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我全家都带金手指TXT下载我全家都带金手指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全文阅读

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txt下载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王村。

    王赖子家。

    现场血呼啦的,都来不及从县里调仵作,是在镇上找的人顶雨来了。

    炕上、地上满是血迹。

    王赖子一副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状态,被官差从炕上挪到灶房,和他媳妇并肩摆放在一起。两人的尸体需要带回县衙。

    王家族人有吓傻的,浑身直打嗦嗦,一句囫囵话说不出来。

    有吓病的族老,就是族老来看王赖子最先发现的。

    只来得及嘱咐将王赖子家俩孩子带回来,就翻白眼当场晕死过去。

    王赖子媳妇娘家也来人了。

    一会儿哭死去的女儿,一会儿朝王家要说法。埋怨王赖子四处得罪人,才有的今天,赔他们女儿。

    当听说八九不离十是哑巴干的,因为全村只有他找不到人影,哑巴和王赖子还有仇,王赖子媳妇的娘家人又哭喊着,拽着哑巴娘好顿撕打。

    哑巴娘和哑巴媳妇麻木地望着这一切,任由别人打啊骂啊揪头发。

    村里人不敢帮她俩说话。

    这时候谁敢沾杀人的事啊?

    还是有一位官差看不下去眼,再打下去,别再没等出村又要出两条人命,这才喝令停手。

    大王村这面继续验着。

    其实已经很清晰了,用菜刀杀的人,以剁脖子的方式。

    门口摆放的圆木棍曾击打过王赖子媳妇头部,屋里留的泥鞋印和逃亡的哑巴脚大小基本吻合。特意去哑巴家翻找哑巴的旧草鞋对比。

    只是哑巴人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官差们沿路寻找过。

    但由于这些天一直下雨,昨夜和今早也有雨,路上并没留下什么痕迹。

    都无法探查出,哑巴到底朝哪个方向跑了。

    官差审问哑巴娘呢,那老太太昏昏沉沉,一看就病的挺重。问急了还吐口血。

    问哑巴媳妇呢,哑巴媳妇像得了癔症似的,只来来回回说:“是我害了他,我是搅家精,他是好人。抓我吧,是我该死。”

    感觉再逼问下去,这个很容易当着众人面前跳个井。

    这咋整啊。

    那就只能追问一下王赖子和哑巴结仇的起因。

    涉案的全部带走。

    总共有九个人戴上了手镣。

    哑巴娘、哑巴媳妇在其中。

    当初帮朱兴德望风观察的狗剩子,也在队伍中。

    从大王村一直到游寒村,九个人戴着手镣,一路途径多个村庄。

    每到一个村庄,官差就敲锣喊话。

    一是为叫里正,让里正必须组织全体村民出来观看。

    看看,这就是刁民们没事聚众斗殴的结局。

    以后还打不打架了?让大家引以为戒。

    二是为询问,有没有人见过哑巴其人,有见过的,速速报上来。要是知情不报,过后查到,视为同犯。

    左里正站在游寒村村民的最前面,和官差们表面嗯啊的应着,心里嘀咕着:

    净扯淡,即便有人知情不报,你过后能怎么查到?

    真有人看见哑巴了,就死不承认,你能把大伙咋的。

    秀花也在人群里撇撇嘴,内心吐槽:还视为同犯,你吓唬谁呢。我们庄户人家虽然没太大见识,但我们真不是吓大的。

    “谁是哑巴啊,长什么模样,你大姐夫能不能认识他?”

    别看秀花刚才吐槽的欢,可也有点担心。

    咱家德子出了名的谁都认识。

    今日,大德子还出门买坛子去了,别再和逃亡的哑巴遇到,放屁赶裆是有可能的。要是真认识,那不得停下脚说两句话?

    还是别遇见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罗峻熙和左小麦面面相觑:“……”

    他们小两口的心,此时有点乱七八糟的,王赖子这就死了?

    那日,王赖子两口子和人打架像抢豆吃似的,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今儿就成了冰凉的尸体。

    还有狗剩子。

    小麦有点儿紧张。

    本来挺相信狗剩子的,可此一时彼一时。

    那阵只让狗剩子咬死说,无意间看到王赖子和多家妇人发生关系。

    眼下却不一样了,这和两条人命牵扯上。狗剩子年纪小,会不会到县衙扛不住毒打,将大姐夫派他跟踪王赖子的事情说出来。

    小麦担心的,情不自禁要上前一步,被罗峻熙不着痕迹地拽住了手。

    然后罗峻熙和六子对视一眼,双双上前几步,挡在小麦的前面,和队伍里的狗剩子对视。

    试图用眼神暗示狗剩子。

    狗剩子戴着手镣,一路走过来一直没抬头,直到官差和左里正在打听哑巴逃到寒山上的可能性,正交流得欢实。

    他才趁人不注意,悄悄抬头扫眼六子,认出了罗峻熙,又扫眼罗峻熙,微微摇了摇头。

    狗剩子心想:没想到王赖子死了,涉及两条命,他更不会瞎说了。咬死说好信儿王赖子和哪些妇人苟且,甭管到哪,至多说他多舌嘴欠,挨些板子挺过来也就无事了。

    但要是说有人派他很早就跟踪王赖子,搞不好都会怀疑是他、和派他的人合谋杀的。

    他当然不会出卖德哥,这辈子都不会。

    别看他年纪小,可也懂,这是做男人最起码,应了就不能出卖。

    更何况,这也是为自己。这么办,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狗剩子只轻飘飘的瞟六子他们一眼,就重新低下头。

    装作老实巴交的在听左里正和官差们掰扯:

    “不可能藏在寒山上,半山腰那几家你们也查看了,那几家猎户要是没见到就不存在朝上爬。这山陡啊,野兽更是不计其数,多少人上去就下不来。要我说,很有可能连夜去了镇里,镇上最起码有吃有喝,山上有啥啊?他去给野兽送吃的吗。再着,昨夜还下大雨,天黑沉沉的,他朝山顶上爬会一个不注意就从峭壁上掉下来。”

    左里正:你们可千万别派人搜山,我家偷种的那一大片玉米,老大一片了,苞米杆子还没收拾利索。一旦搜山,就会发现有人偷种。

    而站在观看人群里的小稻,心里正在合计着:

    她男人可是偷过王赖子家钱,这么多天过去了,应是查不出来脚印了。

    一定是这样的,查不出来。

    还有小妹和小妹夫。

    她一会儿赶紧再抽空嘱咐嘱咐这俩,死活不能露出他们曾去过大王村。

    想到这,小稻挤上前,一把攥住小妹的手。

    心想,等会儿要再再嘱咐一遍小妹。

    最近任何打人眼的事儿都不能干,连个鸡蛋也不要白捡,喂自家鸡和猪都要小心些,不准和鸡鸭鹅狗猫说话。

    大王村打架那日,鸡飞狗跳过,官差一定问过当日发生了什么,那咱家就要藏着些。

    小稻心里有了章程,面上看起来就自然多了,像是才想起来要回答外婆的话,扭头道:“外婆,甜水她爹不认识哑巴。他怎么可能谁都认识。反正我没听他提起过。”

    秀花自然相信。

    毕竟她家德子那张嘴,嘚嘚嘚个不停,甜水就随了她爹,一张小嘴从早到晚叭叭叭,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哑巴熟识。也没话聊不是?

    而围观的村民们,望着官差们和那九人的背影,以及王赖子和王赖子媳妇被抬着的尸体,此时大多数人想的是:

    作吧,王赖子终于作到头了,让人杀了吧。

    还是两口子被杀。剩俩孩子往后可如何是好。

    要不说呢,做人善良点,别逞凶斗狠,别欺男霸女的,瞎嘚瑟啥呀,早晚会碰上碴子。

    毕竟,你就算再牛逼也只有一条命,你个肉身扛不过菜刀的砍杀,看看,真就让人干了吧。

    而且,村民们咋觉得这么没有天理呢。

    王赖子死,谁杀的去绑谁,是不是该是这么个道理?

    怎么变成自家媳妇被王赖子玷污,只打过架也要被绑走呢。

    怎么看怎么像是,把人家媳妇祸害了,眼下王赖子死了,抓不到哑巴,还要把杀人的罪名安到这几人身上。

    这一日,各村都无心干活。

    朱家大房三兄弟去周家庄谈兰草和离的事儿,也愣是没起太大波澜。

    三兄弟进屋就说:你周家给写和离书。

    周福安虽然很不想和离,他舍不得兰草,但是被他娘和亲属们念叨着:快快,快写,一想起王赖子就闹心,以免接着和她过日子心里也膈应。

    周福安只能抱着头,唉声叹气一下就将手印按了。

    朱家三兄弟还是抓着这句话的错处,才好意思大声嚷嚷起来。

    要不然这个村太寂静了,周家也太安静。他们扯脖子喊会略显突兀。

    朱家三兄弟赶紧逮住这个机会质问,你说谁膈应人呢,你再说一句我妹子和王赖子有染的?俺们撕了你周家人的嘴。

    吓的周福安的老娘急忙摆手说:“你听错了,没和王赖子。是我胡说的,我这张破嘴,”周福安的老娘说到这,还故意轻轻扇一下自己脸,然后才继续道:“和谁都没关系,就是过不下去了。”

    朱家三兄弟:“……”

    不管,要按计划行事。

    朱老三拿出事先预备好的擀面杖和盆,走到大门口扯脖子开骂。

    骂的左邻右舍、路上的村民,确实有驻足听了几耳朵。

    朱老三骂,他朱家姑娘和离了,是周福安窝囊,和这种男人过不下去,周家老娘不慈,祸害儿媳妇。

    他朱家姑娘宁可去嫁那种穷的叮当乱响、但有碗稀粥舍得给他们妹子喝大半碗粥的顶天立地二手男,也不和这种八个屁蹦不出一个响,媳妇想吃点儿啥,还要先去问问娘的窝囊货过日子。

    知道了,知道了。

    周家庄的村民们听到后来,竟然感觉提不起新鲜劲儿。

    一方面是周母那人确实不咋招,周家的几个儿子全都拿娘当宝,当媳妇和孩子是草。又不是相处一天两天,他们早就有所耳闻。

    另一面提不起太大兴趣讨论,是因为你和离的事,甭管多管热闹,你也赶不上大王村杀人的热度啊。

    都在忙着唏嘘讨论那件事儿呢。

    毕竟那叫带走九个人,去掉哑巴娘、哑巴媳妇还有发现偷人的狗剩子,剩下被抓走的六人涉及到两个村,涉及到媳妇们全是被王赖子污糟过。

    朱老三在大门口骂了一会儿,后来都没有人听他骂了,他只能重新返回周家呵道:“我妹子当初陪嫁的粮食,拿来。”

    周母给拿了。

    “我妹子衣裳。”

    “都在那柜里呢。”

    朱老三没和大哥二哥提前商量,又要求道:“我妹子浑身是伤,孩子流掉,那身子伤成那样,虽是和离,但你家必须给补偿。”

    “啥?不可能,没钱。”

    “好哇,不给补偿,那咱们就出去好好说道说道,朝我妹子头上扣屎盆子,说她和王赖子……”

    朱老三没等说完呢,周福安的大爷爷,愣是拍桌子呵斥猪周母,接过话头问道:“要多少。”

    “最起码十两银。”

    “没有十两。

    娃,我们都各退一步,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打个商量。

    你先想想,这年月娶个新媳妇过礼,才要多少银钱。

    你妹子嫁咱家时日很短,没有开枝散叶。

    当然了,没开枝散叶不怪你朱家姑娘。而且兰草嫁进我周家这些时日,为人勤快,不多言多语,也有一颗孝心善心。

    这样吧,五两,中不中?再给兰草拿些口粮。

    娃,不是说谁理亏,谁不理亏,我老头子是想着,咱们两家不必成仇人,好聚好散,各自再找。

    且我向你朱家下保证,我周家任何人,往后再不会说出一句你朱家姑娘人品方面不好听的话。”

    朱老大和朱老二看向朱老三,用眼神暗示:只要不瞎讲究咱妹子比啥都强,五两就五两。

    就这样,当朱家三兄弟带着妹子的嫁妆,抬出妹子的箱笼,朱家当初陪送的恭桶都带走了,再扛着赔偿的粮食,兜子揣着妹子的五两银钱。

    还被周福安的大爷爷送到门口遗憾道:“有缘无分,闹到最后还给你家闹的人仰马翻。多的就不说了,代我向你们祖父赔句不是。”

    朱家三兄弟走到路上,就感觉今日跑周家闹和离,吵了个寂寞。

    而朱家三兄弟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走,后脚周福安的大爷爷就骂周母道:“糊涂虫!”

    周家人全都后怕。

    多亏那日怀疑兰草,是先跑老朱家闹事去了。

    这要是直接去找过王赖子,今日也会被官差带走了。

    周福安的大爷爷说:“你要不想让你儿子牵扯到人命官司里,往后那个嘴闭紧喽。记住,兰草没有失了妇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得知(两章合一)

    朱兴德出门一天快忙翻了。

    先拉着黄豆,去油坊给家里榨油,要榨出一冬天够吃的油。

    到了油坊挺庆幸,多亏顶雨来了,要不然等天晴了,油坊会排好些人,他一天下来就不用干别的了。

    今年,左家极为舍得,特意和人多换了不少袋子豆子。

    左撇子和白玉兰商量过,说岳母馋,咱最起码要准备出十天半个月能让岳母煎炸一回的油,再不能像以前那般节省过日子,要不然老太太吃的不好,容易闹情绪。闹情绪倒不要紧,她作妖。

    左撇子秉承着一颗纯良的心劝自己:岳母还能活几年。岳母以前没怎么端他家饭碗,就当以前省下的几十年油,一气儿让老岳母全吃了吧,再着,岳母做好吃的,他也借光。

    所以,多榨油这事儿,还是左撇子主动张罗的。

    由朱兴德执行。

    朱兴德榨完油,将豆饼子用麻袋装好,拍拍胖骡的脑袋说:“你这回有好吃的啦。”

    然后又特意拐个弯儿,自己掏钱,给秀花买了些糖。

    当地用甜菜熬糖稀,看起来指定不如南面运来的白糖细发,但口感还行。

    多买些糖,让外婆没事儿和甜水在家里烙个糖饼吃,或是蒸个糕上面撒点糖甜甜嘴。

    朱兴德也没有厚此薄彼,还单独用小纸包装些红糖,打算回头给他爷混上神仙水喝。

    只白水喂他爷,说那是药汤子太假。

    带上点儿颜色,再往红糖神仙水里泡点黄连,那味儿就杂了,一般人不知道那是不是药。

    朱兴德已经这么干过好几次,还特意问过郎中,红糖水泡黄连会不会有别的反应。

    郎中答:不会影响药效,两者无禁忌。

    朱兴德当时心想:不是,他希望黄连最好不要有药效,他所求是别有什么反应就行。

    而兰草又为人老实。

    将黄连红糖神仙水交到兰草手里,比交到三堂嫂手里更放心。兰草不会去偷尝,反正用红糖黄连水说是药水能糊弄过去,他需要给爷买些糖。

    忙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朱兴德才去买酒坛子。

    望着人家卖的白瓷的,带绿叶子的,红花粉花的,就纯白的也行啊,看起来格外干净,朱兴德一眼又一眼地瞅,心里很是相中。

    可嘴上说的却是,要最便宜的酒坛子。

    店家看出来了,还挺会说话,一边帮朱兴德装车一边笑道:“回头酒卖好了,到时再来买这种。我看,你早晚会买这种好坛子装酒。”

    朱兴德抱拳:“借您吉言。”

    然后这才拉着油、拉着豆饼子,脖子上挎的兜里揣着糖,载着一车酒坛子朝家赶路。

    路上一人没有啊。

    路过寒山,恍惚好像还听见几声狼叫。

    朱兴德进村时,雨都不下了,天也彻底黑了。

    朱兴德只觉今日村里人烟更是稀少,各家大门关的死紧,睡的都这么早吗?

    当推开院门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朱兴德拽骡车进院,抬眼惊讶道:“三哥,你咋来啦?”

    朱老三朱兴平听到大门响动,早就从屋里蹿了出来。

    你说这事儿整的,他也不知道四弟不在家啊。

    为了等四弟回来,还在左家吃顿晚饭,多不好。

    他还没长脑子,忘了四弟妹的外婆眼下在左家呢,就挺大个人空手来啦。

    “兰草的事儿办完了,我寻思来和你说说兰草,好让你放心,没想到你不在家。”

    朱兴平边说边帮朱兴德卸车。

    帮忙抱下一个个空酒坛,心想:更没想到,你岳父家居然在酿酒。

    那可是酿酒啊,他的天。

    他要是没来,都不知道四弟的岳父家在几日内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听说,还要养三十头猪羔子。他刚才听送糟粮的村民说的。

    朱兴德问道:“三哥,吃饭了没?”

    “吃了,是在这吃的,挺那啥的,四弟,我都不好意思了。你那位外婆特意孬的豆角肥肉片,焖的二米饭,你老丈人又特意张罗……”

    朱兴平还没汇报完,朱兴德就笑着摆手说:“吃就吃了,那有啥可抹不开的。走走走,这些不用管了,有六子,进屋说话。”

    六子正要说王赖子的事儿,闻言接着干手里的活,就没着急。

    屋里。

    朱老三再次感受到左家人情味十足。

    当然了,这回不再是对他。

    而是左家人对他四弟像亲儿子似的那么对待。

    明明没有多客气,但他站在旁边看着、听着,就是能感觉到左家人对他四弟很亲。

    难怪四弟愿意在老丈人家待着。

    换做是他,他也愿意啊。

    朱兴德将糖交给外婆,向左撇子报告买坛子数目,告诉丈母娘榨了多少油,又随手将黄连红糖给了小稻,还冲他媳妇使个眼色。

    那意思:你看,三堂哥正好来了,不用我特意回趟朱家了,你快去给爷那“药汤子”泡上,一会儿让三哥直接捎回家。

    不过,朱兴德心里疑惑了下,因为小稻也给他使个眼色。

    咋的啦?

    其实不用小稻告诉。

    朱兴平来到单独的小屋,张嘴就说道:“四弟,王赖子死了,要不然咱家兰草也不能这么痛快和离,老周家怕被牵连进去。今日,和王赖子有染的那些妇人的男人,全被带走了。”

    朱兴德嘴里的水当即呛了出来,呛出眼泪了:“谁?你说谁死啦?”

