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一尊佛
婆娑的某个已空的菩提寺里。
扫地僧独自待在这儿。
默默的盗取着佛陀的功德之力。
但很快这里就迎来了第二个人。
扫地僧很是警觉。
空树僧来到近前,平静说道:“是我。”
扫地僧看着他说道:“在佛陀陷入苦战的时候,你就这么事不关己,万一祂最后没死,就不担心自己的命么?”
空树僧笑着说道:“我只是来告诉你,现在不是再谨小慎微的时候,你应该全力的盗取祂的功德,让祂再没有翻盘的可能。”
扫地僧说道:“若是那么做,祂就能洞悉我的身份,只要祂确凿了我的身份,我将无所遁藏,那个后果我可承担不起。”
空树僧说道:“但祂要是活下来,我死不死先不提,你也会死,祂迟早能找出你,而你又不会放弃盗取功德,这就是既定的结果,因此你必须铤而走险。”
扫地僧说道:“就算如此,短时间里我也依旧是安全的,现如今,没到我放手一搏的时候,又凭什么冒着很大的风险去做这种事。”
空树僧笑道:“别把局势看的那么友好,佛陀活下来的后果,不用我再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姜望不杀了佛陀是不会退的。”
“而你不再隐藏的使出全力只有佛陀能发现你,只要佛陀死了,祂是否发现你也就不重要,而你这次不借着机会把祂彻底摁死,以后就很难找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毕竟哪怕祂的状态很糟糕,是你的话,祂有无数的方式拿下你,与祂与你的力量高低无关,毕竟你曾是祂的附属神。”
扫地僧沉默看着他。
空树僧再说道:“别有任何侥幸的心理,你为自己谋求生路,选择了与大隋的陈景淮合作,但结果是一败涂地,现在你终于能得到你想要的,何必畏畏缩缩。”
扫地僧说道:“说了这么多,你只是在为自己寻求活路罢了。”
空树僧说道:“这有什么区别呢?”
扫地僧轻笑道:“是没什么区别。”
空树僧说道:“我想摆脱,所以必须做些什么,咱俩要的结果是一样的,我也是真心实意,相信在前面的短暂合作,我的及时提醒,你也能确定这件事。”
扫地僧说道:“我就算全力出手,也不可能很快把佛陀的功德都拿走,祂万一能稍微分出些手来,只要锁定我,我就必死无疑,你得给出我值得冒险的理由。”
空树僧很有耐心说道:“那我就给你个理由,具体的你自己斟酌。”
“先前是我当你的眼睛,所以你可能没有很了解,有个叫阿姐的小姑娘,姑且称之为小姑娘,因为她的身份未知,但就其表现出来的实力,足以杀死佛陀。”
“虽然她此刻没有实际的对佛陀出手,可她布下的屏障,已把佛陀彻底困在荒漠里,因此祂就算锁定你,也暂时没能力杀你,你是相对安全的。”
“否则你以为我就这么跑出来,祂会猜不出问题?那又为何到现在也没找到我,并且出手杀了我?就算面对姜望他们,祂想稍微腾出手的机会还是有的。”
“结论只有祂办不到,我才能出现在你面前。”
扫地僧皱起眉头。
要只是不知身份的阿姐,祂确实仍存疑虑。
但佛陀陷入苦战,空树僧没有帮忙,反而跑了,以当下状态的佛陀确实很难会放过空树僧,毕竟空树僧的力量就来自佛陀,至少祂可以把空树僧的力量夺走。
扫地僧认为,佛陀是肯定需要更多力量的,没理由什么都不做。
如此看来,那个什么阿姐的屏障,确实把佛陀给困死了。
可祂实在难以相信,有人居然能办到这种事。
祂能盗取功德是因为祂的身份不一样,再是曾经的附属神,也是跟着佛陀好几千年,说白了,是佛陀没有怀疑,要不然很容易确定是祂。
想到这个,扫地僧的心里忽然一紧。
祂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空树僧已经背叛了佛陀。
那么不敢保证,佛陀会不会借此想到祂的身上。
若是这样的话,祂的确随时都有可能曝露。
无论空树僧是否有着背刺祂的想法,如今好像确实必须放手一搏了。
祂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再换个地方躲藏,让空树僧也找不到,才能放心的出手。
祂当然没有明说,但空树僧是能猜到,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告辞。
确定空树僧的确走了的扫地僧很快就换了位置。
祂没有再待在别的菩提寺里,随便在婆娑找了个角落一扎。
扫地僧显露了真容。
祂没有头发,满脑袋的疙瘩,就连脸上也有,且看着垂垂老矣,但随着祂盗取功德,虽然疙瘩没有消,却很明显的越来越年轻。
在祂全力以赴的盗取功德的时候,荒漠里的佛陀就如预料的一样,瞬间捕捉到了扫地僧的气息。
因为功德之力的流逝速度陡然加快,与先前一丝丝的流逝截然不同,佛陀自然就顺着路线找到了此刻并无任何隐藏的扫地僧。
或者说......泥菩萨。
佛陀的附属神。
是已经被祂抛弃的附属神。
这一刻,佛陀才蓦然醒悟。
怪不得先前一直找不出是谁在盗取祂的功德。
因为祂寻找的方向就是错误的。
毕竟哪怕被祂抛弃,泥菩萨已不是正神,但两者的关系是抹不掉的,泥菩萨是变相的‘监守自盗’,让佛陀无所察觉。
前有空树僧,现有泥菩萨,两个背叛者,让佛陀的怒火无以复加。
但且不说祂此时确实没办法把泥菩萨怎么着,功德之力的疾速流逝,让祂融合了身外身从而暴涨的力量瞬间又几乎回到原点,姜望即将斩出第三道意的威势更让祂只能应对眼前的事。
事到如今,佛陀已无暇顾及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更是不得不燃烧自己的主元神,在尽可能保障元神不毁的前提下,愣是撑住了功德之力的损耗,使得力量再次疯涨。
而就在唐棠他们纷纷出手,姜望也要斩出李剑仙的第三道意。
整个婆娑的天空忽然一暗。
接着又是骤然明亮。
嘹亮的剑鸣声忽起。
宛若一道银河坠落,极其浓郁且磅礴又浩荡的剑意,顷刻间落下。
目标直指佛陀。
这不禁使得唐棠他们的动作一顿。
姜望的第三道意也没斩出去。
伴着剑意垂落,竟是显现出一道身影。
叶副城主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三师姐与李神鸢也随之面色一喜。
姜望更是精神一震。
因为伴着剑意而来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李剑仙。
实则他是李剑仙,但也不是李剑仙。
真正的李剑仙还在汕雪的泾渭之地。
他在察觉到姜望动用了第一道意的时候,就明白外面肯定发生着什么,尤其在姜望很快又动用了第二道意,甚至还要再动用第三道意,那情况无疑就很严重了。
李剑仙的力量还没有恢复,但他转了方向,足够使出剑意化形的一剑,一是顺便的帮个忙,二也是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可能的话,亦想找到叶副城主。
哪怕只是见一面。
而在注意到唐棠等人的时候,李剑仙就明白,情况似乎比自己想得还严重。
因为这些人几乎可以说都比姜望还要强,却同时对付一个敌人。
他自然也很快看到了叶副城主、三师姐、李神鸢,虽然还没有见过长大后的李神鸢,但一眼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儿。
剑意直接轰砸在佛陀的身上,打断了祂暴涨的力量。
而看到李剑仙出现的佛陀,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剑仙却无视了祂,只是看着叶副城主,笑着说道:“能再见到你,真好,我向你保证,我们很快就能真正的见面了。”
叶副城主此刻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尤其在经历虚假的世界后,祂对李剑仙的思念就更重了。
三师姐急忙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李剑仙没有告知,免得她们寻去泾渭之地再有危险,反正等他恢复力量自己就能出来,只是笑着说道:“我无碍,你们等着我去寻你们就好。”
他还想再对叶副城主或李神鸢说些什么,但佛陀已沉着脸说道:“真是好久不见了啊,老朋友见面,就这么无视我,未免太没礼貌了些。”
李剑仙转眸看着祂,笑道:“原来是你啊,佛陀对吧?你既然是仙,而且是大千世界里诞生的第一尊佛,想来我那里的佛宗也该是传承自你。”
佛陀说道:“我的门徒的确遍及了大千世界,有些发展很好,有些也才起步,甚至还有些世界未曾触及,但自烛神战役之后,我对这些已经不怎么了解。”
李剑仙来自别的世界,是很容易想到的,区别只在他到底来自哪个维度的世界,居然会拥有这么强的力量。
而就像李剑仙说的,大千世界里很多都有类似菩提寺的存在,无论他们供奉的是哪个佛,其实本质上都是祂。
但因为烛神的缘故,祂遗落在这个人间,以目前的状态,除了这个人间的菩提寺,就很难再汲取别的世界的功德之力。
否则祂的道行很早就重回巅峰了,别说姜望这些人,除非烛神或青冥帝、神符白雪再临,不然大千世界里谁能打得过祂?
哪怕是巅峰时期的李剑仙虽是杀了祂手底下许多的佛,甚至能打得过祂,也杀不死祂。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李剑仙的力量纵然也不在巅峰,可就眼前的一剑便不容小觑。
佛陀的心里是很紧张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三师姐沉声说道:“时年死了,就是被这个佛陀杀死的。”
李剑仙的瞳孔骤缩。
佛陀的心里一跳。
祂下意识的出声辩解。
但李剑仙压根没在听。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总算明白先前在泾渭之地为何觉得心神不宁。
他只感觉心脏都揪紧了。
原本还没甚在意,颇有些玩笑意味看着佛陀的眼神已变得极为冰冷。
他打断了佛陀的辩解,语气反而很平静说道:“你当真该死。”
佛陀的语气一噎,祂随即咧嘴笑了两声,说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要不是当年你损害了我的根基,我又怎会想着杀死与你有关的人来报复。”
李剑仙说道:“那是因为祂们惹到了我。”
佛陀怒声说道:“你也惹到了我!”
李剑仙看着祂说道:“我应该在当年就把你们杀尽的。”
佛陀冷笑道:“但我当年可没惹你。”
李剑仙说道:“所以我只杀了惹我的佛,可你现在惹到我了。”
佛陀不屑说道:“你并非正身在此,想来自己的情况也不妙,我还真不信你能杀得了我,反正是没有和解的可能,那我就当着你的面再杀一些人。”
祂的目标直接就指向了三师姐、叶副城主、李神鸢她们三个人。
并且祂的力量还在暴涨。
但李剑仙更快的伸手一指。
剑意就疯狂的轰击佛陀。
将祂打得节节败退,根本没有机会对三师姐她们出手。
佛陀怒吼着,更疯狂的燃烧着主元神。
可无论祂怎么做,也无法还击回去。
渐渐地,佛陀有些慌了。
祂燃烧元神的力量被李剑仙一剑给摧毁殆尽。
再有泥菩萨在盗取着祂的力量,佛陀的道行飞快的衰败。
很快就只剩祂原有的八成。
李剑仙身上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婆娑。
他似乎也动用了某种手段,发挥出了这一剑本不该有的力量。
而他的身影也很快变得若隐若现,随时都会消散。
哪怕佛陀在竭力抵抗,在剑意的轰击下,其力量又迅速衰败到原有的七成。
佛陀彻底慌了,祂急声道:“住手,我认输了!”
