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朝臣发难
武则天轻叹一声，离开了青源县衙，有些话没法和一个丫鬟说说。
大周境内不止一个灾县，身为天子，她怎么可能放任沈源这样的能臣，留在青源逍遥自在？
回到温泉馆已是上午，上官婉儿正站在门口向外张望，见武则天回来，连忙迎上来。
“陛下，您怎么才回来？”
武则天揉揉额头，“别提了，朕昨夜陪那沈源喝了一宿的酒，昏睡过去。”
“什么！”
上官婉儿大吃一惊，就欲检查武则天的身体。
“无妨，沈源并没有发现朕是女儿身。”武则天笑着摆摆手：相比这个，我们此行目的才是关键。
“这么说他答应了？”
上官婉儿有些惊讶，这个沈源白天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怎么到了晚上就改变主意了。
“是啊，连朕都没想到沈源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想起小桃红的话，武则天一脸感慨道。
“陛下，微臣伺候您沐浴。”上官婉儿见武则天一脸疲态，主动来到近前。
武则天点点头，任其褪去自己的衣衫。
“对了，回去之后，立即调派两百千牛卫，将青蒿素秘密押往前线大营
“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泄露消息。”
“微臣遵旨。”
上官婉儿躬身应旨，正要帮皇帝解开肚兜，却猛地愣住了。
因为在那里根本什么遮挡都没有！
只有一对峰峦暴露在视线中。
“怎么了？”
察觉到异样，武则天缓缓睁开眼睛，瞥了上官婉儿一眼，后者脸色怪异的指指胸前。
“陛下，您的胸围子呢？”
“嗯？”
武则天一愣，低下头，脸颊蓦地红了，继而双目喷火，羞愤欲死。
该死的沈源，竟然把她的肚兜偷走了！
简直岂有此理！
一想到那家伙趁着自己酒醉，干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武则天就有种抓狂的冲动。
堂堂大周天子，被一个七品知县给.....
“陛下，要不要将那个流氓知县抓起来，严刑拷打，百般折磨！见皇帝吃了大亏，上官婉儿恶狠狠说道。
“不可！”
武则天一惊，连忙制止，笑话，大周天子被一个七品知县占了便宜，本身就够荒唐了。
要是再传的满城风雨，这个皇帝还怎么当？
良久。
武则天安静下来，淡淡道：婉儿，朕不希望此事还有第二个人知道，否则......
上官脸色顿时煞白，连忙跪在地上，颤音道：陛下放心，微臣就是死，也不会吐出去半个字。
“好了，起来吧，帮朕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没有特别的痕迹。”武则天脸色缓和道。
“是，陛下。”
上官婉儿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一把冷汗，扶着皇帝去往寝室，心中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离沈源远点。
这家伙胆子太大了，连皇帝都不放过啊。
.....
翌日，县衙后院。
“说，这是谁的肚兜，扔在本官房檐上啦！”
一大早上，沈源发现有人把肚兜扔在自己身边，气的他把所有丫鬟都叫到后院。
好好一个单身知县，要是传出去有喜欢肚兜的癖好，日后还怎么娶媳妇儿。
这不是损害个人形象么。
一众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猜是哪个小浪蹄子下手这么快。
想要把她们的男人抢走。
“好，你们都不说是吧，那可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就在沈源准备家法伺候这帮小娘子时，小桃红脚步匆匆从外面走来。
“少爷，武公子一行人来申请救助金了，赵主簿请您去一趟。”
“知道了。”
沈源将鞋穿上，瞪了小娘子们一眼，向前厅走去。
在那里，武则天已经在等着了。
“对不住，让武兄久等了。”一进门，沈源就笑容满面的打起招呼。
“无妨，这是小店的商号，还请沈大人过目。”
武则天微微一笑，将通天商铺的手续推了过去，昨夜检查后，她并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
故而心里对沈源的芥蒂减轻了许多。
沈源大致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问题便在申请表上盖了印，然后挽起袖子，签下自己的名字。
啪嗒！
一块粉红色的肚兜掉在桌上，上面绣着一只金色凤凰。
这是！
武则天脸色一变，死死盯着桌上的肚兜，呼吸急促起来。
这正是她昨晚穿的鸾凤肚兜。
现在竟然在沈源手里!
见武迪脸色异样，沈源会错了意，以为他也想要这玩意，故而捡起肚兜笑道
“这个肚兜可不能给武兄，本官还留着有用呢。”
此肚兜无论是绣工还是样式，都是顶级水准，等青源织造成熟起来，完全可以当做教学模板。
“你说留着这东西有用？”一副淫靡不堪的画面出现在武则天脑海里。
她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啊，这么好的肚兜，本官当然要留着自己欣赏了，以后有机会再送给武兄。”
“好好好，那沈大人就留着慢慢欣赏吧，告辞！”
武则天拔腿就走，她害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被这个流氓知县给气死。
太无耻了，抢她的肚兜不说，还当着自己的面说要好好欣赏，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陛下，救助金申请下来了？”见皇帝从县衙走出来，上官婉儿迎上去询问道。
武则天瞥了她一眼，点点头：起程，回宫！
....
洛阳，紫薇城。
回到宫中，武则天直奔上阳宫召见千牛卫大将军黄胜彦，命其率领千牛备身护送青蒿素赴前线大营。
随同而去的还有太医署的三百医官。
安排妥当后，武则天还没来得及吃口饭，以狄仁杰为首的朝臣便在殿外求见。
一迈进门槛，众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呼喊道。
“陛下身系江山社稷，万万不能再出宫了呀！”
“万一出点什么事，臣等怎么向大周子民交代！”
面对满朝文武的哀呼，武则天自知理亏，尴尬的咳嗽一声。
“诸位卿家快快平身。”
然而往日里听话的大臣，铁了心想要给皇帝一个教训。
兵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
“陛下，昨日大将军王孝杰再发急递，三军将士感染疟疾者已达一万八千人。”
“若是朝廷再拿不出钱购买药材，战局危矣！”
“还望陛下明示！”
第17章：你再说一遍，捐了多少钱？
武则天看着众臣，心中冷笑，要不是沈源搞出个青蒿素，她今天还真要被众臣压过一头。
幸好，她已有所准备。
“左文宗，前线战情吃紧，你们户部准备的如何了？”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走出队列，期期艾艾道：回陛下，国库空虚，老臣只筹集到了一万三千贯。
最多只能采购五百斤...药材。
越说到后面，左文宗的声音越小，连他自己都觉着这五百斤药材实在太少了点。
满殿群臣纷纷低头，以他们对皇帝的了解，天子很快就要发怒了。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皇帝异常的平静，并没有表现出雷霆震怒的样子。
将众臣的表情收入眼底，武则天嘴角划过一抹嘲讽。
皇帝么，若是什么都能让你们猜准，还怎么当皇帝。
见火候差不多了，武则天开口道。
“朕自登基以来，轻赋税减徭役，自以为对得起天下臣民，然，外有突厥犯边，内有天灾肆虐。”
“以至于大周国库连区区三十万贯也拿不出来。”
“一切罪在朕躬！”
“今日朕愿意献出一万贯助大周将士度过难关，不知诸位爱卿可否愿意啊？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犹豫起来。
浑然没有了之前的势头。
虽然不知皇帝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但他们的钱都是实打实赚来的，凭什么捐献给国家。
过了半晌发现无人开口，狄仁杰轻叹一声，走出队列。
“启禀陛下，臣愿意捐献铜钱两千贯！”
“陛下，臣也愿意捐献铜钱两千贯！”有了狄仁杰带头，张谏之等阁臣也都站出来。
武三思和武承嗣对望一眼，一起迈出队列，捐献四千贯。
其他大臣自然不会和阁老们抢风头，按照各自的品级捐献了几十贯不等。
武则天欣慰的点点头。
到底还是老臣，一出手就捐了两千贯，按照这个趋势六万贯应该是有的。
正好用来偿还青源县的药钱。
“启奏陛下，各位大人一共捐献一万零八百贯！”上官婉儿小心翼翼说道。
“你说什么！”
武则天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上官婉儿道:你再说一遍，捐了多少！
一万零八百贯。
轰！
一股莫名怒火在心头升起，武则天冷冷的看着众臣，藏在袖中的手掌紧攥在一起。
两百三十位四品以上的大臣，竟然只捐了一万零八百贯！
连一个七品知县都不如！
该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不幸！
好在她还有珍藏酒这个杀手锏，不至于山穷水尽。
强行压下心中火气，武则天冷声道：先人曾言，朝堂烂一点，大周就会烂一片。
国家想要长治久盛，唯有皇帝励精图治，大臣清廉奉公。
今日一见，朕总算知道什么叫廉洁了。
二百三十位四品以上大臣，居然只凑出来一万零八百贯！
世上还有比这更清廉的么！
轻蔑之音，徘徊在大殿中。
殿下，众臣默然不语。
皇帝太贪心了，他们起五更爬半夜，一年俸禄不过两百贯。
靠这点钱连家都养不活，凭什么把辛苦弄来的钱捐给前线将士，拖欠俸禄的时候，怎么不说给他们也捐点。
狄仁杰身为内阁宰辅，自然要给皇帝一个台阶，站出来道。
“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把筹集到的药材，抓紧送往前线，能救多少救多少。”
“至于后续可以用朝廷的名义担保，先从药商那里赊购一批，事后税银押入国库时再进行付款。”
武则天点点头。
“就依阁老所言，退朝！”
散朝后，大臣们三三两两向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议论。
“梁王殿下，您没觉着陛下有点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
武三思停下脚步，往上阳宫方向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着皇帝和以前不一样了。
换成往常遇见解决不了的事，皇帝一般会向武氏宗亲询问对策。
但直到现在上阳宫都没有半点动静。
就好像皇帝把他们忘了一样。
不过，武三思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皇帝的家底他再清楚不过，最多不超过三万贯。
想要解决疟疾根本不可能。
“没什么奇怪的，皇帝只是故作镇定而已，等疟疾严重到一定地步，她就会来找我们了。”
众人走后，狄仁杰和张谏之从角落里走出来。
“阁老，大家的意思很明显，凑钱买药可以，但必须是以太子的名义送给三军将士。”
“希望您能在陛下面前，多替太子争取一下。”
狄仁杰苦笑一声，他虽与李唐遗臣走的近，但毕竟是天子心腹。
若是替太子争取利益，恐怕会引起皇帝的警觉。
所以这趟浑水他不能搅和。
“咳咳，谏之啊，本阁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过几天咱们再议啊。”
“哎哎，阁老你别走啊...”
望着狄仁杰的背影，张谏之摇摇头，转身走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个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的侍卫，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
观风殿，寝宫。
武则天身穿薄纱，赤着脚侧躺在龙塌上，看着下跪之人。
“这么说来两方势力都在等着看朕笑话？”
“是，陛下。”
武则天起身来到殿门口，遥望青源方向，幽幽道：沈源，可莫要让朕失望呀....