    “王赖子啊,他被哑巴杀了。

    四弟,你知道大王村的哑巴不?估么你没什么印象,他年纪比你大,我却是认识他的。

    我今日听说懵噔好一会儿,就那么位蔫吧人,小时候俺们朝他身上丢石头,他都不还手,还傻呵呵找我们玩。

    就是那么个性子,居然敢杀人,还一杀杀俩,王赖子两口子全被杀了。

    难怪咱爷以前常说,不叫的狗,咬人最凶。”

    朱老三紧接着又嘀咕句:“也有可能是太熊人了,被欺负得太狠。就咱家兰草的事儿,咱哥几个都想将王赖子整半死。”

    朱兴德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兰草听说王赖子死,说什么没有。”

    “说她要是个男人该多好,去帮哑巴添几刀。我娘让她快闭嘴,不准再去琢磨以前的事儿,王赖子死不死,往后都要把那事儿烂在心里。”

    朱兴德点点头:“看来兰草这几日在家,性子好起来不少。”敢冒几句心里话了。

    “嗯,没人给她气受。这回从周家得的五两养身子银钱还有口粮,我娘让她自己拿着。我看她上午知道和离,知晓王赖子死时,稍稍有点儿那么不正常。到下午我出门前那阵,已经开始给爷做衣裳了。”

    朱老三又说了些家里情况。

    说他娘,大舌头的情况好不少。

    当初说话不利索,一方面是门牙没了,说话漏风,一方面是摔地上时咬掉一小块舌头肉。眼下只说话漏风,没那么邪乎了。

    说朱老爷子被兰草伺候的周到,除了端屎端尿做孙女的不方便上前。剩下的活计,李氏眼下都抢不着活。

    朱兴平又向朱兴德汇报:祖父昨日忽然开口了,想喝小米粥,小米粥仨字说的极为清楚,还指指粥,让兰草和他一起喝。

    另外,告知朱兴德,朱二哥手指头没啥大事,接上了暂时不干重活。二嫂孙氏也是昨天晚上才回来的。

    由孙氏的爹亲自陪着来的,手里拎着鸡蛋鸭蛋鹅蛋,二十斤白面,二十来斤小米,见到朱老爷子就说:老亲家啊,我都没脸来了,然后就冲门口喊,滚进来。

    孙家几个小子就进来给朱老爷子赔礼道歉,解释说当时脑子一热,就虎了吧唧不分里外拐。过后极为后悔。

    孙氏的爹,还当着朱老爷子的面前骂女儿:以后没事儿少回娘家,生是朱家的人,死是朱家的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朱兴平说到这,吐槽道:“四弟,你应该能想象出来,孙家人就整景呗。别提了,二哥完蛋玩应,还哭了,就因为他岳父拍拍他胳膊说,女婿啊,爹知道你心难受。屁,要我说,孙老头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二哥想接着过啊,咱家也商量让继续过,那就只能给个台阶就下了。”

    提起这个,朱兴平还抱怨朱兴德:

    “你现在是咱家红人,二哥家那俩孩子,非常念着你的好。我和大哥成坏人了,你成了大好人。

    不,是咱家那几个孩子,连着大哥家的大旺二旺,也天天四叔四叔的。我家那小丫头,以前明明和你闺女总掐架,现在总问她娘,甜水咋还不回来呢。”

    朱兴德笑了一下,这才说起左家酿酒需要好粮食。

    但好粮食眼下还不能运来,家里实在是没地方存放。

    朱兴平站起身,将胸脯拍的啪啪响:“你放心,四弟,我看这雨今晚停了,要是明儿大太阳能出来,回头我就将粮食倒动倒动,好的全挑出来,给你留着,让大伙别吃。”

    事实上,朱老三来一回左家,还和朱兴德磨叽了不少事情。

    但朱兴德只过心以上提的那些,其他的都没心思过脑子。

    “那行,四弟,我得赶紧走了。要不一会儿到家半夜了。爷这药,你放心,回去我就交给兰草。对了,这药花多少银钱啊?”

    “没花多少。”

    朱老三又是一顿推让秀花给带的绿豆糕:“外婆,我真不能拿。我这连吃带拿的,成啥事儿了。回头我爷会骂我。”

    “快拿着,别客气,给家里孩子们分分。”

    没几块,一共给拿八块。

    不过秀花本身也没做几块,绿豆糕是她和甜水很难得的零嘴。想着朱老爷子身体不好,就不给装点酒尝尝,给带几块糕点意思一下。

    她是做外婆的,朱老三作为晚辈登门,秀花冲她最可心的大孙女婿面子,也理应让朱老三拿点儿她给的物什。

    朱兴平离开后。

    朱兴德才彻底消停下来,开始消化王赖子的死。

    就这么死了?

    他在现实也好,梦里也罢,最纠结、最看不上、最想出手祸害一把的人,就这么死了?

    像是有口气,吐不出咽不下,脑子里转悠着哑巴那日和王赖子扭打到一起的场景。

    六子蹲在朱兴德面前小声说:

    “哥,狗剩子今日被抓走了,他弟弟狗粽子那头,我看咱们还是先别关照了。毕竟这和最初设想的不一样啊。

    那时候没人命官司,就算有人发现,咱们帮忙照顾狗粽子又能咋的。可这……

    虽然已经确定是哑巴杀的人,但难保不抓替罪羊。

    王赖子的妹子不是给人做小妾?上面有人。有人就会施压,施压就会先抓几个替罪羊。”

    朱兴德看眼六子:“还是要寻个可靠的人,多留意那孩子。他年纪太小。我答应狗剩子了。”

    六子想了想:“那成吧,哥,那我明日得离家一会儿,不能帮着酿酒,你帮我撒个谎,就说我有事儿。我拐几道弯儿,去寻个稳妥的人。在咱们出发卖酒前,把这事儿再仔细安排安排。”

    朱兴德问:“狗剩子今日挨揍了没?”

    “没,而且是个聪明人,还给我使眼色让放心。”

    朱兴德点头。

    六子前脚出去,罗峻熙进来了。

    “大姐夫。”

    俩人面对面坐着,先你看我一会儿,我看你一会儿。

    用眼神沟通,似在同时感叹:王赖子死了,真闹心。

    然后罗峻熙才将那个账本拿出来,压低声音问道:“大姐夫,这个怎么办。”

    朱兴德不答反问:“这本上的图,你最后整明白没。”

    “这是个账本不假,看起来像是王赖子给人办事记下的。但这个图吧,我最开始以为是舆图。可今日下午,从出事后,我又细细研究一番,发现太四不像,又不像是舆图了……”

    四不像、没文化的人,让有文化的人真的很不好猜测。

    就像他大姐夫画个圈儿,你问这里要写什么,怎么空着。大姐夫说没空着,那个圈儿,就是“空”字。

    “更何况,大姐夫,它就算真是地形图,我也不知晓这是哪里,反正不是咱镇上。你看这里,再看这里的路线,和咱们镇根本不搭边儿……”

    罗峻熙抿抿唇:“我接触不上这方面,书坊根本不会卖这样的书,书院也没有。只有衙门里才有,还需要是坐到一定高位的人,才会掌握。”

    此时,朱兴德和罗峻熙还不知道,这个“四不像”的图,并不是王赖子画的,而是他的主簿妹夫。

    那么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却成了一县主簿,可见升迁路上是金银堆的。且眼下在没有知县上任的情况下,基本等同于一县父母官。

    朱兴德说:“先放着,把它藏哪里吧。等新知县来了,看情况再说。咱们搞不明白,总会有人能搞明白。”王赖子的死太突然了,想将王赖子绑山上逼问这到底是个啥,都没可能了。

    “那藏哪里?”

    “找个稳妥的地方。”

    罗峻熙提议:“那就带走吧,放我考篮里。等我进场的时候,大姐夫你再揣着。咱们不离身才是最稳妥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呐

    而今夜想单独找朱兴德聊聊的人,可不止六子和罗峻熙。

    小稻扯着小麦进了屋。

    一进屋就不是好气道:“你说说她。”

    朱兴德晃过神,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能耐了。要不是王赖子死了,我今儿寻思得再嘱咐嘱咐她,我都不知道她敢动心思上山挖人参。”

    小稻又扭头看向小麦训道:

    “那蛇啊,陷阱啊,没听五爷爷今儿说嘛,寒山上有那么多要人命的野兽,你大姐夫和你二姐夫都不敢往太深处去,你居然敢惦记。

    你咋不就想想,老人们常言道,越是生长那值钱的东西,附近越有危险。

    那老采参人死多少,去了就回不来的,你当哪个人参边上没有大蟒蛇趴着。”

    朱兴德惊讶地看向小麦。

    左小麦脸通红,低头解释:

    “我这不是听大姐夫说过,峻熙哥给谢礼晚了,最好给先生送点值钱的,先生们才会被答对乐呵的。又想到咱家买粮食抓猪羔子没钱了,以后还要接着酿酒,真应该趁着粮价没涨起来前,多买一些粮食备着,这样才划算不是。那我?”

    那她何不如来把大的。

    她顺着蛇,去找参。

    能找到一根就行,马上就能让娘家翻身。

    要是运气好,如若能挖到两根,她连她男人都能供养了。

    她峻熙哥将来考下举人的书籍,还有那个什么邸报,她就能供。不用再听婆母磨叽。

    婆母那一声声:儿啊,我供你念书花那么多银钱,你可要考下来啊。

    她每次听到这话就喘不过来气。

    这也就是峻熙哥,常年下来习惯了。

    要换作是她参加科举,明明有能考下来的本事,由于心理压力过大也会被刷掉。她峻熙哥已经很有本事了。

    小稻气的不行:“你听听,多能耐,这都到你面前了,还惦记着呢。”

    朱兴德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先说媳妇:“你少说两句。”

    又看向小麦问道:“小妹,你有感觉能找到蛇,顺着蛇能找到老人参?”

    “是啊。大姐夫,就上次咱家猎猪,你们都没发现蛇吧,我就能一眼发现它在偷偷看咱们。

    等我上了山,只要爬的够高,就能找到它们在哪里活动。它们平日里吃什么,守着什么,从那眼神里,我也应该能看懂。

    那它们当中如若有守着老人参的蛇,我不就能挖到老人参啦?”

    左小稻坐在炕沿边,赶紧搓搓胳膊。

    这一天下来,又是听说杀人,又是听说曾经有条大蛇偷偷盯着咱家人的,她听的都感觉瘆人。

    做姐姐的,头回拿出架势,再次强调道:“不准去。”

    “大姐,可我能看懂动物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或许真的能挖到参。”

    左小麦还没有说完,朱兴德也摆摆手让停下。

    先听他讲。

    “小妹,你和你姐没进屋之前,你知道姐夫在想什么吗?”

    小稻和小麦全都看向朱兴德,那语气怎么那么沉。

    朱兴德舔了下唇,才低声说道:

    “我在后悔。我要是知道王赖子会死,那日,我绝不会带你和小妹夫进大王村。”

    小麦没想到大姐夫心里藏着愧疚,急道:

    “大姐夫,那日我有放风来着,我保证,没人看见。当时,大王村的人,全在和鸡鸭鹅狗猫乱斗。我俩进没进大王村都没事儿。”

    “就是这个家禽乱斗,还有王赖子丢失的四十八两银钱,才麻烦……”

    剩下的话,朱兴德没说出来。

    涉及到人命,那么王家曾经丢过银钱,就会被细查。

    任何一点儿事都会被细琢磨。

    不像没死人前。

    要是没死人,那日是乱七八糟鸡飞狗跳的情况,估计官差们糊弄糊弄,帮着王赖子解解气、找找面子也就得了。不会屁大点事都查。

    朱兴德说道:

    “所以小妹,甭管蛇会不会伤害你,山上的野兽怕不怕你,你即便直觉很好,上山啥事儿没有,真能挖到很值钱的参,听大姐夫的话,也先等一等的。

    把这事儿先对付过去,王赖子那面,有个一定的说法后,咱再坐下商量。

    到时,你要是还想上山,大姐夫和你二姐夫再亲自陪你上山挖参。

    至于眼下家里银钱不凑手的事儿,还有妹夫那里如若真有什么短缺,你别管。

    你最小,有姐姐姐夫们在,你操心那些事儿干啥,咱家又不是揭不开锅了。不至于着急这仨月俩月的,非得指望靠挖人参吃饭。”

    朱兴德不放心,想了想,又多说几句强调道:

    “另外,你姐嘱咐的很对,别说人参了,眼下连村里的鸡鸭鹅狗猫,你记住都远着点儿,啊?

    回头猪羔子拉回家,让爹娘先喂着,没有你这个特殊本事,别人家还不养猪啦?

    咱家盖猪圈儿,人多眼杂的,别让人看出苗头,我也会和外婆提一嘴。

    你和外婆学好酿酒的本事才是正经,那是一辈子靠手艺吃饭,先别沾那些牲畜。”

    朱兴德说了这一大堆,小麦能听出来是真担心了,这才点点头。

    朱兴德摆摆手:“那去吧,早些歇着。”

    左小麦却没动地方,犹豫一会儿,忽然两手合十讨好道:

    “大姐、大姐夫,可千万别和罗峻熙提这件事儿哈。你们想啊,我还没采参呢,真没必要让他知晓。他要是知道了,会磨叽我。”

    自从搬到这里住,在左小麦看来,罗峻熙像换了个人,很是絮叨,特会念经。

    左小麦想象一番罗峻熙知道后会念叨的话,她就不寒而栗。

    朱兴德笑了下,应了:“知道了。”

    左小麦又讨好地看向小稻:“大姐?”

    小稻不是好气道:“知道了。不过,你要是再敢胆子那么大,主意那么正,我就告诉妹夫。”

    ……

    当屋里只剩朱兴德和小稻时,小稻才问朱兴德:“你不会是真有点儿害怕了吧?”

    “没,我怕啥。”

    “你偷人银钱了呀。”

    “我偷他咋啦?我都想再偷他几回。那四十多两银钱够干个屁的,够赔偿我吗?狗娘养的,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朱兴德咬牙,害咱外婆离世,祸害咱全家服徭役。梦里那一幕幕多惨,现在连报仇的人都没了,真让人泄气。

    “那你刚才和小妹说的那些话是啥意思?”

    朱兴德盘腿坐在炕上,一边手指不规律地敲着炕席,可见他心里乱糟得很,一边叹气道:

    “我担心他俩倒是真的。

    我自己无所谓,反正外面人知道我和王赖子不对付,没啥怕细揪的。

    可小妹和小妹夫一个能引家禽牲畜攻击人,一个招野猪。他俩身上的秘密太大,我担心被有心人发现猫腻儿。

    媳妇,我真感觉有点儿对不起你。

    我明明做过那样的梦,曾无数次在心里告诫自己,往后做人做事别再冒失,仍旧冒失了。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只要见到王赖子,我那口气就往上涌,说句大实话,刚做梦那阵,我都特意躲着他,故意不见面,就怕自己干出什么冲动的事儿。

    可有时候是真的控制不住。那日,在大王村看着看着就是,真上头啊,就控制不住想祸害一把。

    不过,我要知道结果是这样,知道王赖子会死,我不会让家里人冒一点点险。”

    小稻攥住朱兴德敲炕席的手:“我懂。”

    朱兴德摇摇头,继续道:“所以我咋不后怕呢,我那天给小妹夫领进去了,他还伸手帮我偷钱来着。多亏那天做事儿,我小心了些,拿块花布擦擦这,又打扫打扫墙根和墙上的鞋印子,怕留下蛛丝马迹。要不然,我现在会更慌,小妹夫可是要科举的人,要是为四十八两银钱断了前程,我哪里还有脸面对家里人、面对你。。”

    小稻安抚朱兴德道:

    “你看,你做事心思就是细。我一猜就知道你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我都没慌,你就更别多想了。

    而且我看小妹和小妹夫压根儿没拿那天当回事儿。

    刚才我来找你前,小妹夫在笑呵呵地教六子和二柱子认字呢,二妹夫也在小妹夫那屋学打算盘。小妹就更不用提了,还在惦记上山挖老人参呢。”

    “是啊,那是一对儿没长心的,我却不能不多寻思。

    你当我是担心,王赖子家丢失的那四十多两银钱会扯到咱家头上吗?

    并不。

    我是担忧,咱家人猎野猪非常厉害,十里八村都知道,和大王村那日鸡飞狗跳,你说这两者间,会不会有人能想到?”

    “应该不会吧。”

    小稻想了想说道:

    “这么神奇的事儿,刚刚小妹说看见蛇盯着咱们,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还是发生在咱自家人身上,且不是发生一天两天,按理,我应该习惯。可我依旧不习惯听到这些事儿。就感觉咱家人好像不正常似的。

    二妹夫变神仙水,小妹能听懂动物的意思,小妹夫招野猪,甚至你做梦,哪一件事拿出来,话本子都不敢那么编。

    谁能想到咱家人能支使动物啊?大王村那日鸡飞狗跳,和咱游寒村有什么关系,和杏林村更没有关系,你想多了。”

    得说,左小稻这话犹如定海神针,一下子就戳进朱兴德的心里。

    他发现,他媳妇有时候心理可强大了。

    朱兴德望着小稻,“那,是我做贼心虚了?”

    “心虚了,别瞎琢磨。”

    ……

    与此同时。

    县城梁主簿家书房,也就是王赖子的“妹夫”家。

    五十岁的梁主簿,才安慰走王赖子的妹妹玖儿,下保证哄着玖儿定会给个交代。

    目送走哭哭啼啼的小妾离开后,梁主簿脸上的表情才没了温度,拉着脸问心腹道:“那账本翻到了吗?”

    “回大人,没寻到。”

    “全都翻过了?”