李剑仙很平静说道:“你不是认输,只是害怕自己会死。”
佛陀嘶吼着说道:“你又算什么东西,若我的力量还在巅峰,你怎敢在我面前造次,你只是区区的一个人,别以为能比肩神明,甚至胜仙一筹!”
李剑仙说道:“只要力量足够强大,是人是神是仙,又有什么区别,别仗着自己是仙,就显得高高在上,哪怕你站得再高,我也能将你拽下来。”
第199章 当年剑仙
李剑仙的话很霸气。
尤其是同为剑士的唐棠,对这句话更有感觉。
无论是人神仙或妖,只要力量足够强大,都能一剑斩之。
没有谁比谁更高高在上。
哪怕你真的高高在上,我也能把你打落谷底。
这当然是唐棠与李剑仙实际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烛神战役期间的剑仙与当世的剑仙。
这是跨越时代的碰面。
但他们的思维出奇一致。
区别只在李剑仙的力量更强。
哪怕这可能只是李剑仙的一道剑意,却比他们叠加起来的力量还胜一筹。
实际上,这当然不止是纯粹的一道剑意。
而是李剑仙的本源之力的凝缩。
他把所有恢复的力量都用来催发此道剑意上,才算很勉强的激发出这一剑。
若只是正常的恢复力量,以他目前的状态是斩不出这样一剑的。
若想维持住甚至发挥出更强的力量,李剑仙自己就将付出很大的代价。
原先他是没有这个想法,是在得知萧时年的死讯,又强行催动的。
后果什么的,李剑仙压根没有去在意。
转眼间,佛陀的力量就又衰败到原有的六成,很快又降到五成。
而李剑仙这一剑的力量也彻底消耗殆尽。
虽然李剑仙的怒气未消,但的确无论他如何做也无法再维持这一剑,便在最后的时间朝着姜望说道:“剩下的交给你了。”
姜望当即揖手为礼。
李剑仙最后看了叶副城主一眼,这道剑意就轰然消散无形。
柳谪仙他们神色各异。
传闻里的李剑仙,终究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哪怕很短暂,却展现出了本该有的威慑力。
佛陀的力量被完全斩破,不断下跌。
他们联起手来也没做到这件事。
相比唐棠来说,黄小巢的心思也很跳跃。
唐棠的心里是不可避免的有想与李剑仙打一架的想法。
而黄小巢却同样有这样的想法,甚至更强烈。
只是他们的初衷截然不同。
唐棠是纯粹的剑士的想法。
黄小巢是想从李剑仙的身上找出他为何这么强的原因。
李剑仙是一剑斩人,斩神,斩仙,斩妖,对他来说,没有任何身份上的区别,只有力量的强弱,但黄小巢先前是很看重身份的。
那么李剑仙作为一个人,却能做到无视仙神,在惯有的思维里,几乎是很难发生的事情,以前是不在一个时代,没人能搞得清楚。
但此刻李剑仙很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这个答案或许就有了探知的机会。
而柳谪仙与熊院长更多在意的是三师姐、叶副城主、李神鸢她们与李剑仙的关系,前有李浮生的事,或多或少有些猜测,但没有事实来得震惊。
毕竟李浮生的事除了林荒原的话以外,剩下的都子虚乌有,没有确凿的证据。
哪怕李剑仙也没多说什么,仍无法猜测他们具体的关系,但有关系是必然的。
若是后辈,倒是简单,李神鸢、李浮生都姓李也说得过去,作为她们娘亲的叶副城主也未必非得与李剑仙有直接的关系。
可若是同辈,那岂不是代表着三师姐她们的年岁是曹崇凛也比不了的?三师姐还好说,叶副城主也可以说力量衰退,李神鸢、李浮生他们又算怎么回事?
纵然是李剑仙的后辈,但若生在烛神战役的时代,甚至更以前,他们的力量再是衰退,也委实有些弱了,何况他们的性格,尤其是李浮生,纯粹就是少年。
无论来自哪个世界,以烛神战役来算的时间线是应该不会变的。
柳谪仙很快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李剑仙对叶副城主说的话,可不像是对晚辈。
叶副城主的反应更能说明问题。
柳谪仙与熊院长对视一眼,又看向此时红着眼眶的叶副城主,心头一震。
哪怕再不可思议,似乎答案也只有一个了。
李浮生他们的修为情况也就无关紧要。
熊院长更是想着,怪不得三师姐此般的神秘且拥有非凡的力量,当年还怀疑她有可能是仙人,而与李剑仙扯上关系,哪怕暂时还没逻辑,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先前还觉得三师姐让别人都称呼她师姐很恶趣味,现在看来,有资格这么称呼的,反倒是占了便宜,无论三师姐与李剑仙是什么关系,都绝对不可能亏。
阿姐在较远的位置,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她的眼眸深处,因为李剑仙的出现,明显泛着些波澜。
随着佛陀的嘶吼,唐棠他们才回过神来,纷纷看了过去。
被一剑打得只剩五成力量的佛陀,又持续被叶副城主的阵术之雷劈着,被盗取着功德之力,祂的道行就更显着的在衰败。
而姜望已提着长夜刀走了过去。
现在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对付得了佛陀。
唐棠他们倒也没再往前去。
只有黄小巢略显迟疑。
而佛陀哪怕半跪在地,也比姜望高了两三个身位。
祂一脸狰狞地低眸看着姜望。
姜望轻抬眸瞧着祂,说道:“有什么不服气的,就算我不是凭自己的本事赢你,但你是仙啊,就该这么多人打你。”
佛陀嘶哑着声音说道:“我此刻才明白,城隍有些话是对的,我是有些偏执了,仙人并非绝对的强大,更何况是衰败的仙人,落此下场,也的确咎由自取。”
姜望说道:“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会杀你的,可若你能老实的告诉我神国的事情,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你的菩提寺也能继续存在着。”
他以心声在说,毕竟是神国的问题。
这倒不是纯粹的条件。
虽然他对菩提寺没有什么好印象,但至少有个有玄。
只要步入正轨,菩提寺的本身并非错误。
而且菩提寺的法门对这世间的确是有用的。
他只需要把该解决的都解决掉,让菩提寺彻底的换个面貌就好。
当然,他这么说,也确实是想让佛陀别再耍什么花招。
因为他觉得就算佛陀死了,只要传承还在,其实也等若另一层意义上的长生。
除非佛陀想彻底的不存在,否则怎么都得死,总该有个更好的选择。
至于说佛陀能不能借着菩提寺或者别的世界的佛宗再活过来,姜望暂时没法去考虑,哪怕的确有这种可能,他能做的也只是杀死现在的佛陀。
要么把大千世界里所有的佛宗都杀尽,否则真有这个情况,只灭一个菩提寺也没有意义,何况这要是真的,佛陀也没必要如此歇斯底里。
青冥帝都能彻底的陨落,何况一个佛陀呢。
甚至别看漠章死而复生,其实也并不是能无限复生,是可以被彻底打死的,只看力量够不够,祂只是运气好,而且在漠章战役的时候也确实强大,才有机会复生。
所以哪怕佛陀能再活,只要出现在眼前,再杀一次就是了。
若是与漠章的情况类似,姜望觉得佛陀还能活的概率是很低的,因为现在佛陀的状况确实极其糟糕,姜望有信心把祂灭杀的渣也不剩。
佛陀最多只能似信仰一般,在一部分人的思想里‘活着’。
事已至此,佛陀倒是真的没做他想,因为祂确实无力反抗,哪怕把主元神给燃尽,也抵不住功德之力的流逝,眼看着力量就要降到四成了。
而也正因如此,功德之力的流逝速度也在不断的加剧,祂还拿什么打?
佛陀也以心声回复姜望,“你死而复生时,我就知道你的神国不同凡响,但我只是猜测,何况你神国里有两尊神只,我以为大致猜测是正确的。”
姜望没说话,等着祂继续说。
佛陀很认真的接着说道:“仙人的神国里能有两个以上神只的,据我所知,只有青冥帝与神符白雪,尤其青冥帝为最,若我完成当年的事,倒也可以做到。”
姜望诧异道:“你的意思是,我的神国是青冥帝的?”
佛陀却摇着头说道:“不然,因为天庭就是青冥帝的神国,而天庭已被烛神毁了,天庭的废墟就在泾渭之地,除非天庭被分离,有一部分成了新的神国。”
姜望想到了泾渭之地里荒山神在的旧天庭,若是如此,他的神国就的确不可能是青冥帝的,那么答案似乎就只有神符白雪了。
佛陀说道:“青冥帝是世间第一位仙人,是大千世界的主宰者,是天庭之主,无论是神只或仙人都住在天庭,所以全部的仙人皆是青冥帝的附属之臣。”
“但神符白雪是个相对来说比较例外的存在,因为祂的力量仅次青冥帝,算是后来者居上,一个很了不得的家伙,在天庭也是称帝做祖的。”
“我想成为第三个,甚至彻底的脱离天庭,成立属于自己的西天,只可惜,我仍在筹备,烛神之祸就降临了,多少年来筹备的力量反而被那个姓李的毁了。”
“我只能依着当下的情况来猜测,相比被分离出新的神国的天庭,你的神国其实是神符白雪的概率在我这里就更高一些,但神符白雪有没有死,我不确定。”
姜望想着,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
而且他依稀记得,城隍有说过两位至高仙其中一个还活着,应该就是青冥帝与神符白雪,那么就已当前已知的事实来说,青冥帝是死了的,活着的只能是神符白雪。
如果祂还活着,神国又怎么会落在自己手里?
许是佛陀对此并不知情,就像祂自己说的不确定,才会有此猜测。
可在姜望这里,自己的神国是被分裂出的天庭的概率反而更高一些。
因为他的神国一开始是不完善的。
哪怕是遗落神国,其本身并没有欠缺,除非被毁得很严重。
但这么一想,姜望就又摸不准了。
他以为能在佛陀这里得到答案,如今看来,也依旧模棱两可。
只能说,他更希望自己的神国就是青冥帝的,毕竟这个神国已经被自己完全掌控,而若是来自青冥帝,肯定是比别的神国更厉害。
佛陀此时又说道:“我有现在的下场的确是咎由自取,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因为我的功德之力在被盗取,而盗取者就是泥菩萨。”
姜望轻微挑眉,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佛陀恨声说道:“帮我杀了祂。”
姜望沉默片刻,看着祂说道:“我只答应给你一个痛快,因为你杀了萧时年,所以哪怕你告诉我神国的事,我也没理由再帮你做什么。”
佛陀说道:“祂盗取我的功德之力,必然所谋甚大,杀祂也是帮你自己,免得日后祂成长起来,再给你制造更大的麻烦。”
姜望说道:“那就不关你的事了,何况你也没给出能让我确凿的答案。”
佛陀有些愤怒说道:“除了青冥帝就只有神符白雪,这还不算确凿的答案?”
