猪怒瞪着小圆眼,似在对人类说:

    “干特吗啥呢,敢惊扰我们。

    在我的地盘,你就得听我的。”

    朱兴德慌到心里一咯噔,沉到没有底儿,本能地朝后退了几步,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啦。

    悔恨自己,刚才抡起虎枪没下死手。

    难道他要既防着这十几人别趁乱抢走小妹夫,还要恶斗野猪群吗。

    而且这回来的野猪,可不止是四五头。

    只猎四五头野猪时,他们几人都受伤过、很吃力的对付。

    这可是二十多头啊,最关键的是,小妹夫还有招野猪的毛病。

    野猪绝不会众生平等、见人就拱,只会直奔小妹夫拱来拱去。

    没人类趁乱攻击,就够咱喝一壶的。

    这十七人再加上二十多头野猪,那咱几人还有没有活路啦?

    朱兴德看眼二柱子,看眼六子,都没来得及回眸看眼满山。

    因为二柱子忽然迎上前,挡在朱兴德正前方,大笑着喊道:“哥,下辈子咱再做兄弟!”

    可见,别看二柱子平日里表现的好像傻,可他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又是野猪群又是匪,咱今日要没好啦。

    六子也使劲推把朱兴德吼道:“我俩来拦猪,不让追你们,你们快跑!”

    朱兴德都没回头,就冲满山喊道:“满山,带峻熙走!”

    他也没来得及嘱咐说,往后多照顾你大姐和甜水。那娘俩托付给你们了。就拎着虎枪推开死命拦住他的六子。

    他不可能扔下柱子和六子的。

    这可真是一个传一个,惦记的全都是让自个兄弟赶紧离开。

    而后方回应他的是,最能跑的罗峻熙,早就打开车门,下了“囚车”。

    罗峻熙要是想跑走,一定能活命。

    他跑得快啊。

    可他却一步步走上前。

    罗峻熙内心愤怒,卷起长衫掖到腰间:

    这真是够了,够够的了。

    来吧,野猪。

    来吧,抢他的那些匪徒。

    杨满山也没拦小妹夫,他不可能扔下大姐夫和小妹夫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开始冷静地换毒箭,准备真正的恶斗。

    满山心想: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猎户临死前不是在和人斗,而是和野兽斗。

    弄到最后,猎猪五人组一个也没跑,这才是最愚蠢的选择。

    要知道留下人手,是为抵挡野猪群别追击逃生的,那一个个都不跑,还留下干啥啊?

    硬干吗?

    是不是缺心眼,是不是全体缺心眼。

    朱兴德反应过来,扯住二柱子胳膊,跳起来使劲一拍罗峻熙的脑袋,悲愤吼道:“那一起跑。”

    如若还来得及的话。

    就在猎猪五人组终于不再装逼迎上前,打算改策略,开始调头准备三十六计跑为上计时,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只看。

    野猪群已经开始哐哐哐顶那十七人。

    它们也不追击朱兴德他们啊。

    没有一头野猪有那种迹象要追击。

    野猪群全都在执着的原地打转,专干那十七人。

    而且最初,还像是猫逗老鼠一般干那十七人。

    像是有的那劫匪,早就被虎枪或是耙子搂伤了,一看野猪来了,连滚带爬、顾不上伤口蹿到树后躲避。

    本来藏的挺好的,野猪却不放过,特意寻到树后藏着的人,顶起甩到一边,再顶起甩到一边。顶到不吐血不算完,顶到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像是有那种逃跑不及时的劫匪,野猪群们还一脚脚训练有素般,排成队伍从躺在地上的劫匪身上跑过。

    跑过后,这几人基本就废了,那还不行。

    说野猪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因为野猪们跑过去后,会调头排成队回来,再从那些人身上跑一遍。

    而真正惹怒野猪群,是劫匪领头人一刀扎中野猪头头的腿部。

    劫匪头头并不想和野猪对上,可他都打口哨爬上马了,那头野猪却不放过他,连他的马匹都撞翻。

    他在差些被马蹄子踩吐血之前,情急之下,一刀扎进野猪腿里。

    也是在这时,奔跑的朱兴德他们,才停下逃亡的脚步,野猪居然怒吼出声了。

    以前,他们猎那么多野猪,都没听过这种声音。

    那声音,和家猪被杀,发出的凄厉嘶叫并不一样,能听出来那声音夹杂着震怒。

    朱兴德回眸,一边抓住还要继续逃跑的罗峻熙脖领子,不抓住不行啊,罗峻熙跑的太快,容易一眨眼就没了影踪。一边惊恐地回望,野猪群开始吃人了。

    那头最肥壮的野猪,正用锋利的牙齿,不费吹灰之力撕开躺在马下之人的身体,看那样,接下来会吃内脏。

    劫匪头头的尸体旁边,马匹被惊的奔跑起来,向府城方向逃窜。

    二柱子担心道:“胖骡?”

    胖骡被他们扔下了。

    胖骡眼下已经被吓呆了,缩着身子在路边头都不敢抬,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最瘆人的是,其他野猪也开始有样学样。

    野猪头头被刀扎伤,其他野猪闻到同伴的血,更加对这十七人展开疯狂报复。

    可以想象得出,当二十多头愤怒的野猪群,对一盘散沙的十七人,无一人幸存。好些人是内腹出血还被踩踏而死。

    而就在这时,那头受伤的头牌野猪,忽然向远处的猎猪五人组,再次发出一声吼叫。

    这吼叫又不似之前带着愤怒。

    如果没听错,倒像是诉说或是在喊你,回来吧。

    喊完这一声,野猪群们集体用圆溜溜的小眼睛,看向远处罗峻熙,行注目礼。

    罗峻熙手心冒汗,死死攥住挡在他身前朱兴德的胳膊,回望着野猪群。干啥呀?

    紧接着,让猎猪五人组,全部傻在当场的一幕又出现了。

    野猪群在认真地看眼罗峻熙后,慢慢地开始调头。

    到时间了,今日此时此刻,是野猪缠着罗峻熙最后的期限。

    在这最后这一刻,它们护好了罗峻熙。

    罗峻熙,只有我们能找你、拱你,去看你。别人,不行。

    青城山下的草丛里趴着许多蛇,它们之前全在看热闹,在看到野猪默默离场后,它们是上一场的,也跟着一起蹿回了山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没整明白(十一更,为书血1314打赏+)

    六子看的惊呆了,指着远方离去的野猪群:“我,你,它?”

    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咋感觉野猪们好似在舍不得他呢,才会那么看他一眼。

    二柱子是腿软到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这种傻大胆,居然有天能被吓到腿软。

    杨满山弯腰扶他。

    二柱子扒着满山的胳膊,往回找面子,絮絮叨叨仰头说:

    “我真不是被这次死人吓到了,我是后怕啊二哥。

    你能懂不?

    我只要一想到,咱几个以前猎了那么多头野猪,还没有一人被开膛破肚,我就腿软。

    我可以死,可我真不想死得那么惨。

    死那么惨,来生托生还能有眼下的俊模样么?不得缺胳膊少腿、缺鼻子瞎眼、缺心眼子少根筋啊?

    而且,我咋感觉以前野猪们对咱们没下狠手呢?

    难怪别人,一听咱家猎两头野猪就竖起大拇指。

    那时我还心想,那算个屁,你们知道个六,俺们都四五头四五头那么猎杀,可我今儿才算领教,啥叫野猪真发怒。真怒火攻心,能让咱们那么杀?”

    二柱子又纳闷极了:“可它们以前被杀时,为啥没像今日一般那么怒气冲天啊?”

    说不清,就好像死了也值,愿意死在咱们手中,愿意为咱家发家致富奉献。

    其实,二柱子自个都不知道在絮叨个啥,就是后怕到一股脑的想朝外倒话,感觉多说几句能缓解他的腿软。

    朱兴德却听的大脑一顿,莫名其妙地在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它们是在帮我们吗?”

    毕竟,刚才那一幕幕是那么的让人惊奇。

    再加上他们家人,做梦的,冒水的,招野兽的,又是那么的特殊。

    所以野猪是在帮他们,也不是不可能的。

    许多奇迹,我们相信,就会存在。

    朱兴德问完,这才发现罗峻熙早已经远离队伍,正情不自禁的往回走出很远。

    “小妹夫?”

    罗峻熙一边朝野猪群消失的方向走,一边说不清心里是何种滋味儿。

    他只知道,当野猪群在离开前集体看他那一眼时,他从那眼神中似乎读懂了“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意思。

    罗峻熙心想:

    你们不会伤害我,为什么要没事儿来骚扰我,让我无法安心读书?

    你们不会伤害我,为什么要数着天儿的冲进我家院落,恨不得一天不落下,不出现就四处找我,让我们一家子都无法安生?

    你们不会伤害我,为什么不早早表现出点儿苗头。

    而今日,在最后一天,我好像才懂得,你们不仅不会伤害我以及我的家人,甚至还会保护我?

    可你们又到了期限,往后再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知晓了你们不会伤害我,也没有用了不是吗。以前,我猎杀过你们那么多同伴。

    朱兴德强制性给罗峻熙戴上头套,戴上后,拍了拍罗峻熙的肩膀:

    “看来,它们好像真是在帮咱们。

    没事儿啊,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回头在寒山脚下给野猪修个冢、立个牌,念叨念叨。

    让咱们猎杀的那些野猪,早点儿托生成小猪仔。”

    罗峻熙恢复神思,笑了下,大姐夫真能逗。

    怎可能给野猪立个牌,那成了啥。

    万物众生都有各自的宿命。鸡有鸡的使命,它就是人类养的,该下蛋的,难道和家里的鸡感情好,就不吃它下的蛋啦?不吃它,鸡也会死。不吃自家的,也要吃别人家的鸡。而猪也有猪的宿命。

    或许人类来到世间也有人的宿命吧。

    只是我们作为人类,没有脱离开这个身份,自然就无法跳出去,清晰看待我们人的宿命是该为这万物该奉献什么。

    朱兴德看小妹夫没什么影响,才开始说正事儿。

    出这么多人命,绝对不可以拿匪徒身上的银钱。

    别碰,过后容易说不清。

    “记住,我们路过的时候,那阵还什么都没发生。我们没见到过野猪,也没见到这些人。”

    出事时,我们这一行人早就已经走过去了,然后这里才发生这种惨事。

    朱兴德忍着恶心挨个检查尸体,检查还有没有活着喘气的,更要捂住鼻子,睁大眼看那些被开膛破肚的人。

    而且这事儿,只能他和杨满山干。

    罗峻熙就不提了,不顶用,还要下场科举。别再看到这些大受刺激,今日已经够刺激的了。

    柱子和六子是心不细。

    朱兴德和杨满山挨个查看,是想看看哪位死者身上有箭伤、虎枪伤和耙子以及刀伤。

    要是有,他们需要处理一下,别让人看出来,这些人死前还和人类交手过。

    担心六子和二柱子心不细,在干这些事时容易身上沾血,所以是由朱兴德和杨满山在做善后处理。脚上套着袋子。

    而当看完一遍这些人最后的死态,朱兴德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了。

    感谢野猪,给踩的祸害的稀巴烂,不用他们动手了。

    相信仵作来了,也会没眼看、没兴致再细细分辨。太惨了。

    只会说一句,一看就知是被山上野兽祸害的。

    而六子和二柱子因为没干这活,就去旁边安抚胖骡,打扫其他现场,咱家的物什,一根草都不能留下。

    六子不放心,问道:“哥,除了咱们打斗时留下的脚印,车辕印子用不用也弄掉?别留下痕迹。”

    朱兴德说:“整掉它干啥。你没路过这里,是怎么从这条路上去的府城?你打扫的比脸还干净,倒显得做贼心虚。不过,小心些,等会你们走路,还有拽胖骡赶车时,尽量别踩到血迹、别让车轱辘压过带血迹的地方。”

    要是留下这种痕迹,那就必须要人为的后续补一补,给打扫干净。

    压过血迹,或踩到血迹留下鞋印了,那说明这些人在出事后,曾有人路过。

    我们可不是出事时或出事后才路过的,我们是压根儿啥也没看到。

    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

    朱兴德他们都没歇着,整理好一切,瞟眼青城山,迅速离开了这里。

    为的是,青城山这里的人命案归县衙管,快速离开这个地界,前面可就是府城管辖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十二更(为泡芙li打赏+)

    朱兴德他们开始疯狂赶路了。

    他们需要将打斗、以及野猪和打扫现场耽搁的时间赶出来。

    要让府城守城衙役对他们进城时间有印象。

    制造出那面出事时,他们依照脚程,按常理是不可能出现在青城山脚下的。早就路过了。

    另外,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儿吗。

    这几个人又贪心上了。

    想着武器不要在进城时没收啊,那全是钱。

    就一把菜刀都挺贵的呢。

    几人就惦记要快些、再快些,到了府城管辖地域寻个稳妥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比如山坡上,挖个坑将武器埋上。

    以免带着进城,然后二话不说就被衙役没收。

    然后回头从府城回家时,再将武器取出来带走。

    以上一切,都需要争抢时间。

    朱兴德他们健步如飞。

    谁要是累的,实在跟不上步伐了,就去“囚车”里坐一会儿。轮番歇歇。

    如若饿了的话,就边走边吃,互相递水囊,你喝一口我喝一口。

    得说,杨满山和左小豆那神仙水,早已将一家人体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许多,要是换寻常人根本受不了这种走法。