    “是,没有。”

    梁主簿在心里直骂王赖子,个该死的东西。

    他当年怎么就看上王赖子给他跑腿,那个账本上的路线图还是他亲手画的。

    没想到就这么眼瞎一回,在这个人身上出了纰漏。

    人死了,账本也没了。

    要不是连续审问,知晓王赖子是因风流债才被杀,他差点儿怀疑是他的事儿露馅了,行凶者是奔他秘密来的。

    眼下账本丢失,虽然泥腿子们、老农民们即使捡到也看不懂,但是一旦被官衙里的人看见,比如官衙里的个别人,能接触到地域图的官员,那将是个大麻烦。

    那个地方在边境。会牵扯到他和外族人私通。

    越琢磨,心里越不托底,梁主簿烦躁地来回踱步。

    梁主簿身边其中一位心腹叫徐三,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喘。

    徐三知道事关重大,账本一旦被某些人掌握,搞不好老爷全家,包括他们这些人全都逃不开脑子搬家。

    毕竟,这里面涉及到很多人命。

    比方说,最近这些年,服徭役的人,并没有像上报那般死那么多,有一部分人并没有真的死,而是被扣押在帮梁家挖矿。

    他们家老爷利用职权,将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了。直到最后真的将这些人累死。

    而当年启用王赖子,这中间还有他的缘故。

    那年,他看守那群“死人”失误受了伤,老爷的另一心腹,本是负责给这些徭役运粮。没办法,就被先调到那里顶替他。

    出了个空缺。

    王赖子就这么走进他们家老爷的的视线。

    老爷是看中王赖子的身份。

    王赖子为赌场帮忙卖人,经常出门身份上不打眼,又很难得的认路、不转向、认字,这在各村各镇都属于出类拔萃的人选。

    有些人,真认字不会干这一行。

    有的人,又识路又认字,却没有敢走南闯北的勇气。

    仔细斟酌一番,老爷认为王赖子除了好色、好面子,也尚算胆大心细,再加上老爷的小妾玖儿姨娘的关系,王赖子这才被选中,负责偷偷给“死去的徭役们”运粮。

    总要让人吃饱饭,才能干活。要有粮食吊着那口气。

    然后发现确实没看错,王赖子干的不错,嘴也严实,连玖儿姨娘都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他才被彻底调回到老爷身边,帮忙处理一些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王赖子就彻底站住了脚。

第一百五十四章 谁还不是个演员(两章合一)

    徐三劝梁主簿道:

    “老爷,或许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您想啊,大王村附近全是村庄,哪都不挨着哪,想知道个什么消息都比别的地方落后。

    就那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连个做官的人都没有,哪里有什么能耐人,能看懂舆图。

    更何况退一步来讲,就算有做官的又如何,官和官可不一样。

    咱们整个县,除了您能掌握这个,谁还能掌握地形图?他们身份上够不上啊。新知县吗?新知县眼下还没有上任。

    属下确认,新知县还没走到咱们地界。

    这是其一。

    其二是就算对方脑子很活,看到也猜测到那是舆图又如何,没有去过边塞的人,仍旧不知晓画的是哪里。

    所以,老爷,您先别急。

    要照我看这事儿,很有可能是王赖子自己烧掉了账本,他跑过三趟了,路线早在他心里,他还留着那么个本子做什么。”

    梁主簿听完后,说道:“还是我大意了,他跑过几趟熟记下路线后,我就应该将本子拿回来。或是看他亲眼烧到。那时,我本想着,忙过……”

    梁主簿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算了,眼下还计较那些干什么。

    那时,他因为想做知县的事情,心烦到是真不愿意见王赖子。

    一个赖子,有什么好见的。

    这半年来,他在忙着运作成为知县,他又出趟远门。却没想到知县的位置仍旧没有运作下来不说,还忙到忘记将那个纰漏收回来。

    徐三的意见是不用先“做贼心虚”,很大可能是虚惊一场。

    但梁主簿的管家心腹郭顶,徐三要叫一声顶叔的人,听到这里却不赞同道:

    “老爷,既然您很不放心,那还是借着查案,再派咱们的人掘地三尺寻找一番吧。

    拿到手,老爷亲自烧掉,更能安心不是。

    顺便打听打听,王赖子没死前,谁最有可能和他走的极近,最有可能知道有这个路线图的存在。

    自然还要查一查,除玖儿姨娘,他村里的那些王家人有没有人知晓他为您做大事,其实这也是一件麻烦事。”

    郭顶说到这里,直接看向徐三嘱咐道:

    “他的那些王家族人、他的岳父家,跟过他的那些女人,他最亲近的那些小兄弟,你都探探底。

    你要知道,无论任何事情,还是死人的嘴才最严实,无非是少几条人命罢了,却不会节外生枝。

    我认为还是宁可错杀,不放过一个的好。

    老爷的大事,决不能坏在这些小喽啰手里。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要出现。”

    徐三看向梁主簿,等待吩咐。

    梁主簿沉吟半响道:“还是你顶叔说的在理啊,听你顶叔的。”

    徐三躬身抱拳:“是,老爷,徐三这就出发,想必明日就能抵达大王村。”

    梁主簿转身提笔:“我给你写个文书,就以县衙派去官差,查命案、抓人犯的名义,多带些人去大王村细细盘查。”

    当晚,玖儿姨娘听说梁主簿特意为她,派去好些人给她哥哥做主,感动的趴在梁主簿怀里哭湿了两条帕子。

    梁主簿摩挲着女人的后背哄道:“玖儿的事儿,我自然放在心里。能不给你办吗?你可是我的玖儿。”

    “雨停了,我要出去干活。”甜水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嚷嚷。

    白玉兰给小孙女一边擦脸一边哄道:“出去干啥呀,宝儿,一地稀泥,雨才停半宿,地还没全干透。这时候出去玩,看剥了盖卡秃噜皮。”

    “姥姥,我不是玩。我是要给家里干活,撸猪食菜,捡柴火,采蘑菇。采回蘑菇,给太姥姥还有你和姥爷吃。”

    这话将左撇子逗笑了,他家甜水真是招人稀罕,比他娘小稻当年都懂事儿。戳的人心窝子,一早上就软乎的。

    白玉兰不赞同地瞥眼左撇子:“你听她说的好听,一张嘴可会哄人了。什么撸猪食菜、采蘑菇,她认识吗,其实就是想出门玩。刚才听见东西两院那些孩子,大早上嚷嚷采蘑菇,她就活心了,也想上山。”

    左撇子笑呵呵的:“那就让去呗。这些日,鱼鳞天,不雨也风癫,都快给孩子关出火气来了,天天圈在屋里,让出去放放风。”

    白玉兰使劲冲左撇子挤咕挤咕眼睛,这怎么越不让,越当着孩子面前来劲儿:

    “不行,今儿德子后半夜就起身去抓猪,早就走了,这功夫都快到了。

    你和满山,一会儿要带村里来帮忙的小子们盖猪圈儿。

    六子家里那破房子听说不行了,今儿他还不在。

    本就忙的人手不够用,搞不好,今儿稀饭都要帮我们娘几个酿酒搭把手,咱家这回盖猪圈儿,连煮饭的人都是托付给九嫂子了,谁有空领她上山采蘑菇。

    又不能将她交给别人。

    将她交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呢。

    那不是自个家孩子能照顾的那么细致?甜水又……”随她爹,主意正,万一跑远了。

    左撇子立马举手投降:“我才说一句,你就磨叽一堆。甜水啊,姥爷说不过你姥姥,帮不了你啦,你听话,不去就不去吧。”

    就为出去玩,白玉兰非不让,甜水大清早还用腿刨墙哭了一场。

    气的小稻冲进屋,差点儿揍她。

    就是在快要落手那一瞬,甜水急忙从炕上爬起来,打着哭嗝摆手道:“娘,别打,我憋回去了。”

    然后小稻出去了,甜水立马小短腿跳下炕。

    跑到仓房找秀花。

    甜水一边掀起衣襟,用衣襟沾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坐在秀花身边告状道:“太姥姥,我命好苦啊,娘要打我,姥姥也对我不好。可我是为了谁啊?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家。”

    秀花:“……你出门,是想要为这个家做什么。”

    “采蘑菇啊,想让太姥姥吃小鸡炖蘑菇。

    太姥姥,你想不想吃。

    可我和你说哈,家里有鸡,没蘑菇,咋吃啊?

    她们还不让我出门采,这啥时候才能吃上啊。”

    秀花脸上带着笑意,看来是她给这孩子吃馋了,扯着甜水的小手进了灶房。

    没一会儿功夫,里面就传出了甜水的笑声。哄好了。

    搞得今日来家里盖猪圈儿的村里人,全都知晓甜水吃了糖葫芦。

    一个个直咂舌。

    看来左家条件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有那么位秀花老祖宗坐镇,家里的小娃娃吃个破果子,外面都裹着糖。哄孩子竟然用糖哄。

    所以说,连甜水都惦记要上山采蘑菇,天一晴,就可想而知其他人了。

    游寒村所有村民,分三伙。

    一伙人是跑到田地里,看看天晴后,还能不能再划拉些粮食回家。

    一伙人是在左撇子这里,帮着挖地基、盖猪圈儿,垒石头、和泥。

    歇空喝水的功夫,嘴也不闲着。

    这些中年汉子正和左撇子、满山他们唠嗑,你怎么养猪,如何避免猪瘟,怎么煮猪食省粮食还能喂得肥壮,以及将来养出老母猪,母猪的产后护理。

    想的那才远呐,别看说话的这些人全都没养过猪,但猪后代都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而来左家帮干活的这些人,基本上全是在没下雨前,庄稼就抢收完的。眼下也就得了空,像里正五叔家的几位儿子全来了。

    村里还有一伙人,大多数是以老太太、妇女、半大孩子为主,少数是会爬高树的青壮年,一看天晴了,立马扑向大山。

    雨后,蘑菇长的那才叫快。

    下雨影响秋收,那还不赶紧从别的方面多补一补?要不然到了冬日,咱吃啥喝啥呀。

    要不说,劳动人民才是最有智慧的。

    想尽一切办法,能多存野菜就多挖一些回家晾晒,能多采些蘑菇和山榛子就多采一些。

    有的那年轻小伙子为采榛子松子,摔的鼻青脸肿也干劲十足。瞧那劲头,恨不得腿摔断,豁出去一冬天躺炕上养伤也要多划拉些榛子松子回家。

    那玩意送到镇上卖进糕点铺子里,历来能换回不少银钱,就是不好采,这钱不是好挣的。要付出常人无法忍受的辛苦,才能采回家换银钱买粮食。

    你想啊,要是好采,压根儿就剩不下,十里八村就会全跑来争抢。而且真有那种好事,大伙也不用惦记出门找活扛包了,就在家门口采它呗。

    可想而知,能采到坚果的小伙子,得是非常有本事的人。还得是敢豁出去摔不死能爬起来的。

    就这,挨着游寒村的外村人今日也来了。

    外村人一加入,游寒村的妇人们急了,头不抬眼不睁,拎着土篮子累死也不歇气,一个劲儿的猫腰采蘑菇,有种不多干活,就会被外村占到便宜的感觉。

    且妇人孩子们连松树塔也不放过,这玩意儿烧火才好呐,火旺啊。这样就能省下自家柴火,到时进城买针头线脑的时候顺便卖几捆自家的柴了。

    虽然一大捆柴加一起都卖不上几个铜板,柴火那玩意又不稀奇,但是能卖几个算几个。凑上几文就能买斤粗粮填饱肚子。

    妇人们一趟又一趟,将采来的蘑菇先倒在山边儿,松树塔也倒在旁边,然后赶紧再去采下一拨。

    山下会派两个孩子一边看守自家的蘑菇,一边坐在筐上摘蘑菇,将那蘑菇拾掇拾掇。

    要不说呢,今儿白玉兰很是感谢帮忙做饭的九嫂子,还有和她关系挺好的另两位妹子。

    这等于九嫂子她们,主动放弃了采蘑菇,在帮她家干活。

    白玉兰在酿酒时和秀花不停嘀咕道:“娘,你说,这咋感谢。咱家要是给点儿吃的吧,可她们只帮忙做一顿饭,就盖个猪圈儿,还不至于要给那么大的谢礼。”

    白玉兰所谓的大谢礼就是蒸锅发糕,帮厨的这几人,到时晚上回家会一人拿几块。

    别小瞧,这在村里真是大谢礼。

    一般情况下,只有盖新房上房梁当天,或是家里小子成亲当日,被选中帮忙做一整天饭的妇人,才会分到发糕。

    以及像咱家稀饭儿科举考上之类的,这个就不用多举例了,没有例子可举,十里八村就一个罗峻熙,还是在咱家。

    礼“太大”了,蒸不蒸发糕呢,白玉兰拿不定主意。

    给秀花烦坏了,一点儿屁大的事,在她耳边翻来覆去的磨叨。

    看眼白玉兰:“那去蒸糕吧。”

    白玉兰:“可我有点儿不舍得,一人要给四块呢。”

    “那就不蒸。”

    白玉兰忽然有点生气,她就纳闷了,她娘为啥对她总是没有耐心。别家亲娘和闺女聊这些过日子事,说起个腌菜来都可有话聊,到她这里,老娘却不爱听她说话。就这么烦她?

    仓房门稍大动静关上了。

    秀花放下接酒的葫芦瓢,望着那道门无奈。

    她也没说什么呀,闺女咋又生气,一把岁数怎么总使小性子。

    这回真不赖她。

    你说,怪她吗?有那个磨叽的功夫,多酿点儿酒不就有了。几块破发糕,耽误功夫干活,哪多哪少。

    左撇子正好进来,又挨了岳母瞪。

    秀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怪你,挺穷的。才弄的她闺女蒸锅发糕送人,都要算计来算计去。

    而白玉兰犹豫的“愁事”,最终是让她抓猪归来的大女婿解决了。

    朱兴德押猪羔子进村,正巧看到全村妇人孩子们在采蘑菇。

    他很满意。

    你看,这才对嘛。

    什么杀人、死人,任何事情也大不过咱老百姓填饱肚皮。

    昨儿才发生命案,今儿就全忙的没人再说这事儿,至多干完正事儿才会聊起。

    他就能少听几句王赖子,以免听着心堵。

    大娘婶子们看到朱兴德回来,纷纷和他打招呼,主要是稀罕猪羔子们啊。

    特意大声问朱兴德:“三十头猪羔子全抓回来啊?真阔气。”喊给那些外村的人听。

    看看,俺们村,养猪敢养三十头,你们村有吗。

    朱兴德也大声回道:“嗯那,婶子,末末渣都拉回来了。闫家老妹子够意思,给算得便宜一些,不停嘴帮咱同村人说好话。确实没白跑一趟。除了末末渣,各个肥头大耳。”

    末末渣就是老母猪最后生下的那个猪仔,它长的小,事儿还多,跟小孩似的,最后生下的体弱。价钱要是太贵,没人愿意买。

    朱兴德说完猪的事儿,望着山下这一堆又一堆的蘑菇才说道:“大娘,婶子们,多采一些,要是能赶上我出门卖酒前晒的干干的,我可以顺便帮你们拉走一些去城里卖。”

    “啊?”一张张惊喜地脸,立刻扭头看向朱兴德。

    朱兴德急忙讲条件:“不过,能不能卖出去,最后又能收多少扔车上,要看有没有地方的,最多一家二斤。还有,帮你们卖可以,我可没钱先垫付给你们。”

    大娘婶子们拍着大腿保证道:“你放心,这点儿道理咱还是懂的,你好心帮咱拉到城里卖干蘑,咋还能让你先给钱呢。”

    朱兴德直到赶车离开,这些人还一边采蘑菇一边夸左家大女婿仁义。

    仁义什么啊,朱兴德打算挣个蘑菇差价。

    然后,朱兴德也是如此帮白玉兰解决的“难题。”

    见到石九嫂子,他就说:“九大娘,今儿帮着煮饭辛苦了。那啥,大娘,回头告诉家里人赶紧采蘑菇去,晒干干的给我鸟悄送来。别人家我不敢多收,就算不压秤,也要我车上有位置放不是。但您家,有多少给我送多少,没地方,冲您几位和我岳母的关系,我都会挪挪酒坛子给你们硬挤个空放干蘑,回头拉城里卖。”

    石九嫂子当即乐的嘴要合不上,这不比几块发糕实惠多了?

    “哎呦,玉兰啊,你说我啥都不羡慕你,我就眼气你家这几个姑娘姑爷啊,真的,我家要是能有这一个,我都烧高香。你啊你,玉兰,啧啧,你咋这么让我嫉妒呢。”

    白玉兰哈哈的笑声传到仓房,秀花无奈地跟着笑了。

    她闺女就爱听那忽悠人的话,这可咋整。

    所以说,今儿游寒村全体上下都在忙碌。

    以至于徐三带官差们途径村落时,愣是没看见几个村民。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徐三一行人没遇到几位游寒村的村民,也就没引起太大的轰动。

    左五叔、包括朱兴德他们,都以为还是曾经那波县衙官差留守在大王村的呢。

    就是刚出事的时候,曾来过一拨人。

    留下几位继续查案,意思意思追踪逃犯,然后抽调一部分人压着狗剩子和哑巴娘他们回县里。

    ……

    朱兴德正边大口吃饭,边回答岳母的问题。

    给他饿坏了。

    今早出发时,那阵才几更天啊,感觉刚过半夜就走了,外面还是黑天,直到这时候才抓猪羔子回来,一直就没吃饭。饿的肚子都难受。

    “娘,你不用担心干蘑的事儿,我能白帮大伙卖干蘑嘛,您还不了解我?”

    那怎么可能呢,对不对。

    他还指望着顺便的事儿,用蘑菇帮他挣出来干粮的银钱呢,搞好了,备不住还能挣出到府城一路歇脚住店的钱。

    白玉兰咋不担心呢,担心姑爷说出去能帮大伙卖的话,最后再不好卖又拉回来。别看村里人现在说得好听,到时候容易落埋怨。

    “府城能好往出卖吗?”

    朱兴德呼噜呼噜喝口大碴粥,一口喝进去小半碗,又用白菜叶子卷着大葱蘸酱,咔嚓咔擦咬,接着又咬一口大馒头,咽下去才回话道:

    “城里人多个啥。

    娘,你想想,他们不也两条腿支个肚子要吃饭?买点儿干蘑菇存上,冬天吃菜能换换花样。怎么可能会不好卖。

    最起码,我琢磨能比镇上、比县里好卖吧。

    那叫越大的城池,这些乱七八糟的山货应是越值钱。”

    白玉兰说:“是吗?”咱以前都没往那上面想过。

    朱兴德点头道:

    “那可不。

    我听人讲,府城连卖柴火都比旁的地方好卖。

    府城的人,那才叫真正的城里人,他们哪里有空去砍柴、去采蘑菇。

    倒是在咱镇上,不是只寒山一座山,还有那么多树林子。

    镇上的人,说句实在话,真区别不出来城里乡下的,我看和咱们村里人过的日子差不离儿。

    一年到头种地,采蘑菇,想办法弄山榛子,养猪喂鸭的。

    您想啊,镇上家家都有的东西,咱们村民再弄到镇上去卖,那能卖的值钱就怪了。倒是府城敢吆喝出好价。”

    所以,朱兴德才动了挣差价的心思。

    以前,村里人倒动到镇上,一斤干蘑才卖几个铜板啊?

    回头,村里人曾经在镇上卖多少银钱,他就给多少。

    至于他到底在府城卖多少银钱,那就不归村里人操心了。

    咋?这事儿办下来,他可一点儿也不亏心,纯粹做了好人好事好嘛。

    要知道,眼下是采蘑菇的季节,你当在镇上就那么好卖?人家能自个家采到的,谁会花钱买。

    而他,帮着村民拉走干蘑,不用村里人费劲巴力出门,坐在家炕头就能挣钱,还要帮着操心给倒动出去,回头还不得挣点吆喝钱?咱总不能给村里人白干活吧,都啥年月了,谁还能实报实销是怎的。

    就连胖骡都要辛苦费的好不好。

    要多喂一些豆饼子,要不然它才不会帮忙拉干蘑。

    朱兴德和白玉兰继续分析道:

    “另外,娘,我也不只是为挣钱。

    主要是干蘑那东西晒透透的,不压秤,往车上一摞,能绑在酒坛子上面盖着。

    正好免得拉酒进城,太打眼。

    有了干蘑做遮挡,想瞒进城检查的官差虽然瞒不住,但是我寻思,赶路歇歇脚啦,停道边坐下喝口水了,瞒路人还是没问题的。

    卖酒,很容易被坏人盯上。酒值钱呀。

    卖个破蘑菇,人家坏人就会想,费劲偷咱一回都犯不上。”

    白玉兰听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个用途:“干的对,那就这么办了。德子,咱家不指望挣干蘑钱,我就寻思你们一路上别出事比啥都强。”

    做丈母娘的,急忙又去灶房端新蒸出来的干粮,让再多吃点儿。

    她给别人几块发糕都算计来算计去,给自家孩子却紧着劝:“再吃点儿,要到半夜呢,这稀软的干粮不顶饿。再吃两个,啊?”