姜望提起了长夜刀。
佛陀看着他,忽然瞳孔一缩,说道:“所以你是很确定,神符白雪没有死,而青冥帝的天庭是被毁了的,因此你的神国不属于祂们任何一个?”
姜望依旧没说话,已经准备递刀。
佛陀却一脸的难以置信,喃喃说道:“神国不是青冥帝的,也不是神符白雪的,难不成还有第三个?会是谁?若有这样的存在,我不可能不知道。”
姜望递刀的动作一顿,他想到了一个人,倒是与神国无关,便直接问道:“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微生煮雨的人?”
阿姐有多强,姜望自认已经相当了解了,而那个莫名出现的微生煮雨却能让阿姐陷入苦战,要么是仙,要么是似李剑仙这般的奇异存在。
姜望倒是没把微生煮雨往第三位至高仙去想,毕竟这个人活得好好的,没可能让神国遗落,何况他们也见过面。
想到微生煮雨这个名字可能是假的或者新取的,姜望就又很详细的描述他的模样,但佛陀只是摇头说道:“不曾听闻。”
祂神情恍惚,仍在想着姜望神国的问题。
姜望无奈叹气说道:“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就去死吧。”
第200章 归寂的佛
佛陀回过神来,祂沉声说道:“就算你的神国来自第三位至高仙,那祂肯定也已经死了,若是没死,就必然有着什么阴谋,因为我从来不知有这样的存在。”
姜望提刀说道:“无所谓。”
城隍了解的内情要更多一些,这第三位至高仙存在的概率是很低的,毕竟要瞒过天庭的所有仙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因为但凡有一个仙人知情,就肯定会传开。
又哪可能让城隍与佛陀都闻所未闻。
依着佛陀的说法,祂怎么着也是排在天庭里第三第四的存在,一直想成为第三位至高仙,若已经有了这么一个人,祂就算不知身份,也必然知道有这回事。
何况退一步说,真的有这样一个存在,姜望也彻底掌控了神国,何惧之有?
佛陀虽是自知无力回天,可亦不是非得求死,要是能活,谁不想活?
祂恨李剑仙是以前,恨萧时年是坏了自己的事,恨姜望是追着祂杀,恨空树僧的背叛,但更恨泥菩萨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居然敢谋夺自己的功德。
甚至也恨可能存在可能不存在的所谓第三位至高仙。
祂想让姜望去杀泥菩萨,姜望暂时不杀,对祂来说,其实也没关系,因为一旦泥菩萨拥有了力量,姜望再杀自然很难,最好两败俱伤。
而落此下场是祂咎由自取是一回事,各方面的因素是更无法撇开的。
李剑仙的事就不好奢望了,但不能亲眼看着泥菩萨付出代价,祂总是不甘心的。
可祂甘不甘心的与姜望是毫无干系。
长夜刀递出。
夺目的刀芒呼啸着轰击在佛陀的身上。
佛陀怒目,奋力抵抗。
姜望说道:“说了给你一个痛快,你自己不要,就怪不得我。”
长夜刀的气息是寒性的,但此刻却灼烧着佛陀,让其撕心裂肺。
而现在双方的差距摆在这里,佛陀也只是稍微抵抗就被轰成了虚无。
祂的佛性被姜望直接收入囊中。
一丝也没有跑出去。
是彻彻底底的渣都不剩。
随着佛陀的湮灭,整个婆娑就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祂活着,在当下的确影响不了什么,但祂死了,影响却很深远。
无论祂死前的状态是什么样。
没有什么一鲸落万物生。
因为佛陀的陨落,整体的气运下滑,大千世界的佛宗在潜移默化里开启了衰败之势,有些比较弱小的甚至直接就走向没落。
而最终谁能挨过这个衰竭的大世,就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
回到通莲僧、有玄在的位置的空树僧更是第一时间觉察到天地间的变化。
他当即就明白,佛陀已经陨落了,也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相对来说,修为低微的通莲僧就没有任何感觉,他只是看到空树僧的表情变化,猜到发生了一些事,就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吗?”
空树僧看着他说道:“佛陀已陨落,我的危机也解了。”
通莲僧的心头一震。
佛陀居然真的死了?
这是他此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空树僧眺望着远方,说道:“佛陀陨落,菩提寺就更难走出婆娑,甚至还会遭到打压,为今之计是想着怎么保住菩提寺。”
只是存在着,当然不算保住。
但要行些不可为的事,无异于再步后尘。
能维持住婆娑的现状就是当下最好的结果。
此时,昏迷的有玄缓缓睁开了眼睛。
通莲僧问道:“感觉怎么样?”
有玄说了声无碍,他转眸看着空树僧的背影,虚弱说道:“我依稀记得些事,感觉我忽然变得不是我,佛陀祂为何要这么做?”
空树僧回身看着他说道:“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祂死了,你好好休养,未来的菩提寺还需要你,而我恐怕很快就有很多事要忙了。”
通莲僧给有玄讲述他昏迷后的事。
空树僧走远了些。
他摊开手,掌间躺着一颗名为菩提心的舍利,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其内似有岩浆在翻滚。
佛陀在很早的时候就把菩提心给了他保存,其实也是想让他借着菩提心更快的破入神阙之境,哪怕他有意的未曾做到,佛陀却也不曾收回。
归根结底,是力量十不存一的佛陀拿着菩提心也没用,该完成的事没完成,祂不可能直接炼化,甚至吃掉,那就暴殄天物了,祂终究还奢望着自己的净土。
菩提心是蕴含着曾经诸多佛门的大能心血,甚至生命,包括着佛陀自己,其中的力量自然是极其强大的,但它尚且不够完美。
但对只是人的空树僧而言,手握着菩提心,佛门的至宝,必是受益无穷。
寻常之辈别说借着它修行,拿都拿不住,因为刚接触就可能炸裂而亡。
空树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当世除了佛陀以外唯一能握住菩提心的人,毕竟也没有第三个人接触过,但空树僧确实花费了很多时间研究这个菩提心。
目的就是针对佛陀。
哪怕现在佛陀已经死了。
空树僧仍旧觉得菩提心很关键。
他不能掉以轻心。
好在他已经找到了能封锁隔绝菩提心的办法。
此刻就是确凿答案的时候。
他回去嘱咐了通莲僧、有玄二人几句,就开辟了一层空间,彻底隐遁。
空树僧要把佛陀活下来的所有可能皆堵死才能放心。
而也因为佛陀的陨落,泥菩萨没能把祂的功德皆盗走。
但就最后的全力以赴,祂也得到了足够的功德之力,让祂的力量恢复了最巅峰时期的近乎一半,是祂曾为正神的巅峰,而非衰败后的巅峰。
泥菩萨的巅峰与佛陀的巅峰自然不能拿一块来说。
同样分量的功德之力,甚至实际上后者拥有的更多,也只是让十不存一的力量恢复到了存一的程度,就已然胜过了当世人间的大物。
而相对还要更少拥有功德之力的泥菩萨,却已足够恢复祂巅峰时期的十之四五。
但这十之四五的力量还不一定能胜过死前曾将力量展现到最高的佛陀,只能说,泥菩萨拥有了一对一更胜人间大物的力量,却难敌得过姜望、唐棠他们所有人。
哪怕祂曾经是佛陀的附属神,可祂并非佛陀以下最强的,佛陀是第一尊佛,却不是唯一的佛,泥菩萨只是一尊神而已,说难听点,祂就是个看门的。
若要对比的话,泥菩萨的巅峰力量怕是还不如夜游神的巅峰。
但此时此刻,祂确实拥有一击杀死夜游神的能力。
毕竟夜游神的力量恢复更少。
按理说,泥菩萨是佛陀的附属神,而夜游神以前跟随的仙人是与佛陀面对面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甚至别说说话了,连见面的资格都没有。
哪怕仙人的强弱不绝对代表着其附属神的强弱,也总归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泥菩萨的背叛,也不只在烛神战役之后祂损伤严重,却被抛弃这一个原因。
不可否认的是,就算空树僧的目的很明确,祂亦有胆子去盗取功德,但佛陀却真的死了,祂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而唯恐被姜望找上门的泥菩萨,还是第一时间躲藏了起来。
好在祂反应够快。
姜望虽嘴上没答应佛陀,行动却很快,循着些蛛丝马迹就到了泥菩萨在的位置。
只可惜泥菩萨已经跑了。
祂能瞒得住佛陀,是借着佛陀自己的气息在藏匿,也是因为佛陀没往这方面想。
就像祂没能瞒得住空树僧。
若还是先前的祂,自然逃不出姜望的感知。
可已得到佛陀很大一部分功德之力的泥菩萨,真心想藏,姜望也暂时没办法。
熊院长的力量还没恢复,言出法随也一时起不到作用。
姜望只能说泥菩萨的运气很好,在又四处的观察一下后,就原路返回。
黄小巢已经告辞离开,但他仍在婆娑,是去找了空树僧。
姜望也要去找,总该有些事谈一谈。
熊院长先回了玉京,除了把当前的情况告知给吕涧栾,接下来的行动也要看吕涧栾的意思,姜望说留着菩提寺是一回事,若吕涧栾不想留,那自然得有安排。
何况姜望与佛陀最后是以心声在说话,没有第三人得知。
虽然柳谪仙能直接以心声传话给吕涧栾,但与佛陀这一架打得确实消耗都很重,哪怕只是很简单的心声传递,隔着很远的距离也显得勉强。
他就干脆不浪费这个力气了。
柳谪仙说道:“我先把婆娑封锁,咱们再一块去找空树大师。”
姜望没有意见。
叶副城主上前来问道:“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姜望明白她问的是谁,轻微蹙眉说道:“既然前辈没有明言,想来暂时也不愿人知晓,他说会来找你们,自然就会来找的。”
其实姜望有猜测。
泾渭之地崩塌的时候,他有注意到将李剑仙给带走的是凶神红螭,若是没有另寻别处,那么最有可能就在汕雪。
如此姜望也能理解李剑仙不说的原因。
而且既然李剑仙能对着婆娑斩出一道剑意,想来是足够安全的。
叶副城主就没再说什么。
但她显然也猜到了李剑仙的处境或许不太好。
哪怕李剑仙还能递剑。
她朝着三师姐使了个眼色,就打算回去借着棋盘再寻李剑仙的位置。
李神鸢没有跟着一起离开。
等柳谪仙封锁了婆娑,他们就找到了通莲僧及有玄。
而更先来到这里的黄小巢自是没见着空树僧。
他抱着些疑惑,在姜望等人到来前就已走了。
直接离开了婆娑,甚至离开了西覃,返回隋境。
通莲僧、有玄在一个菩提寺里落脚,这里只有些武僧及普通的僧人,而且很显然通莲僧已提前说了什么,这些僧人都很老实。
他们坐在禅室里,唐棠皱眉看着对面的通莲僧说道:“这个时候,你说空树大师又闭关了?是该说心很大,还是你在骗我们?”