    本来满山还担心,直接给二柱子和六子喝纯水,会不会像咱家人最初似的拉肚子,要是拉肚子可耽误事儿。

    却发现还好。

    一是咱家平日里做饭的时候,本就会用神仙水,慢慢的,这俩人甚至比咱家人还强呢。因为人家有过渡阶段,不是上来就喝纯水的那种。上来就喝纯水,刺激大劲容易连拉带吐,六子和二柱子是一点点增量,倒没有太大反应。

    二是,这俩活力旺的,没拉肚子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赶路走的呼呼冒汗。

    用手一抹额头,用手一甩都能甩出水来。

    不止人,在神仙水的作用下,就连左家的胖骡都比起大多数的骡子要勇敢、耐用。

    其实胖骡才是最辛苦的。

    胖骡在受过那么大的惊吓后,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拉脚,身上驮着一车沉重的酒坛子和那么多袋子干蘑,时不常还要蹿上个人进“囚车”里歇一歇揉揉脚,也是由它驮着。

    朱兴德实在心疼胖骡,武器能自己扛着就自己扛着。

    每当自己渴了饿了时,就会边走边先朝胖骡头上套个袋子,将在家准备豆饼子倒进袋子里,骡子下巴不是长吗?这样的话,胖骡一低头不影响走路也能吃。

    “忍忍,胖骡,再辛苦几个时辰,咱们就快到了。”

    而外婆的饼子,朱兴德也不再抠门了,舍得在这时全拿出来。不像之前抠门的狠,总让大家少点吃。

    此时还紧着劝:“柱子,你吃饱没?来,这里还有两张,赶路体力最重要,卷着吃了吧。”朱兴德自个噎得直打嗝,递过剩下的饼子说道。

    就这样,走啊走,已经开始路过一村又一庄啦。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罗峻熙,他是这五人中表现最好的一个。从启程后,就没进过“囚车”歇脚,杨满山都要走熊了,感觉腿有点儿吃力发沉了,罗峻熙却啥事没有。

    可见罗峻熙是能跑也能走。

    在夕阳落下时,朱兴德他们这一行人,终于来到府城城门,准备排队入城。

    而按照脚程,在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是在天黑后、也就是至少一个半时辰后才会赶到。这才是符合常理的。

    可见,这几人真就做到了不按照常理出牌。一路连跑带颠,其中辛苦,不足以向外人道。

    排在进城队伍中,几人又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打算随便扯个人吵一架,给进城衙役留下点儿印象。

    朱兴德刚要出手,打算让大妈踩他一脚,然后再打打嘴架。

    却不想二柱子先开口了:

    “你啥意思,那么瞅我干哈?”

    站在另一侧的几位年轻人说:“瞅你咋的啦。”

    “瞅我不行。你这不是等于占我便宜呢吗?”

    那几位年轻人愣了,占你啥便宜啦?

    六子急忙上前,他真怕二柱子脱口而出说:“我长这么俊,你瞅我,不是在占便宜是啥。”

    别怀疑,柱子长得奔喽瓦块的,却一向这么自信。

    六子抢话道:“那么瞅俺们,是瞧不起俺们乡下人吗?咋的,身上味儿大熏着你啦?”

    那几个年轻人心想:不是,最初只是被你们那一行人中,打头的那位短发惊着,这才看几眼,至于那么火大吗。

    府城城门处的几位衙役,走过来吼道:“吵什么,再吵都不要进城。”

    其中一位衙役还捏捏鼻子,心想:难怪人家瞅你们,自己也知道啊?身上汗臭味儿够重的。

    当罗峻熙拿出赶考文书,这些衙役对朱兴德他们的印象更深了一些。

    没想到,这几位臭气熏天的乡下人里,还有一位赶考的童生。

    “都叫什么名?进城干什么来,将你们乡下开的保人进城凭证留下。”

    到这一步,朱兴德掏出左里正给写的凭证,心里就稍稍踏实了。

    而这几人进城后,第一件事不是吃饭歇脚,是先寻到一条内城河,顾不上这季节的天,那河水拔凉,趁天黑下河就开洗。

    “啊啊啊,好凉。”

    二柱子站在河里,揉着胸口说:“啊啊啊,好爽。”

    六子笑骂他:“你小点儿声叫唤。”

    一个个洗吧干净了,翻找出从家带来的体面衣裳换上。

    朱兴德他们摇身一变,成为看起来尚算殷实农户家的孩子。

    是可以这么算的,因为咱家有骡车,属于有车一族,那还不殷实吗?

    朱兴德为遮掩短发,还给自个扣个小帽。

    然后这才开始忙正事儿,挨条巷子乱窜,敲门。

    顶着一张极为有礼貌的脸:

    “大爷大娘,我们是从下面县城来的,打算陪弟弟科举,陪考再顺便做点小买卖,不知附近有没有小院子能赁的?”

    这就是他们必须要换装的原因。

    人靠衣裳马靠鞍。

    不提前拾掇拾掇,一看造的像要饭花子似的,即便拉着骡车也不会让人相信是正经人啊,

    穿的好点就不一样了。

    再把咱家最俊的罗峻熙推上前。看看,这长相,乖不乖?一看就是好孩子吧。再掏出赶考文书给看看,厉不厉害。对方是不是联络空屋子能更热心肠?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省下给人伢子介绍房屋的介绍银啦?

    还别说,真是这样。

    大晚上的,有一家大娘不想管闲事,大爷却不干了。

    大爷看着罗峻熙心想:咱家亲属里还真有一家有空院子,有些家底。属于不差赁院子那点儿小钱的人家。巧合的是,那家供着俩小子在念私塾。

    大爷想给联系一番,是看重了罗峻熙这次科举。

    他寻思着,万一罗峻熙要是考中了呢,那么住过那亲属家里,过后那房子会不会成为吉兆?亲属家那俩读书的小子,是不是也能沾点儿喜气。

    “等着,我去给你们问。”

    与此同时,县城那面,徐三终于接到了消息。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十三更(为改名字也太贵了罢打赏+)

    徐三震惊地站起身:“什么?全死啦?”

    和他一起曾去过大王村调查的手下,咽了咽吐沫,汇报道:

    “是,头儿,十七人全死了。咱们的人正在查,但不出意外,应是被青城山上的野兽袭击而亡的。不是人为的。”

    徐三追问道:“那朱兴德他们呢,也死了吗?”

    那几人要是也死了,那他就认下这荒唐的事儿。

    却发现属下在摇头。

    “没有发现那几人的踪影,应是提前路过离开。很有可能和咱们的人压根儿还没碰上,咱们的人就被野兽祸害了。”

    徐三当即反驳,砸了一下桌子:“不可能。”

    他安排的那伙人,是掐着时辰提前埋伏,朱兴德他们路过不可能没看见,朱兴德又是怎么路过的,飞过去吗?

    徐三的手下说:

    “所以我已经派人赶往府城,使些关系银子,应是能查出来他们有没有入城,是几时入城的。

    如若还没入城,那就是我们被他们使个障碍法骗了。

    他们还没出发呢,或是选择走其他的路。

    还有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关老大等十七位兄弟并没有听您的话,他们应是没有拿朱兴德他们当回事儿,并没有提前守在那里,才会错过那一行人。

    不但让朱兴德一行人提前入城,而且还遭遇了不测。”

    徐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手下,派去府城的人,什么时候能回准确消息。又问是什么野兽,能让十七人全部命丧。

    “你说什么,野猪?!”

    徐三心想:很耳熟啊,似乎在左家人身上,邪门的事情又发生了。

    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实在的,野猪,又死十七人,举头三尺有神明,徐三在刀尖上行走,心里还是信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到了这一刻,依他本心都有点儿想缩了。

    总感觉这么邪门,硬对着干,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

    梁家宅子。

    梁老爷才从后院玖儿姨娘屋里出来。

    脸上露出了不耐烦。

    不过是死了个哥哥,成天哭哭啼啼,身为小妾没有自觉。

    他是不是有些太惯着玖儿啦?

    小妾是要哄他愉悦的,不是反过来让他来哄。

    粱主簿本就不顺心,打算即使再新鲜没稀罕够,也要晾晾玖儿。

    就在这时,管家忽然又对他告知,朱兴德一行人跑了,想抓的罗峻熙连鬼影都没抓到不说,咱们派去的十七人还死啦。

    “全死啦?”

    “是,老爷。”

    王赖子,王赖子。

    全因此人,才有的这些破烂事儿。

    “封了玖儿姨娘的院子,她既然想缅怀兄长,就让她缅怀个够吧。”

    说完这话,梁主簿才步履匆匆去往前院书房。

    徐三早已等在那里,而且正被郭顶埋怨着:

    “你是怎么办事的。眼下,人没抓来,咱们自己人却死了十七位。

    十多人死在青城脚下,这样的大事儿,你觉得新知县上任后会不问不查吗?

    那十七人去青城山作甚去啦,这种事,你觉得他会不追究?

    合着咱们什么都没办成,就已然招来新知县的眼。

    那我们在忙什么呐,不如就不偷偷摸摸的,干脆在他们才一露面或是在村里就动手杀了得啦,反正也要招眼!”

    徐三眼神闪了闪,一声没吭。

    他该解释的,已经说完。

    是青城山下的野兽忽然冒了出来,这谁能想到呢。

    至于关老大有可能没听他的话,才错失让朱兴德他们先跑走了,还害得自己丢命,这不是府城那面,还没传来确切消息?

    但是该来的,终是会来。

    当消息确认,朱兴德、罗峻熙等一行人早在傍晚夕阳下山那阵就入了府城时,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梁主簿,随手抓过砚台想,也没想就朝面前跪地的徐三扔了过去。

    郭顶从旁叹气,劝道:“算了,老爷,眼下不是发火的时候,让他快去将舆图搜出来戴罪立功才最妥帖。”

    一盏茶过后,徐三半身墨水从梁主簿家里出来。

    脑中转悠着,梁主簿告诫他的:“左家、朱家、罗家那面,立马动手,翻找。”

    他想了想,留了个心眼,在部署这事儿时,千叮咛万嘱咐,但他没去。

    他是真怕沾了左家人的边儿,家禽成精,更何况那面还有座寒山。

    也是在徐三离开梁主簿家里时,县城百姓才听闻青城山那面县衙官差今晚全出动了,听说野兽下山,一气伤及人命数十位。

    我的天呐。

    野兽不能进城吧,百姓们都慌了,全体震惊。

    大晚上吓的睡不着觉,那叫十几条人命啊,咱这几十年都没听说过这种大事,那个地方再不可以路过。以后绕道走。

    梁主簿着急,想赶紧将这件事定性。

    对外说,就是野兽攻击致命的。

    他必须在新知县上任前,将这事儿处理完,以防新知县查这些人去青城山干什么,再顺藤摸瓜查这些人的身份。查来查去,任何事情就怕露出蛛丝马迹。

    可以说,这个哑巴亏,梁主簿不仅要认,而且还要狼吞虎咽认下。

    ……

    今晚,整个县城以及青城山附近镇上的百姓,都没有睡好觉,略显人心惶惶。

    游寒村偏僻啊,那附近的十里八村消息肚皮滞后,在消停睡觉。

    白玉兰入睡前还说呢:“不知道德子他们到没到城里。”

    又瞟眼左撇子小声问道:“对啦,五叔他们说完正事后,又单独找你谈啥啦?”

    今儿里正叔将各家有头有脸的人都叫了去,选出人选商量明日出发送粮。

    左撇子笑了下说:“和我解释为啥没叫我。”

    说起这话,左撇子有点骄傲。

    这说明在村里人眼中,包括五叔眼里,都感觉咱家眼下也算是行了,家里有三十头猪羔子,家里有骡车,家里有罗峻熙,还有酒买卖。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好像迅速成为村里的新贵人家了,属于有头有脸的。所以有个大事小情将他叫过去商量商量。

    “是因为你腿不行才没叫你?我记得你以前挺眼馋能被选走的。那在村里地位不一样。”

    “不是,是咱家德子和他打招呼啦,怕你们娘几个在家,没个男人咋能行。”

    “德子就是个操心命。他爹,明年咱再去,你别羡慕,今年真像孩子说的那样,别去了。家里活一堆。”

    “我不羡慕。你不知道,五叔当着村里长辈们面前说,撇子就不叫你了,你大姑爷惦记你,都找到我这里嘱咐了,一屋子左家长辈全那么看我,我感觉他们还挺羡慕我的呢。”

第一百七十章 十四更(为书友20201202134419338打赏+)

    第二日一早,农家的一天开始了。

    小麦给秀花梳头问道:“外婆,昨晚睡得好吗?”