    朱兴德摆手:“不啦,娘,吃饱饱的啦,再吃就是浪费粮食。我去看看后院猪圈儿,隔断整完没。这叮咣的,我小妹夫今儿都没法念书了吧。”

    ……

    朱兴德还在这里,操心完猪圈儿的建设,又去叮嘱罗峻熙用棉花塞耳朵看书呢。

    却不知,徐三面前跪着几个人,正在聊他。

    “此人叫朱兴德?”

    “是,大人,他是杏林村朱家的。不过,最近都在游寒村他老丈人家待着。他老丈人姓左,外人称左撇子,因为写字吃饭用左手。就这个人,朱兴德,是小人能想到的,最近和我王哥最不对付的人。”

    “你是说,王赖子还有可能是他杀的?”

    徐三这话,将下方跪着的人吓一跳。

    心想:你这不是给我设陷阱呢嘛。

    你只问,王赖子最近和谁不对付,他才答朱兴德。谁说朱兴德杀人啦。

    别回头德哥听说了,再报复他。

    别看德哥那人仁义,但德哥有时候挺手狠的。

    你想啊,要是没有两下子,能挣那么点儿辛苦银钱,却在赌场老阎心里和王赖子平起平坐吗?

    听说,即使德哥不干啦,赌场老阎也没有不高兴,倒是笑着说:

    “算啦,早就有苗头,随他去。也不用弄他。朱兴德那人,即使不干了也不会坏咱们,不是那种损人不利己的缺心眼子。他如若在外面听到什么消息,倒是会念旧情很可能给咱们传个口信。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垛墙。我赌赌,看看那小子这回走正路了,将来能不能是个人物。”

    你看,这就是朱兴德的过人之处。

    而且连他这种在王赖子手底下混的,日日听王赖子骂朱兴德的人,当听说朱兴德又拉拔哪个没娘的兄弟了,嘴上不叫德哥,还跟着王赖子喊打喊杀的,但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丝触动。

    下面跪着的小兄弟,急忙摆手,帮朱兴德说好话道:

    “不不不,大人,朱兴德虽然和我王哥不对付,但是他真的没可能。因为小的听说,我王哥被杀那日,朱兴德正在游寒村忙着收粮,好些人都见到他了。他家酿酒屋子干到半宿才没了亮光,对了,他岳父家在酿酒。小的认为,人还是大王村哑巴杀的,真不是朱兴德。”

    徐三又问了几个问题,摆摆手才让下去。

    其实,别看徐三刚才说话吓唬人,开口就是朱兴德杀人。

    但此时,他并没有将朱兴德当回事儿。

    他甚至觉得这个名字很拗口,都懒得去记。

    之所以,说话那么上纲上线,是想寻个突破口,多听人讲讲话。

    毕竟,言多才会必失嘛。

    有些事情,只有在着急多话解释时,才是最真实的,或是最急于隐藏的情绪。

    徐三的手下汇报道:“头儿,接下来的几位,还是和王赖子生前混在一起的。”

    徐三点点头,掐掐睛明穴缓解疲惫,让换这波人进来吧。

    而十里八乡这些混混,别看平日里耀武扬威,但见官是真打怵。

    也不管是不是父母官,听说徐三找他们问话,回答不好就要被带到县衙里继续审讯,进屋见到徐三就噗通跪地。

    有人甚至不用审问,就慌慌张张地告诉徐三。

    说王赖子和哑巴打架那日,他有在场帮忙。

    他由于帮王赖子打架受了伤,然后伤重不能动时,还在王家偏屋曾住过多日。是出事前一天才离开的。

    “为什么要离开。”

    回话的人,急忙解释道:

    “王哥总搞别人媳妇。

    听说,去人家喝酒撒泡尿的功夫,就能给别人媳妇按炕上搞上。

    所以王哥这么做事情,就容易把我们也想歪。

    王哥由于被狗咬爬不起身,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我们在王哥家养伤那几日,王哥的媳妇需要给我们送饭,有时候会和我们仨人说两句话,王哥就不高兴了,才撵我们走。”

    “哪几个人一起养伤,指一指。”

    回话之人,指了指跪在徐三面前的几人:“就是俺们三个。”

    自从王赖子出事后,这几人私下还嘀咕过呢,说王赖子当初要是没有小人之心撵他们滚回家,或许就不会被杀。

    因为哑巴很有可能是一直盯着王家,发现他们都离开后,才选择在那晚下手。

    毕竟祸害哑巴家田地,是刚下雨就祸害了。

    踹哑巴的老娘吐血,听其他干这事的兄弟们讲,也是很早就干了。

    要是为口气冲动杀人,应会选择在祸害田地那天,或是给哑巴老娘踹吐血当日,这样的话,他们当时还在王赖子家养伤。

    所以这才更能说明,哑巴是一直憋着那口气,且等待时机,直等到他们离开才杀人,可以看出,压根儿就不是为出口恶气冲动杀人,而是早就打算好,没想让王赖子活着。就是要弄死。

    徐三很看重这仨人。

    源于这几人曾在王家住过多日,那么他们能接触到账本吗。

    “说一下,你们那几日养伤的情况。”

    没听出来这几人有什么特殊情况,也没看出来有人撒谎,仨人说的话,全都能对得上。

    徐三摆手让打住,不用再汇报了,忽然问道:

    “你们仨,当日都有帮王赖子打架。我听说,当时村里鸡飞狗跳,详细讲讲,是怎么个鸡飞狗跳。”

    这三人绞尽脑汁,开始回忆。

    说那天,全村家禽像是被人下了药似的,还得是那种兴奋药。

    他们永远也忘不了,成群结队的鸭子大鹅、没拴住的牛羊驴狗全扑向他们。

    就像是有目标一般。

    过后,他们几位包括王赖子,连做几日噩梦。有人还曾偷偷祭拜过五畜娘娘。感觉好像是得罪了这位。上香、烧纸,摆盘素饼特意弄一套拜拜。

    徐三和几位亲信听到这事儿,对视一眼,不可思议。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面前这些人没胆子敢糊弄他,这种事也没必要撒谎,一打听就会知晓真假,他真以为听的是话本子。还是动物成了精的话本子。

    徐三强自压下这个让人很吃惊的状况:“那么,除本村人,你们几人,以及哑巴和那几位已经被逮进县衙的,当日打架时,你们有看到其他人吗?”

    “回大人话,除了这些,那就剩下附近村落看热闹的了。”

    “看热闹的人里面,有没有趁你们打乱套进村的?或是,看热闹的人里,有没有和王赖子平日里不对付的人?”

    徐三心想,就是在那日,王家丢的四十八两银钱。

    那么,也就极有可能,王赖子将银钱和至关重要的舆图放在一起。谁拿的银钱,就是谁顺手偷走了舆图。

    下面跪着回话的仨人。

    有人说:“大人,小的没注意看,都在忙着帮忙呢。我王哥那阵正被大鹅叨的抱头四处躲,后来又被狗咬掉块腿肉。”

    有人说:“应是没有吧?和王哥有仇的不就是像哑巴那种人吗?当日,有仇的全扭打到一起去了。大王村的村民也全挤在一起去捞自家的鸡鸭。”

    所以,看热闹的人里面,就应该没有和王赖子不对付的人。你想啊,换咱,要是和王赖子真有仇,绝对会趁乱下场,那机会多难得啊,给几拳头。没下场的就是没仇。

    却不想,第三个人忽然嘀咕道:“打架那阵,朱兴德应是恰好路过大王村。”

    此人的亲姑母家在青柳村。

    他曾听亲姑母说,朱兴德那日在青柳村罗家干完活,朝杏林村朱家走。

    而游寒村出发到青柳村,是不路过大王村的。

    游寒村到杏林村,也不路过。

    只有青柳村到杏林村中间,才会途径大王村。

    姑母和他说起这个时,是羡慕罗家大雨没有损失粮食。还知道他认识朱兴德,就提了几句,说你看看人家先忙自家的事儿。

    然后他就顺嘴问了句:“朱兴德咋掐算的那么准哪日会下雨,他又是啥时候帮罗家干完活走的?怎么就一点儿损失也没有。”

    他姑母还真就知道。

    说起朱兴德离开的那个时辰,他曾脱口而出道:“我咋来你家帮忙收粮,我那时候还在大王村帮王赖子打架呢。被揍的都爬不起身了,你当我不想来秋收吗。”

    又是朱兴德。

    这回可记住名字了。不再嫌弃拗口。

    徐三眼神闪了闪,然后才看向下方的人问道:“你确定,是同一个时辰?”

    “大致差不多吧。”反正一个时辰要过那么久,前半时辰或是后半时辰路过大王村没差别。

    总之,他确定那日朱兴德曾路过大王村。

    当这几人也被问完带下去后,徐三拧眉寻思了好一会儿。

    他也摆手制止手下,不要再带那些混混们。

    “带王家人来问话。”

第一百五十六章 蛛丝马迹

    之前被审问的人,都有被嘱咐过,今日所问的话,全都不能说出去。

    但凡说出去,就有给命犯传话之嫌。

    眼下,王家人坐在这里,又重新被徐三的手下嘱咐一遍。

    王家人老老实实坐在四周,不停点头表示知道了,绝对不会传出去。

    更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三先问询王赖子家被偷的详细经过。

    “你是说,在没打架前,那银钱还在。村头打完架回去后,就发现被偷了,王赖子媳妇有亲口说过这话,你确定?”

    “是,她当时哭天喊地的,说丢了四十八两银钱。前一天才放里面添二两,这就丢了,早知道不添银钱了,一定是有人趁乱偷走。”

    “可据我所知,王赖子不应该只有四十八两存项吧。”

    王家族人们面面相觑。

    王赖子的大伯说:“俺家赖子平日里花钱手松。”

    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赖子吃喝嫖赌的,外面女人一堆。有强迫的,也有给钱的。

    听说只要出门,外面青楼里也找女人,反正挣得多,花得也多。

    而且对待家里人,包括赖子媳妇很是维护王赖子,得说王赖子这人有个优点。

    一方面是对族人,对他们这些伯伯、叔叔婶娘,亲属都很尊重、孝顺。一年几个节日,礼不断。然后各家要是有难处开口,赖子即便现掂掇出去借,都不会让亲戚空手走。

    另一方面就要提到,别看他外面的女人多,但对岳父家却很大方。去年给岳父家翻修的房子,特意盖的比东西两院邻居高出一手指,压着两面房头。他媳妇当时回娘家作威作福的,感觉很有面子。

    对媳妇自然更是不孬,出门回回不空手,今儿带烧鸡,明儿带块布料,两口子外带俩孩子经常开荤,在屋里大吃二喝。

    总之,王赖子对待家人,和在外面对待旁人,表现的很不一样。

    在家人眼中,大伙明明知晓他有许多毛病,却仍旧认为这是个好孩子、好男人,甚至好父亲。

    所以说,你算啊,即使很能挣银钱的人,这么个花钱法,到最后又能攒下多少。

    而且直到此时,他们这些亲戚里,还有几家欠赖子银钱的。

    回答徐三问题的王大伯,就欠着侄儿赖子十两银。

    徐三对银钱的事并不是真的感兴趣,他问出心里疑惑主要是想知晓,王赖子会不会有其他藏钱的地方,这样的话,账本也有可能和那笔钱藏在一起。

    眼下看王家族人的表现,就知道没有单独存钱的地方。

    “那他媳妇有没有提过,还丢了别的什么物什。”

    回话的是王赖子大堂嫂,想了想摇头道:“没,没听说。就不停地磨叨丢四十八两,我还劝她来着,我说等会儿官爷来了,正好处理咱家挨揍这事儿,再帮你查查是谁偷的钱,就准保能找回了。”

    王赖子大嫂说到这,又控制不住地在心里埋怨,心想:

    然后你们也没来啊,这一等,就是这些日下雨一直没来。

    眼下,人死透透的了,你们才终于露面。

    玖儿在梁老爷那里是失宠了是怎的呀,说话怎就那么不好使。

    连同王家族人全算在内,面上不显,心里都有点儿怨怪官差。

    认为早点儿来,早些把那个哑巴抓到县衙里,王赖子就不会被杀。

    “你们当中,有跟朱兴德熟的吗?”

    王家族长,也就是王赖子的大爷爷,看眼徐三说道:“我知道这个人,他将我们家赖子打伤过。”

    “是何种原因打伤?”

    王家族老脸色微红道:

    “是我没管教好赖子。

    唉,他也不知道冲撞了哪位神仙,那孩子就好那一口。

    那啥,我家赖子,将那个叫朱兴德的堂妹按到苞米地里祸害了,巧合的是,被朱兴德遇见。

    以前听说他俩人就不对付,因了这事,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当初,那朱兴德将俺家赖子打得不轻。

    赖子咽不下那口气,就找到朱家门让赔药钱,听说那朱兴德的祖父听完,当场气晕倒被送到镇上药堂。赖子也就没要到药钱。

    想必从那之后,那朱兴德应是更恨我家赖子。

    不过……”

    徐三微挑下眉:“不过什么。”

    王家族老回忆道:

    “不过,这俩人再没碰过面儿,现在想想,确实很让人纳闷。

    朱老头刚倒下那两日,赖子还让他堂哥们帮忙听点动静,我也嘱咐过家里小子们,脑子活一些,就为防着那朱兴德打上门,赖子会吃亏。

    结果将朱家老头气倒的事儿,后来在朱兴德那里像是不存在一样。

    听说,朱兴德从镇里药堂回来就忙分家,分家后就去了游寒村他岳父家,似乎很忙。

    总之,从那之后,没再听俺家赖子提起过朱兴德。”

    王赖子的大爷爷回答完,吃惊地问道:“难道是朱兴德杀的我家赖子,可是,哑巴那里又?”

    徐三摆手道:“我没说是他杀的,只是顺便问问。你刚才说朱兴德忙,你们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朱兴德忙什么啊,其实连大王村的普通村民都能讲上几句。

    更不要说,对朱兴德有些关注的王家人了。

    王家族人们,纷纷回答道:

    “听说,文曲星,不是,瞧我这张破嘴。

    听说朱兴德的小妹夫科举,需要镇上村里来回折腾看书,去镇上书肆看书。

    他小妹夫一介书生,不能走不能颠儿的,为路上太平,朱兴德有一阵在忙着来回接送妹夫,往返书肆和游寒村。

    对了,他小妹夫不得了,是咱这届科举的童生榜首,发榜时敲锣打鼓的,就是你们县衙来人通知的。十里八村一轰声,就没有不知道那热闹事儿的。”

    “听说,左家三位女婿都在游寒村老丈人住着,十天半个月都不挪回地方,三位连襟处的像亲兄弟似的,互相你帮我,我帮你。”

    “听说,下大雨要提前收粮就是朱兴德传出来的,他那两日正好去城里,才会听人讲起外地下大雨了。为以防咱们这面阴天影响收成,回来后就四处通知。”

    “至于他去城里做什么啊,有一阵可不止送他小妹夫往返书肆了。

    听说是游寒村曾进过几头能要人命的野猪,老大个头了。

    左家人,噢,就是朱兴德的老丈人一家,齐心协力将那几头野猪猎杀的。左家最小的女儿,才十五六岁吧,都敢骑到猪身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可叫一头三四百斤的野猪啊。

    然后这不是白得了几头大野猪嘛,朱兴德拉野猪进城卖,才听说的外地下大雨。”

    徐三问道:“野猪?他们家以前,也经常能猎到野兽吗?”

    “他家虽然有个猎户女婿,就是朱兴德的二妹夫,但是以前没听说全家猎猪都那么能耐。最起码左家三个丫头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娇滴滴,那长相一个个跟水葱似的,没听说过左家闺女们敢杀猪。但那次猎野猪,左家闺女们确实动手了,有好些人不信,特意问过。问过后,当时大伙听着还挺稀奇。”

    徐三审讯完王家族人,在王家简单吃了口饭,特意在大王村溜溜达达的,去走访当日家禽闹得最欢的人家。

    比方说,大王村的胖娘们家。

    大王村胖娘们,在心里连呸好几口,心想:

    这些官差脑子好像被驴踢过,不赶紧趁着哑巴没跑远,去抓那真正杀人的,抓一堆无辜的、被王赖子戴绿帽子的人关进大牢。还像个溜达鸡似的,跑她家院里来看看家禽。

    你说,这哪里像正经官差能干出的事儿?

    都不如她个老娘们会办案子。

    大胖娘们总感觉这拨来的官差有猫腻儿,那咋看咋不像王家在村里哭天喊地说的那些话,说是给他们讨公道做主来了。

    这哪里是做主?真做主是甭管命犯跑到哪里,死都给你逮回来。

    而这些人,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倒像是王赖子偷了县太爷银钱,县太爷拿个死人没招了,派这些人在慢慢翻找,看有没有银钱剩下。

    大黑胖娘们脸上表情很不好看,将她爷们吓得不轻。

    这娘们虎啊,连官差都敢不惯着。

    故意训她:“滚屋去,孩子哭,你拉着大角瓜脸给谁看。”

    又换上一张笑脸对徐三道:“官爷,当时闹事儿的鸡鸭都在这,你要是有相中的,抓走也行。”

    “你家鸡鸭,以前也闹过吗?”

    “怎么可能。我家老母鸡随我,老实,乖巧到有时都不打鸣。”

    “可为何那日会闹事。你又喂了什么,它们才突然闹起来。”

    大黑胖娘们的爷们,终于感受到他媳妇为啥急眼了,问的那是什么屁话。

    他含蓄回答道:“官爷,我家喂了什么,其实真不打紧。您想啊,当日是全村的鸡鸭鹅狗猫一起闹事儿,总不能全村各家各户都喂错食了吧。”

    又神神秘秘补充句:“都说那日是冲撞了五畜娘娘。你看,自从我家摆了这个,鸡鸭鹅狗猫再没乱挠过人。”

    徐三瞟眼鸡窝上方,摆放的五畜娘娘泥人造型:“……”

    当晚,徐三微皱眉心,和心腹手下说了这么几句话:

    “野猪。

    打架那日,家禽闹得欢。

    又是在打架那日,丢失的物什。

    你有没有发觉,今日有许多人或多或少提到朱兴德。”

    心腹手下建议:“头儿,那明日将朱兴德带来问问话?”

    徐三摇头道:“只是猜测罢了,再着带他过来没有缘由。你别忘了,他家有一位今年的新科童生榜首,这位榜首,算算日子,快要下场了吧?”

    “那咱还真不清楚。”

    心腹手下心想:咱是大老粗,一辈子也和科举不沾边,谁没事儿关心那个啊。不过,童生榜首?不提还真不知道,一提有点儿意外。

    这么穷个地方,四周除了山就是村,今年咱县的新科童生榜首,原来是这里的人?