通莲僧双手合十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唐棠说道:“我看你们打得挺多的。”
有玄在旁边说道:“我老师的确在闭关,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
姜望想着佛陀已经死了,空树僧的闭关若非刻意躲着,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柳谪仙此时说道:“你们对佛陀的陨落,倒是显得平静。”
通莲僧及有玄对视一眼,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姜望倒是能猜出他们为何这么平静,肯定是空树僧有对他们说什么,就问道:“你们对泥菩萨的了解有多少?”
通莲僧回答道:“我只知祂曾是神只,很多年都在菩提寺里扫地,是为了能再见到佛陀,我们也尊重祂,但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姜望转头看着有玄说道:“若你们有什么线索,就及时的通知我。”
有玄好奇问道:“你找泥菩萨有什么事?”
姜望把佛陀功德之力被盗取的事一说。
通莲僧及有玄皆是震惊。
唐棠他们也很意外。
姜望说道:“我是没有帮着佛陀去解决泥菩萨这个叛徒的意思,但祂得了佛陀的功德,万一有什么心思,不免再惹出什么祸端,所以该找还是得把祂找出来。”
姜望接着问道:“空树大师有对你们说过他与佛陀的事吧,我一直很好奇,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说,此次一战里,他是否暗地里也做过什么。”
有玄对此倒是不知。
通莲僧说道:“还是等空树大师出关后,您再自己去问吧。”
唐棠冷笑着拔剑出鞘,说道:“佛陀的所作所为,空树僧身为菩提寺的宗主,我很难不怀疑他是知情者,可这么久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不说助纣为虐,亦该承担不小的罪责。”
通莲僧称了句佛号,说道:“这其中是定有误会的。”
唐棠还要再说,姜望率先说道:“空树大师出关的时候,你们也记得通知我,我是看在有玄的面子上,不再对菩提寺做什么,但只在当下,不代表以后都不会做什么,所以当好自为之。”
通莲僧双手合十说道:“我等自该勤勤恳恳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唐棠皱眉说道:“要我说,除了那个有玄,其余的都杀了就是。”
通莲僧浑身一震,一脸的惊恐。
第201章 佛门至宝
姜望说道:“佛陀的陨落,除了他们一脉的气运,整个人间的气运都会有些影响,实则在助涨妖的气焰,若把菩提寺彻底杀绝,对当下的人间并无好处。”
仙可以杀,但不是那么好杀的。
尤其是在当今的局面下。
虽然佛陀是姜望必须要杀的,但更深远的影响也必须杜绝。
大千世界里一些弱小的佛宗衰败,姜望是管不着,也没能力去管,而他生活着的世界,能少些灾祸,谁也不想多些灾祸。
所以因为有玄才让菩提寺存在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菩提寺的确不能彻底消亡,姜望自认他目前还承担不了这个后果。
更何况是泾渭之地坠落人间的关键时节。
佛陀陨落带来的气运衰败不是一瞬间的,可能需要好些年甚至上百年才会跌至最低点,而若将这一脉的气运尽数斩断,整个人间的气运也会短一大截。
若是以后的菩提寺能正常的运转,甚至还可能挽回些这一脉的气运,若有谁飞升成佛,新的气运自然也能带领着他们再重回巅峰。
这是世间自然规则的趋势。
或者说,青冥帝虽陨落,但祂的青冥意仍在深远影响着大千世界。
这让无数的世界依旧能够相对正常的运转。
换句话说,青冥意一旦彻底消亡,大千世界也会随之一一崩塌。
那么所有的人都得死。
佛陀是没有青冥帝这么重要,但对有祂传承的世界来说,是绝对不容忽视的。
姜望懂得这些,唐棠他们不可能不懂,只是性格使然,除了以前长公主的那件事,唐棠对什么都是直言不讳的,想什么就说什么。
但知道后果的唐棠,说归说,不一定真的那么做。
通莲僧自然又是再三的保证。
姜望不是西覃的人,他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西覃,就让柳谪仙多注意着泥菩萨。
婆娑被整个封锁,姜望、唐棠他们又叠加了自己的力量,就算是泥菩萨,也别想轻易逃出去。
柳谪仙等着吕涧栾的回复,就在这个菩提寺里暂时休养生息,唐棠也在寺里另择一处恢复力量,姜望与阿姐、李神鸢、鱼青娉待在一块。
李神鸢说道:“佛陀虽然死了,可菩提心还没找到,祂是否能借着菩提心再复生呢?以目前的情况看,我很怀疑这个菩提心就在空树僧的身上。”
姜望却头一回听闻,皱眉问道:“什么菩提心?”
李神鸢看了眼没说话的阿姐,就要把她先前说的话告诉姜望,但阿姐却自己说道:“菩提心就是一颗舍利,蕴含着所有佛的本源,可以说是佛门的至宝。”
姜望好奇说道:“我对此闻所未闻,阿姐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李神鸢想着,阿姐是说了许多不该是人能知道的事,甚至是天庭的一些体系,此刻却是三两句话描述,显然没打算让姜望知道更多。
她也不免好奇阿姐到底是什么人。
阿姐很无奈说道:“怎么老问呢。”
姜望也很无奈说道:“但你老不说啊。”
阿姐耸肩说道:“明白我不说就别问了呗。”
姜望忽然认真说道:“那我就换一个问题,你可知神符白雪?”
阿姐笑着回应道:“你不会以为我就是神符白雪吧?”
姜望也笑着说道:“但你似乎的确知道神符白雪的存在,相对青冥帝来说,至少在这个人间,神符白雪的名气没有那么高,我是从仙人的口中得知,你是从哪知道的?”
阿姐说道:“我自然有自己能获悉的渠道,你还是多在意着泥菩萨或者菩提心为好,别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该告诉你的时候就会告诉你。”
姜望啧了一声。
他的确怀疑阿姐是神符白雪。
先不提有没有所谓的第三位至高仙,已知的只有两位,姜望又能明确神符白雪还活着,但去向不明,阿姐的实力更是摆在眼前,知道很多不得了的事。
他觉得自己的怀疑是很有道理的。
或者说,哪怕阿姐不是神符白雪,就单是她能道出许多仙人的事,姜望就不得不怀疑她是仙而非人。
人若好奇一件事,却始终得不到答案,是很难受的。
阿姐不说,姜望只能自己慢慢寻找答案了。
他皱眉思忖道:“若是菩提心很重要,而且就在空树僧的身上,那么我大概能猜出空树僧在这个时候闭关的原因了。”
空树僧想要让佛陀死的这件事如果没有假,且菩提心有可能让佛陀再死而复生,那么依着空树僧的视角来看,确实应该及时的针对菩提心做些什么。
甚至可以说,空树僧是早有防备。
如此一来,姜望就想先暂时留在婆娑了,他想第一时间逮到空树僧出关,甚至若有猜对,万一中间出什么状况,也能及时做出应对。
姜望把情况对柳谪仙、唐棠一说,就打算在空树僧出关前,去各个菩提寺转一圈,有些该杀的也趁这个期间杀一杀。
李神鸢、鱼青娉与他同行。
阿姐则留在了这个菩提寺。
而在姜望他们来到婆娑,直至杀死佛陀的期间,大隋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陈重锦杀回来了。
杨砚的力量已完全恢复。
伪造的诏书以及玺印皆告成,曾经的甘家军也被他利用集结。
琅嬛各郡都有因为诏书而跟随者。
甚至是大隋各境,陈重锦以最短的时间把能凝聚的力量都凑了出来。
浩浩荡荡的有数十万兵马。
渐离者或者说箕尾坡的一伙人也随行在内。
他们一路都打着诏书传位的旗号,途经的城池有直接投降的也有抵死反抗的,毕竟他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到神都,就干脆杀过去,也符合诏书的由头。
因为师出有名。
甚至在这一路上还能有机会再扩充兵马。
但既然是以诏书为名,陈重锦就是正统,奉行的自当是降者不杀。
只有遇到拼死抵御的他才会以无奈的姿态,下令攻城。
这个时候,他既要杀伐果断,又要彰显出足够的仁德。
尽可能让百姓也都站在他这边。
只要他对百姓的善举足够真诚,陈景淮的恶名就影响不到他。
如此,他们大军行进的速度就很快。
当然,箕尾坡的人也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因为不是谁都会信他说的话,尤其是驻守城池的人,即不降也不誓死抵抗,愣是拖着,难免就耽误很长的时间。
身为渐离者,无论刺杀还是针对性的情报威胁,能最快的解决这一类人的麻烦。
但这一路上,陈重锦一直在好奇一件事。
因为箕尾坡这一伙人自始至终都藏匿在暗处,唯独有一辆马车就跟在队伍最后面,无论他们行军的速度有多快,那辆马车都能如影随形。
先前在箕尾坡与陈重锦相谈的戴面具之人就在马车驾驶的位置上,他不是车夫,只是坐在旁边,这就不符合陈重锦以为的领头者。
箕尾坡这伙人真正的领头者很显然是在车厢里坐着。
他曾多次试探都是无果。
甚至杨砚也无法看穿那辆马车。
这就显得很匪夷所思。
陈重锦他们只能猜想,箕尾坡的领头者是个大物。
哪怕这同样是很难相信,但毕竟有无法堪破的事实摆在眼前。
纵然是渐离者或山泽的藏匿神通,也难挡得住大物的刻意感知。
所以是借着某种神通藏匿的概率就很低。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同为大物的手段。
无论是强是弱,只要是大物,除非两者的差距尤为悬殊,否则就是正常的现象。
因此杨砚没觉得箕尾坡的领头者是肯定比自己更强这回事。