驾！
山林古道，一队身穿飞熊服，红中衣，虎头攒金靴的千牛卫奔腾而过。
在他们身后跟着十个青源县官差，以及数百名太医署医官。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份凝重。
渐渐地队伍停下。
“启禀大将军，前方二十里发现前线大营！”一名千牛备身抱拳说道。
黄胜彦打量一番地形，目光看向身旁的小姑娘。
“女娃子，你确定有办法治好大军疟疾？”
“回大将军，奴婢来之前，少爷已悉数告知青蒿素使用方法，您尽可以放心。”
小桃红小脸紧绷道。
头一次来到前线，她多少有些紧张。
黄胜彦注视小桃红许久，最终点点头，一扬马鞭带着队伍向大营冲去。
当众人来到大营时，顿时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数不清的官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所有人不禁心中一沉。
这哪里是几千人，分明是数万之众！
第18章：这个人情，我王孝杰记下了！
小桃红脸色凝重，朝几名官差道：麻烦各位带上遮口布和手套对大营进行全面消毒
众官差抱拳：桃红姑娘放心，我等一定完成县尊交代的任务！
“那就拜托大家了！”
官差们点点头，背上喷壶，开始对帐篷喷洒药水。
见行动顺利，小桃红转身来到黄胜彦面前，福了一礼。
“还请大将军派遣手下卫士，在营区外搭建一个隔离区，并用雨布隔成方舱形状，以防交叉传染。”
黄胜彦皱皱头，他是皇帝派来护送青蒿素的，按理说没有义务帮助青源官府的人。
可在路上接触几天之后，他发现这些人不简单。
无论是官差，还是眼前的小姑娘，从内到外透着一股自信，随口就能将疟疾的症状说出来。
论医理和办法更是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医官哑口无言。
想起皇帝临行前的嘱托，黄胜彦朝一旁的属下摆摆手。
“按照这位姑娘说的办！”
“是，大将军！”
这次跟随黄胜彦出来的都是千牛备身，号称精锐中的精锐，一声令下纷纷下马。
三人一组搭建隔离帐篷，为了节省空间，每顶帐篷被隔成三个区域，各有一个通气孔。
没多久，一千顶隔离帐篷搭建完毕，黄胜彦正要下令卫士将那些患病的官兵带过来。
被小桃红大声制止：且慢，大将军！
“怎么了？”黄胜彦有些不解。
小桃红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大将军有所不知，这疟疾主要通过蚊虫感染。
一旦您的卫士被咬上几口，马上就会感染疟疾。
所以必须带上我县特制的遮口布以及防护服，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卫士们的安全。
“原来是这样...”黄胜彦一阵后怕，要是千牛卫也感染了疟疾，那这个人可丢的太大了。
想到这里，他朝众卫士大喝一声。
“听到没有，全部都给本将军穿上防护服，违令者军法从事！”
“是！”
千牛卫大喝一声，纷纷穿上白色防护服，带好遮口布，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医官们见状，对视一眼，自觉的穿上了防护服，虽然对青源县小题大作嗤之以鼻。
但多一层保护总是没错的。
众人准备好后，在黄胜彥的带领下向死气沉沉的大营走去。
六百多人，背着青蒿素，在烈日炎炎下负重前行。
很快队伍就进入了大营的外围地带，沿途躺满了打摆子的官军，看面容似乎极为痛苦。
黄胜彦叹了口气，大步迈过去，这么久都没看见王孝杰，真担心他出什么事。
突然，附近传来一声惨叫！
黄胜彦赶紧看向声源方向，厉声道：“怎么回事！”
“回大将军，有个官兵兄弟发烧烧糊涂了！医官正在进行诊治。”
闻言，黄胜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这种炎热的天气，穿上防护服实在太热了，要不是来的都是精锐，恐怕早就热昏过去了。
随着队伍一路行进，总算到达了中军大帐。
而此时，人数已不足三十人。
黄胜彦一把掀开中军大帐，只见一名浓眉大眼的粗壮汉子躺在床上，浑身瑟瑟发抖。
见有人闯入大帐，就要起身拔剑。
“孝杰兄勿慌，是我！”
“子勤兄？”
发现来人是千牛卫大将军黄胜彦，王孝杰松了口气，扔掉佩剑重新躺在床榻上。
仅刚才拔剑的动作，便耗费了他所有力气。
“孝杰兄，你身体怎么样了？
见老友面色苍白，嘴唇干裂，黄胜彦不由得担心起来。
王孝杰摇摇头。
“本将自幼习武，身子骨硬的很，倒是那些将士情况有些不妙。”
“若是朝廷再不把药材送来，可能就来不及了！”
黄胜彦微微一笑，目光看向身旁的小桃红：桃红姑娘，接下来交给你们了。
小桃红点点头，从木桶里拿出一瓶透明的蒸馏水，里面含有一定数量的青蒿素。
只要给疟疾患者喝下去即可。
“大将军，这是我家少爷研制出的药水，请您服用。
“这...”
王孝杰看着瓶里的水，又看看黄胜彦，见后者朝自己点头，这才接过蒸馏水灌下去。
冰凉的液体一进入腹中，激的王孝杰打了个冷颤，整个人似乎都清醒了不少。
“咦，我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王孝杰惊喜的站起来，挥舞几下拳头，感觉体内恢复了不少力气。
又过了半炷香时间，整个人彻底恢复如初。
“哈哈哈，天佑大周，天佑大周啊！”
望着仰天大笑的王孝杰，青源县众人纷纷喜极而泣，沈知县没有骗他们，青蒿素果然能治愈疟疾！
这回青源县立大功了。
黄胜彦震惊的看着王孝杰，久久没回过神来。
区区一瓶白水，竟然使一个身患疟疾的人，短时间内生龙活虎起来。
这样的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简直是仙人手段！
一旁的太医署官员摇头叹息，神色黯然，当他们接到旨意要陪青源县前往大营治疟疾时，心里非常不情愿。
几个乡下土郎中懂个屁疟疾，只是碍于旨意不得不来罢了。
哪想到对方一来，就用白水治好了大将军王孝杰，这还让他们怎么混？
王孝杰笑声一收，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刚才你说此物是你家少爷研制，不知他是哪位啊？”
“回大将军，我家少爷是青源知县，沈源。”
“沈源...”
王孝杰念叨一遍，大笑道：行，本将军记下了，日后定当亲自拜谢沈知县！
由于青蒿素效果惊人，感染疟疾的官军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最后全部投入操演中。
望着气势如虹的大周军队，所有人心头不禁涌出一股喜悦。
“桃红姑娘，这是本将军在平定安西四镇时，缴获的一把黄金剑，就由你代交沈知县吧。”
“告诉他，这个人情我王孝杰记下了，日后必还之！”
“将军放心，小女子一定转达！”
小桃红双手接过黄金剑，朝两人福了一礼，转身兴奋道：兄弟们，咱们回家啦！
沈大人还等着咱们吃全驴宴呢！
几个青源官差顿时高声欢呼起来。
烈日下。
数万大军自动退到两旁，目送恩人离开大营。
“子勤兄，你也要回神都复命了吧？”收回目光，王孝杰问道。
“是啊，满朝大臣都在等着陛下服软，你猜我要是把这份捷报送回去，那帮家伙会是什么表情？”
王孝杰哈哈一笑。
“老黄啊，你学坏了。”
第19章：启禀陛下，前线有消息了！
“大人，您学坏了，总是盯着人家那里看。”
青源县城门口，几个身材高挑，肤色貌美的年轻女人，捂着小嘴调笑道。
沈源老脸一红，板起脸训斥。
“笑什么笑，抓紧排练，一会抗击疟疾的功臣回来了，好好跳个霓裳舞听见没有？”
“听见啦！”女人们笑的更大声了。
“哎，不当乃子...”
沈源背着手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晌午十分，胡二愣子一边跑，一遍大喊：县尊，小桃红他们回来啦！
“总算回来了！”
沈源精神一振，在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中迎了上去。
“大人，我们回来了！”
小桃红等人一见面便跪倒在地，言语之中带着一丝哽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源也是红了眼眶，疟疾虽然没有瘟疫那么可怕，但传染性也极强。
可以说小桃红十人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
依次将众人扶起来，沈源感慨的点点头：还行，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走，本官请你们吃全驴宴去。
“不忙，大人，这是大将军王孝杰赠送给您的黄金剑，并让奴婢转告您。
这个人情他记下了。”
“呵呵，大将军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沈源搓搓手，一把接过黄金剑，放在嘴边啃了一口。
呸！
吐掉嘴里的金漆，沈源气急败坏道：什么狗屁黄金剑，不就是抹了一层金粉的铁疙瘩嘛。
这个王公鸡也太抠了吧。
大人...这？
小桃红等人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沈知县竟然当众咒骂王孝杰。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沈源咳嗽一声。
“算了，黄金剑有没有无所谓，咱们主要挣得是防护服和遮口布的钱。”
“这一次想必赚了不少吧？”
“大人，您也没说要钱啊，不是说去做善事吗？”小桃红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无辜道。
“将士们都感激你呢。”
沈源捂着胸口道：你是说我们一文钱没赚着，还倒搭了上万个遮口布，对不对？
小桃红点点头。
你！
沈源只感觉眼前一黑，身子向后倒去。
天呐，出人又出力，钱没赚着不说，还倒赔了几万贯。
这是妥妥的败家行为啊。
“啊，不好！大人昏过去啦，快掐人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原本热闹的庆功会顿时乱成一团。
拥挤中，沈源交代赵主簿：告诉县里，把王孝杰的债都记好了，一分利息都不能少...