    徐三想了想,嘱咐手下明日在大王村干些什么,他要出去一趟。

    第二日一早,游寒村村头。

    徐三一身商人打扮,面前站着的是,左撇子家东院邻居吴婆子。

    吴婆子此时两腿打着哆嗦,眼神直闪烁。

    因为她刚提完要求。说徐三,你总不能想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吧。我家虽然和左撇子家不对付,但好歹一个村里住着。这要是让人知晓我啥话都告诉你,往后我家没法在村里立足。再着说,我凭啥告诉你啊?

    然后就有了这一幕,徐三在盯着她瞧。

    就在吴婆子打算服软,想说:“你到底想要问啥”时,一块碎银子,大概三四两银钱,忽然扔到了她脚下。

    吴婆子见到银钱,还是这么大额,立马心里那点儿害怕甩到脑后,啥也顾不上了,弯腰就捡起银钱,一边用牙咬银子,一边头不抬道:“你问,我知道的,准保全告诉你。”

    然后徐三从吴婆子这里,听到了不一样的版本。

    “什么孝顺啊,什么仨连襟像亲兄弟啊,那全是假的。以前咋不孝顺呢,仨连襟怎不凑到左撇子家呢。”

    “据我所知,有两位才成亲不久,以前没法凑到一起。”

    吴婆子一脸嫉妒道:“没成亲多久,这里面也有猫腻儿。只有为挣银钱,才会拧成一股绳。”

    “挣什么银钱?”

    “那我不知道,我就知晓,左撇子家以前杠穷杠穷的,都要卖几亩田地搭女儿女婿身上了,突然这仨女婿就抱团儿来了,又日日起早贪黑出来进去。

    每日天黑透才回来,这仨人赶紧洗洗涮涮,你是不知晓,一盆盆血水朝外倒,我们两家墙有个耗子洞,那血水我都见过。谁知道是人血是啥血。

    最让我生气的是,我和村里人说过好些次,左家人不正常,满绳子晾衣裳倒血水,村里还没人信。

    明明那罗童生发榜日,就是穿的破破烂烂回来,他们造的跟要饭花子似的,愣说为追兔子打猎只有那日才那样,可是他们是真的天天如此好嘛。

    然后左家就有银钱了,你说,里面没猫腻儿吗?

    今儿做这吃,明儿做那吃,香味儿满哪乱蹿。撇子家大女婿送小妹夫去镇山书肆看书?我不信,一定是早出晚归出门挣银钱。”

    徐三问道:“还有其他的嘛。”

    “其他的多了,他们家总关房门说话。

    还有他们家就算在连续洗衣裳洗出好些日子血水后,才开始发迹的。

    又是买糟粮要喂猪羔子,盖猪圈儿,眼下他们家就盖着呢,老大的一个猪圈儿,要养三十头猪羔子呢。

    又是买粮食酿酒,你听听,居然会酿酒,我咋就不信是那个外婆会酿酒呢,她一个三嫁过的老婆子,真有那本事至于三嫁?哪家的继子不会把她当个摇钱树留着,还能给摇钱树撵回来?

    我看啊,那老婆子除会骂人,啥也不是。

    村里居然传是她有银钱给左撇子置办的这些,我呸,那老婆子来的第一日,我在院里听得真亮,她对她闺女白玉兰喊话,我可没有钱给外孙女们,你感受感受,这正常吗……”

    吴婆子拉拉杂杂的说了很多。

    在说到最兴奋时,徐三忽然凑到她近前低声说了句话,吴婆子当即全身僵硬。

    她再不敢多停留,连滚带爬的拿着几两碎银跑了,边跑还边摆手重复道:“你没来找过我,我啥也不知道。”

    一口气跑到家,吴婆子见到她老头子,愣是没敢告诉这一茬。只是面上慌里慌张的。

    与此同时。

    朱兴德正站在石九嫂子家门口说话,徐三恰巧路过。

    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了一眼。

第一百五十七章 难醒的梦和明天相逢

    石九嫂子望着徐三背影,和朱兴德站在一起,小声嘀咕道:

    “这人是谁啊?骑个高头大马,穿的还挺好的。

    咱村里,谁家有骑马的亲属啊?我咋没听说过呢。”

    心想:还长得一脸凶相,那模样可是有点儿晦气,不像能挣来骑高头大马银钱的面相。

    石九嫂子都没有见过的人,朱兴德就更不认识了。

    朱兴德又看眼徐三的背影,总感觉那人看他的眼神不对。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敏感了。

    刚才石九嫂子叫他“德子”时,那人立马抬眼盯向他。

    不是看,是盯。

    石九嫂子笑呵呵转回头望向朱兴德,她还是愿意看这位。

    你看德子这小伙子面相长得就好,大眼睛双眼皮,一看就是讲究人。

    和朱兴德唠嗑道:

    “他可能是路过的吧,备不住去别的村子。

    我家住在岔道口,就这点不好,有时候不想知道的事儿,都会比别人先看见听见。

    你大爷常说我,一天瞎嘚瑟、瞎包打听。

    你说,那咋能赖我?那我看见了,一个村里住着,比方说,像是这个人要是来村里想找谁家,咱不得帮着张罗张罗?你说大娘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朱兴德稍敛心神,跟着笑道:“可不是。而且大娘您可不是瞎张罗,您是为人热心肠。这不嘛,我来,就是想让大娘帮个忙。”

    “哎呦我天,你说你这孩子。都说你外婆紧着夸你,换我,我也夸。啥事儿,你说,大娘能帮你办的,准保帮你办利索的,是还缺石头吗?”

    朱兴德说:“不缺了,都盖完了,托你老福,昨晚三十头猪羔子就住进新猪圈儿里,我瞅它们,一个个美得很。是那什么,我不是答应大伙帮着卖干蘑嘛。我想让您帮着给收收。就不用各家单独送上门了,家里在忙着酿酒。”

    即便朱兴德没将话说太透,石九嫂子也一拍巴掌,明白了。

    那三五一串儿的,一会儿这家敲门送蘑菇让记账,左家就得出来人,站门口陪着说两句话。

    那个一会儿进院扯脖子喊,送蘑菇,屋里还要出来人,把蘑菇收了,送送客。

    这么下去,一天天的左家不用干正事儿了。

    眼瞅着要出发,人家家里在忙着酿酒,好心肠帮大伙卖卖蘑菇,总不能为点儿破蘑菇耽误正事儿吧。那叫为酿酒买那么多粮食,还着急挣钱呢。

    “也就是你家里人好性子,换我,就得急眼。

    这不是给你家添乱呢嘛。

    行,德子,你回去吧,你放心,这事儿,大娘帮你张罗。

    我会丑话和她们说到前头,刚采下来的蘑菇帮着摘一摘,别埋了吧汰就晒,蘑菇必须让晒干干的、透透的再装袋,麻袋也必须各家自己准备。

    你能帮大伙张罗卖就不孬了,谁还能帮她们搭几条麻袋呀,别拎个土篮子倒地上就走,那成了啥事儿。”

    没等朱兴德补充,石九嫂子一摆手,自己就补充道:

    “至于银钱的事儿,你也放心,我指定会提前和她们说清楚明白的。

    帮忙的事儿,不可能先付银钱,没那个道理。

    谁家要是想着急拿钱,那干脆别送咱这里来,让她自己去卖。

    包括过后嫌弃卖贵了便宜了,可别扯那一套,别拿咱好心当驴肝肺。谁要是敢嫌弃咱这里给钱少,那就让她自己去卖高价。

    再有好事儿,咱也不帮这样的人操这份闲心。那叫没良心。”

    这番话说的,搞得朱兴德倒不好意思了,不至于朝村里人讲那么多难处,像是要人情似的,咱毕竟也想挣拼缝钱。

    “反正婶子,就要麻烦你了,帮着咱家张罗张罗。斤数上也要控制控制,骡车空位置有限。对了,你家采了多少蘑菇,我瞅瞅。”

    朱兴德随石九嫂进院。

    一进来就震惊了。

    他认为自己就属于够会节省时间的人,属于那种将时间挤一挤,一天下来要干不少事儿,最好每盏茶时间都别浪费。

    却不想,石九嫂更是个中高手。

    昨儿还在他家帮着给盖猪圈的人做饭,今儿居然半院子晾晒蘑菇。

    而且听那意思,这还没晾完。

    石九嫂说:“还有好些没摘完的蘑菇,我刚才去大门就是寻思划拉划拉地,以免没地方晾晒。那里阳光足,回头先晒在大门口的小路上,将位置占上。”

    “大娘,这些全是你一人采回来的?”

    “嗯那,这不是下雨,各村情况不一样,我家俩儿媳妇惦念娘家直掉眼泪。她们那娘家离咱这里还远呐。

    咱家田地收完了,我也给人做过儿媳,知道那难处,我早就让儿子们陪儿媳妇们去娘家了。回去瞅一眼能放心。

    家里也没别人,可不是就我一人干。

    我昨晚摸黑在山脚下采些蘑菇。今儿一早,又去的坟圈子那面。她们一般人不敢去那面采蘑菇,其实那里有啥啊?咱又没做过什么对不起祖先的亏心事。

    我跟你说,坟圈子后面蘑菇才多呢。你回头跟你娘说说,她要是想采,可以和我去那里。我知道地方。”

    朱兴德看眼石九嫂的男人。

    刚才他进院的时候,有和石九嫂的男人也就是左九伯打声招呼,对方就嗯一声,然后继续编筐。

    朱兴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为眼前这位朴实的大娘。

    坟圈子,也就是他们曾经猎猪的地方,离村里距离挺远。他们赶骡车都要赶一会儿,全靠腿着走更累。

    而大娘一人去那么远的坟圈子采蘑菇,听那意思,左九伯居然没陪着。

    这么多蘑菇,起早贪黑的,是个男人就不能干出,让媳妇一土篮子一土篮子的自个挑回来吧?

    朱兴德见惯了帮女人张罗事的男人,就很看不惯左九伯这种。

    “大娘,你将那草蘑啊,贵点的猴头菇啦,都分一分再装袋,我能高价卖,就帮你高价折腾折腾。还是那句话,我不管别家,你家的,我全要。”

    石九嫂子摆手拒绝:“那倒不至于,你能装多少就装多少。我听人讲了,你说让全村各家各户都沾吧点儿借光卖卖蘑菇,那就先可着村里各家收。咱说出去的话,就要做到能将嘴闭上。大娘这里,你不用惦记。大不了回头再说,剩下就自己吃呗。”

    就在这时,她男人才抬头瞪她一眼。

    等到朱兴德前脚离开,后脚左九伯就不乐意了,“你这女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他要全收走,你竟然还拒绝。既然拒绝,你累的直哼哼,采回这么多蘑菇作甚。”

    石九嫂子压井接口凉水,一边用葫芦瓢喝水,一边抹下嘴回道:

    “不是我有毛病,是你。那非得一次将便宜占个够?

    大德子能说出那话,那叫记得我帮他家操心的好。是个仁义的孩子。

    可是咱家,别在人家面前表现挺心贪的。

    老头子,你咋就不想想,左家要是真能卖出去酒,他家就去一趟城里吗?那年前年后、正月十五的不再去了?

    以前咱家不认识这种来回进城能帮忙的人,以后却备不住能指望着时不时就借左家的骡车,借光左家人总去城里的近便卖物什。

    等到年节前,肉都会比平日里贵几文。咱到那时候再求上门让帮着拉城里多卖干蘑,你看看,那又会啥样。就你编这破筐和盖帘,备不住都能帮你卖个好价。”

    左九伯站起身,进屋前嘀咕句:“说不过你。一天瞎折腾。”

    他明明心里挺服气的,没想到这娘们还有这种脑子,嘴上却没句好话。

    石九嫂也麻木了,继续喝几口凉水,然后拾掇拾掇就出门帮朱兴德嘱咐蘑菇的事儿。

    ……

    而这面,朱兴德从石九嫂家出来,沿路朝里正家走。

    边走边还寻思了一会儿刚才那人。

    那人是谁啊?那么看他一眼。

    还是能置办得起马的人。

    能不能是来抓哑巴的官差头头啊?

    然后指定问过都有谁和王赖子有仇,有人提起过他的名字,甚至?

    朱兴德急忙摇摇脑袋,将自己的想象力紧急叫停,劝自己:媳妇说得对,别“做贼心虚”。

    那人也就是路过他们村,看他那一眼,很可能啥意思都没有,就是长得凶,一脸严肃。

    再说了,即使是官差头头又如何?这节骨眼儿,他本就和王赖子有仇,他要是敢小动作不断,使唤人去大王村打听那些官差如何如何,案子如何了,倒有点儿像送上门作死。

    朱兴德收了收心神,推开左五叔家大门:“五爷爷,在家吗?”

    左里正家正在吃饭,热情地让朱兴德跟着一起吃。

    里正五爷爷的几位儿子,也用筷子比划着女人们让出的空座位,非让上桌。

    朱兴德说来的时候吃过了,真不是客气。

    里正五爷爷就没再强求。

    且老爷子立马喝掉碗里的大米粥,拎着他的烟袋锅子指指堂屋,让跟上来去那屋说话。

    里正五爷爷心里有数,这都不用多问就知道,能吃饭点儿登门,朱兴德指定是有事儿。

    先开口道:“你那个出门的字据,我给你写完了,我给你写了四张。”

    “四张?”

    “嗯,一来一回,要两张。这两张已经填好日子。你拿出来直接用就行。剩下两张,我没给你写出发和归来日,你万一在府城将字条整丢了,或是有事儿耽搁打算晚回来,就拿出备用的这两张,自个填上日子。你按照我那个笔迹描一描,别整太明显就中。”

    朱兴德极为心暖。

    别小看多出的两张备用字据。能省出不少麻烦事儿。

    像五爷爷说的,要是真有事儿耽搁回来晚了,如若归来日子和字据对不上,听人讲,县里衙役很有可能不让咱进城,会拿咱这日子不准确说事盘问。即便好说歹说终于放咱进来,想必也要给人塞点儿好处。

    而以前他出门,让杏林村里正给开证明,那可费劲儿了。因为这涉及到人家给你担保啊,担保不好会受牵连。

    再看里正五爷爷还给写两张备用的,两下对比,更是感动。

    “五爷爷。”

    “还有啥事儿,说吧。”

    朱兴德说:“咱们今年要缴的粮税,不知我岳父家该照多少粮食准备,用不用再交点银钱?以防回头不够用,到时候还要折腾的补缴。”

    里正五爷爷心算了下,谁知晓今年啥样,下大雨了,会不会让多交。

    不过:

    “你操心这个作甚。你家有粮食。到时候让缴多少,我会让你岳父送来。多缴,你家也不怕。

    今年,咱村还能借借你小妹夫光,等着和青柳村一起送粮,到时能往前排排。

    我会叫村里一些体面人跟我一起去送税粮,估么快的话,两日就回。”

    朱兴德都已经离开了,左里正还在堂屋里,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抽烟袋。

    里正大儿子进屋问道:“爹,撇子家大女婿来说啥事儿啊?”整的他爹好像很感叹。

    左里正对着桌边,磕磕烟袋锅子道:

    “那娃是个操心命。

    想在离开前,就将家里税粮,秤好给我送来,这样撇子就不用操心了。

    还说家里剩下的全是女的,就他岳父一个顶梁柱,不想让他岳父被我派出去送税粮。

    最后临走前,又拜托我,家里要是有啥事儿,帮着关照关照。万一家里出现干不过来的活,实在忙不过来就让村里壮劳力帮忙给干,等他回来,他给工钱。”

    里正的大儿子听完都有些羡慕左撇子了:“我咋就没摊上这种好女婿。”

    “你除了想到羡慕,就没想到别的?”

    “爹,那还想啥呀,您几个孙女都嫁完了,那德子再好,人家也是撇子的女婿。羡慕不来。”

    里正五爷爷瞥他大儿子一眼:“你给我滚出去。”

    骂完儿子,才眯眼看向院落里刚吃完饭的几位孙子。

    里正五爷爷心想:这回太忙叨,跟着去,倒容易给朱兴德添乱。

    等下一趟的,甭管天寒地冻还是过年过节,只要朱兴德再出门卖酒,他就将家里这些孙子们全赶出门跟着去卖酒,不给工钱、白干都行的那种。

    咱家不图别的,就图小伙子跟着出门历练历练。

    看大德子就是个例子,好小子不能关在家里。

    当夜。

    大概是白天遇到的那人,还是让朱兴德心下计较了,也是临出门在即,他寻思做做梦吧,硬是将小稻拽屋理去了。

    一边摸摸小稻还没显怀的肚子,一边笑道:“媳妇,和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

    “快给我个大嘴巴子吧,啊?比起睡个好觉,还不如让我做个梦更能心安。”

    没一会儿,屋里传出朱兴德的要求:“你能不能使点劲儿。”

    啪一声。

    朱兴德当即昏睡了过去,然后就陷进一个能让他惊出冷汗的梦里。

第一百五十八章 咒骂命运的耍弄(两更合一)

    在朱兴德的梦里,他已经押运出发了。

    就像真走了一番似的。

    一路走走停停,能尽快赶路就尽快,能不住店就不住店。

    到了夜里,他还要给小妹夫值夜,要让下场的罗峻熙睡好觉,一切以罗峻熙为主,很是疲惫。

    但由于头一次出远门去府城,二柱子和六子倒挺兴奋的。

    二柱子说的话,比比划划地畅想,他在梦里听的真亮的。

    说以后要经常押运,要将咱家的酒卖向东西南北。

    还有他们几个坐在路边歇脚,铺块麻袋,坐在麻袋上互相递水囊干粮,吃什么样的饼子,也看的一清二楚。

    那饼子,朱兴德从来没吃过,特别好吃,软乎极了。

    他听到自己说:“你们几个别大口大口咽啊,那能尝出什么味儿?这可是外婆亲自给咱几个做的。一把年纪,一次性烙出这么多张饼,你当那么容易呢。外婆那手腕还肿着。”

    外婆起大早给做的,摊出一张张圆饼。

    岳母帮忙,不小心摊出一个稍微不圆的,外婆还特意给补救一下。

    岳母笑话外婆说:“我发现你老太太还挺瞎讲究,那么较真干啥,反正吃到嘴里,还是自家人吃,又不卖。”

    “你懂个什么,这叫出门饼,要团团圆圆的。”

    梦里的画面一转。

    在他们这一行人快要出县城地界时,从路边山上,忽然冲下来十几位蒙脸大汉。

    最初,他们是懵的,以前也没听说过,官路上居然有人敢拦路抢劫的,他听到梦里的自己,不得不冲人喊话道:

    “各位好汉,俺们是从乡下来的,做点儿小本买卖不容易。别伤害俺们,有话好说。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老弟也知道,过路嘛,要想此路开,交点买路钱,这都是应该的,那啥,好说好商量,和气生财……”

    他话还没说完,这十几人就直奔他小妹夫罗峻熙而去。

    这就被抢了先机。

    当他和满山他们,拼死上前去阻挡时,已经来不及了。

    小妹夫张着手呼喊他们,书箱落地,小妹夫的身体被其中一位蒙面大汉扛起来就跑。

    且嘴边吹哨,一匹马奔来,另有十几人负责用刀剑阻拦他们。

    他看到梦里的自己,只来得及拼命冲出重围,用两只胳膊一把拖拽住马腿。

    就这样,他被马拖出去很远,很远。

    甭管马蹄子跑多快,他都不松开。

    他满脸满嘴的灰尘和血,耳朵也耳鸣,恍惚听到小妹夫好像是从马上传来的一声惊吼:“大姐夫!”