但杨砚为此多个心眼是必然的。
说白了,他们只是相互利用。
就算此刻在同一阵营里,箕尾坡的人怎么想不知道,陈重锦、杨砚是对他们不够信任的,而在当下来说,他们也确实配合的很默契。
宣愫在陈重锦有动作的时候,就第一时间传消息回神都。
哪怕也有陈重锦的刻意放任,甚至有借着他散布些假消息,例如他们的人数以及实力,诸如此类的迷惑陈符荼。
但宣愫也是将计就计。
看似无意实则故意的传回某些消息。
既然陈重锦不杀他,是留着他有用,他为了活着,自然也得假装不知情的去做让陈重锦很满意的事,反正他又不是真的陈符荼的人,只要切实的消息传给了李凡夫就行。
而此时的李凡夫他们都在苦檀。
徐怀璧在琅琊郡的朝泗巷里,有小镇的人陪伴着。
李凡夫得到宣愫传回的消息,也没打算去掺和,只是转手把消息又送到了仍在神都的乌啼城主手里,他不知乌啼城主还想做些什么,就力所能及的通些情报。
半真半假的消息落在陈符荼以及长公主面前的时候,乌啼城主还没能得到消息。
陈重锦的手里拿着所谓的诏书,打着正统的旗号,甚至往他身上泼脏水,纵然在得知有诏书这个东西的时候,陈符荼就猜到自己四弟这一手,仍是气得不行。
他的回击就事论事,说陈重锦的诏书是伪造的。
但这件事其实本来就是看谁信谁。
他说是假的,他说是真的,又都能拿出些所谓的证据,最终看的还是站队问题。
甚至陈符荼还落了下乘。
因为神都里仍有许多陈重锦的人,他这时候要是把这些人都铲除,反倒有些不好收场,何况他才刚登基称帝,整个大隋还处在妖患的动荡里。
别管这些人对自己是否忠心,他们身处的位置以及掌握的权柄,在当下不敢说最重要,也确实不可随意的抹除,虽然他前面已经各种理由除掉一些,却远远不够。
陈重锦说他篡位,他说陈重锦谋逆。
只能借着适合的理由,适当的把能除掉的人尽可能除掉。
但在这个时候敢冒头的要么是蠢,要么是陈重锦的授意,存在着阴谋,所以纵使已身为皇帝的陈符荼,想杀一些人也没那么容易。
与此同时,尽快出兵也是必行之事。
总不能被神都的某些人拖住脚步,眼睁睁看着陈重锦率领大军杀到神都来。
最关键的是,只效忠陈景淮的须椭军,有很大一部分被陈重锦策反,信了所谓的诏书,他们自然支持心里的正统,直接自己先打了起来。
麓山瞬间就成了两军对垒的防线。
陈符荼只能派遣骁菓军前去镇压。
另择傅南竹为帅,划下战场,拦截陈重锦的脚步。
陇骑兵在各个方位包抄。
但打起来的话,杨砚就是很关键的人物。
虽然神都里有张止境、乌啼城主这两个大物在。
可陈符荼很难指使的动乌啼城主。
张止境的力量虽然恢复了一些,却未必打得赢在巅峰状态的杨砚。
前不久其实曹崇凛是有回到神都的,但了解到神都里曾发生什么的曹崇凛也压根没说什么,只是见证了陈符荼的登基,显得他更名正言顺。
说起来,他驳斥陈重锦的师出有名,居然只能仰仗着国师的见证。
陈景淮的确有写诏书,不论他是不是为了搪塞,事实摆在这里,没人会在意为什么写下诏书,已经死无对证了,陈符荼也只能愣说没这回事。
而且陈景淮被杀,更没有留下一句说传位给他,或者圣旨一类的东西,仅是因为他是储君,理所当然的登基称帝。
但若这个理所当然出现了问题,他能用来定心的除了不承认诏书,确凿陈重锦的谋逆,就只剩国师及长公主的态度。
可只需一句话,国师因为当时没在神都,所以不知陛下有废储另立的诏书,才按着规矩默许了陈符荼的登基,就又掰扯不清楚,尤其国师此时还不在。
他要么打退陈重锦,要么坐实其伪造诏书谋逆的罪名,否则两边的言论就是止不住的,他也不能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这上面。
但想让大多数人都相信或者说暂时观望,就得给出无可挑剔的证据,否则在意正统的人,哪怕不会倒戈,也会时时刻刻找茬。
可对面有杨砚,想打赢也是件难事。
第202章 储君之争
要是比人数的话自然不惧,甚至无论是澡雪境还是澡雪巅峰亦或宗师巅峰的武夫,陈符荼都能拿出更多,但最顶尖的力量,他是处在劣势的。
陈符荼手底下没有可用的大物。
别说数十万,纵是百万大军,也最多阻挡杨砚的脚步,想伤到他都难。
任谁也拿不出百万之众的澡雪巅峰修士或宗师巅峰武夫,所以寻常之辈再多亦无用,因为大物之下皆是蝼蚁。
除了请出张止境以及找回曹崇凛,陈符荼最先想到的反而是林荒原。
他就尝试着以心声去联系对方。
而梅宗际则去了武神祠请张止境。
朱谕雪已经回来,是他接待的梅宗际。
他笑着揖手,“梅大人。”
梅宗际也郑重揖手,“朱尊者。”
朱谕雪示意梅宗际请上座,梅宗际摆了摆手说道:“情况紧急,陈重锦起兵谋逆,正从南郡一路杀来神都,因为有杨砚在,所以陛下请张武神出面。”
朱谕雪的眉头轻挑,说道:“还请梅大人稍等片刻。”
再怎么着,陈符荼现在是大隋的皇帝,他们的确都该出人出力,但具体的他可不敢做决定,就急匆匆的去找了在闭关恢复伤势的张止境。
听闻此事的张止境却笑着说道:“陈景淮一死,这兄弟俩的局面就是注定的,只是没想到陈重锦这么厉害,如此快的就集结这么多的兵马。”
朱谕雪说道:“陈重锦是打着诏书的旗号,真假且不提,此时陛下请您出面,既为隋臣,在平常的时候倒无所谓,此刻怕是很难拒绝。”
张止境说道:“这不是拒绝不拒绝的事,是以我现在的状态哪可能打得过杨砚,他若想杀我,我去了岂不等于是送死。”
朱谕雪有些哑然。
哪怕是事实,但他也不曾想到这种话能从自己首领的嘴里说出来。
张止境看着他的表情,不免啧了一声说道:“我又不是个莽夫,有时候就算明知不敌也能霸气的放狠话,甚至直接动手,可不是没脑筋的啥事都上。”
朱谕雪讪笑一声,说道:“那该怎么回绝呢?”
张止境说道:“为何要回绝?”
朱谕雪一愣,说道:“您不是不打算出面么?”
张止境笑道:“但我想凑个热闹啊,上回神都一战,我可没怎么凑到热闹,而且就算我伤势未愈,打不过杨砚,他想杀我,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朱谕雪挠了挠头,说道:“那我帮着您掠阵?”
张止境说道:“出面是出面,未必非得打起来,毕竟我也不想丢人。”
朱谕雪无奈说道:“可只要出面了,很难不打起来啊,您要是逃跑,不更丢人?”
张止境笑着摆手说道:“到时候再说。”
朱谕雪只能回去告诉梅宗际结果。
梅宗际算是很满意的离开。
他直奔宝瓶巷,无论有没有可能,都得与乌啼城主见一面谈谈。
此时浔阳侯府里只有乌啼城主一个人。
甘梨也随着徐怀璧他们去了苦檀。
在宣愫的消息里得知陈重锦的队伍里有甘家军的时候,甘梨是第一时间就想有行动的,毕竟他不能看着甘家军被卷入这场纷争里,无辜枉死。
他就先借着山泽在苦檀青玄署里任行令的娄伊人以及铁锤姑娘的父亲墨郡守找到了在苦檀各郡府兵里的甘家军,随后制定计划。
而乌啼城的人先是到了苦檀,后又到了浑城,他们直接就在原来的栖霞街里定居,没有去西覃,是姜望说那里很安全,乌啼城主自然也放心。
他留在神都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
已经在神都里筹备了许久。
没想到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琅嬛忽然乱了。
但这恰恰也正好是个机会。
他看着来到面前的梅宗际,一脸平静且很干脆说道:“我会出手帮忙的。”
这让准备了很多说辞的梅宗际一脸懵。
居然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但这是好事,梅宗际当即说道:“若是城主能帮着击退甚至可以擒获陈重锦或杀死杨砚,陛下必定重重有赏,无论城主想要什么,都好商量。”
乌啼城主笑着说道:“那就先多谢陛下了。”
梅宗际也笑着说道:“事不宜迟,敢问城主何时动身?”
陈符荼自然是不希望陈重锦的人打到神都,以麓山为线,在其外将之击败最好。
乌啼城主说道:“我随时可以动身。”
梅宗际很激动说道:“有劳城主了。”
乌啼城主与杨砚是打过一次的,虽然乌啼城主没打赢,但具体怎么打的,当时也只有陈景淮在,而且是有神都的大阵在助力,所以梅宗际觉得二人差距应该不大。
再有张止境也同意出面,他们两个打一个,几乎是稳操胜券。
因此觉得稳了的梅宗际,自然很激动。
他很快的回宫去禀报这件事。
而与此同时,长公主也派人去沧海楼找了程颜、穆阑潸他们入府一叙。
因为黄小巢没在,何郎将镇守着磐门,暂时不需要动,傅南竹作为骁菓军的发号施令者,亲率三十余万大军以及十余万的陇骑兵,总计近五十万回击陈重锦。
而剩余的十万骁菓军去了麓山,平定须椭军的叛乱,舒泥身为其中一员,也随行参战,还有十万的陇骑兵在镇守神都外,作为后援,神都里只剩鳞卫。
除了各郡府兵外,这已经是琅嬛里陈符荼能拿出来的所有兵力。
府兵并不善战,陈重锦手底下的府兵在骁菓军以及陇骑兵的面前就是小菜,最关键的是甘家军,他们能征善战,是曾经某些时段与骁菓军并驾齐驱的存在。
哪怕甘家军已经被打散到府兵里多年,但他们的训练从未终止,皆是以一当十甚至当百的好手,因为消息有问题,陈符荼并不知道有箕尾坡这伙人的存在。
他们的行动自然是更多的针对甘家军。
长公主在这件事里也不能只当个看客。
无论谁当皇帝,大隋不能再乱了。
所以平定战乱是必然的结果。
唐棠不在,除了长公主自己的人,她能依仗的自然只有满棠山。
虽然穆阑潸、程颜皆不是大物,可他们在大物之下都是拔尖的存在。
所谓的大物之下皆蝼蚁,其实是有些例外的。
好比是剑神林溪知,哪怕还是会死在大物的手里,但也能有与大物一战之力。
只是稍弱林溪知,或者说同等层面的,其实是能叫出好些个名字的。
穆阑潸与程颜就是其中之二。
长公主想请他们出手。
冬月亭下。
长公主、穆阑潸、程颜、陈锦瑟、白山月、唐果皆围坐在一块。
程颜很直接的说道:“虽然陈景淮已经死了,但他给我们满棠山泼了那么多年的脏水,把满棠山在隋境除名,不承认这个宗门,我们又凭什么帮他守神都?”