    秀花用手蘸点水,抹抹额前碎发笑答:“嗯,睡的不错。他们一走,屋里感觉变大了,咱这娘几个,三两个一屋,睡得宽敞着呐。我终于不用听你爹的呼噜声了。”

    在灶房的白玉兰,也在和小稻嘀咕说:“你说德子他几人在家的时候吧,也没觉得有他们几个在多挤得慌。可等到他们一走,哎呀,就感觉屋咋变大了呢,咱家都空得慌。”

    白玉兰说完,发现大女儿没回话,回身一瞅吓一跳,急忙一把抢过饭勺子,一边接过小稻手里的活,一边埋怨道:

    “可不用你搅猪食了。

    大早上的,你在寻思啥呢?那猪食在咕嘟咕嘟冒着泡,你手还敢离锅边那么近?看溅起来落在手背上,疼的你喊娘。

    而且你这下面火也太小了,大闺女啊,以后注意,火轻了会煮夹生,稀了吧唧的一坨,咱家猪嫌弃。”

    咱家猪,事儿可多了呢。

    又显摆句:“你看娘煮的这个,匀乎的,咱家猪崽子昨儿个吃的摇头尾巴晃,可能嘚瑟了。要我说,这可真是谁抓的猪羔子像谁,呵呵,我看连咱家猪崽子都像德子。”

    小稻这几日总跑神,咋不惦记外面那几人,家里这面就她知道做梦那事儿。

    看到白玉兰一早上欢欢喜喜,她勉强的咧咧嘴,配合的笑了一下。

    白玉兰和小麦抬着猪食桶,一桶一桶拎向后院喂猪。

    自从小稻和小豆肚子里揣了娃,眼下朱兴德、杨满山他们走了,家里稍微重一点儿的活,比如拎猪食桶、拎水桶、扛个面袋子之类的活,左撇子要是不在场,总不能啥事都喊他,左小麦就当起了半个男儿,主动和她娘一起干这些活。

    不让俩姐姐伸手。

    这不嘛,喂完猪,小麦卷卷衣袖,又进仓房准备拌糠,留着外婆她们这一天酿酒用。

    拌完糠,她还要出去放猪、放甜水。

    这几日一直就是如此。

    虽说王赖子那事过后,全家人都有点不放心,让小麦少招猫逗狗。

    但是有些情况,还真就只有小麦去干才省心,就比如说这放猪。

    由白玉兰去放呢,猪羔子们不但不老实的拱菜吃,而且还遥哪乱跑,很是能嘚瑟,等于要搭一个人守着。为省点儿猪食粮食不够操心的。

    只有小麦一手轰着猪,一手扯着甜水出门放风才最省力。

    那猪羔子们听小麦的啊。

    人家小麦也不用看着,就使厉害对猪羔子们喊上一句:“只能在这一片吃,一会儿来找你们,”然后猪羔子们就能老老实实的吃完在原地哼哼等着。

    小麦趁这空档,还能扯着甜水去采蘑菇。那真是一点儿不浪费时间。

    为防止从山上下来或是村里的家禽找来,村里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在忙着采蘑菇,别再让外人瞧出异常,小麦身上一直带着那把“血刀”,也倒相安无事。

    而小麦眼下喂完猪,洗完手,就打算进仓房拌糠。看到她爹累的一脑门汗,还要抢过劈木头的活。

    左撇子没让。

    左撇子刚压完井水。

    不是那么暖和的天,热的他却将薄棉袄脱了,正呸呸两下冲手心里吐口吐沫,在院子里抡斧头劈柴。

    多劈一些。

    今年咱家木绊子、柴火,指定要比往年用得多。

    煮猪食离不开,酿酒更离不开。

    酿酒用的木绊子还要劈的讲究些,需要劈出大小差不离儿的,这样在烧火蒸酒时就能省心不少。

    再算上今年入冬后,咱自家人取暖还要比往年多烧些呢,甜水在这里,闺女们怀娃的怀娃,那老岳母岁数大也不经冻,总是不能像往年他们老两口灶坑塞把柴,只炕热乎,屋里冰凉就能对付过吧?

    搞不好,估么到冬日真要朝人借木绊子,或是拿东西换。

    一想到柴火要花钱,左撇子就心肝疼。

    咱农村人怎么可能舍得花那份多余的钱。

    左撇子一边劈柴一边琢磨:等会儿,他将手推车推出去,出去划拉划拉松树塔,装回几车倒在西北旮旯的墙角,留着冬日里烧。

    过日子就是这样,咱不能看眼下家里不缺,就不寻思以后。

    毕竟咱北方的冬天冷的早、暖和得晚,基本上十一月就冷起来,一直到来年的三四月份,有时候那季节开春都飘雪,所以说,家里要是有老人和小孩子,在三四月那炕还要烧热乎点儿,依旧离不开柴火。

    多备一些,总是好的,心不慌。

    左撇子前脚推车出门,秀花就在这时候出来了,带着小稻和小豆俩孕妇准备开始酿酒。

    从进仓房,除了吃饭和晚上睡觉,老太太进去基本就是一小天。

    秀花边忙乎,边还关心小稻和小豆:“闻这酒糟味儿恶不恶心?”

    小稻和小豆说,还好,还没什么反应。

    秀花闻言欣慰道:

    “也算是老天疼憨人,你们肚里孩子挺让人省心。

    这样的话,月份大了,你们仍能帮着家里干点儿活,就是不能再蒸酒了,以免肚子大,坐在那里窝得慌。

    到时候看情况吧,要是酒卖的好,不行的话就雇人。”

    秀花瞅眼小稻小豆,又笑着自顾自聊道:

    “我怀你们娘那阵,可不如你们,那才叫一个遭罪,从头吐到尾。

    那时候多少人说,就没见过像我反应那么厉害的。

    你们都没法想象,一直到生,我还吐呢,直到吃了根糖葫芦。”

    她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了,几十年一眨眼过去,却依旧没忘记那根糖葫芦的滋味:

    “大冬天的,你们外公,那时候在外瞎鼓捣跑买卖,压根儿不在家。

    那年过年早,他是临到年前才顶着一身雪,像个雪人似的推开家门。

    进屋啥话没说,一手摸摸我肚子,一手从背的大包袱里掏啊掏,就跟瞎子摸相似的,变戏法一般掏出几根糖葫芦递给我。

    哎呦,我一瞅,还没吃到嘴呢,我就开始咽吐沫,眼睛盯着,馋的呦,急火火一把抢过来就啃。咯得门牙疼。

    只是才啃一半,就肚子一痛,你们娘就是这么出来的。

    我那半根糖葫芦掉地上,沾的又是雪又是泥,你们外公那埋汰大脚印子全沾我糖葫芦上了。

    给我气的,边生孩子边捶炕说,我还没吃完呢,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秀花又紧急一收笑容。

    心想:再过俩月,就要到白玉兰生日啦。

    要是那时候酒买卖能见到回头钱了,她也就放心敢大手大脚花钱了。

    是时候该进城一趟。

    她去将那银钱取出来,买完该买的,剩下的钱,回头都摆在炕上一字排开,给她那不孝的闺女露两手。

    啪啪的银子拍炕上,她到时候就对闺女说俩字:“咋样。”

    看着吧,以她对那臭丫头的了解,她闺女一定会蹿到炕上,又用牙咬银子试试真假,又会咋咋呼呼惊叫连声问哪来的。

    白玉兰哪里知道她娘正在心里念叨她。

    她就知道耳朵有点儿热,却顾不上揉一揉,正弯腰在满山和小豆家后园子,就是那半山腰破石头房子的后园子里拾掇大葱呢。

    今儿,她特意上山来一趟。

    别看天冷啦,啥也种不了,但是拾掇拾掇大葱,留着葱根儿过一冬,到明年开春,咱家就能有新鲜小葱吃了。

    再划拉划拉,看看二闺女家还能有啥拿的,都不给剩下,将那大倭瓜、角瓜全装进筐里,白玉兰用担子挑了整整两筐冒尖儿的菜下山。后背还背着一个大筐,离远看,就像要逃荒似的。

    这几筐挑下去,再算上之前一趟趟运下山的粮食和菜、行李,甚至咸菜坛子水缸、油盐酱醋啥的,早就搬下山了,基本上满山这石头房里也就没剩啥啦。

    给白玉兰累够呛。

    多亏左撇子捡松树塔遇见她,急忙扔下手推车跑上前,见到白玉兰就一边抢担子一边心疼骂道:

    “你这虎娘们,几个破角瓜倭瓜,你也值当做宝儿。我不是说了嘛,等倒空我去,那玩意儿又不怕冻,你着什么急?万一闪着腰呢。”

    白玉兰被说满不在乎,还顶嘴说:“角瓜倭瓜怎不是宝儿?二闺女家的倭瓜炖着吃,比咱家的还又甜又面,我当然一个也不能扔了。就这么定了,今儿晌午炖倭瓜,再烀点大饼子。”

    而没说出口的是,她着急将菜运下山是小心眼犯了。

    确实,那几样菜不怕冻。

    但她怕咱家人好些日不去山上看看,半山腰那几家猎户再将咱家倭瓜摘了吃。

    就这角瓜、倭瓜、大萝卜、白菜,到了秋收后稀贱,一车加一起都没几个钱。在农家储存的冬菜里更是不起眼。

    不值钱的物什,她想着,要是对方趁咱家人不在,真就摘了吃,咱也不好意思因为这点儿玩意吵架啊?

    可是,真白给人家,那多心疼。

    所以白玉兰寻思,干脆都给它运下来,以免被占便宜,憋屈还不好意思埋怨。

    这是游寒村左家的一早。

    而左家女婿们抵达府城的第一天,一早是这样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单身挺好(十五更,为_弥打赏+)

    府城,赁的房屋里。

    二柱子和六子睡的昏天暗地,呼噜声恨不得带着响鼻儿冲上房顶。

    罗峻熙在另一间单独的小屋里,一边看书,一边捂着胃琢磨:好饿啊,啥时候吃饭。

    在岳母家,几时吃饭是很应时应晌的,即便猎野猪上山东奔西跑那阵,也从没饿过他,干粮永远装的足足的。

    甭管几时回家,锅里更是永远掀开大锅盖有热汤热饭。

    可这才出来几日,昨儿之前就不提了,为赶路。

    今儿都安顿下来了,怎还没人张罗饭呢。

    本来他昨晚睡觉前,有主动表示过,由他做饭,那几人还嫌弃。急忙说用不着他。

    用不着他的结果,就是饿着他。

    杨满山此时倒是起来了,只是坐在灶前小板凳上,一边烧开水,一边打哈欠。

    这几日连番折腾赶路,满山这身板子也有点疲惫。

    至于眼下为何烧水,满山认为,先烧锅开水总是没错的。

    大不了等会儿干粮泡水,以前他单身那阵就是这么吃的。

    罗峻熙饿的有些挺不住,进灶房问道:“二姐夫,大姐夫呢,咱们今早是要买着吃吗?”

    “不知道啊,我起来就没看见他。”

    隔壁姓汪,汪大娘家。

    朱兴德正哐哐给人家劈柴呢。

    一早上,他就出门要去买油盐酱醋,但起的太早了,人家杂货铺子还没放下板子开门呢。

    这可咋整。

    小妹夫已经学一个时辰了,念书那玩意费脑子,等会儿该饿了,朱兴德就趴在墙头开始和隔壁大娘聊起了天。

    聊着聊着,他就揣一两干蘑菇,跑人家里干活去了。

    只看,隔壁院里,汪大娘正从后园子回来,手里拎着一筐菜,极为热情道:

    “快拿着,菜不值当什么,稀烂贱的。你这一早上又帮我劈柴,又给我拿干蘑,你再不拿着,我可不好意思。我和你说,娃,你那干蘑,我看啦,真是顶顶好。”

    朱兴德接过菜篮子,笑着问道:“大娘,那你说,我这干蘑能不能好卖?一斤我卖多少划算。就你们这城里,咱老百姓买,平日都花多少。”

    “你要去卖?你带来不少啊?”

    “是,都是乡亲们托我卖的。”

    大娘先感叹句:“你这孩子热心肠,要不是那好心的人,谁能给他们出远门捎带这个,不够费劲的。不过,咱这摊费贵啊,要是去集市摆摊,几十文铜板就没啦。你想啊,要是不收摊费,那下面的乡下人更会乌央乌央进城,就连卖鸡蛋的,我听说只要是外地,都要先收二十文才让摆个筐。”

    朱兴德吃惊道:“那么贵。那我还不如比集市卖的便宜点儿,有那银钱给买家抹抹零少收点儿多实惠,凭啥白给他们呢。”

    大娘听的一愣,随后一拍大腿,“哎呦,可不是?你等着,我给你四邻八舍的问问。”

    朱兴德急忙拽住汪大娘,“不着急,大娘,你老还没做饭呢,怎么也得吃口饭的。还有那啥,我想从您这买点儿油盐酱醋,您忘了?”

    汪大娘笑着说,瞧我这脑子,拿起这样忘那样,对对对。

    又在收朱兴德给的铜板时,解释说:“其实你们要是做一顿两顿饭的,这点油盐真不算个啥,捏一点儿就够用,也不能要你钱,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你给那干蘑贵……”

    朱兴德赶紧摆手:“话可不能那么说,大娘,我从您这串走油盐,回头你老还要受累出门再买呢,已经够便宜小子我的啦,是我应该不好意思。”

    这给老大娘乐的,大娘还挺喜欢用钱再出去重新采买,就喜欢那购物的感觉。

    一摆手:“我家吃饭不着急,我儿子腿摔坏了,这些日就一直起的晚,我先去给你问干蘑的事儿。”

    朱兴德也一摆手,极为干脆道:“大娘,那这么的,咱弟弟腿摔坏了,你老又这么大年纪,到冬日哪能缺柴火,我再给你劈些柴。我给你喊人。”

    说着话,朱兴德趴墙头先喊罗峻熙:“稀饭儿啊,来,接过油盐酱醋和菜。让你二姐夫切吧切吧准备做饭。”

    罗峻熙站在墙的另一边,仰头用眼神询问:菜不会是要的吧?