就在沈源被扛回县衙的时候，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武则天同样不好受。
贺兰山驿最后发来的急报是五天前，折子里说大军感染疟疾者高达三万人。
朝廷若是再不将药材送往前线大营，三军将士只剩下死路一条。
届时安西四镇，乃至整个西域边防都将暴露在突厥，契丹铁骑之下。
最让武则天担心的是，贺兰山驿已经五天没有传来急报了，这就意味着大将军王孝杰失去了拟写奏折的能力。
一想到右鹰扬卫数万大军葬身恶疾之中，武则天内心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陛下，臣有本奏。”
一直在台阶下观察皇帝的武三思，见火候差不多了，从队列里站出来。
“讲！”
“是，陛下。”武三思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日前大将军王孝杰连发十道急递，请求朝廷增援药材。
然而半个月过去，朝廷非但没有采购药材，连所需银两也没有。
臣认为此等紧要关头，必须要有一个能力出众的大臣站出来，全权负责此事，方能解除疟疾之患。
武则天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淡淡道：说来听听，哪位臣子有这个能力？
“回陛下，臣推荐幽州长史童远，此人做事沉稳，颇有封疆大吏之风。
“若是让他负责此事，可确保大军安然无恙。”
说完，武三思跪在地上伏地不起。
其身后的一众党羽见王爷发话，当即跪倒一片，山呼道。
“请陛下恩准！”
武则天脸色异常难看，藏在袖中的手掌紧紧攥在一起，武三思这是摆明了逼宫啊。
趁着前线大军深陷疟疾之际，堂而皇之的将童远扶到幽州刺史位置上。
这一招不可谓不毒！
“陛下，梁王所言不足为信，据臣所知，童远在幽州担任长史时仗着有王爷撑腰，公然将官差打死。”
“欺男霸女近十年，惹的当地民怨沸腾，敢怒不敢言，要是让这样的人升迁幽州刺史，恐怕会有损朝廷威严。”
吏部左侍郎周光斗站出来说道。
“没错陛下，童远绝对不堪大用，臣愿意举荐太长寺少卿王文华出任幽州刺史。”
“凭借他的能力，一旦上任，完全可以救大军于水火。”另一位李唐旧臣站出来言辞激烈道。
望着陷入争吵的双方，武则天轻叹了一声。
这就是她的臣子。
为了各自利益，宁愿大军死在疟疾里，也不肯退让一步。
这一刻，武则天有些心累。
黄胜彦这么久没回来，说明沈源的青蒿素已经失败了，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得向下面那些人妥协一次。
“罢了，朕是大周天子，既然错信了沈源，就该付出代价！”
武则天自嘲的摇摇头，从龙椅上站起来。
正要开口任命童远时，一个内侍突然跌跌撞撞闯进大殿，跪在地上高呼道。
“启禀陛下，前线有消息了！
“快呈给陛下看看！”
众臣一看内侍焦急的模样，心中猜测肯定是前线大营出事了。
正好给皇帝施加压力，让她同意幽州刺史人选。
上官婉儿接过急递，转呈给武则天。
武则天脸色苍白的打开急递，瞳孔骤然放大，然后抬起头看看众臣，回到龙椅上仔细阅读起来。
众臣见皇帝如此反应，皆是一头雾水，有些想不通皇帝为何如此镇定。
难道不应该为三军将士的惨状呜呼哀哉么。
“殿下，您说会不会是大军都病死了，皇帝受到了刺激。”大理寺少卿胡云山小声问道。
“不知道，想来应该是损失惨重。”武三思皱着眉头回道。
良久。
武则天放下急递，一拍大案。
“宣，千牛卫大将军黄胜彦上殿！”
第20章：简在帝心！
“陛下有旨，宣千牛卫大将军黄胜彦上殿！”内侍一甩浮尘，扯着嗓子大喊。
众目睽睽之下，黄胜彦手按千牛刀，大步来到殿中。
“末将黄胜彦，参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黄胜彦起身后，早已忍耐不住的众臣，立即围过来：大将军，是不是前线大营恶化了？
你放心，我们已经商议好了抗疫大臣，就等陛下恩准了。
黄胜彦目光依次在众人脸上扫过，感觉这些人有些愚蠢，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
越过众人往前迈了一步。
“启奏陛下，末将不辱使命，已成功将青蒿素护送到前线大营，经过半个时辰诊治，包括大将军王孝杰在内全部痊愈！”
此言一出，无异于石破天惊，震的满殿群臣脑瓜子嗡嗡响，谁都没想到黄胜彦会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胡云山第一个跳出来，指着黄胜彦训斥道：大胆黄胜彦，你竟敢欺君罔上，什么青蒿素，什么半个时辰。
分明是你一派胡言！
“没错，右鹰扬卫的境况，大家都已知晓，怎么可能会好的这么快！”李唐旧臣一派也跟着跳出来。
然而，面对众臣的指责，黄胜彦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摸出一份八百里加急塘报，上面盖着殷红的大将军虎符印。
“陛下，这是末将返程时，大将军王孝杰遣人送来的加急塘报，请陛下阅览！”
武则天接过塘报打开一看，一把将塘报摔在胡云山脸上。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胡云山急忙捡起塘报，向上面内容看去，仅仅一眼，脸色就白了。
“八月初八，我右鹰扬卫大军趁势伏击突厥主力，成功斩首虎师一千八百余人，收复大岭，方台庙数百里。”
“落笔之际，末将尤为感慨，若非陛下降下天恩，赐我等青蒿神药，孝杰恐怕早已不再人世....”
“落款，大将军王孝杰。”
随着塘报念完，整个大殿静悄悄一片，所有大臣都是不敢相信的看向皇帝。
右鹰扬卫大军居然痊愈了！而且还顺势立下了一件天大功劳！
这怎么可能？
还有，皇帝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何她会如此淡定？
莫非，皇帝背后还有高人相助？
众臣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察觉到众人心里变化，武则天心里这个痛快，好像大热天泡在冰泉里一般。
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快意。
“胡云山，你身为大理寺少卿，无故诽谤朝廷，还有何话可说？”
“回陛下，臣...罪该万死！”
胡云山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将脑袋杵在地上，朝武三思递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后者眼角一抽搐，扭过头去。
见状，胡云山脸色一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武则天，冷笑一声：来人呐，将胡云山罢去官袍，发配到岭南永不录用！
“谢陛下！”
胡云山一瞬间好像老了几十岁，脸色呆滞的被千牛卫拖出去。
“接下来我们议一议幽州刺史人选...”
“且慢，陛下！”武三思心中一凛，赶紧站出来道：臣刚才想过了，童远这厮品行不够，绝非幽州刺史最佳人选。
臣请陛下降旨，将童远革职发配充军！
童远......
武则天点点头，目光看向吏部左侍郎周光斗，后者老脸一红，尴尬的站出来。
“启禀陛下，臣也想过了，太常寺少卿王文华，虽然善于管理勤务，但经验太少，恐无法升任幽州刺史。”
“臣觉着派他去蓝田县放羊比较合适。”
武则天从未这么扬眉吐气过，闻言袖袍一挥。
“既然诸位爱卿都这么说，那就将此二人全部赶出神都，至于幽州刺史人选，等有合适的人再说吧。”
“臣等遵旨！”
众臣心事重重的施了一礼，向着上阳宫外走去。
“梁王殿下，这一次咱们损失太大了，童远被发配不说，连大理寺少卿都丢了。”
一名大臣气愤道。
武三思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居然出了这么大岔头。
这在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皇帝有高人相助？
武三思眼神闪烁不定。
“对了，通天商号幕后老板调查清楚了么？”不知为何，武三思想到了通天商号。
一名负责调查的大臣点点头：调查清楚了，通天商号的老板是一个叫沈源的青源知县。
此人并没有什么背景，纯粹是一个官场新人，应该和陛下没什么关系。
“哦？一个七品知县？”
武三思顿时起了好奇心思，他还以为通天商号的幕后老板是哪位朝廷重臣。
原来是个小知县。
“算了，本王还要去见魏王，青源县的事就交给你们办吧。”
“记住，要么让出通天商号九成份子归顺本王，要么打折腿罢官去职！”
“是，王爷！”
....
观风殿。
武则天坐在大案后，时而凝思，时而在宣纸上勾勒。
而在她面前，狄仁杰则静静看着。
“陛下的丹青之术越发娴熟了，颇有画师吴道子之风。”
“如果老臣所料不错，这画像上的年轻人，应该就是暗中帮助陛下度过难关的人吧？”
“是啊，都说家贫思贤妻，国难识忠臣，在朕最难的时候，二百多位四品以上大臣，竟然还不如一个七品知县。”
“真是令人唏嘘。”
武则天摇摇头，手腕一抖，笔锋顺势而下。
最终，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跃然纸上。
狄仁杰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没想到帮助皇帝渡过难关的，会是一位如此年轻的人。
再联想到最近皇帝三番两次不顾安危出宫，心中已有所明悟。
“陛下，莫非你接连两次都去见了此人？”
武则天笑着点点头。
“这是一个古怪家伙，不但治县新鲜，还满脑门鬼主意，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贪财。”
“请朕吃饭一文钱没花不说，还让酒楼倒搭了一瓶酒水。”
闻言，狄仁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天底下这么抠搜的知县，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料，武则天话音一转。
“不过，他又是朕见过最善良的人，明明自己可以赚取巨额财富。
偏偏将这些钱花在百姓身上，建设城县，鼓励经商，发展农桑。
以至于一个经历八年灾害的贫困县摇身一变，成为青州府第一县，每年光税银就有二十万两！
说道这，武则天目光灼灼。
“怀英，你能想到么，就是这样一位杰出的臣子，一年常服不过八套，连顿剩饭都不舍得扔。”
“你说，朕要怎么奖赏他？”
第21章：沈知县，接旨吧？
狄仁杰凝眉深思，并未急于回答武则天。
从皇帝的表情来看，那位年轻人显然深藏帝心，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但如何重用却有待斟酌，是压一压，日后留给太子当股肱之臣，还是连升三级成为本朝新贵。
一切还得看皇帝意思。
一念至此，他试探道：陛下，按照您的说法，这位沈知县堪称一代能臣。
何不效仿太宗皇帝，将其连升五级至幽州刺史的位置上？
“不可！”
武则天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大周明文规定，州分上中下三等，四万户以上者为人口大州，刺史为从三品。
两万户为中州，刺史品级为正四品，至于偏僻小州则为正五品。
沈源要是当上幽州刺史，表面上看风光无限，实际却是坐在了火山口。
届时无论梁王一方，还是李唐一方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必须找一个不惹人注意的位置。
那么这个位置在哪呢....
“有了！”
武则天眼睛一亮，猛地想起一个合适的位置。
“陛下，您想好了？”狄仁杰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
武则天点点头。
“朕思来想去还是觉着把沈源调到神都合适，一来洛州各县多有贫困，正需要一位实心能干的臣子负责治理。
二来，随着皇亲国戚，王公大臣陆续迁往神都，本地的恶性案件急剧攀升。
朕需要一个能力出众的人，来当这个洛洲长史。
而沈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狄仁杰见皇帝挑出这个位置，心中暗自吃了一惊。
洛洲长史虽然是个从四品，但意义却极为重大。
因为洛洲牧名义上是洛阳最高官员，具体到一些政务条令时，还是要由长史去施行。
也就是说沈源当上洛洲长史后，手中的权力甚至要比一些普通刺史还要大。
然而事情也有不利的一面，洛洲长史是洛阳官员，天子脚下随便一个皇亲国戚，王公大臣，都比他官职大。
“皇帝这是要安插自己人了呀。”
狄仁杰暗叹一声，躬身施礼：既然陛下心意已决，微臣这就回去准备，不日便将您的旨意传往青源县。
......
青源县，茶楼。
自从醒过来，沈源没事就带着小桃红往茶楼跑，听说书人改编桥段。
“话说那脸上布满刀疤的王孝杰，在大军凯旋归来途中，心中越发愧疚。
“悔不当初拿了一把镀金粉的铁器欺骗沈大人，
“于是在将士的劝说中，亲自来到青源官府请罪，并表示大军拖欠的防护服一定按时归还....”