    然后已然搞不清自己是被马蹄子一脚蹬开的,还是被满山给拽开的,总之,满山抱着他滚向路边。

    接着满山很后怕的在摇晃他,瞪着眼睛好似在说:大姐夫,你胳膊刚刚差些被砍断你知不知道。

    现实里,朱兴德扑腾一下坐起身,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看向左小稻。

    “你给我打醒干啥。”

    小稻都有点儿被朱兴德吓住了。

    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你又梦见什么啦?”

    二柱子端着粥碗拿着大葱进屋,一边吃饭,一边惊讶地看向朱兴德道:“哥,你昨儿晚睡的最早,今儿起得最晚,咋还能睡的眼睛通红。我嫂子要是不来扒拉你,你都不醒。”

    二柱子纳闷:这是咋睡的觉啊,哥倒像是种了二十亩地似的。

    朱兴德闭了闭眼,缓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这梦,已经梦一宿了?

    难怪小稻过来将他扇醒。

    “我没睡好,你们先出去,我再躺会儿。”

    “她爹?”

    “你也别说话,先出去,让我缓缓。”

    朱兴德仰躺在炕上,睁眼睛回想那个梦。

    他就纳闷了,小妹夫不招猪了,怎么还招上劫持了呢。

    这些人图点啥呢。

    那些劫匪要是想要银钱,说实在的,真不用费那么大劲儿扛走人。

    就管他要呗。

    他都说了,可以商量。

    可要是不为银钱就更说不通了。

    劫持,要么图财、要么图色、要么是仇家。

    罗峻熙生活简单,哪里有什么仇人。

    图色?就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扯那没有用的犊子了,男人对男人能图什么色,更不可能的事儿。

    而退一万步来讲,打比方,罗峻熙真就和谁有仇了,可那一伙人很明显并不想杀咱们,不止自己,小妹夫也没在梦里受到什么大伤害,只是拦着咱们,然后想抢罗峻熙。

    朱兴德从炕上爬起身,拽开屋门道:“满山,峻熙,你俩来一下。”

    一个人想不通,就将难题交给大家,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姐夫,你是说,你要是不硬拦着马,对方也不会想砍你胳膊。”

    朱兴德看向杨满山:“是,那梦里,你好像就是对我那么喊的。你当时挺生气,意思是,留着青山在,再去找妹夫。让我松开马腿。”

    俩人对话完,才一起转头看向罗俊熙。

    罗俊熙面对两位姐夫的眼神,抿抿唇:“……”

    他这是个啥命啊,咋感觉这么四面楚歌。

    他怎么又被劫持了呢。

    他科举的路上,一定要这么艰难吗。

    杨满山试探道:“小妹夫,那你好好想想,平日里,你有没有得罪谁。你往城里人身上寻思寻思,譬如,书院里和你很不对付的人。”

    朱兴德补充道:

    “不一定是得罪谁了,还有可能是招谁嫉妒了。

    这样的话,将你扛跑,你就不能参加科举,对方少了你,就会考上来的那种。

    不,也别漏掉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人选。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考不上来,他也不想让你考上来,他见不得你好。

    所以才派十几个打手不伤害咱,只将你抢走。

    对方很有可能是想着,科举完事儿再给你送回来。既让你没参加上科举,正好他又不敢闹出人命。

    不出人命,县衙审案要是实在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也会草草了之。”

    罗峻熙真就在脑中仔细搜寻一圈儿。

    他回忆过自己拒绝酒局儿曾得罪的同窗。

    回忆过年轻气盛,听到同窗们评价画中女子美貌,嘴欠地显摆了一句:“不及某人。”

    某人是谁?

    “吾妻。”

    然后被人嘲笑说吹牛逼,说乡下小子懂个屁。当时都有谁嘲笑他来着?

    罗峻熙甚至回忆过这十多年,从小到大,他被人欺负时表现的淡然处之。

    像是卷子被泼墨,他不会争辩只会重新写。

    像是他娘到书院讨要他得一甲的奖银,有些人背后笑话他,说他在他母亲眼中得是什么形象。

    他囊中羞涩在先生生辰时,送先生自制的笔筒,那笔筒也成了大家开玩笑的借口。有家境富裕的同窗邀请他去庆生辰,其他人会讽刺句,你不会要送傅兄笔筒吧,他也像是没听懂那讽刺一般。

    罗峻熙回忆这些作甚呢,这不是没让人欺负过瘾吗?

    有时候,没让人过瘾,就是错。

    罗峻熙憋半响:“可我真想不出来具体是谁。至于大姐夫提醒的我会惹谁嫉妒。谁会嫉恨我?我是榜首,我下面的有可能全嫉妒。”

    一句话,就将朱兴德和杨满山全整没音儿了。

    是啊,榜首。

    下面的,都有可能看不惯罗峻熙。

    这不等于是大海捞针吗。

    那就说点儿现实的吧。

    这事儿,告诉外婆、爹娘、还有媳妇们不?

    仨人这回意见很统一,那不能告诉。

    告诉只会添乱,多一些人跟着凭白担心。

    毕竟咱假使不着急卖酒,咱也要必须出门啊,要护送小妹夫到府城科举。这事儿总是不能延后的。

    甚至做了这梦,更要跟着去。不卖酒都要跟着去。

    仨人商量:那我们就要为防着这一手做准备了。

    ……

    朱兴德又去趟里正五爷爷家,打算让五爷爷给满山单独开一个猎户出门的凭据,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带武器出门。

    朱兴德甚至打算好,带武器进府城费劲,人家守城官差会难为咱们说:“你进城打的哪辈子猎,猎户凭据也不好使,武器丢掉。”

    那咱就豁出去在进府城前丢掉武器,这武器钱不要了,也必须一路上带着它。

    府城里不危险。

    从那梦里得知,是赶路危险。

    朱兴德去里正爷爷家时,杨满山在家里磨刀,做笼子。

    杨满山打算做个笼子框架安装在车上,做车厢太占地方了,不实用。

    可做笼子、类似囚车那种笼子,既可以在紧急情况下停车时,咱家酒坛子有栏杆挡着,不会噼里啪啦摔下来,又可以将小妹夫关进笼子里。

    满山心想:就不信这个邪啦,大姐夫说了,他们几个到时全围在笼子边,护着小妹夫。要想抢走小妹夫,除非先将他们全撂倒。要不然,谁敢近身,那就别怪咱也不客气。

    满山这种好脾气的都咬牙了。

    他就觉得小妹夫太命苦了,参加个科举一波三折。

    咱听说过,榜下捉婿。

    这还没考呢,就给捉走。太欺负人。

    满山想了想,又特意出了趟家门。

    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手里多出来一个带把手的木板。

    木板不稀奇,木板上全是自制的竹签头才稀奇。

    密密麻麻一层刺儿,全是尖儿。

    到时候让小妹夫坐在笼子里,对方要是仗着人多,趁他们照顾不当敢过来抓小妹夫,就让小妹夫手里握着这块板子,隔着栅栏扎对方伸进去的手,伸进去就扎烂他们。

    罗峻熙也不看书了。

    罗峻熙趁小麦出去酿酒,他取来家里一块磨刀石,坐在书桌前磨刀,磨完菜刀磨匕首,再磨磨朱兴德的杀猪神器。

    且决定,挑其中一把不打眼的匕首藏身上。

    他决不允许出现梦里那一幕。

    只会在梦里惊恐地嘶吼一声“大姐夫”,那也太傻缺了。

    喊什么喊,跟个娘们似的。

    他打算到时谁敢给他扛到马上,他就趁人不备给谁一刀。

    夜晚又如期而至。

    朱兴德在去找小稻前,先和两位妹夫碰下头说:“我再重新做个梦,看看咱们改一天出发,还能不能有这破事儿了。”

    两位妹夫点头:“行,知道了,大姐夫,你放心去做梦吧。”

    第二日,朱兴德顶着黑眼圈儿坐起身。

    两位妹夫凑过来问道:咋样?

    “不行,又碰见了。我在梦里全试了。错开一天的、两天的,甚至错开五日、小妹夫再不出发就要错过科举,却还是遇见了。”

    那咋办?

    朱兴德将媳妇抓进屋:“来,继续扇大嘴巴子。”

    “还扇呀?你这边脸都有点儿肿了,你到底是梦见了啥,弄得我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你就和我说说呗。”

    “我脸肿是上火,你快点儿,我这要出发了,梦见路上被偷钱了行不行。”

    媳妇这里,朱兴德实在是有点儿要瞒不过去了。

    因为想入梦、想梦醒,都需要媳妇的大巴掌扇来扇去。小稻要是不动手,他那梦啊,就会像车轱辘似的,来回的,循环的演。那事儿就像过不去了似的。

    而眼下,他要是想着急加一场戏,就更需要媳妇配合了,要不然他也入不了梦啊。

    只能随口扯个相比较会少些担心的理由。

    就这,朱兴德还嘱咐小稻:“你千万别和爹娘他们说,外婆也别说。行了,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快些给我个大嘴巴子,我这着急做梦想改个路线呐。”

    就不信了,改个路线,绕远走,还能遇见?

    这路线改的,朱兴德在梦里都快要无路可走了,就可想而知他睡下起来、睡下起来,连续折腾了多少次。

    回回没做好梦,回回起来就冲小稻瞪眼睛吼道:“接着扇。”

    整得小稻到最后,摸着朱兴德的脸快哭了:

    “到底丢了多少银钱啊,我记得咱家没剩多少钱了。不行的话,丢就丢吧。给他们吧,行吗?这可能是命。就像前几日下大雨似的,你非要做梦让老天爷不下雨,那怎么可能。该着咱家破财,才能让小妹夫科举。”

    只要让她别再扇嘴巴子,实在下不去手。

    再扇下去,也不用瞒爹娘了,甜水就能瞧出来朱兴德的脸肿。

    朱兴德扶额,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梦里不停预警,小妹夫到底是得罪了谁,为啥躲都躲不开。

    而他哪里知道,人为的,可不就躲不开。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汇报(三更,为笑晓打赏+)

    徐三正在向梁主簿、及其梁主簿的心腹管家郭顶汇报道:

    “稍稍怀疑的,都已经查过,没有发现账本。王家在我离开前,也全都搜过,依旧是没有。倒是有一人,名为朱兴德,属下觉得很是不对劲儿。”

    梁主簿放下手中的笔,抬眼问道:“噢?怎么个不对劲儿。”

    徐三说:

    “首先,朱兴德和玖儿姨娘的哥哥王赖子本就有过节,其堂妹在田地里被污时,此人正巧路过发现,两人经此事大打出手。

    之后王赖子登门向此人祖父讨要被打药费,引得朱兴德祖父当即昏迷,送往镇上医馆。

    这是属下从镇上药堂要来的其祖父病症及当时花用。”

    徐三将一张药方子呈给梁主簿,才继续道:

    “从药方可以看出,朱兴德的祖父当时病症严重,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属下特意打听过朱兴德性情。

    虽说偶尔会对有同样身世的人抱有同情之心,但多数常以牙还牙。

    赌场闫老六提过,他之所以看重朱兴德,就是因为朱兴德在十四岁那年就敢不慌不忙,在路边一人和五人对打。

    可见,其祖父被王赖子寻上门气倒后,此人并不是会隐忍的性情。

    但在王赖子这里,以前小打小闹不对付时没忍,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却忍了,过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这很不像他平日里的做派。

    属下也是通过这点才认为,王赖子因男女事被打、被杀,除明面上的仇人哑巴、和那些被污妇人的男人外,暗下里应还有一人在趁机寻仇,那就是朱兴德。

    其二认为他不对劲的地方。

    有人证实,王赖子这次被杀的起因,在和被污妇人的男人们大打出手当日,朱兴德曾路过王家所在大王村村头。大打出手的地方就是在村头。”

    梁主簿有点儿没听懂:“什么意思,他参与了?”

    如若参与当日斗殴,按理眼下应在县衙关着,这怎么还漏掉一个。

    徐三摇头道:

    “老爷,他并未参与。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以他和王赖子如此不对付的关系,路过时看到这一幕,按常理即使没上去参与打几拳,也会站在人堆里看王赖子的热闹吧?

    要知道当时正在秋收,挨着大王村两面的村民,有许多人都扔下锄头会特意跑来瞧热闹,唯独他,明明有路过,和王赖子也很有渊源的人却没露面。

    可以说,他如若露面,能趁乱打几拳报复,属下还不怀疑他,他没露面,才很反常。

    因为有人能证实,朱兴德当时应会路过大王村,确定朱兴德应目睹过大王村发生的一幕,却除证实之人恰好发现外,再没有其他人看见过他。

    属下过后也有问过其他人。

    当时站在大王村看热闹的其他村村民说,有见过朱兴德岳父岳母赶车从大王村那面离开,唯独没有看到他。

    朱兴德所在的杏林村村民,也有人说,那日确实是朱兴德的岳父岳母先赶回杏林村的,朱兴德及其妻妹和小妹夫是晚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回到杏林村。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那日朱家打架了,好些村民都在找朱兴德,认为只有他回去,朱家才不会吃亏。

    属下又使银钱问过青柳村的闲汉,那日朱兴德是和他岳父岳母一起走的吗?对方答,是。

    走,一起走。

    回,没有一起回。

    那大半个时辰中,朱兴德去了哪,又干了什么。”

    梁主簿听得当即眯起眼:“还有吗?”

    徐三道:

    “也是在打架那日,大王村发生过一件很怪异的事儿。

    整个村里,凡是没拴住关住的鸡鸭鹅狗猫等诸多家禽,齐齐跑出家门、奔向村头,犹如认识王赖子一般,只攻击以王赖子为首的王家人。

    王家人敌不过,王赖子被家禽叨的,直到临死前还全身带伤,因被村里的大黄狗咬过一口爬不起身。

    而大王村当时的现状,自然是全村男女老少出动,为追赶争抢自家家禽,怕王家人给打杀,也是怕王家人报复,都在忙着这个。

    又因为是奇景,还有许多挨着大王村田地的外村人赶来看热闹,整个村里陷入乱糟糟的状态。”

    梁主簿的心腹管家郭顶追问道:“你确定,真有那么邪乎?”

    整个村的鸡鸭鹅狗猫,不是人为的训练某家的牲畜攻击人?

    徐三叹口气。

    说实话,这点才是最让他想不通的,最不符合常理。

    他点头:“是事实,每一家都有参与。眼下整个大王村,家家都在供五畜娘娘。”

    郭顶和梁主簿先对视一眼,才点着徐三道:“你接着说。”

    “然后就是在那个时候,王赖子家曾被偷过。趁乱被偷的。那是谁偷窃的呢,路过大王村却没露面的朱兴德有很大嫌疑。”

    徐三说到这,特意停顿一下,才继续将左家邻居吴婆子的话,又总结一番,学了一遍。

    他总结道:

    朱兴德连同左家人,以前没听说敢猎野猪的人,现在敢猎野猪了。

    野猪还曾进过左家院子,并未伤人。

    那个吴婆子提起,游寒村左里正家,就是朱兴德连同左家人所在的村庄,也曾发生过家禽大乱的情况。

    朱兴德及其岳父一家人从早忙到晚,天不亮就走,天黑后回来洗衣服洗出一盆盆血水。

    徐三说:

    经查,朱兴德和其岳父一家,名义上对外说早出晚归在忙着陪读书,可他去镇上唯一的书肆问过,由于朱兴德的小妹夫是名人,书肆掌柜认识,记得格外清楚只见过两次朱兴德的小妹夫,并没有天天见。

    那这些人,身上从哪里沾的血?白日里天天又去哪了呢。尤其是那个野猪情况,也是那么的奇怪。

    更何况,经左家邻居吴婆子告知,左家以前并不是什么殷实农户,却在最近频频发迹。养猪又酿酒,就像是在外面发了一笔外财一般起势。

    左家三位女婿,以前关系也并不是那么好,现在却抱成团儿。

    郭顶建议道:“老爷,这家人不能留了。听来听去,怎么听都是朱兴德那日趁乱偷了银钱,还顺手拿走舆图。那舆图就在他手中。”

    其实为以防万一,无论朱兴德偷没偷舆图,咱为图个省心,朱兴德只要沾点儿这个边,也不能留那一家子活命了。

第一百六十章 决定(四更,为山竹2号打赏+)

    梁主簿斜睨郭顶,反问道:

    “是啊,按理如此做,才最省心省力,不留祸根。

    可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这里要变天了。”

    新知县即将上任。

    铺一上任就遇上死好几口人的恶性事件,新知县不可能不查的。别再本来没什么大事,这一查,烧到自个身上。

    听说那位新知县是位不学无术的性子,却脾气极大,爱管闲事儿。

    京里来的嘛,理解,有点儿傲气。屁大点儿的事都容易管来管去。给自己没事找事。

    郭顶听到梁主簿自嘲,知晓老爷这次没有如愿升上去,打击不可谓不大。

    想安慰梁主簿几句:

    新知县来了又如何,他一个小青瓜蛋子,怎可能和老爷您这种在此地经营几十年的人脉比。老爷,您要是真想难为他,他三两年内施展不开的,干什么不得束手束脚?想使唤个人,都没有人能听他的。然后等三两年后,这种京里来的,又该滚蛋了,陈大人不是已经答应老爷您了。让您放宽心。

    却不想,徐三在郭顶没安慰前,先抢话道:

    “属下就是考虑到新知县这面,所以此次前往,手段很是中规中矩。老爷,还有一点,也是让属下有顾虑的原因。”

    “哪点?”

    “朱兴德的小妹夫,正是今年的童生榜首,名为罗峻熙。”

    而这个名字,梁主簿白天才刚听说过。

    ……

    新知县还没到位。

    梁主簿虽为本县主簿,但实际上目前掌控整个县。

    科举在即,他于情于理,即使很不情愿也要装装样子,关心本县科举情况。

    所以,他白天特意问过主抓科举文教的官员,今年咱们县参加科举有几人,有没有格外出息的。

    还开玩笑说,将来要是能考上去的,是不是家乡也能借点力。

    而主抓这方面的官员,第一个提起的名字就是罗峻熙。

    说此人很有天赋。

    也是,那能没有天赋吗?