    朱兴德眨眨眼,是啊,没花钱。

    又扯脖子吼道:“二柱子,柱子,给我起来劈柴!”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十六更(为秃驴竟和贫道抢师太打赏+)

    罗峻熙探头看锅里,对杨满山发出疑惑:“二姐夫,煮米的水,是不是添多了?”

    添多了吗?他还认为少了呢。

    头回做这么多人的饭。

    满山依照他的生活经验说:“没事儿,添多了,多煮一会儿就是稠粥,少添水了,煮好后就是干饭。”

    边说话,边洗菜切菜。

    芹菜和角瓜涮一涮,切吧切吧就扔锅里。

    用的刀还是罗峻熙私藏的匕首。这不是大片刀都埋在城外了嘛?

    罗峻熙想拦都没拦住:“二姐夫,不炒一炒吗?直接就和米一起煮?”感觉像是在煮猪食。

    满山说:“不用炒,煮熟就是菜粥。”

    行了,不用问了,二姐夫不愿意多说话,他也明白了。

    如若水添少了,煮出的是干饭,再加上这菜,就是菜饭。

    罗峻熙用手指捏了一把从汪大娘家里买来的盐。

    赁的房子没有盐罐,更不用说勺,捏一把盐一扬,撒进锅里说:“得添点儿盐巴,人不吃盐不行。你们干活爱出汗,更要多吃点盐。这些够不够,二姐夫?”

    满山说:“锅挺大,再捏点儿。我看隔壁给大葱了,我再切点儿葱花扔锅里。”

    “好。”

    罗峻熙又抓把盐撒进锅里,然后看着从自家带来的面袋子,给他操心坏了:

    “二姐夫,咱不蒸些干粮吗?等会儿你们走,身上要揣几个饿时吃。我念书,晌午和晚上也能有干粮垫肚。”

    满山回眸看向罗峻熙,说得有道理,主要是罗峻熙需要干粮,还最好在家好好念书,别出门买饭,以免他们出门在外不放心。

    但问题来了,他不会蒸干粮。

    别看他以前自己过日子,那也不会。

    他倒是会烤肉,以前自己过时,野鸡野兔烤着吃。对付一顿是一顿。

    满山冲院子里问道:“六子,你会吗?”

    六子将抹布扔水盆里,一脸理所当然说,我哪会。我奶才死小半年,死后,我是走哪吃到哪。自从去了你左家,我就没离开左家饭。

    说完自己,还不忘补充下别人:

    二柱子也不要问了,他只会吃。

    而德哥,在朱爷爷没倒下前,是朱家大宝贝,更不会。

    罗峻熙一听,算了,还是他来吧。

    “嗳嗳?星哥,”六子急忙拦住:“别的,细粮,家里都舍不得吃,给咱几个特意出门带着,你别给做的比大饼子还噎人,那就糟践啦。”

    罗峻熙抱着盆躲开:“那我去隔壁问问。”

    隔壁汪大娘家这叫一个热闹。

    二柱子在帮忙给汪家劈柴。

    朱兴德在汪家大门口卖上了干蘑,这三两、那二两的,他起大早没出家门就开上张。

    而汪大娘在灶房里,一边干活,一边美滋滋地看罗峻熙那张俊脸。

    她已经问过好几遍:“你这次来,真是要去那红墙墙里考秀才?”

    问完也不用罗峻熙回答,又啧啧出声:“瞧瞧这握笔的手,揉出的饽饽都是那么的圆。”

    其实大娘之前有表示过,要不然干脆帮你们蒸出现成的得了。罗峻熙说,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还是自个学吧。他们要在府城待好些时日,还都很能吃,总不能顿顿麻烦大娘。

    说完就开始认真学,比做学问还认真,连汪大娘随手拿麻布擦擦手,罗峻熙都在心里记下,啊,这一步该擦手了,这是以防沾面吗?

    所以说,这几位大男人到府城的第一天早上,并没咋慌乱。

    日子过的还不错。

    吃上了干粮、喝上了稠粥,往后的菜还不用花钱,旁边院落的大娘要供。

    没人说、没人管的,饭菜做咸了,就再添瓢水。

    不洗脸先吃饭也没事儿,吃完再洗个痛快澡,满屋子光腚走也不用遮挡。

    吃过饭后,当朱兴德带着兄弟们离开时,六子关上大门,还刚中带柔吓唬吓唬巷子里的小孩儿。

    让轻点儿跑闹喊叫,家有考生,禁止喧哗。最好狗都不要叫。

    然后朱兴德再做好人,和这个抱抱拳,和那个致致意。

    搞得一大清早,买没买过朱兴德干蘑的左邻右坊,都知道这巷子里住进一拨新人。

    别看人家是乡下来的,但人家是为陪考,正经人家的孩子,顺便做点小买卖。

    别看人家长得不太像正经人,脸上有疤的,头发像狗啃的,五大三粗的,小眼吧唧的,但真不能以貌取人。

    听说,就这几个小伙子可实在了,一早帮老汪家孤儿寡母劈了不少柴。

    为人也讲究,卖干蘑主动给附近住户抹个零,说卖山货多点儿少点儿没啥,咱老乡自己采的,纯是挣点辛苦钱。

    倒是他们住在这里,初来乍到的,你们这些城里的大爷大娘就要跟着多费费心,哪都不知道哪啊。这府城可真大。

    大爷大妈就喜欢这样的孩子,能被人捧着哄着,最好还能让他们占点儿小便宜的。

    这不嘛,朱兴德出门第一站,就是打算去里面有一住户提到的巷子。

    府城极为热闹的一条街。

    那巷子里有那家住户的亲属。

    别小看这事儿。

    一般人要去哪条巷子里卖东西,要是有人烦了或是那欠嘴的,找到转悠的衙役就会被赶跑。

    可要是能提个人、敲个门,附近的人即便再反感那吆喝声,冲面子也不能很损的去找衙役。那往后邻里邻居的还处不处啦?最起码这个方便是有的,不会告发他们。

    朱兴德离开前,再次感谢一遍里面住户那大娘,也更感谢汪大娘,这俩老婆子关系好,才给帮忙联络的。

    朱兴德和满山他们本来心情挺好的。

    直到听府城里许多人提及“青城山人命按”,心情晦涩了一下。

    虽说听到那事儿定性为意外,心里一松,但咱听完心里也不舒服。

    等赶到那个极为热闹的巷子卖干蘑,当朱兴德听完几位“酒蒙子”大爷说完:

    “你还要卖酒啊?那可不好卖,咱府城的人只认有名号的酒。而且和你们县里镇上也不一样,咱这里卖酒的就是专门卖酒,你想倒手便宜些卖给小杂货铺子都不行,人家也不进酒啊。”

    他心情更是没了早上的兴奋劲儿。

    来这趟,主要就是为卖酒,酒要是卖出去,那不完了吗?

    而之所以先卖干蘑,会耽搁一两天。

    一是寻思卖干蘑的时候,先摸摸市场的底儿,总是不能啥也不知道就贸然进场。

    二是为,咱这不是没多少钱了吗?将那些干蘑先卖了,咱就能先挪用那个钱。这些天花用也好,卖酒时用做周转银两也罢,先卖干蘑主要是图能有现银。

    当晚,朱兴德他们卖完干蘑回家,嘴上不说,心里稍稍有些上火。能吃六个馒头的都吃四个。

    因为不止许多大爷们那么说,很不看好咱家的酒。

    就连他们去酒肆只简单的问了几句,都能感觉出好像没戏。

    而这天晚上,老家那面更是倒霉透顶。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今夜无眠(十七更,为苦竹精舍打赏+)

    怎么个倒霉透顶呢……

    白天那阵,游寒村村口忽然来了一批人。

    那些在山脚下采蘑菇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还真就注意了。

    就连左小麦领着甜水,闻声都多看了一眼。

    因为左里正带走咱村里好些有头有脸的壮汉、壮小伙们去送税粮了,走之前真就嘱咐了,说才发生杀人的事儿。

    虽然咱大伙心里都有数,那是作的才被杀。往后更应该做人做事得饶人处且饶人。

    但是也都警醒着些,毕竟死人了嘛。

    有人来回出入,有啥不对劲儿的,就赶紧招呼家里的爷们出来看看。别像个傻子似的,让人随便进村。又像个哑巴似的,连问都不问一嘴。

    总之,他不在家这几日,希望村民们连串门子的事儿都能免则免,少给他找事儿。

    有了这种嘱咐,游寒村的村民们自然比平日里更注意村口进人的情况。

    有的那好信儿的婶子大娘,遇到面生的人进村,真就会扯脖子问上一句:“你去哪个村啊?啊,你去石井村啊,那你们几个从田地边走,别往俺们村里进。”

    所以说,当这么一伙人进村时,游寒村的村民们本应也会问问的。

    但是这回,他们却没一人敢吱声。

    只因来的这伙人,全穿的是衙役的衣裳。

    这种形象,谁还能多寻思啊?谁还敢问呐。

    指定又是那王赖子死的事儿,县里又多派来人手抓哑巴来啦。

    村民们至多敢在心里吐槽:

    这么慢,早跑没影子了,想屁吃呢,还一拨拨来啥人?

    来的人越多越可倒霉了。

    听大王村的人讲,这些衙役吃住农户家,大王村家家户户要给凑口粮。

    再这么三一拨两一串的赶来,没等抓到哑巴,各村就快要一起给凑口粮了。

    而且各村里正还不敢出门得罪这些人。

    真要是让凑粮,指定会让大伙给凑。

    总是不能因为衙役办案吃点儿百姓粮食,就跑县衙去告状吧?那不是疯了嘛,里正生涯想结束吗?

    再说,各村里正不可能更不会去得罪那人,都当上里正了,就不差凑的那点儿口粮。

    所以说,甭管啥时候,倒霉的永远都是那些没招灾没惹祸的普通村民们,你说,和大伙有啥关系?唉。

    游寒村村民们见到这些衙役进村,由于以上心理,就一叹,转头继续干活。

    左小麦是前面抱着小外甥女,身后背着一筐蘑菇,赶紧低头去找猪,将猪羔子赶回家。

    白天这一大帮人进村的事情,就如一股风一般,一刮就过去了,没人当回事儿。

    游寒村的村民们,包括外村见到这伙人的村民们,哪里想得到,这伙人到了夜晚,竟然成了“鬼”。

    衙役的衣裳一脱,里面是一身黑衣。

    这些“鬼”带着能迷倒人的烟雾,在黑黝黝的夜晚,穿梭于各村之间。

    ……

    朱家。

    朱兴德的大哥朱兴昌本来都醒了,想起身给祖父接接尿。

    自从家里人重新“和好”。

    就没再分,祖父应该归谁管、不归谁管。

    祖父除了还吃德子的口粮,生活上的事儿,可以说,眼下谁有精力谁管。

    今日老三倒动一天玉米累着了,二弟手指头骨折不行,朱老大就主动说,今晚由他陪爷睡,给爷半夜接尿。

    但此时,朱兴昌感觉自己怎么也爬不起身,像浑身发软似的。

    他在晕过去之前,还搁心里寻思呢:艾玛,他这头疼病,好像又反复了。要不然咋会迷糊成这样呢。这不对劲儿啊。

    而躺在朱兴昌身边的朱老爷子,更是被那透过窗纸的迷药熏到,手本来是攥着摇铃放在炕边,吧嗒一下耷拉下去了。摇铃掉在了地上。

    更是好久没尿过炕,病都有些要大好啦,这一下子失去知觉又尿湿了褥子。

    至于朱家其他屋的情况,也基本都差不离儿。

    迷香进了屋,过了一会儿,药性上来了,炕上的人通通被迷的啥都不知道。

    朱兴德的二嫂孙氏,夜里穿着小衣睡觉,还被进屋的蒙面黑衣人给看了。

    这些人进屋后,就开始翻找。

    这朱家,哪里是没有舆图啊?