“好！”
说书人话音刚落，沈源便高兴的大叫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铜板准备抛向台上。
想想有些不妥，又塞回兜里，扔了几粒茶楼的花生。
正要让说书人再说一段，赵主簿急急忙忙跑进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县尊，朝廷有圣旨下来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圣旨来了？”
沈源一惊，从座位上站起来颤抖道；快，马上回去拿账本，朝廷还钱来了！
说完推开众人，撒腿往县衙跑，苍天有眼，自从王孝杰欠下几万贯钱。
他是吃不好，睡不好，如今总算盼来还钱的了。
走出茶楼，沈源才发现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没过一会就把他身上的衣服浇湿了。
不过，相比几万贯的铜钱来说都是值得的。
来到青源官府，沈源吓了一跳，里里外外到处都是身穿飞熊服，红中衣的千牛卫。
传旨的内侍见沈源一副狼狈模样，眉头微微一皱，心中顿为不喜。
从宫里出来还以为是趟美差，没想到是个泥腿子。
这种人放在洛阳城里，连让他瞅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你就是青源知县沈源？”内侍不屑的问道。
沈源点点头：正是本官，不知公公是否带来朝廷所欠银两？
“嗯？”
内侍斜着眼打量沈源，心想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一开口就问自己要钱，莫非当官当糊涂了？
内侍脸一沉，啪的一声张开圣旨。
“沈大人，咱家奉旨而来，跪下接旨吧？”
“等等。”
沈源拿出一个柔软的蒲团铺在地上：可以开始了。
内侍脸颊一抽搐，强忍着怒气道。
“奉天承运，大周皇帝诏曰：青源知县沈源，自上任以来，勤勉施政，育化民生，深的百姓爱戴。
故此，特进迁为洛州长史，赐宅院一座，田十五亩，铜钱八十贯，接到圣旨之日，即刻赴任，钦此！”
内侍将圣旨合上，递给沈源，皮笑肉不笑道：沈大人，接旨吧？
“让我去洛阳？”
沈源呆呆的看着内侍，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小太监眉头皱的更深了，别人升官恨不得捧着圣旨亲两口，这个姓沈的小知县，怎么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他耐着性子点点头，“请沈大人马上随杂家前往洛阳，不得有半点耽误！”
“不行，大人不能跟你们走！”小桃红挡在沈源面前，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知道少爷喜欢这里，并不愿意去洛阳。，
“没错，大人是我们青源县的大恩人，谁也别想强迫他！”往日里嬉皮笑脸的胡捕头，当即拔出腰刀护住沈源。
其他县衙官差也是一脸怒容占领了各个通道。
沈源在位这些年，是他们这些小吏活的最体面的一段时间，于公于私他们都不能让沈大人走。
眼见这些泥腿子抗旨，内侍气的手都哆嗦了。
“反了，反了，你们这些刁民居然敢抗旨，来人啊，将这些刁民给杂家拿下！”
螳螂一声，千牛卫拔出刀子，往前迈一步。
县衙官差当仁不让，也往前走了一步，与千牛卫对峙。
千钧一发之际，大门被撞开，几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被百姓扶进来。
“我看你们谁敢动沈大人一根毫毛！”
“老家伙，你算个毛！给杂家...”内侍话没说完，猛地闭上嘴巴，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
“你们要干什么！杂家可是皇帝派来的人。”
“你们不怕掉脑袋么！”
成千上万的青源百姓，站在大雨中，一言不发盯着内侍。
似乎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扑上来将他撕为碎片。
第22章：万民伞
“沈大人，您快说句话呀。”内侍拽了拽沈源衣服，带着哭音道：杂家负皇命而来，可不能死在这里呀。
沈源轻叹一声，转过身面向青源百姓：大伙都散了吧，围攻朝廷圣使是大罪，咱们青源县担待不起。
几位白发老者敲敲拐杖：沈大人，按理说老头子不该阻拦您高升。
可是大伙舍不得您走啊，这些年咱们青源县从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旱灾县到住上砖瓦房，全都仰仗于您。
现在要享福了，朝廷却把您调走，说实话老头子心里憋的慌啊。
“是啊，沈大人，您千万不能走，大伙要是离开你，日子就没什么盼头了。”
沈源擦擦眼角，笑骂道，“你们这帮家伙，是不是怕本官走了，后面的知县不给你们分红啊？”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百姓们听了后，默默让开道路，将几个箱子抬进来。
箱子落地，露出白花花的银子。
“沈大人，这是大伙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一共八十万两白银，都是您这些年分给我们的银子。”
“您跟朝廷说说，能不能用这八十万两银子，换您留在青源继续当知县。”
沈源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感动，他没想到这帮视钱如命的乡亲父老，居然为了他拿出全部家当。
更没想到这些年大伙一直把他记挂在心里。
八年的青源知县，值了！
“好了，大家赶快把各自银子拿回去，本官去洛阳后会亲自向吏部请辞，继续回来当知县。”
“没事的话都散了吧。”
见沈知县板起脸，百姓们悻悻拱手，收起银子离开了衙门。
众人走后，内侍长长的舒了口气。
“沈知县，咱们走吧。
“公公稍等，本官回去换套衣服。”
“那你快点。”
沈源点点头，回到后衙将自己的随身衣物收拾好。
然后交代一番赵主簿，便带着小桃红和胡捕头上了马车。
大雨中，马车缓缓驶出县衙，来到青源大街。
车厢里，沈源数了数为数不多的银子，露出一丝苦笑。
当了八年知县，他除了一箱子地契和商号银票，只有不到二十两的现银。
也算可以了。
突然车厢一震停了下来。
将箱子锁上，沈源皱着眉头道：马车怎么停了？
胡捕头掀开帘子，惊呼一声：大人，你快看，百姓们都来送您了！
沈源透过车窗向外面看了一眼，漫天大雨中，密密麻麻的百姓正站在街道两旁。
“大伙这是舍不得我啊……
沈源长叹一声，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众人一看沈知县出来了，纷纷跪倒在地。
“你们这是干什么，赶快起来！”
沈源脸色一急，跳下马车，朝着最近的百姓扶去
“大人，我们舍不得你啊..呜呜...”
“大人，您走以后..青源县再也没有青天了呀...”
内侍坐在马车里看到这壮观的一幕，颇为惊讶。
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沈知县，会如此受百姓爱戴。
数万人不惜冒着大雨前来相送，这在大周官场上还是头一次所见。
“不会是花钱雇来演给朝廷看的吧？”
内侍眼珠转了转想道。
然而，这个念头还未落下，他的瞳孔便猛地一缩。
死死盯着外面，震惊道：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百姓怎么可能会送给沈源万民伞！
这一定是假的！
“张龙，你差人去看看万民伞是不是真的！”
“是，公公。”
一名虎背熊腰的千牛卫挤进人群，看了一眼破布烂衫的万民伞，脸色顿时一变，悄悄回到了马车。
“启禀陈公公，卑职查看过了，是百姓自己做的万民伞。”
“初步估计，得有几万人在上面写下了名字。”
“什么，竟然是真的！”
内侍脸色变换不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
他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雨中的沈源，咬牙道。
“拿纸笔来，杂家要把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向陛下奏明。”
“我大周朝要出清官了！”
……
车外，沈源的衣服尽管已经湿透，心里却热乎乎的。
“你们这帮家伙，是不想让本官了无牵挂的走啊！”
“沈大人，老朽知道小小的清原县留不住您这样的大人物。”
“唯有送上一把万民伞，希望它能为您遮挡几次风雨！”
话落白发老者敲了敲拐棍，大声道。
“乡亲们，为沈大人称伞！”
“为沈大人称伞！”
数万百姓齐声高呼，之后，众人双手捧着伞走到沈源面前。
望着这些熟悉的面容，沈源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哽咽道。
“万民之子沈源，接伞！”
啪！
雨伞撑开，将沈源与大雨隔绝。
在众人的注视中，沈源从地上爬起，撑着伞一步一步向城外走去。
沿途所过之处，百姓们无不是双膝下拜，失声痛哭。
短短的一条大街仿佛长了许多，街边到处都是人。
沈源的目光依次在这些人脸上扫过，想要记住他们的样子。
他知道经此一别，想要再见面已经很难了。
这里是他奋斗了八年的地方，也是他唯一的家。
现在要离开了，心里有太多的不舍。
最终，路还是走到了尽头。
“沈大人，我们该上路了，您看是不是……”
内侍看了一眼天色，来到身边小声提醒一句。
沈源点点头，登上马车向着官道驶去。
“大人，您要多保重身体呀！”
“大人，您要常回来看看啊！”
一声声不舍的呼唤穿过雨幕，传进马车里。
沈源强忍着回头看的冲动，催促着胡二愣子快点赶马车。
不知过了多久，小桃红关心道。
“沈大人，要不您回头看看吧，乡亲们已经送十里了。”
好！
像是找到了借口，沈源直接转过身去。
这一看让他再也忍不住泪水，跳下马车跌跌撞撞跑到百姓面前。
“你们这些刁民还想不想让本官安心去上任了！”
“不想！”
百姓们齐齐答道。
沈源………
“好了，沈大人待的时间够久了，要是再耽搁下去，朝廷就该治他的罪了。”
“咱们就送到这里吧。”
第23章：上任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在百姓不舍的目光中，沈源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放进香囊里。
然后钻进马车头也不回的向洛阳驶去……
紫薇城，观风殿。
武则天站在画像前凝眉思索，圣旨传下去已经数日了。
沈源就是爬也爬到了洛阳才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婉儿，陈宏回来了没有。”
“回陛下，陈公公还没有回宫，算算日子也就这一两日了。”
“不过，微臣这里倒是有他送上来的一封密折。”
说完，上官婉儿从匣子里拿出一封烤着火漆的折子。
武则天打开看了一眼，眉宇间闪过一抹诧异。
随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沈源倒是有点本事，仅用了八年，就给朕捧回一把万民伞。”
“这在我大周朝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若不是年纪轻轻，朕还真想把他放到洛阳牧的位置上去。”
闻言，上官婉儿苦笑着摇摇头。
“陛下最好还是不要把他放到洛阳牧的位置上。”
“哦，这是为何？”武则天从密折上收回目光，看向上官婉儿。
“陛下有所不知，臣刚才进宫时遇见了太平公主。
她气呼呼的领着一群下人往宫外走。
据说是洛州官府抓了她的一个管家。
正打算去要人呢。”
“还有这事？”武则天柳眉微蹙：洛州牧敬辉怎么说？
“洛州牧昨天刚向内阁告假，正躺在家里养病呢。”
武则天脸一黑：这个敬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神都但凡牵扯到皇亲贵族，王公大臣，他就回家告病。
让手下长史去背黑锅，以后朕还怎么指望他！”
难怪武则天生气，洛州牧好歹也是二品大员，名义上比内阁宰相都高。
但这个敬辉偏偏不争气，整日不是喝茶听曲，就是遛鸟画鸭。
以至于上任一年，神都变得乌烟瘴气，时有大案爆发。
若不是手中无人，武则天早把他撤下了。
“陛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这件事。”
“万一太平公主闹起来，以洛州官府那帮人的性格，很可能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万一激起民怨，恐怕有损皇室的颜面。”
武则天一想也是，以太平公主的性格，真要是胡搅蛮缠起来，莫说洛州官府那些人，就是大理寺都没办法。
“罢了，朕就亲自去一趟吧！”说罢，换上便装前往洛阳官府。
……
洛阳，城南。
沈源一行人来到吏部领取相关手续后，便与陈公公分开，自行在城内逛起来。
不得不说作为神都，洛阳城确实够大，十个青源县也比不了。
但要说到基础设施和卫生环境，洛阳城就照青源差的太远了。
从城门口到吏部充其量也就十里地，坑坑洼洼的不说，地上还全是浓痰。
一脚下去，布靴上黏糊糊一片。
街道两旁的青砖房，不知是偷工减料还是年久失修，都快成危房了。
“行了老胡，这洛阳城没啥逛头，咱们去洛州官府报道吧。”
“是，大人。”
沈源一行人经过多番打听来到洛州官府。
望着眼前气派的府衙，三人松了口气。
“大人，到咱们的地盘了，小的这就去给您叫门.”