陈锦瑟心头一跳,偷摸的瞧了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却很淡定说道:“你也说陈景淮已经死了,所以你们不是在为他守神都,甚至也不是为了陈符荼守神都,而是我与唐果皆在神都,神都就不能被攻破。”
程颜不以为意说道:“那我们带着小果子离开就是了,多简单。”
陈锦瑟想着,这当真是个好主意。
长公主也不禁语气一噎。
穆阑潸此时笑着说道:“程颜这家伙有些怨气,公主勿怪,你与唐棠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们不会过多干涉,在这之前,我们也会护着你。”
程颜有些不满说道:“虽然我的剑很锋利,但也只往该出的地方出剑,陈重锦又没惹咱们,他们打他们的,果子没事就好,咱掺和什么。”
长公主看了眼穆阑潸,又看向了唐果。
唐果撇嘴说道:“别看我,我自然不会让你有事,但我也不会让颜叔他们有事。”
长公主无奈说道:“那你们就只管待着神都,参战的事就无需过问了,只要陈重锦到不了神都,你们也不必出手,可他真的到了神都,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出手。”
唐棠没有放话,程颜也不可能完全不把长公主当回事,至少不能让长公主死掉,就没再说什么,穆阑潸替他回应道:“可以。”
长公主就让人传话给陈符荼,有穆阑潸他们守着神都,自然比那些个鳞卫有用,而神都鳞卫就可以参战,毕竟两军对垒,除了顶尖战力,底下的还是人多更占优势。
最后长公主又请求道:“舒泥在麓山,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你们能护她周全。”
程颜说道:“让山月去护着她就行,只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出手。”
老师说话了,白山月自然没有意见。
陈锦瑟随即说道:“我一块去吧,顺便将浣剑斋的人也唤过来。”
他与白山月一起先去了浣剑斋,游玄知率领着弟子下山,就再一块去了麓山。
陈符荼就让乌啼城主与张止境一道,率领着武神祠的武夫以及神都鳞卫,直奔陈重锦在的位置。
但陈重锦行军的速度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傅南竹的骁菓军在与陈重锦碰面的时候,他们已经距离麓山只剩百里。
这里有一座名为忘忧的城池。
忘忧城没有投降,但也没有抵死反抗。
甚至拖住了陈重锦数个时辰。
因为忘忧城是前往神都的必经之路,忘忧城的镇守很有先见的集结了周边城镇的府兵,甚至是一些宗门的修士,愣是凝聚了九万人。
能来到这里的自然都是不怕死的。
但关键还在忘忧城的镇守,所谓非常时刻非常手段,他居然提前的派人抓捕了妖怪,在城池前竖起了妖怪的防线。
妖怪自然不可能听他的,只是能被他们抓捕的也不会是什么厉害的妖怪,便有了很多的方法能控制,符箓就可以。
而有时候,小妖怪反而更难缠,尤其是数量多。
每一境说荡平妖患,其实很多时候都没有包括这些小妖。
它们存活很多,除了蠃颙,其余的都藏在暗处。
而蠃颙及魍魉是数量最多的妖怪,是绝对杀不尽的。
妖怪蠃颙就是纯粹的‘城墙’,魍魉就是精神层面的攻击,许多小妖都有不同的奇异能力,单个看不咋地,就看怎么利用。
忘忧城的镇守也没有指望能打退敌军,无非是拖着援兵到来。
不管是大用还是小用,有用就行。
但使尽手段,数个时辰也已是极限了。
根据渐离者的情报,忘忧城的镇守是个能人,甚至在隋新帝才继位的时候,这位就在神都当职,后来是得罪了人才到了忘忧城,成了一个小小镇守。
在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好多年。
他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这一城的百姓,没什么能威胁的。
陈重锦并不着急,想着能多用箕尾坡的人就多用,而且他不能确定神都里陈符荼可以拿出多少高手,为了万无一失,杨砚就得时刻维持最圆满的状态。
所以此时此刻,他依旧让箕尾坡的人去刺杀忘忧城的镇守。
只要忘忧城里群龙无首,攻下来就很容易了。
但因为忘忧城的镇守是个澡雪修士,所以李害乱就多派了几个渐离者一起出手。
不是对渐离者的手段没有信心,而是保证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可意外要发生谁也挡不住。
浩浩荡荡的骁菓军,就算隔着很远,单就大地的震动,也很难不被发现。
陈重锦当即下令全军戒备。
两军很快就在忘忧城前对峙。
傅南竹来到阵前,喊话道:“四殿下切莫自误,若此刻受降,尚且有命可活!”
陈重锦冷笑着说道:“父皇已撤除陈符荼的储君位置,传位于我,我有诏书在手,傅郎将若是不信,可前来一观,是他夺权篡位,我只是将我的位置拿回来。”
傅南竹说道:“诏书的事,我闻所未闻,是真是假,我也不便言说,但先帝才逝,大隋里妖患迭生,四殿下此时起兵,实为欠妥。”
“若四殿下言语为真,微臣以为,最好的方式,是找长公主以及国师鉴证,是你的自然该是你的,没有必要非得起兵而战。”
“但微臣身为隋将,四殿下此举,我也就不得不战。”
第203章 两军对垒
陈重锦很平静看着对面的傅南竹,转眸看向一侧的李害乱,问道:“傅南竹的事可前前后后都查清楚了?”
若能有什么契机让得傅南竹倒戈或者中立,他自然也没有必要非得一战。
虽然他至今也没想清楚箕尾坡的情报是怎么来的,但这一路上,确实在针对每个目标的情报皆是事无巨细,丝毫不假。
而在半途,陈重锦就已经猜到会对上傅南竹,毕竟能领兵的大将其实就那几个,所以提前让箕尾坡的人去搜罗他的情报。
是能直接一击决胜负的情报。
每个人都有秘密,哪怕不是都有用,但得先掌握这些情报才能知道有没有用。
李害乱回答道:“情报已经在路上了。”
陈重锦点了点头,看着对面的傅南竹,笑着说道:“傅郎将的忠诚,我自然很是敬重,但国师似乎没在神都,我总不能一直等着陈符荼反过来对付我。”
“至于你说的长公主......呵,她虽是我的姑姑,平常与我可没有任何亲近,而且陈符荼的登基,也有她在推波助澜,我哪敢天真的送上门去?”
“傅郎将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因此我起兵是被迫无奈,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篡位的人在那个位置上,将士们万众一心,傅郎将应该劝陈符荼尽快投降,才是稳定局势的最好办法。”
傅南竹被他一说,竟觉得也很有道理。
但傅南竹虽不是愚忠,确实很忠心,他不可能因为陈重锦的一两句话就倒戈。
无论诏书的事是真是假,他只能做自己该做的事,剩下的他目前也管不着。
应该说,此战若是能不打,他也不想打。
因为这兄弟俩谁胜谁负,此战对大隋都没好处。
但忘忧城的人抵死反抗,敌方屡次攻城,已经死了不少人,哪怕有很多人一开始互不相识,可此一战都成了生死兄弟,他们就憋着援兵到来然后复仇。
已经到了什么也不管的地步,个个都红了眼。
有人去请命镇守,有人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出城杀敌。
城门上的弓箭手更是箭在弦上,只要稍有松懈就是万箭齐发。
而此时的忘忧城镇守还在苦恼着接下来如何守城,妖怪的防线被杀绝,守城的也死了上万人,城门虽然没破,杨砚也未出手,但却有杀进城的人。
而且是神出鬼没,但凡城门被打开,八万人看似很多,正面交锋的话,完全不够一轮冲杀的,若是援兵再不来,他们怕是盏茶的时间也撑不住。
因为入城的敌人还没有杀尽,虽有更多的兵力守着城门,但也只是一时。
百姓们除了老弱妇孺皆在后城,青年或中年男人皆拿起了武器。
说白了,陈重锦是没有全力攻城,否则数十万大军一起上,城墙哪能挡得住。
镇守是猜不出陈重锦在想什么,或许的确是表里如一在彰显仁德?
能撑到现在已是镇守的极限,他甚至有了赌一把,为了保住全城人的性命,从而献城投降的念头,可就在他这个念头愈演愈烈时,渐离者的刺杀却到了。
属实也是不凑巧。
府邸里只有寥寥几个人。
他们在商议着对策。
护卫更是不多。
这些个护卫很悄无声息的就被抹了脖子。
三个有着澡雪境修为的渐离者,哪怕是杀鸡宰牛刀,也没有半点懈怠,全力出手,有一人直接掠向了镇守,其余两个人在席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就要了他们的命。
血洒当场的瞬间,镇守才猛然回神。
他整个人弹跳而起,座下椅子瞬间四分五裂。
一击未得手的渐离者,飞速后撤。
另两个渐离者则疾掠而上,两面夹击身在半空的镇守。
镇守也只来得及做出防御,就撞破了屋墙,摔落在后院里。
他急忙爬起身,刚往前迈出一步,三个渐离者却已将他围住。
镇守沉着脸说道:“你们是陈重锦的人?”