    是连带字儿的纸张都少。

    是啊,这一家子就没有爱读书的,以前有本看手相的书,还被左撇子相中给拿走了。

    这伙黑衣人自然是没找到舆图,只翻出朱家伯母装钱的袋子,这是朱家分家,大房所有的银两。

    还有朱家三位儿媳偷攒的银钱,攒的特别零碎,好些是铜板,以及兰草的那五两赔钱碎银。

    “没有,撤。”

    负责来朱家的几名黑衣人,将所有银两,还有朱家二儿媳孙氏娘家给陪送的银簪子揣好,带走急忙撤退。

    朱家房子大。

    平日里,大有大的好处,大到玉米楼子都能搭好几个,瞧上去是真阔气。

    而眼下坏就坏在,太大了。

    为了多得地,朱家的后园子恨不得算算加一起要有几亩地、小十亩地,那么大那么宽。朱家房子还把一头,有一面没有人家,全是朱家的菜地,出了这片菜地就是村里的小道。

    要是两面有邻居呢,甭管从哪面翻墙,至少还有可能会出现点儿响动。

    这可倒好,这几人等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翻进来再跑走。

    这几人还心不甘呢,跑到外面小路上,冲朱家方向啐了一口:

    “那么大房子,加起来就这么点儿银钱,还不够咱们几人去来春院玩上一回的。这只够找仨婆娘,还得是那烂的,到时咋分啊。”

    “就是,早知道抢罗家那边啦。那面就一个老婆子好对付,听说家底还殷实得很。”

    ……

    罗家。

    罗婆子自个在家。

    她今日没累着,好多活计都完事儿了,躺在炕上睡不着觉,她就爱东寻思西寻思的。

    这人啊,就是贱皮子。

    你要是白天干活多了累着了呢,啥毛病没有,躺炕上累的直哼哼,都能啥都不知道就呼呼睡着。

    可没那么多活了吧,罗婆子这还得了富贵病,今夜无眠了。

    最开始,她头半夜编筐,这不是多编一个,就能赶明拿城里卖挣点辛苦钱嘛。即便不为挣钱,家里用用也是很好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小活计,她要是不干,家里没人干。

    编着编着,她瞅眼油灯,来个抠门劲儿,心想:这也不划算啊,卖筐能挣几个铜板?灯油又是多少钱,再说也费眼睛。

    快点儿吧,熄灯,不编了。

    然后就开始翻来覆去琢磨她儿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这么躲都没躲开吗(十八更,为书城灰妈打赏+)

    罗婆子仰躺在炕上,想起罗峻熙,三琢磨两寻思的,忽然后悔起来。

    为啥后悔呢,觉得给儿子带钱带少啦。

    就那天,稀饭儿走时,她望着儿子背影,手都伸进腰间钱袋子里啦,想给儿子再多带点儿银钱,但是最终也没掏出来。

    现在没人能知道她的小心思,只她自己心里寻思,她也就展示展示心里的黑暗面吧。

    那天,她没再多掏银钱,一是想着能省就省。

    而二嘛,也是最大的原因,那就是,给儿子带那么银钱干啥呀?稀饭儿是跟着他大姐夫一起走的。

    听说朱兴德和杨满山他们会一边卖酒,一边陪稀饭儿直到考完才回来呢。

    她想着,出门在外,稀饭儿真就是万一缺啥少啥啦,稀饭是小妹夫,他两位姐夫能眼瞅着最小的犯难,那不得给掏两个?

    所以不用给多准备,将将巴巴够用就行。

    同理,而要是给稀饭儿银钱带多一些呢,她自个生的儿子自己太了解,一定会舍得给那两位姐夫花钱。

    手一松,就容易顿顿给其他人买肉吃,恨不得酒楼都敢领着进去搓一顿。

    再一个还有理由三。

    罗婆子怕给银钱多了,回头她儿子赶考完剩了银钱,却不拿回家,很容易在府城一通乱买,大包小裹的,拎着去孝顺左家两口子。

    而说句最最实在的心里话,赶明儿稀饭从府城回来,即便用那剩下的银钱是给她买点儿啥,全给她买了,不是买给左家老两口的,她都心疼。

    买那没用的干什么呀,是不是?

    不用孩子整那出假孝顺劲儿。

    只要儿子将那剩下的银钱,剩下多少,给她拿回来多少,比啥不强。

    咱家往后还要接着考,稀饭儿和小麦的娃还没生,要真是稀饭儿往后有了大造化,进城做官还要买房子。

    所以说,罗婆子当时没把钱掏出来,还有担忧给儿子多带钱,怕儿子不给她拿回来,回头乱花的缘由。

    可是她眼下,却有点儿后悔是因为:

    最近两日,有好几个人和她提过,说你那亲家为酿酒,那真是豁得出去,听说家底全砸了进去。

    青柳村里正,前两日来家收税粮,当然了,登门不是要收她家的税粮,是来感谢,当时聊起这话题也顺嘴帮她算笔帐,说你那亲家,买那么些酿酒的粮食,粗略算一下至少砸进去一百多两。

    然后她出门送客的时候,还被人问及,她借没借亲家银钱的事儿。

    她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没有,也没和我张嘴借啊。那谁知道以后会啥样呢,要真是有天和我开口,呵呵,那我怎么也要借。咱要寻思买卖已然支棱起来啦,总不能眼瞅着由于没银钱了,干一半就扔那了吧,那多可惜。俺们这亲家之间的关系,被求到头上,那指定是要帮帮忙的。”

    反正谁问到她头上,她都是这套嗑。

    总是不能像以前似的,没等管咱借钱呢,先被吓着了,连个屁都不敢放,那可不好看,多让外人看笑话。

    至于真借或是不借,大不了,到时真开口借银钱那天,她多寻思几遍左家做的那些感动她的事儿。脑子一热,别小瞧她,搞不好,她还真就借了。

    而且话说回来,不借也不行啊,秀花婶子特爱掉小脸子,你当那秀花是白玉兰那么要脸面呢,她敢不借,秀花就敢将她损成茄子皮色,还会扔了她儿子的行李卷让滚犊子。

    这是能干出来的,唉。

    扯远了。

    所以罗婆子此时就后悔啊,考虑到朱兴德和杨满山可能兜里都没钱了,左家买那么多粮食酿酒,那还能有啥银钱啊?备不住还指望卖酒现换钱呢。

    那她给儿子带的银两,去掉给先生送礼的,真就有点儿少。

    毕竟朱兴德他们如若真是那种惨兮兮指望卖一坛子酒,才能换一天在府城的吃喝,她儿子能眼瞅着吗?

    她儿子属于是傻透呛的实在娃,指定会共患难。

    稀饭儿会将那点可怜巴巴的过河钱拿出来,让大家一起先花着。

    哎呦呦,罗婆子想象那一幕就心肝脾肺肾揪在一起,心想:

    儿子呦,让你去府城是为吃饱饱赶考的,可不是和你姐夫们有吃的就一起吃,没吃的就一起喝西北风。

    罗婆子只要想象罗峻熙在喝西北风,她就一遍遍后悔。

    那天手咋就那么抠门,就将那五两银宝给出去呗,揣都揣去啦,咋就没拿出来。

    你说穷家富路了,多带是不是比少带强。

    别再因为犯愁吃饭睡觉会花钱的事,再没考好。哪多哪少。

    罗婆子越琢磨越闹心,睡不着觉,干脆去了灶房。

    干啥呢,翻出她的埋钱坛子。

    打算将没给罗峻熙带走的那五两银元宝,再重新塞回坛子里。

    罗婆子才将坛子挖出来,为省灯油,正在黑暗中摸索着,耳朵忽然一动。

    罗婆子还保持着放钱的动作,瞪着眼睛,本以为是耗子?正侧耳倾听是屋里还是屋外,然后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家那挺高的水缸后面,突然站起一人。

    哎呦我的个老天拔地的啊。

    罗婆子惊叫,她以为自己惊叫出声了,却不知,人在吓大劲儿时,嗓子眼像是堵住似的,对方哐当一棒子就削在她头上。

    罗婆子额头当即流血,软倒在装钱的坛子旁边。

    蒙面黑衣人跟着松了口气。

    黑衣人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婆子,大半夜不好好睡觉,跑灶房刨坑。

    那迷香只捅破各个睡觉的屋里,谁能想到屋里没人,人在灶房里呢。

    而他又是从灶房的窗户跳进来的,差些和罗婆子撞上。情急之下,只能躲在水缸后面。

    又实在是等不及,才站起身露面给了罗婆子一棒子。

    罗婆子被敲晕后,黑衣人才跑到罗家门口,悄悄将大门打开。放进来同伴。

    罗家可比杏林村的朱家难进多了。

    东西两面有邻居,一面邻居家是高高的砖墙,凡是砖墙,前后院墙上扎的全是高高的竹子尖儿。

    另一面邻居家倒是板杖子好跳跃,但那邻居家的狗窝就靠近板杖子。

    罗家又是高耸的双开大铁门,里面不仅用木门闩别着,还用铁链子锁着。

    黑衣人在心里吐槽:

    特娘的,真是殷实人家,反锁门用得起铁质的链子和大锁头。

    他还得去寻钥匙。

    之前多亏他瘦小,从墙上不是那么密集的竹子尖上硬翻了过来,要知道,其他同伴一个都没翻过来。

    然后他打算先用迷香,将人熏差不多了,他再从内室窗户进。

    却发现罗家内室窗沿上摆着好些仙人掌?是的,仙人掌,差些将他扎的惊叫起来,而且也不知那花盆底部是用什么做的,还挪动不了。

    这给他气的。

    没办法,总是不能去旁边磨坊吧。

    他看见罗家有仓房、有磨坊,好像还有大地窖了,但是去那些地方有什么用啊?咱是来干啥的,就只能选择从灶房进。

    这才就有了刚刚那一幕,罗婆子压根没被熏着,她人也在灶房呢。

    不得已,只能动手给削倒。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午夜惊魂(十九更,为丢丢剪剪打赏+)

    四名黑衣人在罗家翻得底朝天儿。

    罗峻熙所有的书籍都被打包了。

    就连左小麦以前在家偷着学认字,描摹罗峻熙字体的本子也被拿走了。

    还是那句话,干这行的,认字的少。

    为以防万一,四名黑衣人,干脆将所有带字的书本通通拿走。

    徐三可是嘱咐了,进入各家后,不可以再出任何纰漏。

    宁可多拿,都不要少拿。

    用麻袋装完所有带字的书。

    四名黑衣人再次分头行动。

    一人来到灶房,蹲下身,用手探探罗婆子的鼻息,心想:这婆子还挺命大。

    拖拽着罗婆子的上半身,将其拖拽到一边,好方便他将坛子里的银两通通装进袋子里。

    这名黑衣人一边装银两,一边心里兴奋地琢磨:

    呦呵,没想到这农户家里粗粗估计,罗家有五百多两白银,居然过五百两了。

    难怪一位寡母有底气敢供养读书人。

    有的还全是五两一个、十两一个的银元宝。

    一看就知,这老婆子有攒出一大串铜板和碎银、银裸子就拿去换银元宝的习惯。

    另几名黑衣人,是明明已经翻完罗家了,该装的已然装好,又各屋乱翻一通。

    试图将现场弄成,一眼望过去就知是进盗贼的场面,为求财。

    这样的话,就不会去朝其他方面琢磨。

    而且来之前,徐三哥也允许了,值钱的可以通通拿走,就当作是兄弟们的辛苦银。

    最后将罗婆子外罩衣裳里,平日贴身放的几十个铜板都给一并带走。

    罗家大门,重新关上。

    正如这几人,曾神不知鬼不觉打开过一般。

    ……

    与此同时,游寒村左家,正主这里,自然会更加认真对待。

    左家院子里,一时进来十位蒙面黑衣人。

    这十位蒙面黑衣人还庆幸呢,多亏来的人多。

    因为小失误不断发生。

    先是在进村时,本以为这个时辰连狗都睡了,应该不会遇到什么人。

    却没想到,差点儿被人撞到。

    大半夜的,有一家汉子被媳妇连抽鞋底儿赶出家门。

    黑衣人们不知道的是,这位被打出家门的汉子叫葛老抠。他又躲着他媳妇偷偷摸摸祸害粮食酿酒了。

    这不是左家都能做到的事儿,又让葛老抠活心了嘛。

    想再试试。

    有的人就是这样,性子适合搞钻研。

    一件事还没办成,总感觉到死那天,好像都有任务没完成似的,他总惦记啊。

    这惦记就会祸害粮食,葛老抠发誓,他比谁都心疼粮食,他媳妇却不信总揍他。

    然后葛老抠拍门求媳妇的时候,感觉道口那面有走路动静。

    他家住的离道口不远。

    “谁啊?”

    这里是光秃秃的小路,连棵遮挡的树都没有,几名黑衣人藏无可藏,又不敢快速离开。

    要知道,十个人的脚步声,再快速也会传出响动。

    几人正互相使眼色,打算如若葛老抠好信儿拐过弯,打算走过来看看,那他们就只有一条路,在对方过来时,迅速弄死对方。

    葛老抠真就动了,只是才走出三步,他家大门忽然开了,他媳妇在里面骂:“还问谁,整什么景,大半夜的,你和鬼对话呢,给我滚进来!”