胡二愣子屁颠屁颠跑到门口，客气的敲了几下门。
“你们找谁？”大门打开一个鼻青脸肿的官差露出来。
“兄弟，我家大人是新上任的……”
“快走，快走，风头过了再来！”
嘭！
大门重重关上，留下一脸惊呆的三人。
“大人，他把门关上了！”
“我看见了了。”沈源虚眯起眼睛打量大门。
今天是他上任的第一天，居然连门都没进去，实在太窝囊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他沈霸天。
“胡二，本官看那官差似乎面带恐慌，想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把门重新叫开。”
“是，大人。”
重新叫开大门，官差还没说话，一张长史官凭出现在他面前。
“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洛州长史沈大人！”
“赶紧打开大门，请沈长史进去。”
胡捕头插着腰威风凛凛道。
“您是新上任的沈长史？”官差一愣，上下打量沈源。
沈源点点头：正是本官。
确定来者身份后，官差抱拳见礼。
“卑职柳长风，见过沈长史！”
“不必多礼，带本官去见见洛州牧大人！”
走进洛州府衙，沈源一边打量内部环境，一边随口说道。
柳长风闻言，摇摇头，“沈长史有所不知，州牧大人昨日告了病假，正在府中休养。”
“一切事物暂由秦司马处理。”说着打开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
“这是您的官居，以后在这里处理公事即可。”
扫了一眼房间，沈源满意的点点头，目光落在柳长风的脸上。
“你这脸是被谁打的？”
闻言，柳长风脸色一变，神色有些惊慌，期期艾艾道。
“回长史大人，是小人自己不小心撞的。”
“没什么事的话，您先歇着，卑职去给您倒点茶水。”
“站住，本官还有话要问。”
沈元背着手绕到柳长风面前：本官进入官府有一阵了，为何只有你一个，其它人呢。
“这……”
柳长风脑门冒起了冷汗。
“说！”
胡二一声暴喝，吓得柳长风浑身一颤，解释道。
“大人有所不知，秦司马正带着兄弟们在大堂审理公案。”
“由于案子涉及到宫里，所以极为难办。”
“宫里？”沈源眉头一皱，淡淡道：你这一脸的伤，应该是宫里人打的吧？
柳长风捂着脸低下头：正是！
“有点意思，连官差都敢殴打，这洛阳城里真是什么人都有。
胡二，带上黄金剑，咱们去会会这位宫里的凶犯！”
说罢，沈源一甩袖袍向着大堂走去。
……
大堂！
啪！
“大胆刁民，你竟敢诬告本大爷侮辱你家小娘子，可有证据啊！”
大案后，一个肥头大耳的胖管家，冷声喝道。
“呸，就是你这个凶手强行霸占了我的女儿。”
老农说完，朝一旁站立的官员哀求道。
“秦司马，您可要给小老儿做主啊！”
面对苦主，秦司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扭过头去。
见状，坐在案后的胖管家更加得意。
“李老汉，你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是从哪里出来的。”
“有这功夫告我，还不如回去给你女儿办口棺材。”
“哼，我们走！”
扔掉手中的惊堂木，胖管家拍拍身上的灰，就欲离开。
这时，一道嗤笑声从外面传来。
“本官倒要问问，你是从哪个茅厕出来的，口气这么大。”
第24章：本官以乌纱帽担保！
“呦，又来个不开眼的家伙。”
瞧见柳长风领着一个年轻人进来，胖管家也没当回事，在洛阳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薛三也是有身份的人。
“沈大人，就是他打的我！”仇人面前，柳长风显得极为气愤。
“稍安勿躁，先让胡二给你验验伤。”
安慰柳长风几句，沈源转过身打量起府衙大堂，这是一座能够容纳百人的明堂。
大案上边挂着一副秦镜高悬的牌匾，若是没胖管家坐在中间，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启禀沈大人，柳长风表皮破裂，脸部有明显浮肿现象，根据咱们青源伤残等级鉴定，属于轻伤四级。”
“依法应该扣押七天，赔偿汤药费五千贯。”
“好了，执行吧。”
“是。”
胡二愣子深吸一口气，脱下捕快服，光着膀子走向胖管家，吓得后者脸皮一哆嗦。
“别过来，再过来我可就要叫了啊！”
“叫你娘！”
“嘭...”
半柱香后，沈源坐在大案后，旁边小桃红伺候着，时不时喝点葡萄酒。
薛三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小眼睛里满是惊恐。
“怎么样啊小薛，想好赔偿多少钱了没有？”
薛三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胡捕头，见他肌肉鼓起，拳头捏地嘎巴直响，小眼珠转了转。
这帮家伙不像普通人，自称落州长史的年轻人，表面上看穿的破衣烂衫。
实际上那把黄金剑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还有一旁虎视眈眈的大块头，功夫了得不说，还净下黑手，典型的山贼作风。
落在这帮人手里，想要不遭罪，只能先低头服个软，等出去后再找回场子。
一念至此，他脸上挤出一丝谄笑：沈长史，小的想好了，五千贯汤药费太贵，能不能...
“嗯？”
胡捕头眼睛一瞪，咔擦一声捏碎了手里鸡蛋，吓得胖管家急忙改口道。
“五千不多，小的这就掏钱。”说完朝一旁的属下眨眨眼，送上五千贯汤药费。
将取钱的票据交给柳长风，激动的他眼圈都红了。
沈源重新坐回大案。
懒洋洋道：小薛啊，本官听说你仗着自己是宫里的人，把李老汉的闺女祸害了不说，还把人家关进狗笼子，活活咬死，有没有这回事啊？
薛三闻言，脸色一变，立马跪回地上：大人，都是误会，是李家贱人偷钱被小人发现，惊慌之下钻入狗笼，与小人无关啊！
“你胡说！分明是你这个禽兽，命人将她扔进狗笼！”说到这，李老汉砰砰往地上磕头，悲呼道。
“沈大人，小女死的冤啊，您一定要替她做主，否则...否则...”李老汉抬起头来，四处看看，径直撞向梁柱。
惹得大堂一阵惊呼。
关键时刻，胡二脚尖一点，向前扑去，在李老汉堪堪撞向梁柱时，抓住了他衣领子。
“老人家，有沈大人在这里，您有什么冤屈可以尽情说。”
“我大周还是有好官的。”
“小老儿知道了。”李老汉点点头，低下脑袋，显然对官官相护并不信任。
啪！
沈源敲了一下惊堂木，居高临下看着薛三。
“薛三，你草菅人命，祸害良家女子，险些逼的人家老父身亡，还有何话可说！”
见姓沈的来者不善，薛三也来了脾气，从地上站起来，耿着脖子道。
“大人哪只眼睛看见我草菅人命了？请拿出证据来，不然小人不服！”
“好好好，本官今日就让你心服口服。”
“来人呐，给我打开官府大门，将那日在场的证人放进大堂！”
“这....”
一众官差面面相觑，下意识看向秦司马，秦司马叹了口气，朝沈源拱拱手。
“沈长史，按照官场上的规矩，凡是遇见不好处理的案情，官府有权闭门审理。”
“一旦您把百姓放进来，谁也无法保证会体面收场。”
“还望沈长史三思而行。”
沈源听完这番话，走到秦司马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秦，本官知道你想要求个太平晚年，这不怪你。
但本官是个年轻人，眼睛里掺不了半点沙子，今天要不把草菅人命的凶手办了。
这个破长史老子就不当了！
话落。
沈源转身一拍大案，大声道：来人呐，给我开门，传唤证人！
“是！”
胡捕头和小桃红一抱拳，浑身气势的去开门，柳长风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随着大门打开，百姓们像洪水一般涌进来。
案发多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走进洛阳府衙，脸上都是带着一丝诧异。
“诸位，本官是新上任的洛州长史，为了让李氏之女被害一案水落石出。
还请大家将那日所见详细说来！”
闻言，百姓们小声议论起来，之前他们也作过证，可事后不但没用不说，还遭到了报复。
这个新来的官员话能信吗？
见百姓无一人上前，小桃红急了，大声劝道：请大家相信沈大人，他是一个好官。
一定会为大家主持公道的！
“哎，小姑娘，你太年轻了，不知道官场上的道道，就算做了证又如何？”
“这个薛三还不是照样逍遥法外。”
有人摇摇头叹息道。
“这位老丈说的好！”令人意外的是，沈源非但没恼，反而背着手走下公堂。
“我大周律第三百六十八条明文规定，凡是涉案举证者，官府理应护其周全。”
“同样，知情不不报者，按包庇罪论处，杖八十，徒三千里！”
“以前你们害怕报复，不敢出面作证，本官不怪你们，但是今日本官以乌纱帽担保，举证者皆可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百姓们再度陷入纠结中，不知道该不该信任眼前这个新来的官员。
这时，两个证人站出来，小声道：“大人，我们有事要禀报....
沈源精神一振，转身回到大案后面。
“讲！”
“是。”
证人将亲眼所见的事讲述了一遍，说到薛三命人将李二丫关进狗笼时，抹起了眼泪。
“好狠的手段！”
沈源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想到这个薛三如此丧心病狂，在恶狗咬死李二丫时，又火烧了她的尸骨。
将证言一一记录在案后，沈源一掌拍在大案上，喝道。
“薛三，你草菅人命，枉顾国法，现在证据确着，你可知罪？”
“哼，小人没罪！”
薛三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他是宫里的人，上面有大人物罩着，区区一个洛州长史算个屁。
“好，死到临头还嘴硬，来人呐，给本官拖下去砍了！”
“大人且慢！”
秦司马一惊，急忙站出来制止道：沈大人，薛三之案尚有诸多疑点，如果没有详加审查就妄下审判。
显然与法理不合，还请沈大人收回成命。
沈源眉头微皱，淡淡道：我大周律明文规定，涉案者，若脉络清晰，证言证物齐备，主审官有权当堂处决犯人。
不知秦司马所说的与法理不合，出自于何处啊？
“这.....”
秦司马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见他的熊样，沈源冷笑一声。
“来人，将薛三给我拖出去砍了！”
“沈长史好大的官威，本宫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动薛三！”
一道身穿长裙，披着斗篷的倩影，在属下的簇拥中迈进大堂。
第25章：太平公主
“下官，洛州司马秦岩参见公主殿下。”见到来人秦司马脸色一变，急忙跪倒在地。
其他官府吏员也纷纷将脑袋杵在地上。
女人越过众人来到沈源面前，宛如一只高傲的天鹅，冷声道。
“本宫的下人犯了错，自有本宫处理，什么时候轮到你洛州官府插手了？”
“还有，见到本宫为何不跪？”
三番五次被人打断号令，沈源心里这个气啊，正愁没理由撂挑子呢。
这不来了么。
当即冷笑一声：李二丫一家乃我洛州乡民，按照大周律法，本官有权处理此案。
至于向你下跪....