    别的方面,要啥没啥,连提供点儿近便的优势都没有,却能在一众人里脱颖而出,可不就剩下天赋过人。

    梁主簿当时还真就留意多听了两耳朵罗峻熙的情况,心想:可惜。不过是个没爹的、普通农户家的穷小子。

    按这份天资,哪怕是咱县里某个员外家的小子,到举人再考不上去时,使些银两,家里能助力,谋一县父母官也是极好的。

    这穷小子吧,就不行了,他太懂这里面的事儿。

    那你就得等了,基本上考下举人也无望。

    毕竟家境殷实的举人老爷还在排队等着官位,一个萝卜一个坑。

    而他白天很关心科举方面的情况,也有很羡慕靠科举上来父母官的心理。

    毕竟自己算计这么多年,你看看,这次新知县上面宁可外派,也不用他。这说明啥?不就吃亏在起步方面。名不正。

    此时,梁主簿隔了几个时辰后,再一次听到罗峻熙的名字,他忽然站起身,来回踱起步。

    说实话,他白天那阵,压根没联想过罗峻熙今生最大的出息,考下举人,还能再考上进士。

    毕竟进士哪里是那么好考的。

    放眼天下,三年一次的科举,一次才选中三百位上下进士。

    但奇怪的是,他现在开始联想了。

    准确地说,是联想罗峻熙或考上进士,或考中举人还能被安排官位的可能性。

    他不允许罗峻熙有这种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因为一旦做官,罗峻熙就能接触舆图,就会知道那舆图画的是哪里。

    郭顶也想到了:

    “老爷,刚徐三可是说了,王家失窃时,朱兴德及其妻妹和这位小妹夫罗峻熙曾路过,却没人看见他们。

    他们还比父母晚归村大半个时辰。

    这大半个时辰里,他们去哪啦?

    王家失窃,明面上只丢几十两银钱,舆图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拿走的。

    万一翻过?这……

    那位罗峻熙,老爷,他能考出了点儿名堂,记忆应会相当过人。

    而且再过些时日,搞不好下场科举很有可能接着往上爬,成为秀才。”

    剩下的话,不用提醒,这三人心里也明白。

    其实他们并不怕罗峻熙过几日考下秀才。

    他们是担心罗峻熙取得秀才资格后就会考举人了,万一举人也考下来,运气又极好,做了官,即便没有物证账本,账本他们会想办法拿回来。但罗峻熙只要翻看过,又记住了,就会成为祸根。

    那涉及到边塞。

    那里可是皇朝禁止百姓出入的边塞。

    谁敢触及那里,谁就会掉脑袋,更何况传说那里是龙脉,他们干的可是动了龙脉那块地方挖矿。

    徐三建议道:

    “老爷,新知县即将上任,真就不能如以前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少一家子性命,最后不了了之。

    我听说,那个游寒村的里正,甚至连同青柳村、杏林村的里正,都和那左家人关系不错。

    一家子人命要是没了,不可能不闹出大动静的,最起码游寒村里正会孤注一掷寻到县衙,新知县就会立马知晓。

    属下认为,为防止节外生枝,最好不要有太大的动作,

    我们两步走,一步是取回舆图账册就好。

    另一步,至于罗峻熙见过舆图,将来可能会对我们不利,那我们先毁了罗峻熙的科举呢?”

    郭顶跟着补充道:

    “对,两步走,老爷。

    其一将账册取回来,就口说无凭。

    那一家子不过是泥腿子,看过也认不出那是什么,以后更接触不到。

    而将来有可能会认出地形图的罗峻熙,我们让他科举不成,连前程都没有了,还谈何将来做官会认出来的事?

    至于那位朱兴德,虽然听起来好似比普通小子多点心思。但是那又如何?他小妹夫一毁,那么一个乡下农户家,想必天也就塌了,他会焦头烂额。

    朱兴德要是发觉家里被盗,账本丢失和他小妹夫科举被毁有关,到时也无妨。

    他说不清楚,画不明白,什么也不懂,还没有证据,如若敢再闹得欢,大不了让他一人消失在这世上。

    他以前又在赌场干过,接触的人鱼龙混杂,死了查都不好查,确实总比让一家子人消失强。”

    梁主簿应允。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准备(五更,为蝶豆花打赏+)

    有了初步打算后,郭顶和徐三立即在细节处又商量一番。

    郭顶问徐三道:“你出发前,有安排人在村里盯着那一家子吗?罗峻熙何时赶考出发,必须在路上动手。出了咱县,就不受咱们控制了。”

    徐三说,村里不行,村里人防备心特别重,使银钱也不一定能买通。咱们自己人进村盯着,还太明显。不过,他有和镇上的守城官和县里入城官差打了招呼。

    郭顶建议:

    “为防止万一的情况,劫走罗峻熙后,不仅要毁他的手,让其不能再提笔写字,最好再划花他的脸,让相貌受损。

    这样的话,他将来找什么活都不好找,这才叫彻底毁了一个人。

    然后废了他的手和脸后,再给悄声放回去。

    另外,这面罗峻熙出发后,要派人潜入左家翻找账册,既然你说那家人缘好,药量就大些,尽量别让那些人弄出响动。让他们消停的睡个一天一宿。”

    徐三正要领命出去安排。

    梁主簿想了想,补充句:“不止左家吧。罗峻熙的家里,朱兴德的家里朱家,或许没放在左家,而是放在那两家,也要派人翻一翻。”

    “是,老爷。”

    朱兴德站在猪圈儿前,一边舀着猪食,喊着啰啰啰,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应女儿:

    “嗯,猪和人一样,有时也掐架。有时会以多欺少,有时以强欺弱。只有吃胖一些,肥壮一些,或是在咱家待的久一些,能争得咱家人的稀罕,成为坐地炮,才不会被欺负。”

    甜水手里正拎着树枝子,听完急了,那她来帮帮那头最弱小的。

    对其中一头小猪指挥道:“吃饭了,快来快来,吃饭啦。”

    朱兴德放下猪食瓢,抱起女儿,让女儿能更方便的指挥那头抢不上槽子的小猪。

    杨满山走过来道:“大姐夫,你喊我了?”

    “我在想,这趟出去,要不要将你留在家里。”

    满山疑惑,看眼甜水没将话说太透:“咱们这几人,人手都不够用,给我留家做什么。”

    朱兴德说不清。

    就是觉得心有点儿不安。

    “算了,我可能是瞎寻思。将猎猪那一套家伙什藏袋子里,只稍稍露出两样就行,以免外婆和爹娘他们看见会惦记。另外,你一会儿回山上家时,顺路多搞两捆绳子,别装咱家的。寻一套农户家里家家都有的普通粗麻绳。”

    左家的麻绳,左撇子手巧,搓的和别人家不太一样,越粗拧的花儿越多。

    满山心里明白,大姐夫提前准备麻绳,是预备着要捆争抢小妹夫的土匪。

    当晚。

    左家人开始收拾行装了。

    左撇子将六子和二柱子单独叫到小屋,递过两件棉衣棉裤道:

    “试试,这是你们大娘这几日贪黑缝出来的。不是啥好棉,从旧棉被和旧棉衣里抽出的棉花,将将巴巴给你们做出两套薄棉衣。”

    左撇子畅想:“等咱家卖酒挣钱了,再让你们大娘去城里扯布,买新棉花,到时想必天也彻底冷起来,给你们做真正的新棉衣。这次就先对付着。”

    二柱子已经好久没穿过由长辈特意给缝制的棉衣。

    以前,他的衣服破了,通常是他爷看不过去眼了,才会命令哪个儿媳妇找块布给补补。

    二柱子最惨的一次,亲大娘宁可给未出世的小孙儿做暂且还用不到的尿垫子,都不愿意浪费时间在他身上补衣裳。然后他那裤子又破的挡不住腚,只能光屁股坐在家里老老实实待了两天。

    饿了,就扯脖子坐在炕上喊:“别忘了,屋里还有个我。”

    他爷知道后,动怒骂了他大娘,他大娘才不惯着他爷,哭着说,再敢骂就回娘家。他爷没骂过儿媳妇,气的直咳嗽,最后剪了唯一的布鞋,用布鞋面给他屁股那洞补上,嘱咐:“不咋结实,轻些淘气。”

    搞得他那一阵,能不坐着就不坐着,或是坐下想起这茬,腾的一下弹跳起来,就怕他爷的手艺太孬,鞋面布又不大,再给蹭开喽。

    二柱子一边感动地双手接过衣物,一边看向左撇子说:“大爷,其实我用不着,我怕热。”

    左撇子笑,年轻真好,火力旺:“怕热也要穿,起早贪黑的走,一早一晚温差大。你热了可以脱,冷了可咋整。”

    而六子站在一边摸着新棉衣,早将头扭过去,眼圈儿悄悄红了。

    因为他想他奶了。

    他正在心里对奶奶说:

    “奶,你看,您走后,六子没有冻着冷着。托我德哥的福分,在左家,我吃饱喝足嘴一抹,连饭桌子都不用捡。天冷了,左家的大爷大娘也会像您一样帮六子操心,嘱咐上一句,该换厚衣裳。”

    左撇子拍拍俩孩子肩膀,控制不住的又画张大饼,许诺道:“等回头咱家酒卖钱,多卖些日子,攒的银钱够用了,我就让你大娘出去划拉划拉,看看哪家的丫头是过日子好手。我看,早些让你俩媳妇孩子热炕头,穿上媳妇给做的衣裳才是正经。”

    这话,俩小子都爱听,急忙笑嘻嘻点头,好的好的。

    那有啥要求没?

    没啥要求,就俺们这熊样,哪里敢要求别人。

    只要长的白点儿,腰条细点儿,往后啥都能听我的,我指东,她不敢往西,这样的就行。

    左撇子心想:那你俩单着吧。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那么听话的婆娘。

    与此同时,秀花寻到大外孙女婿,正将五两散银递给朱兴德嘱咐道:“你不用也拿着,穷家富路,多带银钱总是没错。不过,你要是真不用,等回来再悄么给我,别让你爹娘知道这茬,啊?”

    “嗯”,朱兴德笑:“不告诉他们,那我先带着。”

    秀花拍了拍朱兴德的胳膊后,就进了灶房。去灶房看看准备的米面够不够明早烙那么多张饼的,再切出几块咸肉包好。一路不吃盐哪里能行。

    白玉兰是在屋里缝袋子。这破袋子是给胖骡预备的。

    赶路将这袋子套在胖骡下巴处,豆饼子用刀削一削,胖骡一低头就能吃了。

    而罗峻熙是在整理考篮。

    他将元帕从考篮最底层取了出来,放在家炕柜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惦念(六更,为蝙¥蝠打赏+)

    元帕这样的东西,是一定不能带进考场的。

    倒不是怕检查。

    是罗峻熙联想到进场前,会被人翻翻捡捡触碰,他心里就犯膈应。

    还担心小麦会发现他这猥琐的行为,居然留下这个东西,特意用件旧衣裳包裹好元帕,塞到柜子最底下。

    而在收拾考篮时,罗峻熙再次拿起从王赖子家偷回来的账本册子,微皱眉头翻了翻。

    这画的到底是哪里呢。

    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

    算了,即使他差不多都能将这线路背下来了,仍是不知道是哪里。

    罗峻熙顺手将这图册和要带去府城复习的两本书籍放在一起,只有那两本书还没有完全吃透,一起放进考篮。

    然后这才开始收拾所有的、他曾经用过的书籍,以及考下秀才并不会再用到的手抄本。

    左小麦推门进屋时,罗峻熙已经用绳子将这些书捆好、

    整理好,摆放在桌上。

    一眼望去,还挺壮观。

    连同罗峻熙自己写的,并排摆放四摞,只书籍,大概就有四十多本。

    罗峻熙回眸对小麦笑:“如若我这次秀才顺利通过,我打算回来后,就将这些通通卖掉。”

    “卖掉?”

    “是啊。”

    罗峻熙扯过小麦的手,一边把玩一边说道:

    “应能卖不少银钱,就卖给咱镇上私塾那些十四五岁地主家的孩子,孩子不大,好唬弄,家还有钱,不在乎多买几本重复的书。只要我考下秀才,上面有我的字迹,地主家的半大小子一定会争抢买我这个前辈的书籍。嗯,卖完再给你买面油。那罐面油,连着外婆她们一起使,我看早就用完了吧。”

    说到这,罗峻熙眼睛一亮,“嗳?还别说。我卖一套作甚。等考下来,我可以靠着名声,多默写几套向外卖。我现写,我就说,我能有今天,就是靠着这些中的秀才。你看这个主意是不是妙哉。”

    小麦一把搂住罗峻熙的脖子:“夫君,其实你只要尽力考,考完再平平安安的能早些回来就好。”

    罗峻熙用侧脸蹭了蹭小麦的脸:“好,平安回来。”

    小麦没看到罗峻熙眼中的复杂。

    但不影响她稍显疑惑。

    因为明天罗峻熙就要出发,今晚却没碰她,甚至离她很远。只用手不停地顺着她的头发。

    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顺着,还微笑地看她。

    小麦侧躺在枕头上,扭头提醒罗峻熙:“我进屋前,娘有特意问过我。”

    “问什么。”

    “问我月事儿是不是完了?完了的话,今晚让咱俩早些回屋睡。”

    罗峻熙说:“好,那我们早些睡。闭眼,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小麦:“……”

    当小麦睡着后,罗峻熙才悄悄起身。

    将三两碎银放进小麦的荷包里。

    这是去掉送礼花用外,仅能多出来的银钱。

    罗峻熙另单独留个字条,让小麦在娘家如若有想买的物什,或是家里缺什么少什么就先花这个钱。

    总是不能让媳妇看见货郎,连想买针线的零花钱,都要朝岳母岳母伸手。

    然后又探头偷偷地亲了亲、摸了摸熟睡的小麦。

    罗峻熙眼睛盯着小麦的脸,在心里自言自语道:“我会回来的,我绝不会让人将我抢走。野猪不行,人更不行。”

    比起这屋小心翼翼的触碰,隔壁屋可就火热极了。

    准确地说,是杨满山一人在火热。

    都快要烧着他了。

    满山脸通红,急喘着气息,头发差些冒烟儿,推开小豆道:“等会儿,媳妇,等会儿再取水行不行。”

    满山心里就纳闷了,就亲嘴那事儿,难道只有男人会有反应,女人们没有吗?

    如若女人们应该有反应,那他家小豆,为啥真拿他当运水的使唤。

    你听听。

    小豆说:“满山,等不了啦,快点儿。傍晚那阵,大姐夫终于从别的村换来两口大缸。趁着你没走,必须添满。要知道咱家可是要酿酒,你们那面要是卖的好,给家里这面送个信儿,家里这面就要抓紧酿造再给你们送酒。你又不在家,到时候没了神仙水,我们拿什么酿。”

    咱家酒可全指望神仙水才发酵快,没杂质,口感好。

    小豆手心拍着手背,那副急火火叭叭叭小嘴不停的模样,愣是杨满山气着了。

    满山低头瞧眼裤子里的小兄弟,又拧眉看眼小豆,用眼神示意:媳妇,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它已经支棱高高的了吗?

    小豆装作看不出来,毕竟看出来又干不了什么,她肚子的娃可不稳当,一把薅过满山的脖领子,嘴上说着:“快点儿,来吧。”然后就给满山亲进去了。

    杨满山坐在水池边,没有先舀水,趁着没人能看见他,倔脾气上头,先用葫芦瓢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头。

    用这种方式报复一下小豆。

    ……

    “媳妇,你看我戴上这头套,就露俩眼睛,你还能认出我不?”朱兴德戴着一脸黑头套问道。

    小稻坐在炕上叹息,不得不提醒句:“我说,甜水她爹,咱们带武器也好,带什么都罢,是为防止别让坏人将小妹夫抓走就行。可你这?是你要去杀人吗?”

    “我是以防万一,懂不懂。”

    “防什么,她爹,咱可不能手上沾人命啊。一旦要是沾了,你想啊,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朱兴德无奈,摆手赶紧叫停。

    你看,他还啥都没说,什么也没干呢,媳妇就一脸忧心。

    可有些事儿,有时不是咱咋想就会咋样的。他还不想出这岔头呢,不照样怎么做梦都躲不开?

    所以如若非到不死不休的程度,不是咱想井水不犯河水就能了结的。真到了那一步,那他们就戴上头套再杀人,别被谁看见。

    朱兴德含糊句:“反正头套不占地方,用不着,我就当汗巾子。”

    怕再听到小稻磨叽,他赶紧趴炕上:“要出发了,你就别再念念叨叨,你嘱咐的那些话,我倒着都能背下来。你干点正事儿吧,来,给我拎拎。”

    所谓拎拎,就是让小稻掐着他后背的肉皮,揪起来从上至下一个骨节缝挨着一个骨节缝,一直拎到腰眼。

    有时会出现骨节响声,就像有人会按手指头,手指也会发出响动一样,拎完能浑身松快不少。

    朱兴德舒服的浑身直哼哼,一边哼哼一边忽然道:

    “我说,咱俩从来没聊过,要是我走到你前面,你会不会再嫁。

    左小稻,我这人自私,我就和你说实话吧,我不希望你二嫁。我没法接受你在别人身下。

    真有那天,你坚强点,带着甜水还有肚子里这个,回娘家过日子,听见没?”

    “听见了。”

    “你好好想了吗?回答的那么快。”

    过一会儿,朱兴德扭头看向小稻嫌弃道:“你咋又不吱声了。”

    快慢都不对。

    小稻说:“呸呸呸,临要出门,又有那么个梦,少说不吉利的话。你这是纯心吓我是吧?那咱俩不如聊聊你卖酒赚了大钱的事儿。朱兴德,我这人自私,我就说和你说实话吧,我不希望到时你有其他女人。我没法接受你在别人身上。”

    朱兴德说:“那你应了我那个,我就应你这个。”

    “拉钩?”

    “拉钩,谁做不到谁是王八蛋。”

    当两个手指对在一起,朱兴德赶紧起身,忽然慌了:“咋了这是,怎还哭上啦。”

    小稻趴在朱兴德肩膀上哭道:“我有点儿担心你这回出门,控制不住啊咋办。梦里在丢了小妹夫的情况下,你还差点丢了胳膊。”

    朱兴德拍着小稻的后背哄:“没事儿,啊?你看我这身板子,一拍啪啪响,准保啥事儿没有,我这胳膊,强劲有力,我这……再哭,我可亲你啦?”

第一百六十三章 预防(七更,为清和亦然打赏+)

    一张张金灿灿,软乎乎的饼子出锅。

    装包的时候,那饼子还烫手呢。

    正如朱兴德所梦见的那样,白玉兰帮忙烙饼烙的不圆乎,外婆给特意补救,得到嘲笑。

    外婆忙得一脑门汗说:“你懂个啥,这叫团团圆圆,过日子有时候要有些讲究的,必须要圆。”

    院子里,左撇子帮忙装完酒后,一边摸着胖骡的脑袋,一边眼巴巴地看向女婿们和二柱子、六子。

    “早些回,啊?陪考完,哪怕酒没卖出去也先回来。不怕,家里有粮,甭管发生啥也不要慌。饿不着肚子,天就塌不了。有啥事儿就托赶脚的车夫给家里送个信儿。不方便口述的就写书信,我可是认字的。”

    朱兴德背着包袱,打头走上前:“知道了爹,您也不用送,都忙去吧,家里一堆事儿,该干啥就干啥。”

    而特意赶来的罗母,正在嘱咐罗峻熙,一遍遍地小声强调:“儿啊,到了府城别遥哪乱走,好好考。你可千万记住要使劲儿考。啥都大不过它。学不进不去时,就想想娘这些年为供你的不容易,你再咬咬牙……”

    这话里,其实掺和小心思。

    罗婆子那意思是在暗示罗峻熙,别到了府城和你大姐夫他们忙乎卖酒。

    你帮着操那份心、着急挣那份钱干啥?