    葛老抠瞅眼那道口:“噢噢”,就这样,他又回去了。

    大门关上,道口的几名黑衣人松了口气。

    徐三嘱咐了,最好还是不要杀人,这里再出人命,会格外引人注意。

    更何况,那是两口子吵架。

    杀了那汉子,院子里吵架的妇人可没睡,一定会出来吵吵嚷嚷问,你跑哪里去啦?再惊动到左邻右舍,那么他们今晚的计划就会泡汤。

    游寒村村民们,也会因为有人被杀而变得警惕起来。再进村就更不容易了。

    黑衣人们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却不想,在翻进左家院落时又出了点儿岔头。

    左家仅剩的那只鸡,突然一跃而起,一爪子就抓向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脸上,且它为守护左家人,最后一刻还在拼劲全力。

    那只甜水最喜欢、喜欢到一次次对鸡表白:“我不会吃掉你”的鸡,一边爪子死死地抓住对方的脸,一边鸡脖子哗哗淌血还在尽力发出“咕”。

    只是它尽力了,没发出太大的动静。

    左家唯一的老母鸡死了。

    被挠脸的黑衣人气愤之极,抢过同伴的匕首对着鸡连扎数刀,他差点儿被鸡叨瞎眼睛,呸,晦气。

    这也是黑衣人们庆幸的原因。

    多亏来的人多,俩人一伙、俩人一伙打配合,要是像其他那两家去的人少,刚才这名被抓脸的黑衣人眼睛有可能会被叨瞎不说,那鸡指定也叫出声。

    因为你想啊,忙不过来啊,又要护着自己的脸和眼睛,又要杀鸡让别乱叫,那怎么可能会忙的过来。

    这十人中领头的说:“再小心些,不是独门独户,左右两面都有人家。等会儿更要躲着点儿他家猪圈儿。”

    出发前,徐三特意嘱咐,要躲着些这家人的鸡鸭鹅狗猫等各种牲畜。

    所以这伙黑衣人选择跳进院落的位置,也要比那两伙潜入朱家和罗家的更用心。

    他们是先跳进左家东院邻居吴家,从吴婆子家那矮趴趴的茅草仓房上面,再扒到左家的仓房上面。

    左家的仓房,是左撇子的父亲还在世时盖的,别看年头长,但甭管是正屋还是仓房全是砖的,也比吴家高出一巴掌的高度。

    然后这些人再从仓房挪到两家中间用石头盖的院墙上,要不然太高啊,从仓房没法直接落地。

    也就可以看出来,为躲避猪圈家禽,这些人是刻意选择从前院跳进来的,猪圈儿在后院呢。

    却不想,左家的鸡居然从后院搬到前院,出了这么个小岔头,受伤一人,脸部伤的还挺重。

    当迷雾进屋,慢慢产生了作用,第一个先被迷倒的就是甜水。

    接着是和甜水躺在一起,手还搭在甜水身上的秀花。

    然后左撇子的呼噜声消失,白玉兰是在微皱眉头的状态下昏迷。

    至于三姐妹。

    朱兴德他们走了,三姐妹最近一直睡在一个屋里。

    三姐妹里,小稻和小豆由于怀着孕,在睡梦中由于吸入大量迷烟,脸上还慢慢浸出了汗。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夜(二十更,为卖行家的小报纸打赏+)

    其中一位黑衣人实在是没忍住,在爬上炕准备搜寻一番时,用点着的火折子,照在小麦的脸庞上。

    他稀奇地、贪婪般地望着小麦。

    虽说左家三位女儿都相貌出众,但只有小麦才最像年轻时的外婆秀花。

    又因为最近有二姐和二姐夫的神仙水养着,不像在罗家下园子种菜、下地干活,又推碾子拉磨累的一头一脸的汗却没个面油能擦擦,皮肤糙。左家小女儿的相貌是最惹人注意的。

    小麦此时昏迷在炕上,正是如花似水的年纪,白白净净披散着如墨般的长发,让见过青楼所谓美女的黑衣人,不自禁地吞咽口吐沫。

    再加上仰躺,犹如等待着谁的姿势,盖着被子。

    擦,真想干。

    这名黑衣人脸上露出渴望的表情,先用手指情不自禁地蹭蹭小麦的脸,紧接着就迫不及待的,手都已然伸进被窝要摸上了,被进屋的领头看见,一把抓住此人的手呵斥道:“别多事。”

    “可是,头儿,你看啊。”

    领头的借着火光,扫一眼炕上的三姐妹,他也咽了咽吐沫。

    没想到,不过是个农家女,模样却一个比一个招人疼。

    说实在的,这要不是徐三爷交代的活,要是别人雇他们干的,那他也会先玩玩再说。

    “不行,干正事儿要紧。咱们本来到的就晚,不能再耽搁。”

    领头人心想:倒是可以等回头忙完这一茬了,再来游寒村,用些手段得手。

    反正这几个女人,他既然瞧见了,就不会错过。

    玩完再赏给兄弟们。

    这个小插曲过后,黑衣人们开始忙正事儿。

    昏死过去的小麦和小稻小豆,并不清楚她们刚才曾与危险擦肩而过。

    这一夜过后,罗峻熙想要科举完再去卖掉的四摞书籍,消失了。

    罗峻熙特意给小麦留下买零嘴的钱,不见了。

    就连太姥姥秀花给甜水的两个铜板,本意是想让孩子拿俩铜板当新鲜玩意儿压兜,能高出村里别的小朋友一头拿去显摆,都不见了。可见翻的有多么的彻底和干净。

    就更不用说,秀花藏在包袱里的二百五十两银票了。

    银票带字、银票是钱,那必须要偷走的。

    ……

    这不过是游寒村最平常的一个清晨,炊烟袅袅起。

    打开鸡架,各家各户该起身喂鸡喂鸭煮饭了。

    新的一天,又要日复一日的为填饱肚子匆匆忙碌。

    却没想到,这天早上,格外的与众不同,只因左家平地一声雷,整个村都炸了。

    左家是小豆先醒的。

    左小豆捂着额头,迷迷糊糊坐起身,眼睛还闭着呢,就嗅嗅鼻子:

    这是什么味儿?

    小豆睁开眼睛,这么一瞧,炕柜被翻的乱七八糟,哎呦我天呐。

    小豆急忙推小稻和小麦:“大姐,小妹,快醒醒,。”

    一边使劲推大姐和小妹,小豆一边穿鞋下炕,都顾不上穿外罩和鞋啦,又扯脖子喊道:“爹啊?娘!”

    爹一声娘一声的,都不是好动静了,可左撇子和白玉兰依旧没醒,倒是小麦先醒了。

    小麦披散着头发跑出来,先和二姐一人一盆水,对着炕上的爹娘就浇了过去。

    白玉兰腾的一下坐起身,又哐当一声歪倒在炕上,她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左撇子也被这盆水浇的终于动了动,嗓子眼干到不行,说老婆子,咋的啦?

    而直到此时,其实迷烟还没散完呢,就可想而知有多大的药性。

    小豆尖利地喊:“爹啊,不好了,快起来吧,咱家招贼了。”一把推开了窗户,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

    左撇子和白玉兰这面,还没整明白咋回事呢,就感觉眼前人影在不停地晃动,勉强认出来好像是老闺女披散着头发,脚底像没根儿般,像个鬼似的拽起他们又飘了出去。

    “外婆,外婆,甜水,大姐啊。”

    小麦光脚一路跑,一路挨个门撞开,捂住鼻子,憋着气,进屋先急忙推开窗户,再奔到炕上,扯过人就往起拽。

    有几下,小麦不但没拽起人,被那迷烟熏的还没缓过劲儿,自己倒拽着外婆的衣领子一起摔倒在炕上。

    小豆接踵而来,手里端着洗脸盆,啥也不管了,什么棉被褥子啊、会不会被凉到,连着趴秀花身上的小麦也不管了,啪一声就一盆水扬了过去。

    而此时,大屋里的左撇子,已经下了炕。

    他走三步退两步,扶住饭桌子又扶住墙往外走。

    白玉兰跟在他后面,下炕时还一屁股摔到地上,这给她磕的,尾椎骨一痛,肩膀也撞到炕沿边。

    白玉兰把着尾椎骨,疼着龇牙咧嘴还不忘喃喃着,似在给自己鼓劲儿,又似在催促左撇子:“快,快去看看,娘、娘啊,还有甜水。”

    而左撇子就才走两步的功夫,旁边小屋忽然传出大闺女的哭声:“甜水,你睁睁眼,你别吓娘啊。”

    甜水吓没吓到小稻先不提,左撇子倒是腿一软,差些被门槛绊个大前趴。

    他家不过是睡一宿觉的功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谁啊?

    是特码谁干的!

    他要劈了对方,让他知晓是谁,他一定要活劈了对方。

    当左撇子抱起昏迷不醒的甜水,抱孙女的手都是哆嗦的,却在强装镇定,对大闺女说:“哭啥,孩子要紧,套上袄子随我去张瞎子那里先看孩子。”

    左撇子抱着甜水朝外跑时,又脸冲小豆和小麦的方向嘱咐,“再使劲扒拉扒拉你们外婆,掐人中,再不醒,快去西院李家喊人,抬你们外婆也去张瞎子那里。”

    而当左撇子抱着昏迷不醒的甜水,身后跟着迷迷糊糊差些被水井绊倒的大闺女时,左家屋里再次传来几声惊叫。

    秀花闭过气去了。

    秀花本就是强挺着起身。

    她动作迟缓,脑子心里却是明白的。

    她刚才爬不起来那阵就听懂了,家里进了贼人,她的小曾孙女没丢,没丢就好,但却被那贼人用的迷烟熏到不省人事。

    那不成,咱娃小,快些去看病。

    不差钱,咱家不差钱。

    秀花眼里急出了泪,不停在心里重复着,太姥姥有银钱,指定不会咱甜水有啥事儿的。

    所以这老太太,整个人虚脱一般爬起来想去拿钱,但抬眼一瞧,她那装银钱的包袱早就四散开,只剩几件衣裳。装银票的油纸布包早就不翼而飞。

    那还有啥不明白的?

    秀花一口气没喘过来就不省人事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二十一更(为冰菓一生推打赏+)

    游寒村村民们纷纷奔走相告。

    “听说了吗?撇子家出事儿啦。”

    “咋的啦?”

    “进贼了。”

    “啊?!”

    村民们全都震惊到无以复加,太平了这些年,从来没听说过谁家被偷的。

    就连那小偷小摸的,都极为少见。

    因为别看左里正近二年好像脾气温和不少,可一旦要是动起怒来,人家底气是真足啊,左家大姓的领头人,那真是能以多胜少硬给你赶出村。

    再加上村里人的生活习惯,柴火垛在外面,种地粮食秋收后也放在外面晾晒,去谁家串门,院里有鸡鸭大鹅也不关门,真要是发现谁偷东西,可以说,后果比你杀人都邪乎。

    你杀人是针对一家,偷东西这毛病,很有可能让各家都不安生,村里人谁能容你啊?不用里正出面赶人,全村人就会拎着棒子让小偷滚出去。

    所以游寒村在饿不死人的年月,是极少出现谁家丢东西的情况。

    要不是他们这地理位置很关键,还有其他几村的人来回路过,甚至敢说上一句,游寒村压根儿就没有偷儿。

    可今儿个,左家却被人迷晕偷啦。

    有村民急忙跑回家,赶紧前后院检查一番自家,看看自家丢没丢物什。

    有村里的老爷子们,站在大树下骂大街。

    平日里都是妇人们骂大街,男人们无大事不出面。

    今儿,村里好几位辈分大的老爷子,都特意出来了,气的脸都红了吼道:

    “我告诉你们,咱村绝不容那偷鸡摸狗的人家,更不会容那些使下三滥手段的。

    你说你损不损呐?偷东西不算,你还将人迷的五迷三道的都不能走直线啦。

    这多亏是醒得及时,要是再在那呛人屋子晕一会儿就没好啦,你这是变相杀人知不知道?

    别让俺们查出来是谁干的,查出来等里正回来,咱全村先绑你了你惩办一番,让你有命偷,没命花。”

    这番话一出,好些人家都跟着一起吼着骂几声。

    跟着骂,这代表咱清白,这是立场问题,说明咱不心虚。

    吴婆子也在人群里,挥舞着胳膊跟着骂了两声,但是她脸色很不好看,转身回屋煮饭时,差些被柴火烫到手。

    她心慌慌,总感觉那日给她银钱的人,好像和左家被偷的事沾着关系,要不然打听那些事儿干啥啊?

    越想越有可能,那人还威胁她,就不是正道的人能干出来的。

    艾玛,这要是让村里人知晓,她和外人曾有过接触,瞎叭叭一通,左家被偷,她老吴家还能在这个村里待了吗?孩儿他爹就会揍死她。

    而且,她是真的万万也没想到啊,那人问那些话是为偷左家。

    你说,明明那人穿得人模狗样的,谁瞧见也不会相信是为偷东西啊,她还以为那人是和朱兴德、罗峻熙甚至是和秀花那老婆子不对付呢,这才问的那些话。

    她要是知道是为偷东西,真的,她绝对不会:“……嘶!”

    灶坑的火忽然蹿了出来,吴婆子到底没躲过手被烫个大泡。

    更有许多村民三三两两凑一起,一边奔走相告左撇子家出事儿了,一边会热心地问上一句,“昨儿和今早,你们见没见过有脸生的人进村?或是咱村里谁家小子乱晃。”

    葛老抠还没睡醒呢,昨晚睡的太晚,就被他媳妇强扒拉醒问到头上:“你昨半夜,难道是真听见有人进村啦?”

    “什么?”