渐离者此刻的表面身份是箕尾坡的人,所以他们没有戴着渐离者的面具,只是单纯的蒙着面,也没有回答的意思,相互对视一眼,就一起出手。
虽说渐离者很擅长刺杀,因此就具备着以弱胜强的能力,但若是正面的交锋,若非只是混着玩的修士,主要的心思不在此,并不完全在这体系里,自然不惧。
纯粹的渐离者学的都是刺杀的手段,一旦此般手段有了限制,面对同境的对手,便很容易落入下风。
能自始至终跟随着白雪衣的当然都是心腹,但同时也是纯粹的渐离者,只有李害乱这样的少数渐离者才称得上各方面皆有造诣。
而且渐离者的情报不会出错,忘忧城的镇守的确是个能人,哪怕算是郁郁不得志,毕竟也是个老家伙,只比修为的话,他们单个并非对手。
所以李害乱是有先见之明,特意的派了三个人过来。
他们相互配合着,就算是正面交锋,刺杀的手段也不会受制。
两个人放弃自己最擅长的手段,与其展开了近身搏斗,另有一人在外围,随时出其不意的偷袭,使得短时间里虽没能拿下镇守,但对方拿他们也没招。
而时间一久,镇守就抗不住的落入下风。
很快身上就有了伤。
渐离者的耐心最足,眼力也最高,他们没有多余或繁琐的手段,一生所学就是一个杀字,信奉的就是一个快准狠,所以镇守一落下风,就面临着狂风暴雨。
顿时间就伤痕累累。
因为担心别的人出现,渐离者们也不敢耽误。
两个人豁出命,一人奇袭。
轮番的攻势打得镇守节节败退,伤上加伤。
面对此等局面的镇守,哪还有献城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能死。
但随着忘忧城里的人有了动作以及城外的动静,镇守很快就意识到是有援兵到了,在他放出感知确定了这件事后,当即就下定了一个决心。
他不能死,是因为要护着这座城。
而援兵已到,他的顾虑也就没有那么多了。
便同样豁出命的反击。
虽然有渐离者时刻偷袭,他也拼着受伤躲开致命的位置,甚至一剑反杀了一人。
而剩下的两个渐离者对此无动于衷,哪怕是身死,他们也得完成任务。
镇守的伤势越来越严重,所以就算少了个对手,亦没能占据上风,在不断的催炁,搏杀的过程里,他的状态愈加糟糕。
两个渐离者只盯着要害的位置,又有着默契的配合,打完就跑,另一人接上,迫使镇守难以有效反击,更随着伤势的加重,时不时吐血,反而陷入更大的劣势。
这时候,前来请命是否出城杀敌的人到了这里。
他们眼见这般场景,当即一人返身去搬救兵,剩下的毫不迟疑杀了上去。
但整个忘忧城里没几个澡雪修士,多的只是洞冥修士以及三四境的武夫。
他们十几个人冲上去,几乎一个照面就被渐离者反杀。
见此一幕的镇守,怒目欲裂。
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燃烧自己的生命,暴涨的气焰直接把面前的渐离者击退。
两个渐离者却没有丝毫撤走的意思,仅是对视一眼,就一前一后又杀了上去。
持剑的渐离者宛若游鱼,环绕在镇守的周身,剑影呼啸着,带起一篷篷血花。
持刀的渐离者纵身掠起,势大力沉的一刀就从天而降。
镇守挥剑格挡,脚下地面瞬间崩碎。
持剑的渐离者更趁此机会,剑出如雨。
雨点般的剑光刺出,哪怕镇守很及时撑起防御,也很快就摇摇欲坠。
他咬着牙挡开持刀的渐离者,脚下一跺,身影就瞬间滑走。
但持剑渐离者的身影原地消失。
再次出现,已到镇守的身后。
镇守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他在滑行的同时,再次跺地,扭转身子,猛地挥剑。
两把剑铿的撞击在一起,迸溅出一大片的火花。
两人皆被击退。
但镇守的身后又出现了持刀的渐离者。
照着镇守的后心就刺了过去。
霎时间,周遭破空声四起。
除了城门上留守的,忘忧城里仅有的两个澡雪修士以及三个宗师武夫杀到。
宗师武夫的拳风如雷,伴着轰然炸响,就砸向了持刀的渐离者。
但这个渐离者竟是不闻不问,仍是往前出刀。
持剑的渐离者也随即又杀了上来。
两个澡雪修士瞬间挡住他的去路。
其中一人反手拽住镇守的脚踝,将其拖离那个渐离者的刀。
三个宗师武夫催动着奔涌的气血,咬牙切齿的就冲着持刀的渐离者杀过去。
这两个渐离者自知任务是完成不了了。
但他们依旧没有退。
竟然很果断的自毁黄庭,要把在场的人都炸死。
那三个宗师武夫的心头一跳,他们来不及阻止,只能转方向护住镇守以及两个澡雪修士,想以体魄抗住伤害。
因为两个渐离者很果决,他们没有机会逃走,或者说,自己能逃,但他们不能逃,最终的结果,是一个宗师武夫当场身死,另两个也受了重伤。
好在他们护住了镇守无恙。
而城门上的人得知镇守被刺杀,一时气血上头,直接下令弓箭手放箭。
随后,浩浩荡荡的兵马就杀出城去。
这让仍在对峙的傅南竹、陈重锦他们都有些措手不及。
但陈重锦很快意识到忘忧城的人为何突然发了疯似的杀上来。
显然自认为是箕尾坡的人得手了。
只是结果与陈重锦以为的不同。
他觉得镇守一死,忘忧城里群龙无首,应当陷入慌乱,没成想第一时间就疯了。
这一伙人一杀过来,两军就很难对峙了。
陈重锦也不可能不反击,总不能站着不动让人杀。
他们一动,傅南竹就不能不动。
大战就瞬时而发。
在人数上,陈重锦更占优势。
但他麾下的除了仅十数万人的甘家军,多的只是府兵,而这些府兵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在各郡也只是进行很普通的训练,甚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他们又怎么可能是骁菓军的对手。
杨砚仍是坐镇后方。
陈重锦就请箕尾坡的人出手。
但不是让他们直接上去打,毕竟箕尾坡没多少人。
而是让他们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擒贼先擒王。
除了傅南竹以外,他们的目标就是各个将领。
在混乱的局面下,他们的手段反而更占优势。
李害乱就亲自对上了傅南竹。
陈重锦此时转头看向了周围只剩寥寥几个人守着的那辆马车。
马车里毫无动静。
实则,车厢里的白雪衣很清晰看着外面的情况。
他一袭白衫,舒舒服服的侧躺在车厢里,旁边还摆着水果以及糕点。
白雪衣的嘴角挂着笑意,自南郡一路杀来,每破一城或降一城,他就能借此掠取不少的气运,而且趁着这般乱局,还能做到完美藏身,不被发现。
甚至到了此刻,得到的好处,是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
他的修为已然到了破境的临界点。
随时能跻身为这世间的大物。
但为了让破境能顺理成章,甚至拥有更强的力量,他愣是压着修为,打算夺取更多的大隋气运,同时也炼化着气运。
他只感觉是如此美妙。
白雪衣想对标的人是姜望。
虽然他不能明确此时的姜望是什么实力,但总归让自己越强越好。
所以只是成为大物,他是绝不满足的。
既是成为大物,也该是大物里很强的存在。
正常的情况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只要夺取的气运够多,并且都能据为己有,就像陈景淮能借着大隋以及帝王的气运,从一个澡雪修士就瞬间变成拥有在大物里也能排得上名次的力量。
他是很难夺取到整个大隋的气运,更没有帝王的气运,可他的资质是几万个陈景淮也比不上的,何况陈景淮只是借着气运加身,他是把气运据为己有。
所以哪怕数量没有陈景淮的多,最终得到的力量却未必比当时的陈景淮弱。
而据情报里得知,就算是那时候的陈景淮,也不够格让姜望使出全力。
因此白雪衣是不会满足只胜过当时的陈景淮的。
第204章 擒贼擒王
但白雪衣自己也知道,只凭着这些气运,是很难绝对胜过姜望,他不仅需要更多的气运,还得有另外能提升力量的方式。
而这种方式就来自林荒原。
当然,白雪衣是防着林荒原的。
毕竟林荒原一开始是想附身他,能合作也只是趋于利益。
白雪衣已经绝对的确定,只要一个人的气运很强势,林荒原就很难附身,所谓的气运是每个人都有的,仅是多少的区别。
而天才人物或是像皇帝以及张首辅这样的存在,气运就会比普通人高很多,可就算是大物拥有的气运,在自身状态不佳的时候,也难挡住林荒原的附身。
但就只说气运的话,除了仙人以及身负着一朝气运的皇帝,白雪衣自诩他的气运已是这人间数得着的,他算是极少数林荒原附身不了的存在。
才刚登基称帝的陈符荼的气运也不如他。
所以白雪衣防着的只有林荒原暗地里动些什么手脚。
苦檀的气运衰败是苦檀曾经的那位仙人陨落,不是气运衰败才导致了仙人被妖围杀,纯是仙人自己的力量确实恢复的很少,敌不过。
何况做这件事的是奈何海的奈何妖王。
因此琅嬛的气运被剥夺,不会直接影响琅嬛神及其背后的仙人,应该说,只要祂俩在,气运就会源源不断的滋生出来。
而有陈景淮的缘故,琅嬛神的状态就不佳,实实在在的被白雪衣瞒过了。
白雪衣在意的只有早就传闻的神都里的仙人,但直至今日,仙人也没露面,白雪衣不确定是自己把仙人也瞒住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他又不可能因为没发生的事就放弃,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忘忧城的镇守虽然没死,但也伤得很重。
城前的大战已起,除了留守护着百姓的,剩下的能上的都上了。
仅是初步交锋,陈重锦的府兵就死了上千人,骁菓军与忘忧城的人加起来也死了上百人,后者死得更多,但忘忧城的人比骁菓军更豁出命。
甘家军虽然在帮着陈重锦,可他们肯定不会伤及百姓,府兵也不会,只是该入城还得入城,拿下忘忧城,就能堵住骁菓军的退路,把他们围困在此。
负责包抄的陇骑兵没有着急,同样也掐死了陈重锦的退路,并且在其后方奇袭。
陈重锦只能紧急调回数万的甘家军去拦截。
而渐离者行刺将领的任务也屡屡得手。
许多的战阵都因此乱了阵脚。
很快的被府兵给冲散。
甘家军与骁菓军是打得如火如荼,他们可谓是难逢对手,但甘家军的数量少,又调走了一些,他们一个人要对付好些个骁菓军的甲士,顿时间就战死了不少。
骁菓军的优势在于配合,以及多变的战阵,而且身披的甲胄优良,能抵挡很多的伤害,甘家军的装备就差了些,哪怕他们也有默契的配合,以及熟悉的战法,但这么多年分散在各郡,凭着的也只有曾经的战斗记忆,所以各方面都弱一些。
渐离者的作用就变得很关键。
他们浑水摸鱼,只要修为没有差距很大,就算比他们强的也能一击必杀,更何况渐离者里有好些个澡雪修士以及宗师武夫,甚至是宗师巅峰武夫。
就说一个宗师巅峰武夫,便能冲杀千人甚至万人的战阵,因此双方短时间里竟也分不出优劣,而且他们又刻意避战,只偷袭,让人防不胜防。
李害乱仍是戴着面具,虽然不是渐离者的样式,可从他们的手段以及作风来看,有人或许没往那方面想,有人绝对能有所猜测。
傅南竹执剑在手,冷眼看着对面的李害乱,说道:“没成想,四殿下居然把渐离者也笼络在了麾下,你们做出伪装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渐离者?”
李害乱倒是没有否认的笑道:“是做出伪装,但别人是否猜到,现在也不重要。”
说白了,他们一开始藏着是为了躲姜望。
而只要动了手,其实就很难藏。
渐离者是暗地里被默许的存在,但放在明面上,他们确实是镇守府缉拿的对象,现在别说是否谋逆,既然参与了进来,那就是罪加一等。
无论是甘家军还是府兵,都能降者不杀,渐离者却是必死。
所以傅南竹也没有什么废话。
他提剑就是一道剑光轰了过去。
但李害乱一抬手居然挡住了剑光,甚至将其拍飞,落在别处,把双方的人都轰杀了好些个。
傅南竹的眸子一凝,暗想原来是个武夫。
在混乱的战场里,四处都是厮杀的人,若是顾及这儿顾及那儿就打不起来了,纵然心痛手底下兄弟的牺牲,他也只能专心的把注意力都放在李害乱的身上。
但选择战场是可以做到的。
傅南竹纵身掠上了高空。
身为宗师巅峰武夫的李害乱,浮空而行的能力也与修士无异,只是速度可能无法与之比较,当然,这还要看各自的修为,否则轻易被近身,宗师巅峰就该是大物以下无敌了。
而李害乱不是寻常的宗师巅峰,因此他的速度竟也几乎能与傅南竹并驾齐驱。
在天上打的不止他们两个,武夫们更多还是在地上战斗,修士们则或在地上或在天空,到处都是飞来飞去厮杀的身影,各自的招数砸落,地上的人难免倒霉。
在高手的对决里,弱者只能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他们各自正热火朝天的打着,莫名其妙就没命了。
傅南竹与李害乱的对决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哪怕傅南竹已经尽可能的远离这方战场。
他没有办法封锁此地。
因为初步的接触,他就意识到李害乱的实力,若是浪费炁力封锁这么大的战场,他的胜算就会更低,不是觉得自己的命更珍贵,而是事实如此。
他身为统帅,一旦战死,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是切磋,也不是纯粹的一对一,他们每个人心里想的要么自己死,要么是对手死,哪可能还敢分心想别的,甚至是做些别的。
因为一路攻城略地,后续的兵马还没有追上,所以随着陈重锦来到忘忧城的仅二十万人,算上忘忧城的近八万人以及三十余万的骁菓军,此地仅有六十万。
可在刨除四境以下的武夫,澡雪以下的修士,其上的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除非完全没有对手的澡雪巅峰修士或是大物在场,否则就算封锁了战场,也会很容易再被打破。
更何况,他们没有大物,对方有大物。
所以完全没有浪费那个炁力的必要。
牺牲是无法避免的。
他们只能拼尽全力解决眼前的对手。
取得最终的胜利。
傅南竹挥剑就斩出似晚霞般的剑气。
但李害乱一拳就将其一分为二,整个人从‘晚霞’里刺出,傅南竹险而又险的朝一侧掠身避开,直奔着远处的一座山头而去。
可他还没等接近,李害乱又是一拳,直接崩碎了山头。
四溅而来的碎石,仿佛携裹着宗师巅峰武夫的气血,让得傅南竹没来得及闪避,就被飞溅来的碎石击伤,他随后又闪转腾挪的逃离此处。
李害乱追着喊道:“堂堂的傅郎将,居然只知逃跑么?”