    甭管是赁个院子,还是住店,看书才最要紧。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只要没进场,那就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没事儿再磨磨枪也不要去干别的。

    小心思那么明显,却没人在此时和罗母多计较。

    毕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咱一天天在忙乎啥呢,不就希望家里能出个有真本事的人?士农工商,家里出一个士,有个当官的,在这世道,那绝对会不一样,咱家是不是也能干啥有些底气?

    卖酒不缺罗峻熙。

    左家人甚至比罗母还希望罗峻熙能再出息出息。

    瞧秀花这身装扮就能看出来。

    白玉兰感觉眼睛差点儿被秀花闪瞎。

    摊完饼子,老娘非要进屋换身衣裳,那就换,反正也犟不过老娘,一天三脱三换的可能臭美了,可是,就换的这?

    秀花没脸红,白玉兰先脸红道:

    “艾玛,娘啊,你咋把小麦的黄裙子穿上啦?从哪里翻出来的,那是小麦在家当闺女时穿的,小麦穿都小了,就可想而知你这腰。

    你看你那肉都要盖不住了,快换下去,我的眼睛啊。

    再说,你都多大岁数啦?

    要是穿这一身出门,等会儿村里人会笑话。

    人家五叔他们,还有咱村里有头有脸的,都知晓咱家稀饭赶考、德子他们出门卖酒,算是两件大事合在一起,指定会出来人送。备不住已经乌央乌央的在村口站一堆了。

    到时,村里人看见你穿成这样,当面不说啥,背后不定怎么讲究呢,哎呦我天,可别给人多话柄,快脱下去。”

    不止白玉兰被秀花的打扮惊到,罗母在嘱咐儿子的同时,想抽空看眼秀花的脸色,结果看完一眼,她急忙又看一眼。差点儿以为认错了人。

    这老太太作什么妖呢。

    却不想,秀花见到罗母也急了:“把你头上那破簪子,给我摘下去。”

    罗母惊愕,不自禁摸摸头上的银簪子,这咋能是破簪子?你老啥眼力啊,这可是银的,还是特意磨的亮亮的。一点儿不乌黑。

    她就这一件值钱的首饰,平日里压根儿不舍得戴,今儿为儿子赶考才露的富。

    秀花上前,一伸手就将罗婆子银簪子摘了下去。

    摘完,抖抖自个这身衣裳裙子:

    “我这一大把年纪,为你家稀饭儿,穿一身灰黄容易吗?”

    特意找的,上面是灰褂子,下面是黄裙子,硬憋着气才勉强系上裙带子。眼下都有点要呼吸困难了。

    “要的就是赶考的、卖酒的,都一路灰黄,你却给我戴个锃亮的银饰,那闪着白光,咱俩凑一起就是白灰黄。”

    罗母:啊?

    啊啊啊,那是要摘的,罗母还问白玉兰:“亲家母啊,还有没有黄裙子了?”

    她要和婶子穿一样的。

    以前也不知道还有这个讲究,这回知道啦,往后就整灰黄色。

    搞得朱兴德他们,本来这趟出门受梦境影响挺那啥的,此时却一个个憋不住笑。

    村头。

    里正五叔看到秀花妹子穿黄裙子吸着气、扭着腰出现,差些忘记要嘱咐罗峻熙和朱兴德什么话。

    好半响,他老人家才脸通红憋出:

    “行了,早去早回。科举的,好好考,进场前,别生病。卖酒的,记住没卖不要上火,别寻思村里人会笑话,不怕。卖好了呢,切记在外面财不露白。”

    而村里大多数人是盯向左家的骡车,心想:那是什么造型啊?

    罗母也才发现那骡车的不对劲,她儿子隔着栏杆对她挥手,感觉像是坐在囚车里似的。

    本来,如若没做那个梦。

    朱兴德心想,他押着一车自家酿的酒,家里开辟出一条除务农的新致富路,哪怕前途迷茫,他也一定会是兴奋的。

    可现在,他看哪个都像是抢人犯。

    朱兴德帮小妹夫置办完送礼的物什,将一坛又一坛子酒送进书院后,人家不让多停留。

    他就带着满山他们,坐在书院门口的大石头上,一边喝水等小妹夫,一边审视来回出入的书生。

    满脑子转悠着:

    斯文败类。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他还和满山嘀咕:

    “学的多,见识的多,心眼子就多呗,看起来都挺好的,你知道那一个个心眼子里转悠的都是啥?

    备不住越是笑脸相迎的,越是一肚子坏水。

    我跟你说,不绑你,不绑我,专门绑小妹夫耽搁科举,咱们仨绝对没猜错。指定是这里的哪个人,在嫉妒羡慕,他得不到的,就想毁了咱小妹夫。

    你看看,一个穿着长衫,心眼子跟筛子似的,还浸着黑,哪像咱们就转悠吃喝拉撒,心思一穷二白。”

    朱兴德说着说着,差点嫌弃地:“呸。”

    村里妇人那套骂着骂着就要呸,朱兴德在书院门口差点自导自演起来。

    满山用眼神示意朱兴德:大姐夫,请控制控制你自己。

    与此同时,朱兴德、罗峻熙已出发的消息,送到了徐三手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来吧来吧,相约山下(八更,为游雪打赏+)

    徐三惊讶:“他们没走官道?”

    要知道,一般人会选择走官路。

    在老百姓心里,那才是最太平的。

    “他们是从西门出的县城,目的地又是府城,应是没选择走官路。”

    朱兴德:

    咱从梦里得知,走哪条路都免不了要被劫,那干脆不走官路。

    走那里干啥啊?

    对方是蒙面强盗,就算有其他行商的或是赶路的看见啦,他们也说不清对方长啥样。

    而且咱真能指望看见的别赶路,耽搁功夫给咱回县里打口供报官吗?

    倒不如不走官路,到了你死我活时,咱还要蒙面反杀对方呢,别再有人证看见咱们的脸。

    甚至,对打起来,有人证会对我们这一方不利。人证有可能反口。

    朱兴德出发前,在选择路线这一块是这么分析的:

    你想啊,咱家有啥啊?

    咱家最能耐的人,这不都要遭人抢劫啦?

    而对方呢,敢雇一帮人干出,甭管是在官路还是偏僻小路都务必要劫走罗峻熙的事儿,就说明人家除担忧杀人不好收场,其他就算查出来也不怕事儿。还说明能雇得起那么多人,又不怕惹官司,最起码家里比咱有钱吧?

    咱都不去琢磨对方的背景,只说银钱这一块,而咱只有背影。

    那么,真就两方打到惊动官衙,我们占理,说他们无缘无故抢人,且有人证看到,我方就一定能赢吗?

    别说他心黑暗,将人先朝龌龊了寻思。

    人证改口反咬,那是很轻松的事,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咱可和对方不能比,对簿公堂时,在人证身上砸不起钱。

    而官衙的态度,在梦里,他曾见过外婆被打成那样,不想将衙门口想脏都不行。

    可以说,县衙那个地方,朱兴德眼下谁都不信,他只信新知县。

    一方面是梦里,新知县确实为外婆做了主,听闻徭役人头税那么贵,还主动为百姓降税,怎么看怎么像个正经官员。

    另一方面,朱兴德信任新知县,也是因为那位是新来的。新来的,就代表还没来得及同流合污。

    只是可惜,新知县眼下还没到。

    所以,只能靠自己。

    不走官路,豁出去大不了和对方鱼死网破,咱们只要不被抓,也敢下死手。

    徐三在研究完朱兴德他们会途径的路线后,对这次带头的手下说:“那就定在青城山动手。务必得手。再向前就是府城了。”

    出县城地界,到府城管辖地界。别说出人命了,就算丢个人府城也会查,府城可不是梁老爷一手遮天,虽然上面有位陈大人,但还是能不多麻烦就不要麻烦了吧。

    “哥,你咋又累了,又要歇着呐?”

    朱兴德看向二柱子:“天黑了,我住个店咋啦。咱们只有吃好歇好,才有力气。”

    二柱子纳闷:要那么多力气干啥,起点早、贪点黑,到了府城再一气儿歇呗。

    六子推开二柱子,扯住朱兴德的衣袖,怀疑道:

    “哥,你咋啦?你这一路,脸上就没开过晴。然后见店就歇脚。

    就你这么抠门的性子,不是,哥,就像是如你这般会过日子的人,咋能舍得这么祸害银钱呢。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除星哥不能被折腾太狠,咱们几个能道边打个盹就轮番道边打盹,抓紧赶路才是正经。你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朱兴德不可能说做梦。

    叹口气,含糊回道:

    “我感觉特别不好,接下来那段路,会路过青城山。

    那座山比咱家那里的寒山还大,不说人了,野兽都多。

    咱们将猎猪的家伙什带好,保持体力。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甭管是拦路抢劫的人,还是野兽下山,咱就动手,也别废话,听见没。啥都大不过你们星哥尽快到府城。”

    啥叫兄弟?

    啥叫粉丝滤镜?

    在六子和二柱子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俩人压根儿就没想埋怨句:“所以啊,那哥你为啥不走官道啊?”

    连句埋怨都没有。

    那还问啥啊。

    二柱子心想:像他这么聪慧的人,早就猜到了。多简单的答案,哥带他们走岔道了呗。

    走岔道,不要紧。

    只要哥说勇往直前,咱们就算撞南墙也要冲上前。

    至于哥说的直觉不太好,怕有劫匪野兽之类的。

    那怕啥,干就完了。

    真要是有劫匪,干好这一票,咱备不住还能将劫匪的银钱抢过来,正好家里手紧,正是缺钱用的时候。

    搞得朱兴德,不得不打击自信的二柱子,怕他再大意了:“对方要是人多呢?一天天的,咋就没有你怕的。”

    “人多咋了?人再多,他们也有弱点,是人就怕死。怕死就不敢豁出去和我拼命。而我,为哥你,不怕死。”

    知道内情的杨满山和罗峻熙,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二柱子和笑着说“没错”的六子。

    朱兴德是嗓子眼一哽,急忙蹲在胖骡身边,假装喂骡子掩饰眼圈发红。

    他知道,那俩人不是在向他表白,压根儿嘴没那么甜。

    是那俩“缺心眼子”,心里就是那么想的,才会脱口而出。

    青城山下妖精多啊。

    朱兴德一行人,终是走到了这里。

    这条被山雾缭绕的羊肠小道上,除胖骡拉的车轮发出声响,再没别的动静,看起来诡异的安静。

    罗峻熙坐在“囚车”里,看似悠闲地靠在他的考篮上,实际上袖中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另一只手边,摆放着二姐夫给做的尖刺神器,眼神坚定。

    杨满山背着弩箭护送在一旁。

    放箭的行囊里,箭头上早已抹了为大型野兽才会下的麻药和毒药。

    六子走在杨满山前方,正牵着胖骡的绳子。

    六子只要伸手,就能从装有干蘑的袋子下抽出两把大片刀。

    二柱子就潇洒了,他压根儿没藏武器,肩上扛着大铁耙子,晃着膀子走在“囚车”的另一边。

    而朱兴德是拿着虎枪走在最前方。

    当终于终于,山上的树木枝子和草丛传来细细碎碎的响动;

    当有第一个劫匪一身黑衣露头时;

    当那伙目之所及,大概由十七人组成团伙劫匪,开始迎着他们的方向跑动下山时;

    朱兴德发现,原来自己的内心会异常平静。

    他斜了斜嘴角:

    “列阵。”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来呀(九更,为莹泷想吃龟苓膏打赏+)

    二柱子望着那群劫匪,瞪大眼睛,感到很惊奇。

    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五人对十七人要小心慎重,而是我德哥牛逼啊,那感觉超准。

    这么些人,他哥都能提前感觉出来。

    第二反应就是兴奋。

    在乡下要么一直小打小闹,要么就是猎猪,还从没对上过这么多人,不知道当对上人时,自己的身手如何。

    如若他自己一人就能撂倒五个,那么,再没银钱时,往后他们是不是也能找个山头干这活计啦?

    这来钱多快啊。

    六子和二柱子想的差不多。

    他惦记着,如若今日真能将这些人放倒,回头将搜刮的银钱给左伯,让大娘进城扯布买棉花,给全家人入冬换身新棉衣。

    反应钱不是自己的,花了也不心疼。

    就是不知这伙人身上带没带钱袋子,有多少银钱。

    别看这俩人脑中琢磨着不相干的,但是当听见朱兴德那一声气运丹田低沉的“列阵”二字,本能地拿出猎猪气势。

    这些事情,他们早在猎猪时,都训练过多少回了。

    二柱子立马动了起来,举着武器到位。

    他列阵在南,耙子在手,眼盯前方,看他负责和德哥等会儿勇猛杀敌。

    六子从干蘑袋子下,唰唰抽出两把大片刀。

    先耍个刀花儿。

    他列阵在西,负责防止侧面后面有野猪、不、不是,防止有敌人包抄攻击。

    杨满山弓箭手准备好。

    满山的手伸向脖颈后,唰唰唰一气儿抽出三支上了麻药的箭,搭箭准备好。

    他列阵在北,负责补箭,助力大姐夫和二柱子杀进包围圈,也负责远程射击。他定会让这十几人腿腿中箭。

    而罗峻熙是趁着还没交手,急忙下车,将骡车停好。安抚好胖骡。

    等会儿不要毁了他家的酒。

    然后又迅速回到“笼子”中,关好门。

    来吧。

    来啊?!

    这十七人边迎着朱兴德他们快速走来,领头的几人,边面面相觑。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对面那五人,见到他们这群“劫匪”忽然下山,居然没有吃惊。啥也不说,就站在道中间等着他们。

    对面那五人,又是大铁耙子、片刀又是弓箭,最邪乎的是,打头那人拿的那是什么武器?

    看起来,咋那么像在战场上,只有武将才会用到的虎枪呢。

    瞧那枪头,还绑块红布条,红布条在迎风飘动,一看就是常用。

    而且表情看起来比他们还像劫匪。

    如若没看错,打头那人还冲他们挑挑眉。

    一个个表情淡定从容极了,就差对他们勾手指头说,来啊。等啥呢。

    这是谁要劫谁啊?

    所以说,这和来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十七人在来之前,寻思不过就是抓个人,特意打听一下人数,才五人。

    五人里,还有一个不顶用的瘦弱书生和四个乡下小子。

    乡下的嘛,他们各个都是从这一步混起来的,全在乡下当过小混子。太了解那算个啥混子,不过是穷使横,欺负欺负周边村民而已。哪像他们,那是见过人血的,走南闯北的,见过大场面的。

    甚至来之前,他们还寻思过,来这么多人干啥啊?用不着。

    等见到面了,对那几个乡下小子说,不伤害你们,将那书生交出来,你们该干啥就干啥去,也不抢你们银钱,这就可以啦。

    到时那几人一定会被吓懵,涉及到自己的命,人性嘛,那就会在关键时刻为自己而舍弃旁人。

    还是主事人说,这事儿务必办好,不容出差错。

    听说那几人感情不孬,不是那种有可能流血受伤就会缩的,

    为慎重起见,还是多去些人手吧,抓住那几人中最瘦弱的,那位就是书生,然后将人一交,都不用他们动手,这活就算干完。

    因着这些缘由,他们这才不厌其烦来了这么多人。

    却没想到……

    领头的眯眼扫了扫自个带的刀,心里明白,他身后的兄弟们还有只带把菜刀或是刚从山上捡的木棒。

    总感觉才一照面,面对前方五人,武器这一块就输个底儿掉。

    “站住!”

    朱兴德回望领头蒙面大汉,心想:一直在这里站住呢。

    “知道为什么劫你们吗?给你们脸,你们最好先在心里掂量掂量再寻思动不动手。要想从此路过,必须要将……”

    朱兴德忽然大喝一声。

    必须要将你奶奶个腿,梦里错失先机就是我废话多,没想到你比我废话还多。

    朱兴德在对方没说完话时,举着飘动红布条的虎枪冲了上去。

    二柱子紧随其后,在跑动中,一边护着他德哥,一边大铁耙子被他耍的虎虎生风。

    敢伤害他德哥者,死。

    对面十七人队伍当即乱套。

    而咱们这面只有胖骡乱了,胖骡的前蹄子动了动,打了个响鼻儿,它是兴奋的。

    也弄得有一人很心急,那就是六子,他比对面的头头还心急,你们倒是过来围攻啊?你们不过来,我是不负责冲上前的。

    血性上头,对面有几人,一边挥舞着菜刀和木棒躲避朱兴德的虎枪,一边本想直奔骡车上的罗峻熙,那才是本次任务的目标,却在才抬脚时,啪啪啪连续跪地三位。

    后面的人一看,差些被绊倒,手拿着木棒,望着远处的杨满山都慌了。

    满山也回望他们,似笑非笑一下,冲旁边吐口吐沫,什么东西。

    手伸向箭袋又取出几支箭羽,眯眼准备再次射击。

    那麻药麻不死你们,射中一人腿,就倒下一个。

    所以说,六子拎着两把大片刀,护在骡车旁边等啊等,实在等不及了,顾不上他们内定“必须坚守岗位”的规矩,喊道:“二哥,你来守车。”

    拎着片刀就冲上前。

    六子对一人举起刀:“我砍死你。”

    对方抱头,菜刀掉地:“啊啊啊啊,饶命!”

    六子:“……”

    而朱兴德那面已经带着二柱子连续撂倒多位。

    对方胳膊被耙伤的,大腿被虎枪扎透的。

    朱兴德咬牙红着眼道:“来呀,再来!”

    就在形势大好,眼瞅着就要将对面的人干的调头逃跑时,山上传来震动的声音。

    无论地方还是我方,听到那动静都傻眼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940/ 第一时间欣赏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 作者:YTT桃桃所写的《我全家都带金手指》为转载作品,我全家都带金手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全家都带金手指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全家都带金手指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全家都带金手指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介绍:
左家无子,只生仨闺女。
惹得十里八村笑话:“看着吧,将来连扛事儿的都没有,让早些年不过继,该!”
村里人却不知,左家三位女婿那是有金手指的。
大女婿重生归来,别说扛事儿啦,能背着老丈人爬山溜达玩。
二女婿出意外,醒来得一带小池子的空间,喝了那水,好像能变白。就是不知猎户变白能干啥。
小女婿考完童生考秀才,每每考中,就会吸引一大型猛兽。吓的他能跑出残影来。
要说金手指都在女婿们身上,将来变心可咋整。
左家女儿们:不怕,他们不会用,离了我们就是一个死字。
多年后,左老汉感叹:啥叫金手指?其实就是牢牢抱成团。能抱团,好好过日子,你也有。
感谢封面制作者:车厘子929和清和亦然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带金手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