    葛老抠媳妇急道:“老头子啊,你快醒醒吧,我这问你话呢。就是你那句谁啊?当时,你是在问谁呢,见到人没。老头子呦,你是不知道,住在咱这趟房的左撇子家,昨夜被偷啦,艾玛,考惨啦,还是被迷药整昏死过去偷的。”

    葛老抠一下子就没了睡意,爬起来披上袄子,脸都没洗就出去。

    他家老婆子也跟在后面,还冲村里那几位帮左家询问的人,招手喊道:“你们等等,我和我老头子半夜听见点儿动静。”

    可惜的是,葛老抠除了听见有走道声,能差不离儿和媳妇商量着说出是几时听见的动静,也没看见人啊。

    他家住这趟房把头的位置,再向前有个拐弯儿。

    所以葛老抠即便形容的很细,什么好几个人的脚步声,什么在他问完是谁后,脚步又一顿,就跟那个猫被发现干坏事立马原地停脚似的,这些信息也没太大用不是。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啊。

    至少知晓是好几个人。

    而此时,要给甜水治病的张瞎子,正在左家用鼻子好顿嗅那味道,又在窗台那里撵起香灰闻了闻。

    嗅完闻完摸了摸胡须,说左撇子:“你就庆幸吧,贼人没用那特别霸道的下三滥迷香,这还算是正经迷香,甘草就能解。”

    心想:估么这香还得挺贵的呢。

    “但孩子小,你要是不放心,我再给她配点儿别的,一起熬成药汤喝掉就会啥事儿没有,别担心。”

    不过,就是他这里没有甘草,嗯,是这几样啥都没有。

    最好去杏林村找那里的赤脚郎中,人家是拿摸脉看病这事儿当正经营生在做,不像他,仨月俩月不开张,开回张还有可能是连摸脉再摸相。

    总之,要有人赶紧去趟杏林村,那里指定能凑齐这几样,比去镇上药堂路近,再说也真是用不着去镇上,他保证能看好。

    左里正的孙子,闻言急忙道:“那我快些跑着去。”

    左里正及其几位儿子都去县里送税粮,听说左撇子家出事,里正的大儿媳,赶紧让自家大儿子和小儿子跑过来支应一番。

    大儿子正在后院帮着检查猪圈儿,看丢没丢啥。

    这个小的,在屋里听见这话了,就要帮忙跑腿。

    左撇子点点头,也好,十五六岁的小子跑得快。

    眼下,小稻和甜水还都在张瞎子家呢,都不敢给孩子抱回来,怕这味儿没散开。

    而在里正的孙儿要出跑门时,左撇子这才想起来:“那啥,抓药的钱。”

    唉。

    家里哪有银钱了,连个铜板都没有。

    左撇子喊住道:“等着,我给你拿粮。”咱用粮食当银钱花。

    “不用啦,叔,俺娘给我带了,我有。”留下这么一句,里正孙儿就嗖嗖嗖跑走了。一刻也不敢耽搁。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二十二更(为刘包包打赏+)

    所以说,甜水这里,目前在张瞎子家里多喂点儿水,再从杏林村那里拿回药,熬了喝完就没啥大事了。

    而秀花这里,此时,药也已经煎完了。

    闭气是因为怒急攻心。

    白玉兰端着药汤,先问小外孙女那面咋样,听完彻底放下心,都顾不上多问张瞎子两句,就端着汤药急忙去小屋给秀花一勺勺喂药。

    “娘啊,娘?”

    秀花被灌完药悠悠转醒:“甜水?”

    “甜水没事儿,娘,咱大伙都没事儿,就你有事儿,你可别吓唬我。”

    白玉兰说着话,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刚才她娘直挺挺倒下那一瞬,她感觉心都一空。

    现在满满是后怕。

    而就在张瞎子刚走到左家大门这里时,屋里忽然爆发出娘几个的哭声。

    张瞎子听得当即一叹,靠眼前微弱的光,摸索到左撇子的胳膊拍了拍:“唉,摊上了,你就要多担点儿事啦。”

    左撇子说:“是,老哥,俺小外孙女那面就要让你多费心。对了,我岳母和我小外孙女的药方子钱是多少?”

    左撇子还没说完,张瞎子就摆手道:“你眼下说这个干啥,快进屋先看看那娘几个吧。”

    屋里。

    白玉兰眼角还挂着泪,就震惊地望着秀花,听秀花嚎哭着说道:

    “二百五十两银钱啊,那是我用二十年存下的所有家当。

    里面有我给人干活,被雇主训的像三孙子似的一点点挣的。

    更有我和那两个后到的老头子,过日子留心眼一点点攒的。”

    是真的一点点攒下。

    秀花从来没有这么哭过,此时却哭得像生无可恋般,语无伦次,诉说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心酸:

    “那俩老头子,都曾给我买过带花纹镂空的簪子。

    可好看了。

    那手艺钱都比那簪子贵。

    像是最后的那个,十年八年下来,更是给我买过多少回。

    其实每回我收到那种簪子,心里都是非常稀罕的。

    可我嘴上却说着不乐意,不喜欢。

    就稀罕那纯银的,沉实的,不喜那花里胡哨的。

    我是真不喜欢吗?丫啊,娘是惦记着,只有那样实实惠惠的银簪银镯,剪了往后当银钱才最实惠,你知不知道?

    我还干过好些,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恶心事儿。

    我拿那簪子镯子借用给别人挣钱。

    过年过节或是秋收相看人家,那庄子里妇人都知道能朝我借到首饰,只要给铜板。

    我和第二个老头子过日子,我还和人家谎报家里的家用,家里买盐花八十文,我愣说一百。恨不得母鸡下仨蛋,我说就下俩。回头省下的那一个鸡蛋换了铜板,我就单放起来。

    和最后那老头子过日子,我还给四处牵线卖牛头。

    谁家有个大事需要牛头这种不好找物什,我背地里在中间挣差价,我等于是挣自己家的。我都嫁给人家了,却在干这种事儿。

    人家五两银钱买的,我愣说三两。

    我还赶牛时,给人牛奶倒动出去卖了不少。

    提前去和那做点心的说好,你买别人家的有成本,我家见钱就卖,只是一点,你要有人等在那里,还不要可着一头牛挤奶。你每头都挤点,然后给我串大钱就走吧。”

    秀花哭得很伤心,她监守自盗啊她,继续说道:

    “整得那老头子,一直以为家里牛群产奶,自来就是产那些呢,哪里想到是我干的。

    后来东窗事发,不是牛奶事发,是我借簪子镯子耳坠子又不生孩子偷摸喝药,那老头子发好大的火气。

    丫啊,你是不是一直认为,娘这脾气好像不会哄人?

    你错了。

    事发后,我伏低做小一年半呐。给他洗脚喂饭各种好听话都快要把我肚里说没词了,呜呜,我图的是啥?是舍不得他个老头子非要和人家继续过日子吗?

    不是,是我寻思一年五两八两的,当玩似的就能榨出来,跟他继续过,我还能多榨几年。我要是出去给人做婆子,都不如在他那里继续干。我得给他哄好。

    丫啊,你明白不?

    你的这个娘,就这么寻寻摸摸的,逮空就藏钱,四处掖钱,最后我划拉划拉该卖的卖,老早就像做贼一样弄这么一张银票,等到那老头子死了,我还怕人家儿子们发现这笔钱,我是缝裤裆里日夜睡不好觉带来的。

    那钱等于是我二十年来,用尽所有小心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点点攒下来的。

    啊啊啊,我的钱!”

    “娘?”白玉兰听完,都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小豆和小麦也听懵了。

    原来外婆丢了那么老多银钱。

    也更吃惊于,外婆这些年在外面过的日子。

    这是她们第一次听外婆讲起这些。

    那面,白玉兰搂着秀花让平静些:“娘,我懂,我懂,你别再给自己气过去。”

    秀花靠在女儿的肩膀上哭得极为可怜道:

    “你不懂,那银钱我本是想要给你买个玉兰簪子,买个上面玉兰的花样是镂空的、有花纹的,要好看的。又要簪子底座的银子是实心的。我就是靠着这个念头,才支撑我在外面脑袋削个尖儿的攒钱。”

    白玉兰把着秀花的肩膀,哭着问道:“你给我买那个干啥啊?我啥时候说过要簪子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的。”

    “娘感觉对不住你,你嫁人时,啥都没有。”

    “娘!”白玉兰重新将秀花一把搂进怀里。

    一个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我不要,我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想法。

    一个说,你要也没有啦,我都不想活了,我的银钱没了,再也给你买不了簪子,买不了水稻田,交不起给女婿买盖房地的五十两。

    娘俩当即哭成了泪人。

    小豆和小麦也在旁边哭得不能自已,干脆一边一个,一个扑到外婆的后背上,一个扑到白玉兰的后背上一起抱着哭。

    门外的左撇子,始终蹲在那里。

    他听见了岳母说的话,全听见了。

    挺大个男人,眼睛跟着哭得通红,没想到岳母是这样的岳母。

    而就在这时,帮忙跑腿的里正孙儿回来了,进院就喊道:“叔,不好啦,你亲家,朱家一家也被偷啦。全被撂倒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二十三更(为QueenaW猫猫打赏+)

    “啥?!”

    屋里的哭声一顿。

    左撇子急步出了家门。

    向里正的孙儿打听才知晓。

    这孩子能这么快回来,是去的路上遇见杏林村宋老头的儿子,人家正打算来左家报信儿。

    说朱家昨夜被偷了,除粮食没人动,剩下银钱什么的全都没了,朱家眼下整个乱套啦,想问左家能不能联系到朱兴德。

    还告诉说,朱家伯母哭的晕厥过去好几回,杏林村郎中正在那里忙乎呢。

    “朱老爷子呢,有没有说朱老爷子怎么样。”

    左里正的孙儿挠挠脑袋说:“没听说,应是还可以吧。然后我俩一商量,那人也听说了咱这头的事儿,掉头就跑,要去给甜水取药,说小孩子耽误不得,那几样药他全见到了,那里的郎中确实有药,老朱家人喝的就是。”

    当小稻在听说老朱家也被偷了后,再也坚持不住,在张瞎子家炕上就见血了。

    这段日子,小稻担心朱兴德,昨夜再吸了那么多迷药,今早这又被甜水吓,又被朱家的事刺激的,有要滑胎的迹象。

    多亏她为照顾甜水,本就在张瞎子家。

    张瞎子急忙翻出一套带着灰尘的针,也不知道干净埋汰就给小稻扎。张瞎子媳妇又懂点儿妇人的事儿,没等老伴嘱咐,她就已然急火火找好保胎会用到的几样草药。

    小豆听说大姐差些落胎后,拎着一个大竹筒,装着满满的神仙水跑到了张家。

    进屋后,小豆不由分说就给大姐灌水,愣是一气儿灌进去半竹筒。又给甜水灌了几口。

    然后自己就着那水筒咕咚咕咚全干了。

    小豆没敢和家里人说,她刚才抱着外婆哭那阵,有那么几下肚子也疼了。

    但小豆也不敢太马虎,对左撇子说:“爹,你回去吧,家里一堆事儿,我就不跟着了。今儿我指定是啥也干不了啦,就在张家这里,守着大姐和甜水。”

    能干的小豆,头一回“偷懒”,为孩子,她也不能逞强。

    左撇子确实要回去,岳母病了,他媳妇别看哭起来像好人一个,其实给岳母熬药那阵他就看出来,媳妇那尾椎骨可能是摔的不轻。是强咬牙挺着在照顾岳母。

    家里饭得做,这全躺下了,岳母、大闺女、外孙女哪个吃药不得吃口饭,让肚里有点儿食。

    小麦倒是能做。

    就剩他老闺女看起来像好人一个。

    可家里三十头猪羔子还没喂,他也没去报官呢。

    左撇子心想:他当然要去报官了,岳母哭成泪人那阵,他就在屋外攥拳,在外面咬牙发誓。

    咱家就算卖房子卖地,也一定要将偷盗之人抓住。

    下大狱前,豁出去给人送礼,他都要冲上前非得亲手给那几个大嘴巴子。

    更何况,朱家也出事了。

    朱家那头,朱家?

    等等。

    就在左撇子走到家门口,还在惊愕咀嚼着:左家、朱家,怎么专挑他们家人动手,难道是他们两家谁牵累了谁?

    都没咂摸出滋味儿呢,一辆板车,外加一群人闹哄哄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撇子,不好啦,你快去看看。青柳村来人啦,你亲家母,就是那位文曲星他娘,被人削的不省人事,就在那板车上躺着呢。啥也不知道了都。”

    还有人对左撇子边招手边说:

    “艾玛,头上那么老多血,衣领子都被血浸透了。扒一扒眼睛,没啥大反应。”

    更有许多人跟着犯愁道:“咋整啊,撇子,你那亲家母指定是伤的不轻。你想啊,青柳村里正的爹,那么大岁数都来啦,那说明村里郎中给看过,让赶紧送镇上去。听说,这些人不敢耽误,推着你那亲家母一刻不歇朝这里跑。”

    左撇子连罗婆子面儿还没见到,就已然知晓个七七八八。

    而罗婆子能被及时发现,要感谢和她同村的水生,是朱兴德的一个小兄弟。

    就是以前罗婆子还去他家打听过,朱家收没收完粮,那个被问话的小子。

    水生今儿起的特别特别早,想要去镇上蹲一蹲有没有零工的活计,挣点儿铜板。

    而咱这十里八村离镇上不近,不早点儿起,到镇上就晌午了,再去掉回来的时间,那一天下来还能挣什么钱。

    所以水生等于是天没亮就路过罗家门口,这不是通过朱兴德认识上罗峻熙了嘛,就习惯性瞟一眼罗家大门,为确认,又上前特意瞟一眼,发现罗家大门敞开条缝隙。从缝隙朝里面往,恍惚感觉屋里没灯亮,很黑。

    青柳村村民都了解罗婆子。

    罗家不同于其他庄户,家里没有男人,经常用大铁链子大铁锁很早就关门。

    水生当时没当回事儿,只疑惑一下就了走过去。

    但随着这一路,不知怎的就又回忆起那条缝隙,啥事儿就怕琢磨,越寻思越不对劲儿。

    屋里黑着,罗婶儿要是睡觉,一定会锁大门,不会敞着。

    罗婶儿要是起来了,出了门,那也会锁啊。还是那句话,罗家人口太少、又常年没有男人在家,不同于村里其他庄户家庭。别人家,出去一个两个人,屋里还能剩好几个。

    水生想了想有点不安,冲德哥理应回去看看,今儿耽搁挣钱就耽搁吧,他调头就往回走。

    “罗婶儿,罗婶儿?”