沈源瞥了太平公主一眼，“你不配！”
“放肆！”
“大胆！”
“你这小小长史竟敢对公主殿下不敬！”几个随从立即站出来大声指责沈源。
太平公主一挥手，制止手下，俏脸寒霜道：给本宫一个解释，不然今天扒了你的官皮！
“大周律法明文规定，凡科甲正途出身的官员，皆是天子门生，孔孟之徒。”
“上跪天子，下跪双亲，无须向他人施跪拜之礼。”
“你虽然贵为公主，但一样没资格让本官下跪，不知这个解释殿下可满意？”
“你！”
太平公主一滞，重重甩了下袖子：本宫懒得理会你，来人，带上薛三，打道回府！
“是殿下！”
两名随从躬身施了一礼，走到薛三面前，一脚踹开衙役，将其扶起来。
“薛管家放心，公主殿下在这，谁也不敢拿您怎么样。”
“这是自然，吓死本管家了。”
薛三心有余悸的喘了口粗气，走到沈源面前，嘿嘿一笑。
伸出胖呼呼的小手拍在沈源身上。
“小子，你刚才不是挺嚣张吗，又是大周律又是明文规定的，在我们殿下面前怎么怂了？”
太平公主柳眉微蹙：好了，此事既然已了，就赶快随本宫回府，休要惹事生非。
不知为何，太平公主总觉着眼前的官员不是善茬，要是继续留在此地，恐怕会多生事端。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只见沈源微微一笑，在薛三惊恐的眼神中举起了黄金剑。
“蠢货，居然还敢袭击朝廷命官，本官这就送你上路！”
“住手！”
“不要！”
在众人的惊呼中，沈源手起剑落，直接将薛三的脑袋砍了下来。
然后重重的哼一声。
“老胡，将此人的尸首挂于府衙门外，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收尸！”
“本官要让洛阳的乡亲知道知道，我大周朝的天还没那么黑！”
“好！”
在场的百姓纷纷鼓起巴掌，为沈源叫好。
谁都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长史，竟有如此魄力。
更没想到他敢当着太平公主的面，一剑解决了杀人凶手。
简直是青天在世啊！
秦司马痛苦的闭上眼睛，完了，全完了，日后洛州官府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个沈源得罪不好，偏偏得罪深受皇帝喜爱的太平公主。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么。
“不行，一会就得告病回家，再跟沈砍头在一起，我自己都得栽进去。”
有同样心思的不止秦司马一个，无论刀笔小吏还是办事官员，全都打算回家。
没了官职虽然可惜，但总比没命强。
太平公主自然不会在乎众人想什么，此刻她一双凤目死死盯着沈源。
这个该死的家伙，公然反驳她不说，还杀了自己最得力的管家。
摆明了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殿下，要不要派卫士把这厮拿下，给您出出气？”
“殿下，薛管家忠厚勤劳，姓沈的说杀就杀了，老奴咽不下这口气啊！”
几个仆人七嘴八舌说道。
“闭嘴！”
太平公主深深看了一眼沈源：来日方长，本宫总有一天会让他付出代价！
我们走！
....
衙门口，乔装打扮的武则天和上官婉儿刚来到官府，就见太平公主带着手下气冲冲离去。
心中颇感惊讶。
“这丫头怎么气成这样，莫非犯事的属下被洛州官府责罚了不成？
“不会吧，以洛州牧的性子，他不恭恭敬敬把公主殿下送出来就不错了。”
怎么可能会拂她的面子呢？
上官婉儿摇摇头说道。
就在两人猜测时，人群突然让开一条道路，随后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将手中的脑袋挂在了旗杆上。
“这是薛三的脑袋！”
上官婉儿一眼就认出了人头的主人，心中大为吃惊。
前几日两人还打过照面，结果没几天这家伙就变成了尸体。
“你是说此人是太平公主的人？”
武则天惊讶的问道。
“没错陛下，此人正是公主的大管家，名叫薛三，是薛绍的表兄。”
“原来如此，怪不得太平那孩子生气。”
武则天洒然一笑，并没有因为洛州官府杀了一个仆人而生气。
她好奇的是哪位官员敢去触怒自己的宝贝女儿。
“大伙听着，沈长史说了，从今往后无论是谁，胆敢触犯王法，身首异处就是他的下场！”
闻言，武则天与上官婉儿对望一眼。
“朕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他来了。”
“走吧，明天早朝估计又是一番唇枪舌剑。”
……
翌日，沈源迷迷糊糊被小桃红叫醒。
“少爷，已经寅时三刻，您该去面见天子了。”
“吵什么吵再睡一会。”
沈源不满的嘟囔一声，翻个身将被子夹住。
突然，他睁开眼睛坐起来。
“对啊，今天本官该上朝被弹劾了。
运气好的话当天就能被罢官，然后回到清源老家去，继续当个逍遥翁。
想到这里，他直接蹦到地上，将碧绿的官袍套在身上，坐着牛车向上阳宫驶去。
等到了宫门口才发现已经有不少官员等在这里了。
由于天还没亮，再加上谁都不认识，沈源点着小火炉烤了两串猪腰子。
最近多有疲乏，他得补补。
很快，香味引来了不少大臣的目光。
见是一个陌生的官员，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见时候差不多了，沈源擦擦嘴，随着一众大臣向上阳宫走去。
按照正常品序，他其实可以不用上朝，但不知为何吏部再三叮嘱。
让他以后每天务必前往上阳宫，聆听圣训。
第26章：臣弹劾他贩卖假药！
上阳宫，大殿。
“臣等参见陛下！”
百官站好队列，狄仁杰咳嗽一声，率领百官向皇帝见礼，今日不知为何，龙椅前加了一层厚厚的珠帘。
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见皇帝模糊的身影，似乎在打量众臣。
良久，一道威严的声音传出。
“平身吧。”
“谢陛下！”
众臣起身后，按照惯例先由内阁宰辅狄仁杰汇报前线战事。
听说右鹰扬卫大将军王孝杰在冰泉一带重创土番大将勃伦赞刃和西突厥阿史那的六万联军时，举朝震动。
要知道自大周收复安西四镇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这么辉煌的战绩。
可以说大岭，冰泉之战，彻底奠定了大周在西域的地位，只要不出现意外，五年之内西域将再无大的战事。
果然，听到此等好消息，珠帘后传来武则天的大笑声。
“好一个王孝杰！朕没有看错他！”
“来人啊，拟旨，大将军王孝杰力战千军功在社稷，即刻起升任左威卫大将军，加兵部尚书衔，同凤阁鸾台三品，封清源男爵。”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不少大臣眼睛都红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拜相了。
虽说不长实权，但好歹也是内阁成员，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
这时，狄仁杰笑呵呵说道：启禀圣上，大将军王孝杰，为了庆祝此次大捷，特意派遣副将廖文清回朝献上敌首。
现在已经进入皇宫了。
什么！这么快就回来献捷了？
众臣一阵激动，纷纷向殿外看去，听说土番人脖子上挂骨头，也不知是真是假。
“快！马上宣廖将军上殿，朕要看看土番人脑袋长什么样!”珠帘后面武则天同样不平静。
内侍一甩浮尘，扯着嗓子大喊道：陛下有旨，宣右鹰扬卫副将廖文清上殿！
“末将，廖文清奉大将军命，特携敌首晋见陛下！”
一员虎将身披铠甲，跪在大殿中央，双手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颗黑黝黝的人头。
“嘶！怎么晒的这么黑？”
“好家伙，这小子就是土番第一名将伦钦陵的四弟啊，当年可是让安西道行军大总管吃尽了苦头。”
有人感慨有人唏嘘，但更多的是对王孝杰的嫉妒，立下这么大功劳，偏偏又不是他们派系的人。
日后难免有绊脚之嫌，所以一定要除去才行。
李唐旧臣与武党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扭过头去。
“哈哈哈，怪不得朕昨日夜梦苍鹰落树，原来是孝杰给朕送大捷来了。”
“你且站到一旁休息，待散朝后再把前线战事详细说给朕听。”
“是，陛下。”
将人头交给内侍，廖文清站到大臣队列，目光不时向人群扫视。
来之前，大将军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找到沈源，当面向他表示感谢，并送上牦牛骨头。
以此报答赠送青蒿素之恩，顺便抵消所欠利息。
也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找到恩人。
就在廖文清苦寻恩人时，一名受到指使的御史站出来，大将军王孝杰圣眷正隆，他们不敢弹劾。
区区一个洛州长史，还是可以的。
沈源这厮，上任第一天就把太平公主大管家，薛老三的脑袋给挂在旗杆上。
并警告王公大臣，谁再敢触犯王法，下场就和薛老三一样。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臣们也是人，有时难免犯点小错误。
你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居然还敢威胁大家，这不是妥妥的刺头么。
这样都能放过你，以后大伙还怎么在官场混。
“启奏陛下，臣岳子封弹劾洛州长史沈源，此人上任第一天就擅自杀戮百姓，惹得民怨沸腾。”
“恳请陛下圣裁！”
武则天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如果换成别人她或许就信了，但沈源么....
懒是懒了点，但骨子里却是一个好官，要说他擅自杀戮百姓，武则天打死都不信。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太偏颇，稍微给点压力还是有必要的。
“洛州长史沈源何在？”
“臣在！”
沈源从角落里站出来，冷笑连连看着岳子封，眼睛里凶光闪烁。
这个狗日的御史，连去都没去，张口就擅自杀戮百姓，民怨沸腾，就跟他亲眼看见似的。
这要不反击，还不得让这帮老油子给欺负死。
一念至此，他对着岳子封道：敢问这位大人是？
岳子封双手负立，傲然道：本官河北道御史，岳子封！
“好，岳御史，请问你今年贵庚？”
“不才，四十五！”
“难怪..”沈源摇摇头。”
岳子封脸色一变，“姓沈的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本官是说难怪岳大人胡诌八扯，恶意诬陷朝廷命官，原来是年纪大了，眼瞎耳聋。”
“你！”
岳子封乃一介文人，虽然平日也和别人脸红，但当面被骂还是头一回。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沈源冷笑：行了，老棒槌，你连现场都没去过，张口就来一句擅自杀戮百姓，民怨沸腾。
请问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人证物证呢？
岳子封气的浑身都抖起来，他今年才四十五，竟被一个毛头小子骂成老棒槌。
心脏一蹦一蹦的，恨不得撕了对方的嘴。
“竖子无礼，老夫乃是御史，只负责风闻奏事，不需要人证物证！”
“再说，公主殿下的大管家至今还被你挂在旗杆上，还需要什么证据！”
沈源出乎意料的点点头。
“不错，薛三确实被本官砍了脑袋，那是他咎由自取！”说到这里，沈源拿出卷宗。
“这是本案卷宗，上面记录了七十八位证言，二十五件证物地点，任何一件都能证明是薛三将李氏关进狗笼，活活咬死”
“岳御史，你现在还说本官是擅杀百姓么？”
我...
岳子封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没想到沈源把证据准备的这么充分。
“岳子封，你身为御史，原本应该履职尽责，如今却帮着杀人凶手开脱。”
“你是何居心！”沈源袖袍一甩，大声质问道。
岳子封瞪大双眼，张着嘴巴，胸膛起伏不定，刚抬起手来指向沈源，突然喷出一口血向后倒去。
岳御史！
快来人！
上阳宫顿时乱做一团。
等岳子封被抬下去，太常寺卿周孝奇站出来，对着武则天施了一礼。
“陛下，据臣所知洛州长史沈源，在担任知县时，为了图谋暴利，故意制造假药青蒿素，对外声称连鹰扬卫大军喝了都说好！”
“臣恳请陛下治其罪！”
第27章：辞官，不伺候了！
此言一出，众臣精神大振。
不愧是九卿之一的周孝奇，铿锵有力，有理有据，一出手直奔沈源死穴。
太常寺下辖太医署，不可能平白无故冤枉沈源，说他制造假药搞虚假宣传。
那肯定抓住这小子把柄了。
龙殿之上，武则天无奈摇头，周孝奇一把年纪的老骨头了，没想到也这么不识趣。
弹劾沈源贩卖假药，这不是自取欺辱么。
正要劝其三思而行时，却不想周孝奇会错了意，以为皇帝没认识到问题严重性。
故而急声道：陛下！此子年纪轻轻，却尽干丧尽天良之事，万万不能放过他啊！
否则置我右鹰扬卫数万大军于何地？
上官婉儿眼角一抽搐，暗自叹了口气。
周大卿看着挺沉稳的一个人，怎么做事这么蠢呢，当初给前线运送青蒿素，可是皇帝亲自点头的。
你现在这么说，岂不说皇帝有眼无珠，不会识人？
果然，武则天眉头皱起，没有回应周孝奇的诉求。
百官见状有些不解，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影从队列里走出来，径直朝着沈源走去，看表情似乎极为激动。
周孝奇正愁没证据呢，抬眼一看廖文清走来，心中大喜。
“廖将军，你可认识此人？”
廖文清点了点头，脸色涨红：化成灰都认识！
“好，好，真是报应不爽。”周孝奇心中畅快至极，化成灰都认识，可见右鹰扬卫对沈源的恨意有多深。
只要坐实了沈源贩卖假药，他就可以光明正大求皇帝罢免这个刺头。
“廖将军你放心，有什么冤屈可以大胆的说，本官会为你做主！”周孝奇在一旁鼓劲儿道。
廖文清来到沈源面前，深吸一口气，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沈大人，末将廖文清，代鹰卫大军谢谢您送来的神药！”
“请受末将一拜！”
望着跪下的廖文清，众臣集体傻眼，搞不明白这唱的是哪出，不是卖假药，连鹰卫大军喝了都说好么。
怎么成真的了？
相比众臣，最吃惊的莫过于周孝奇，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突然变成这样。
一时间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老家伙，沈源微微一笑，将廖文清扶起来。
“廖将军严重了，往前线大营送药是本官的份内之事，不然枉费了乡亲们的一片苦心。”
“虽说花了五万零八贯，但终归是值得的。”
见廖文清掏出一个污渍斑斑的骨头骰子，沈源拍拍他的肩膀：本官说笑而已，零头就不用还了。
廖文清....