    就这样,水生一路叫着罗婆子,一路进院落推开门,当即心里一咯噔,满屋被翻乱七八糟,而罗婆子由于失血过多早就人事不省了。

    之后,水生背着罗婆子,又跑到里正家,借板车外带叫帮忙人手。

    里正去送税粮了,里正的爹立马披衣裳就帮着张罗,一把年纪拎着青柳村会瞧病的赤脚大夫,一路健步如飞。甭管好孬先给对付看一眼,血能止住也行。又帮忙锁罗家大门,保护现场,保护罗家院落粮食别再被谁顺手牵羊,紧接着跑的呼哧带喘,要跟车一起送罗婆子去镇上。

    大伙早饭全没吃,着急要给罗婆子送镇上救治,就有了眼下这一幕,途径游寒村得喊一嗓子啊:“左撇子家的小闺女呢,她婆婆被人打啦,家里全被偷了。”

    啥?

    两面的村里人对话,左撇子家被偷了。

    不不不,还有朱家也被偷啦。

    左小麦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跑来,看见板车上罗母时,心都一抽:“婆婆?!”

    小麦至少还能有情绪上的波动,或着急、或愤怒、或心疼。

    左撇子却只剩一个念头,借钱。

    他没空去理会心里的感受,总是不能让青柳村的村民帮忙将罗婆子送到镇上医馆救治,还要给垫钱。

    他还没倒下,就是借,也应是他出面借,给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罗亲家母掏救命钱。

    而且,还要让小麦去陪着,小麦当儿媳的此时不管婆婆,谁管。

    老闺女兜里哪里有钱,仅有的碎银也被偷走,他这个当爹的,总要给闺女拿一些。

第一百八十章 二十四更(为叁生缘猫猫打赏+)

    白玉兰和他男人思想同步。

    想着先借钱。

    这或许就是生活的残酷吧。

    平日里没有大事时,大家的日子看起来过的都不孬。好像吃的差不多,穿的也差不多。

    可一旦有急事,你家里行是不行,那一下子就能验出来。

    就看你慌不慌吧。

    那殷实的人家,要是遇到罗婆子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是关心出事的人,你咋样啊?别怕。到了镇上,郎中说咋治,咱就咋治。反正人家那都是情感上的交流,让出事的人躺在板上听了这话,那都心暖。双方都是温情脉脉。

    你再看这没钱的。

    白玉兰和左撇子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一反应是心里一咯噔,先犯愁钱,要筹钱。

    还跑去看什么罗婆子?说那两句暖心话、宽慰话,跑到近前亲眼看见那伤势又有什么用,她会治啊?

    好似看上去没有情意。

    但实际上,又是最有情意的表现。

    因为这全都比不过,你等我豁出去脸面,将脸面放地上踩,给你借钱去。这才是最实惠的。

    白玉兰扶着腰站在院墙边,没有跑出去看罗婆子,正和西院李老太太说:“李婶儿,你看你那里,能串出多少银钱,先借我倒到短。”

    说完,脸都是通红通红的。

    白玉兰是个要强的人。去年左撇子腿摔伤那阵,花没了手里的所有存项,那阵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她都没想过管人借钱,宁可惦记卖家里的田地。

    就感觉借钱张不开嘴。

    但眼下的情况实在是不得已,都不给缓口气的时间,家里钱全被偷走,两个亲家那里等于是亲属钱也被偷了。这还等着要用钱救命。

    李老太太隔着院墙,想了想问道:“那你想借多少啊?我这里可没有多少。”

    没等白玉兰回话,又说:“艾玛,你说你家这日子往后可咋整,多亏为酿酒,先前买不少粮食存上,要不然你说,你这借了,往后拿啥还?多亏有粮食。”

    白玉兰还有啥不明白的?

    李婶儿看咱家被偷的连个铜板都没剩下,怕咱家赶明还不上。在要一句准话儿,如若过个一月半月的,真就没有还账,让咱别拿手里没钱说事儿,那手里不是攥着酿酒的粮食吗,可以用粮抵账。只有应了,才敢借。

    白玉兰也痛快,咱又没想赖账,这辈子都干不出欠别人家银钱不提不念的事儿,急忙应道:

    “李婶儿,你看你那里有多少,就先借我多少。

    出门看病,花钱如流水,我得给我家小麦多带一些应急。

    回头等我家女婿们回来的,他们回来要是没挣到钱,我立马秤粮抵你银钱,你放心,用不上一个月。”

    话都说到这份上啦,可李老太太隔着院墙仍旧又叹了口气。

    她倒不是不想借。否则她不会一听白玉兰喊她说借钱,她将家里钱袋子带在身上。

    只是小心眼儿。

    一把年纪的老太太,一辈子没接触过什么大钱,和谁动钱,她都觉得应该再多想想。

    此时,李老太太的手伸进腰间摸摸钱袋子,又空手拿出来。再摸,再空手拿出来。

    给白玉兰急的啊,心想:你到底借是不借,真不借,给句痛快话,她得赶紧再和别人张口,她那亲家母躺在车板子上等着呐。

    又强自按捺下烦躁。

    这时候,就哪怕是给咱脸子看的,只要能借钱那都不孬。

    李家并不富裕,借多就等于要拿空人家家底,可不就得多寻思寻思,换咱家没被偷之前,谁要是上门管她借光家底,她也要多寻思一会儿不是。

    而就在这时,两道阔亮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莽子媳妇,白玉兰要叫对方一声四妹,来了。

    由于莽子家和左撇子家田地都挨着,家底和左家差不多,当然了,是指左家没猎猪没卖酒前。这么些年,白玉兰和莽子媳妇都属于很有话谈的老姐妹。三个闺女都知晓,自家娘和四婶关系好。

    还有一位石九嫂子。

    以前,白玉兰和石九嫂子关系就可以,因为九嫂那人性情好,眼下更是因着收糙粮和收干蘑走得近。

    这俩人进院就说:

    “你家小麦走没走呐?艾玛,瞅给我俩跑的紧忙乎。要是没走,快点儿,将这银钱给孩子带着。”

    说着话,打开布包,石九嫂子拿了二十两。

    白玉兰傻眼,要不是人家主动把钱拿出来,咱都不知道石九嫂子能给几个儿子娶完媳妇,手里还能剩这么多。平日里真是看不出。就可见这人多会过日子吧。

    莽子媳妇是拿了十五两。

    莽子媳妇还推推白玉兰:“瞪眼瞅我俩干啥?快拿着钱找小麦去。你再耽搁一会儿,孩子就走没影啦,到时候去城里看病要真花没钱了,你让孩子俩眼一摸黑咋整啊?是让孩子回来取钱,还是你再给送一趟。快别折腾了,赶紧的,趁着没走远。快些多送些急用钱要紧。”

    “九嫂,妹子,我……”白玉兰接过这俩人的银钱,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她这面还和李婶抹不开脸开口借呢。

    而这俩人,没等她开口,就给主动送来钱。

    这情,她一辈子都会记着。

    石九嫂子催促,哭啥嘛,“快些去是正经。”

    说完还一边撸起衣袖,一边头也没回,挥了下手对白玉兰道:“你该干啥就干啥去,送完银钱去看看你大闺女和外孙女。家里这头放心,俺俩一个做饭,一个煮猪食。指定能给你家照顾的明明白白。”

    石九嫂子挥那一下手的背影,怎么瞧怎么带着一身豁达。

    可实际上,她为借这二十两,在出门前才和她老头子大吵一架。

    她老头子说,你疯啦?要将家里那点儿银钱都借喽?

    她说:“连我个老娘们都懂得你们同是姓左,这时候没出五服的亲属间不伸伸手,你能指望谁伸手?你这人,咋那么拿钱叫爹呢,谁还能不还你是怎的。”

    然后她老头子就一顿瞎掰扯,彻底将她惹火。

    非说那大德子在外面卖酒可能是得罪谁啦。

    要不然咋可能是左家、朱家、罗家一起遭殃,还是人祸。

    一顿分析。

    说人家就是不想让朱兴德卖成酒,那酒口感太好,容易挡住别人卖酒的道,这才趁着朱兴德不在家,一面让他在城里没法好好卖,一面派人再让他后院起火,给个教训吃。

    所以你借银钱,别指望朱兴德回来就能还给你,那都不一定造多惨呢。借了这钱,左撇子家十天半月也给不起。

    这给石九嫂子气的,埋汰她老头子道:

    “你不当县太爷去断案,都白瞎你这人啦。你咋这么能瞎吧吧呢,那县太爷眼下都不敢说是这么一回事,你坐在家里编筐就给分析出来啦?真能啊你。

    再着,真就是那么回事儿啦,我更要借。

    这说明那酒好,撇子家只要能挺过这次七灾八难,往后那酒指定会卖的更好。

    我告诉你,本来我还寻思只借十五两,留五两过河钱,这回我全借了,你管不着我。”

    她咋那么看不上她老头子小心眼那出呢。

    她又不是白给左家钱,就是救救急。

    退一万步讲,仨月半载的如若真就还不上了,朱兴德回来也没还账,那就还不上呗。

    等撇子两口子缓缓的,三十头猪羔子喂出来卖啦,那不就有钱啦?非得让人家用一俩月钱就着急给过来,你那钱放家里着急想下崽是怎的?既然不能下崽,又不会瞎了这份银钱,就帮帮忙呗。

    人啊,一生三穷三富过到老,谁还没有个着急的时候。

    咱帮帮人家,往后咱家有难处的时候,人家也能帮帮咱。动物都知晓要互相拉拔呢,对不对。

    石九嫂子一边还生着这份闷气,一边卖力的搅动猪食,累的一头一脸的汗,拎着猪食桶帮左家喂猪:“喽喽喽……”

    莽子媳妇是端着饭碗给秀花送饭,又急忙跑去张瞎子家给小稻、小豆和甜水送口热乎饭。

    却不想,到了才知道,这几人在张家吃完啦。

    张瞎子媳妇那是一点儿没抠,平日里自家都吃糙粮多、细粮少的饼子,看甜水和小稻她们在这里,却一咬牙做的两和面大饼子,细面放得多。

    这不是寻思着,别看左家眼下被偷,但人家最近那日子过的可比自家强百套,要是饭菜不好,怕甜水再吃不惯。

    而更人心暖的一幕,发生在村头。

    左家八爷爷,家里穷,朱兴德还去他家收过糙粮。

    老爷子没等左撇子开口,就赶紧让孩子回去取钱,递给左撇子五两碎银。

    左撇子的父亲在左姓里排老四,所以左里正是五叔。而族里的左老大已经死了,眼下辈分最高的是左二伯。

    左二伯一看,当即发话:“左家的!”

    在,各家都在。

    别忘了,俺们可是大姓。

    一家都不用拿出十两八两,一家只要拿三两五两就能成全左撇子五十两到一百两,只要你能用那么多。

    左里正的儿媳妇们是当即松了口气。

    咋回事儿呢。

    最开始左撇子找到她们,和她们小声开口借来着,估么是想着,借他们一家的钱就够用呗。就不用和别人开口了。

    可她们没有那么多,公爹没在家,去送税粮了,全锁着呢。

    左里正的大儿媳,正不好意思的对左撇子说:“你等着,俺们仨人将私房钱凑凑”时,被左二伯听见了,就有了这一幕。

    一家掏个五十两、百八十两的,那指定是有难度。

    但左姓一家掏个三两二两的,那就跟玩似的。

    哎呦,其他姓氏的眼巴巴瞅着,真羡慕,这就是人多的好处。

    白玉兰拿着九嫂子和莽子媳妇的银钱赶来时,急忙让记账的打住,行啦,够啦。

    “账本俺家收好,欠大伙的回头倒出钱挨家给,没掏的就真不用掏了,够了。”白玉兰说完,递上那三十五两。

    左撇子又拿出大伙借的十五两,连同这三十五两一起给了小麦。

    青柳村里正的爹,知道左家是现借的,还说呢:

    “其实我兜里带银两啦,稀饭儿去赶考,俺们村里人怎么也要让他娘好好的,回头才能对娃有个交代。

    那行,那既然你们掏钱,俺们村就出人。

    放心,镇上不行就立马雇车去县里。我带去的小子多,回头郎中那面看完是怎么交代的,会派人回村给你们送口信儿。

    稀饭儿媳妇这里,你们也放心,不可能留她一人照顾她婆母,俺们村会有人陪她在那里搭把手。”

    没有空说客套话,左撇子只能一脸焦急,不停对青柳村的人抱拳感谢:“麻烦诸位啦。”

    白玉兰这面也将换洗衣裳,一个装有神仙水的竹筒,以及银钱一气儿交给小麦。让拿好,别丢了,又打眼色,那水喂喂你婆婆试试。

    至此,罗婆子被送往镇上医馆救治,整个过程她就没清醒过。

    而在小麦和罗婆子离开不久,村里来了一伙人,还推着车,那车上装着两麻袋东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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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带金手指介绍:
左家无子,只生仨闺女。
惹得十里八村笑话:“看着吧,将来连扛事儿的都没有,让早些年不过继,该!”
村里人却不知,左家三位女婿那是有金手指的。
大女婿重生归来,别说扛事儿啦,能背着老丈人爬山溜达玩。
二女婿出意外,醒来得一带小池子的空间,喝了那水,好像能变白。就是不知猎户变白能干啥。
小女婿考完童生考秀才,每每考中,就会吸引一大型猛兽。吓的他能跑出残影来。
要说金手指都在女婿们身上,将来变心可咋整。
左家女儿们:不怕,他们不会用,离了我们就是一个死字。
多年后,左老汉感叹:啥叫金手指?其实就是牢牢抱成团。能抱团,好好过日子,你也有。
感谢封面制作者:车厘子929和清和亦然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带金手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