绕过廖文清，沈源目光依次在众臣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隔着一层帘子的皇帝身上。
紧接着做出一个令众人震惊的举动。
只见他缓缓摘下乌纱帽，放到地上，然后躬身抱拳道。
“陛下，臣本布衣，躬耕于青源，活命于盛世，不求闻达诸侯....
如今无颜待在长史位置上，还请陛下准许微臣辞官还乡！”
沈源并非以退为进，而是真的心生去意。
通过洛阳一行，他觉着自己更适合回到清源县，当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
而不是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朝堂中，浪费在一帮老家伙身上。
他相信只要自己回到清源县，用不了几年就能把青源打造成大周第一县。
众臣沉默不语，他们能看出来眼前的年轻人确实心生去意。
这也是令他们看不懂的地方。
年纪轻轻，位列从四品，只要熬上几十年，未必没有入阁拜相的机会，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辞官还乡。
武则天脸色阴沉，双手紧握。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沈源一言不合就要辞官离去，对官场没有丝毫留恋。
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你年纪虽然尚轻，但做事却自有章法，实乃公忠体国之良才，朕不准你辞官还乡！”
“来人，拟旨，河北道御史岳子封，捕风捉影，挟私报复，即刻起罢官去职，永不录用！”
众臣无语，暗自为岳子封惋惜..好好的御史这下算完了。
见皇帝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沈源当即往前一步。
“陛下，臣思乡心切，与其留在这里被人污蔑贩卖假药，还不如回乡下去坐堂问诊。”
请陛下恩准！
砰！
珠帘之后，武则天拍案而起。
“大胆，沈源！你明明身负救世之学，不想着鞠躬尽瘁，却整日惦记自己一亩三分地。
该当何罪？
来人呐！将太常寺卿周孝奇连降三级，赶出大殿，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进入上阳宫。
周孝奇惊呆了，百官们也惊呆了。
正听着爽呢，以为皇帝大怒，沈源再怎么蹦跶，也逃不了罢官入狱的结局。
谁能想到皇帝反手就将九卿之一的周孝奇降了三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皇帝如此向着姓沈的小子？
就在众臣百思不得其解时，沈源又往前一步想要辞官，被眼尖的狄仁杰抢先一步。
好家伙，要是再辞一回官，指不定还有多少大臣落马呢。
他算看出来了，这小子圣眷隆厚啊。
“陛下息怒，沈长史只是年轻气盛，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体悟圣上的苦心了。”
“依老臣看，何不给沈长史放几天假，让他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武则天朝狄仁杰递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到底是老臣，知道什么时候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好吧，就依阁老所言，准沈源休息一日。”
“过后，继续回到洛州官府担任长史一职”
“散朝！”
说罢，武则天一甩袖子，气冲冲离开大殿，上官婉儿连忙跟上。
“这就完了？”
众臣一脸懵圈，犯了错不训斥也就罢了，
怎么还给放一天假啊？
几个老臣瞪了沈源一眼，甩袖离去。
剩下狄仁杰时，他挺着肚子笑眯眯来到沈源面前，伸出手拍了拍其肩膀。
“今日一见，沈长史果然人如其名…是半点亏也不吃啊。”
望着眼前的胖胖，沈源挠挠头。
“敢问老先生如何称呼？”
狄仁杰闻言一愣，捋着胡须笑道：老夫，狄仁杰。
第28章：水淹洛阳
“原来是狄阁老，幸会幸会。”沈源拱拱手，上下打量一番狄仁杰，似乎和印象中不太一样。
身体虚胖，面色润中带白，显然是肾水不足，心火上升征兆。
“沈长史这般打量老夫，莫非是瞧出了什么不成？”狄仁杰笑呵呵问道。
“敢问阁老最近是否夜尿频繁，失眠多梦，夜晚盗汗？”
狄仁杰笑容一收，四处看了一眼。
“来来来，沈长史咱们进一步说话。”
半刻钟后，狄仁杰带着秘药满意离去，望着他的背影沈源微微一笑。
狄仁杰身为内阁宰辅，以后还有用的着地方，给他一瓶六味地黄丸补肾不算亏。
等老头尝到甜头就知道药的好处了。
官虽然没有辞成，但至少换来一天假期，趁着这段空闲功夫，沈源去牙行租了一个带院的房子。
先住个把月，等皇帝批准他辞官后再回青源县。
这一天晌午，沈源正在屋里翻看《天工开物》想要查找一下关于水利方面的知识。
突然一声炸雷凭空响起，随之漫天的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豆粒一般大的雨珠密集砸在泥板上，发出噼里啪啦声，没多久院子里的水便灌入屋中。
“大人，要不去衙门躲躲吧，这雨太大，已经没到脚脖了！”胡捕头抹了一把雨水，大声道。
“也好，背上小桃红，咱们一起走！”
眼瞅着房子要淹了，沈源背上包袱，一行三人向县衙奔去，沿途所过之处，贫民巷的房子全部泡在水里。
不少百姓哭喊着往外排水，只是与漫天的暴雨相比，无异于杯水车薪。
由于租的房子较近，三人淌过河没一会就来到了府衙，一进门背后的雨声嘎然而止。
“沈长史，卑职正要去接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就来了！”见沈源一行人来到府衙，柳长风笑着递过来官服。
换上衣服，沈源长长的松了口气，目光在大堂扫过：“没想到兄弟们都来了。”
“见过沈长史。”
衙役们敷衍的拱了拱手。
沈源也没在意，继续打量大堂：“长风，府衙能容纳多少人？”
“回大人，六七百人不成问题。”
“那就好，一会随本官前往贫民巷，将那些家里被淹的百姓全部接到府衙来。”
啥？
衙役们纷纷站起身，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源：大人，这么大的雨，你让我们去外面救人？
太危险了吧！
沈源脸色一沉，冷声道：本官身为洛州长史，自然会冲在最前面，你们只需要把百姓接来即可。
“倒想接来，可我们上有老小有的，犯不着为了一份差事把自己折腾够呛。”
说话的人是府衙捕头周开元，他早就看沈源不顺眼了，安静的混事就完了，非得折腾点事出来。
为了一帮泥腿子至于吗？
“好！本官也不强迫你们，愿意去的随本官来，不愿意去的自己脱下官服走人！”
话落，沈源转身钻入大雨中，雨下的太大了，必须在洪水泛滥之前，将百姓们转移到安全地方。
沈长风，小桃红，胡捕头三人毫不犹豫的跟出去，剩下的衙役纷纷坐回位置。
刚开始他们还是一副不屑的心态，以为沈源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做样子而已。
可随着受灾百姓一个个被背回来，衙役们坐不住了。
“周哥，要不咱们也出去吧，万一沈长史出点意外，大伙吃罪不起啊。”
周开元撇撇嘴，“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最后大不了挨顿斥责，他还能真把我们赶走啊。”
衙役们不吱声了，只是看向沈源的身影，带上一丝羞愧。
不知过了多久，衙役们坐不住了。
身为官差，沈长史在洪水中救人，他们没法心安理得坐在衙门里。
“你不去我去！”一名官差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我也去！”
“我也去！”
偌大的府衙里，转眼就剩周开元一个人，他脸色难看的瞪了一眼灾民，气冲冲钻入雨中。
........
上阳宫，大殿。
此刻的这里，气氛极为凝重，数百名官员位列两旁，低着头一言不发。
暴雨已经连续下五个时辰了，偌大的神都宛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被淹的可能。
武则天在大殿上来回踱步，不时停下脚步向外面看去，在那里数千名卫士，正忙着往外排水。
皇宫大内尚且如此，可见神都城内该是何等惨状。
这时，一名浑身湿漉漉的官员连跑带爬闯进大殿。
“启奏陛下，洪水太大，前往外城的卫士全部被挡回来！”
什么！全部被挡回来？
武则天两眼一黑，瘫坐在龙椅上，手掌死死按着扶手。
城内洪水这么大，若是百姓得不到转移，岂不是....
武则天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看向狄仁杰，“现在留守城内的还有哪支卫队？”
狄仁杰轻叹一声：回陛下：暴雨发生后，南北两衙所属卫队尽数撤往皇宫大内。
目前只有洛州官府尚且留在其中。
武则天眼睛一亮，稍稍坐直了身体：“赶快派人告诉洛州官府，让他们务必救出所有百姓！”
不料，狄仁杰一番话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陛下，洛州牧正在家中休养，长史沈源虽然留在城内，却处于放假状态。”
“想要靠几个衙役救出受灾百姓不太可能。”
武则天踉跄来到大殿门口，挥挥袖子，想要把眼前的暴雨拂开，却引来暴雨更猛烈的回击。
“怎么会这样？朕到底哪一点做错了，为何上天要这么惩罚大周子民！”
武则天扶着门框，双眼通红。
狄仁杰伸手接了一捧雨水，叹息道：陛下，暴雨已经有了减缓趋势。
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停止，您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朕知道了。”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拟旨，天降暴雨，罪在朕身，为表哀思，即刻起停食三日，以告洛阳万民之天灵。”
“臣等遵旨！”众臣拜倒在地。
“好了，诸位爱卿，让我们静待消息，看一看这次上天收走了我大周多少子民！”
第29章：不愧是我大周栋梁之才！
“胡二，这次暴雨死了多少灾民？”排筏上，沈源挽着袖子，抹了一把脸上雨水。
“回大人，兄弟们救援及时，大部分都受点伤，没人淹死。”
胡捕头一边划桨，一边回头说道：不过灾民太多了，府衙和周边大户装不下。
咱们得另想办法才行。
“这倒是个难题，让本官想想。”沈源抓抓头发，目光向前望去。
街道两旁的民房泡在水里，住是肯定不能住了，想要安置灾民，只能往其它巷坊转移。
蓦地，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出现在视线中，由于处于上游所以并没有遭到水淹。
沈源眼睛一亮，指着前面大殿：“柳长风，你是本地人，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柳长风脸色一变，低声道：大人，卑职劝您最好不要把灾民安置在那。
那是本朝户部尚书左文宗的家庙！
“户部尚书左文宗？”
沈源一愣，隐约记起朝自己瞪眼的人里，似乎就有一个叫左文宗的老头子。
“嘿，什么左文宗右文宗的，给本官把排筏划过去！”
“这....”
“柳兄，听大人的就行，天塌下来有个高顶着。”胡二哈哈一笑，大声道。
左家的仆人显然发现了沈源一行人，见排筏向其划去，纷纷操起棍棒堵在门口。
“这里是左尚书的家庙，识相的立即滚远点！”
“胡二，动手！”
“好嘞！”
片刻后，沈源瞥了一眼地上仆人，淡淡道：本官洛州长史沈源，奉陛下旨意前来征用你们文家庙宇。
现在命令你们立即打开粮屯赈济灾民，胆敢阴奉阳违者，犹如此剑。
咔擦。
细长的牙签被沈源掰成两截。
“好了，长风你带几个人留在这里负责安置灾民，本官带人去周孝奇家里。”
柳长风.....
就在沈源带着洛州官差忙着安置灾民时，前来救援的千牛卫终于进入了城中心。
与所想一样，街道两旁的民房大部分被淹，水面上漂着密密麻麻的零散物件。
然而令黄胜彦奇怪的是，救援队走了数里水程至今没遇见一具尸体。
就好像这些百姓集体消失了一样。
“大将军，末将已经搜过了，没有人被淹在水里。”一名身穿飞熊服的千牛卫抱拳道。
“奇怪，莫非这些人都被救走了？”
“不可能啊，狄阁老不是说城中只有洛州官府留守么....”
黄胜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是谁救走百姓，最后只能带人去洛州官府看看。”
一到那黄胜彦立马傻眼，只见府衙里住满了受灾百姓。
他们在官差的照顾下，正排着队领取稀粥和汤药。
见到千牛卫到来，只是瞅了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
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向千牛卫走来。
“奴婢见过黄大将军！”小桃红摘掉手套福了一礼。
“是桃红姑娘啊。”黄胜彦哈哈一笑，“上次一别，我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你不是在青源县么，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这个出手救过王孝杰的小姑娘，黄胜彦印象不错。
闻言，小桃红捋了捋耳前秀发：不瞒大将军，我家少爷已经调任洛州长史了。
奴婢正按照少爷的吩咐，给百姓们熬制防病的汤药。
“沈源？”
黄胜彦笑容一滞，这个名字他太熟了，上任第一天就把太平公主的管家给挂在旗杆上。
随后又在朝堂上搬倒了岳子封和周孝奇。
正可谓风光无限。
没想到这家伙就是当初仗义相助的青源知县。
“怎么了大将军？”
“啊，没事，你先忙着，本将军要立即回宫把这个好消息报给陛下！”
收回心思，黄胜彦一抱拳朝着上阳宫赶去。
.....
上阳宫，大殿。
武则天身穿白衣素服，盘坐在殿门口。
在她身后两百三十位四品以上大臣，跪坐在地上。
千牛卫已经成功进入灾区，想必用不了多久，数万灾民被淹的消息就会带回宫中。
到那时候，世人将会再次把矛头对准她武则天。
说这是对夺取李唐江山的惩罚！
“少不了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啊。”
武则天轻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阴雨绵绵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千牛卫，快速向上阳宫飞奔而来，脚下因为用力过猛，溅起大片的水花。
“陛下！臣黄胜彦有重要事情禀报！”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喊。
“来了！”
武则天霍然睁开双眼，目光复杂的看着黄胜彦，双手颤抖着想要起来。。
“陛下，微臣扶您！”上官婉儿一脸担忧道。
“不用！朕要亲耳听听，我大周损失了多少子民！”
武则天扶着门框，宛如一个悲壮的君王，等待噩耗到来。
终于！
黄胜彦来到了面前。
只见他单膝跪地，喜气洋洋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洛阳数十万百姓，无一人因水灾而死，全部安全转移到洛州官府！”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
包括武则天在内所有人，全都惊呆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良久。
武则天脸皮抖动一下：黄爱卿，你是说这场百年难遇水灾，我大周百姓一个没死？
“是啊陛下，洛州长史沈源，身先士卒，率领数百衙役深入灾区，将百姓们全部转移安全地带。”
“现在百姓们都在歌颂陛下的恩德呢。”
“哈哈哈，好一个沈源，好一个洛州长史，不愧是我大周栋梁之才！”
武则天大笑三声，猛地转身看向众臣：诸位爱卿，你们看，这就是我大周官员！
受任于洪水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众臣拜倒在地，齐声大喝道。
虽然不喜欢沈源，但不得不说，这家伙所作所为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单是身先士卒，闯入洪水救人这一点，就足以列入大周史册。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魄力！估计又要圣眷隆隆了。”有人暗自想道。
回到龙案，武则天提笔疾书，今日沈源的一番作为，彻底令她摆脱执政危机。
故而心潮澎湃下，亲自拟写圣旨。
而这一幕，看的众人又是眼红不已。
皇帝亲自拟写圣旨，这在大周历史上，可只有少数几人获此殊荣。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功勋卓著的大人物。
就在百官猜测沈源会获得哪些封赏时，几个跌跌撞撞的官员跑到殿门口哭嚎。
“诸位大人，你们快看看吧，沈扒皮把咱们的家给抄啦！”
第30章：快叫太医，左尚书不行了！
“什么人在殿外喧哗？”武则天眉头一皱，收起御笔看向外面。
几个绿袍官员被千牛卫带入殿中。
刚迈过门槛，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嚎道：陛下，您可要给微臣做主呀。
那沈源忒不是东西了，打着朝廷旗号，把微臣家的老宅给征用了呀！
不仅如此，家中囤积的粮食也悉数被他发给了灾民！
武则天还以为多大事要死要活的，原来是征用几间房子。
心中顿为不喜。
“好了，你们长孙家祖屋不过三间茅草，征用也就征用了，过后让沈源折价赔偿给你就是。”
“堂堂朝廷命官，当殿痛哭成何体统？”
长孙治言一听，急了。
“陛下，您说的那是高宗年间，现在祖祠占地三十亩，房屋数百间。”
“折合成银两最少也要八万两，沈源这厮如何能赔得起？”
“臣恳请陛下，立即将此人捉拿归案！”
“你说多少？”武则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陛下，长孙家的祖祠占地三十亩，房屋数百间，按价赔偿最少八万两，还不算两百担的粳米...”
长孙治言后面的话，武则天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此刻她的耳边全是那句占地三十亩，房屋数百间。
这个狗贼！高宗病逝到自己登上大宝不过数年，长孙家就由三间茅草变成了房屋数百。
这贪的够可以啊，怪不得国库天天空虚，感情是拿去给长孙家修祖祠了。
武则天原本还打算让沈源赔点，现在看来这么干算是对了！
见皇帝面露不快，群臣纷纷摇头，长孙一脉难怪落魄，摊上这样子孙能有好？
区区一个祖祠而已，犯得着在皇帝面前露富么，这是给大家上眼药啊。
万一皇帝回头查起来，谁能跑得了？
户部尚书左文宗第一个站出来，冷哼道：长孙治言，枉你也读过圣贤书。
不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的道理么。
用你家一座祖祠怎么了？洪水来临多少百姓无家可归，让他们住在你家里，是你们长孙家的福分。
还有，不就是两百担粳米么，老夫位列六部尚书，家中尚且只有二百斤糙米。
府中上下三百余人只能稀粥度日，你们长孙家凭什么顿顿吃粳米？
依老夫看，那沈源不光做的对，而且还为我大周树立了一股正气。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听得满朝文武不住点头，就连武则天都是露出赞许之色，这才是户部尚书该有的气度。
长孙治言跪在地上惊呆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连上茅坑都要用金盆洗腚的左尚书。
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竟愣在那里。
这时，跪在长孙治言后面的一个官员，缓缓抬起头来，眼泪汪汪道。
“爹，咱们文家也让姓沈的给抄了！”
“炼儿！”
左文宗一惊，急忙上前两步，双手死死抓住儿子肩膀，颤抖道。
“说，损失了多少？”
“房屋两百间，粳米四千担，名下商铺全部住进了灾民！”
啊，爹！
不好，左尚书不行了，快叫太医！
慌乱中，两名拎着药箱子的太医，又是灌药又是针灸，总算把老头给救回来。
醒来第一件事，老头先是给儿子一耳光，嫌他为什么不早说。
随后便爬到台阶下，对着武则天惨笑道。
“陛下！古有比干剜心奉劝圣主，今有我左文宗冒死弹劾洛州长史沈源。”
“此贼假借圣旨之名，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实非忠臣之相，臣恳请陛下为了我大周江山社稷，痛下杀手！”
“没错陛下，沈源种种行为与酷吏来俊臣有何区别！还是早点诛杀为妙！”
随后闯进大殿的周孝奇，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该死的沈源，强行征用他们家药铺不说，还把几个奶妈派到灾区给孩子喂奶。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今天必须参倒沈源！
龙座上，武则天俯视群臣，目光复杂。
平日里都是吃糠咽菜，连袜子破了都舍不得换的主，居然各个房屋百间，家财万贯。
比她这个皇帝还富有。
一场百年难遇的水灾，连朝廷都没有办法，沈源只不过随便征用几家就轻松化解了难题。
她不知该高兴还是愤怒。
“陛下，大臣们在等着您呢。”上官婉儿站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朕知道了。”武则天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众臣身上。
“诸卿以为如何？”
“回陛下，老臣认为沈长史虽有不妥，但却替朝廷拯救了成千上万黎民百姓。”
“使您的仁慈广为传播，于公于私断然没有问罪的道理。”
狄仁杰站出队列说道。
“没错，臣也认为沈长史虽有莽撞，但罪不至死，让千牛卫叫回来小小训诫一番就是了。”
张谏之紧随其后站出来，跟着附议。
两人身居官场多年，自然看出皇帝并不想处罚沈源，故而主动送上台阶。
武则天满意的点点头，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左文宗，老家伙这些年越发不中用了。
国库叮当响不说，连人话都不会说了，把自己比作比干，那朕成什么了？
破家亡国的纣王？
就冲这一点，也活该你倾家荡产。
想到这里，武则天不再犹豫，一拍大案：千牛卫大将军黄胜彦何在？
“末将在！”
“朕命你立即率领千牛卫队赶赴洛阳南城，将沈源押到上阳宫，让他当着众卿的面解释一下。”
“都是一帮清廉如水的大臣，他是怎么收出家财万贯的！”
“是不是栽赃陷害了！”
“末将遵命！”
望着黄胜彦的背影，众臣脸色悄悄一变，皇帝这是要借沈源之口，收拾他们了啊。
到时候沈源回来满嘴胡咧咧，那他们还有好？
想到这里，几个大臣咬咬牙不甘心的站出队列：启禀陛下，臣等想了一下。
沈源做事虽偏激，却是货真价实的能臣干吏，朝廷应该重重赏赐才对。
武则天心中冷笑，开口道：朕意已决，诸位爱卿就莫要劝朕了。
“陛下.....”
“好了，沈源之事过后再说，眼下水灾淹毁房屋数万间，诸卿可有重建房屋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