傅南竹却没搭理,若是被近身,他必死无疑,何况这是战场,不是什么公平的对决,他必须制造对自己有利的局面,无所不用其极的使出任何手段才行。
他扰乱李害乱的注意力,看似在到处跑,实则目标压根不在李害乱的身上。
陈重锦让渐离者擒贼先擒王,刺杀将领,他自然也可以反擒陈重锦。
他要让李害乱的注意力只在自己身上,更是以看似只能逃跑的局势,让杨砚的目光对他不那么关注,那么以陈重锦的修为,只要他逮着机会,成功的希望就很大。
只要擒住了陈重锦,杨砚是大物又如何,也唯有投鼠忌器。
李害乱的速度只是几乎与他相当,其实还是慢一步,虽然作为宗师巅峰武夫,攻击的范围是不近的,拳风就能破十里,但越近,伤害自然越大。
较远的距离,傅南竹还是有自信能挡住,哪怕一旦被打中,可能也要受些伤,却不至于被一拳打死。
他以最低消耗的炁飘行,宛若游鱼在空中挪转。
使得李害乱的拳风触及不到他。
而他又能在远距离挥剑,先不提能否破李害乱的防,怎么着也能对其体魄的防御有所降低。
但纵然不知傅南竹的真实目的,李害乱也不会让他一直逃下去。
既然傅南竹能躲,李害乱就攻击别处,例如崩碎山头,以碎石拦路,或者阻断傅南竹的身法,得以让他有机会能追上去。
同样自知该速战速决的傅南竹,先找准了一个机会,挥剑斩向李害乱的下一刻,就毫无预兆的直奔陈重锦而去。
他催动了自身能催动的所有的炁,争取以打破极限的速度,趁着杨砚没反应过来前,擒住陈重锦,一直守在陈重锦身旁的陶惜是被傅南竹忽略的。
毕竟陶惜只是个澡雪修士,就算能最快反应,也拦不住他。
事实上,眼前的混战是足以让寻常人眼花缭乱的。
天上地上皆是人,若非刻意盯着一处,谁有特别的动作就很难轻易发现。
所以傅南竹很快就接近了陈重锦。
在已经很近的距离,陈重锦、陶惜他们才醒觉。
甚至在傅南竹的计算里,杨砚也只是更先一步,其出手的瞬间,傅南竹也已几乎能触及陈重锦,陶惜在顷刻间拔剑,但动手的速度还赶不上更远距离的杨砚。
傅南竹在赌哪怕杨砚来得及出手,可在如此距离下,以防伤到陈重锦,也必然会收势,那么傅南竹拼着重伤,亦能擒住陈重锦。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疾掠而来的劲风就把陶惜给震飞出去。
只是有些出乎傅南竹意料的是,陈重锦不仅没退,竟是挥拳反攻了上来。
彰显出宗师武夫的雄浑气血。
但仅仅是宗师,还威胁不到傅南竹,宗师与宗师巅峰之间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最终,傅南竹还是抓住了陈重锦。
同时也挨了陈重锦一拳。
杨砚的攻势临至眼前,如他预料的那般,又顷刻消散。
因为陈重锦在傅南竹的身前,要死也是陈重锦先死。
但为了将速度提升到最快,防御的方面自然就很大的降低,所以几乎无距离的挨了陈重锦一拳,傅南竹当即吐了很大一口血。
趁着这个机会的陈重锦就要瞬间摆脱他。
李害乱也疾掠而至,从背后偷袭。
爬起身的陶惜更是持剑杀到。
甚至杨砚又抬起了手,有极强的力量从天而降,不惧杀伐,只为镇压。
所以就不用担心把陈重锦也给一块杀了这回事。
傅南竹见此一幕,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他还是低估了陈重锦这个宗师武夫的力量,挨一拳的伤势,比想象的重得多。
四面八方又都有攻势袭来,在极短的时间里,他压根没办法做出别的反应。
毕竟陈重锦只有一个,挡不住他周身的每个方位。
他能做的只有拽着陈重锦将其朝向李害乱的位置,准备行炁抗住陶惜的剑,因为后者的伤害小一些,他还有自信能撑住。
只是眼下的关键却非李害乱以及陶惜,而是杨砚的镇压。
他身子蓦然一沉,直接就向下扑倒。
陈重锦却在此时喊了一声,“别杀他!”
李害乱的攻势骤止,在杨砚的镇压落在身上前,就疾速的撤走。
陶惜没来得及撤,但也收了剑,啪叽就被镇压在了地上。
傅南竹、陈重锦也是同样的下场。
只是很快,陈重锦、陶惜身上的威压就消失了,仅剩傅南竹还趴在地上。
两人仓惶爬起身,撤出了些距离。
傅南竹挣扎不起,心生无力,他艰难转眸看向陈重锦,颤抖着声音问道:“我一死,骁菓军就会乱,殿下何故不杀?”
陈重锦笑着吐出口气,说道:“我只是在向你证明我是对的,有错的是陈符荼,傅郎将对大隋忠心耿耿,我又怎能忍心要了你的命。”
第205章 拨乱反正
闻听此言的傅南竹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难不成陈重锦的诏书是真的?
他不是在谋逆?
否则傅南竹实在想不通他会真的以这样的理由不杀自己。
事实当然不是。
杀了傅南竹,的确会乱了骁菓军的军心,但想让他们就此不再抵抗倒也未必能做到,哪怕因为对方乱了阵脚,陈重锦获胜的希望就更大,可依旧要死很多人。
相比起来,他更希望让傅南竹活着,最好倒戈,让骁菓军为己用,再不济也能保证让其退走,以最小的损失拿下忘忧城,直接攻打神都。
关键就在箕尾坡的情报。
但为防止情报里没有足够威胁傅南竹的东西,陈重锦自己也得想一想怎么扯谎。
毕竟此时此刻,傅南竹没可能证实真假。
只是若能出现有用的情报,那用真的肯定比用假的好。
这点时间,陈重锦还等得起。
或者说,为了节省自己的力量,这一路上,他都在等。
若不然,忘忧城的镇守再厉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撑不到那么久。
除了针对某些人的情报以及减少攻城时己方的伤亡,他更需些时间确定神都里的威胁都有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对他心声传话。
“傅南竹的情报已至,我就挑重点,可能对你有用的说。”
陈重锦看了眼对面的李害乱,又转眸看向了那辆马车,意识到是谁在说话。
他听完了情报的内容,表面上不动声色,脑筋却转得飞快。
虽然确实有用,但还得再添油加醋些。
陈重锦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傅南竹说道:“毕竟是在打仗,虽然我很敬重傅郎将,可也怕出现什么意外,就委屈傅郎将先暂时趴着了。”
他随即接着说道:“有件真相,我觉得要告知傅郎将,信与不信看你自己。”
傅南竹皱着眉头。
陈重锦说道:“傅郎将的徒弟,骁菓军的都尉,宁十四的死,虽出自上官明月的手,但想来傅郎将自己心里明白,这事没那么简单。”
傅南竹抬眸说道:“我承认的确有怀疑,可长公主已证实,宁十四的死与陛下无关,所以最大的疑点是上官明月哪来的能杀死宁十四的实力。”
陈重锦笑着说道:“他的确不该有这种实力,其实在重塑文路的事件后,上官明月就疯了,是我与姜望商议,觉得最好还是斩草除根,因此特地派了人解决上官明月。”
“但不知为何,我的人没回来,上官明月却活得好好的。”
“这件事你大可事后去问姜望,我绝无半点谎言。”
“因此我认为,上官明月是得了什么奇遇,或者说有奇遇找上了他。”
“可他秘密的回到神都,没有报复任何人,偏偏找上了宁十四,还在张首辅以及甘梨、裴皆然的事接连发生的期间,背后人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
“我没有编排自己父皇的意思,可实事求是的说,傅郎将也该能想得明白,当时神都里发生那么多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在这诸多事情里,宁十四的确是最不起眼的,但他确确实实也与姜望有关系,我不知那位当时是什么想法,你说长公主已证实与其无关,我却觉得不可信。”
“就算长公主没有撒谎,你又如何能确定他没有对长公主撒谎?”
“而且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上官明月在回到神都后,第一时间就入宫了,是有人刻意隐藏着他。”
“但我与陈符荼此前的竞争,东宫里有些眼线,傅郎将也该能理解。”
“所以我的人有目睹到上官明月,只可惜我得到消息晚了些,在我确定上官明月还活着且来到神都的时候,宁十四的事已经发生了。”
陈重锦甚至在这短时间里真假参半的考虑很周到,不等傅南竹说话,就继续说道:“当时之所以没有告知傅郎将这个真相,是父皇在出关后确实行动捉摸不透,我也怕惹祸上身。”
“而且真说了的话,傅郎将要是头脑一热,做出些什么事或说些什么话,那就是害了傅郎将。”
“别说那个时候我与陈符荼都低调了起来,就算要借此对付他,也难将其扳倒,我自然不忍心为此害了大隋的忠臣良将。”
他说的相当诚恳。
情绪表达很是到位。
这让傅南竹纵然觉得陈重锦的话语里有刻意彰显他自己的成分,也很难怀疑都是谎言,而哪怕信了一分,他的心境也是如遭雷击,面色更惨白了些。
陈重锦趁热打铁说道:“如今的情况,我与陈符荼已是不死不休,所以也没必要说些虚的,我当然希望傅郎将能站在我这边,就算傅郎将不愿,我亦不会杀你,只是我不能看着傅郎将被蒙在鼓里,为自己的杀徒仇人而赴死。”
“因此我不会要求傅郎将什么,只道出真相,信与不信你可以自己再去调查。”
傅南竹要是能查出来,早就查出来了。
但结合神都里当时的情况,傅南竹最先怀疑的确实是陈景淮,是长公主去了皇宫,给了他一个答案,才让他消除了自己的怀疑。
哪怕他的确还在追查,尤其把重点放在上官明月的身上,可什么也没找出来。
他不会想是长公主欺骗了自己,就像陈重锦说的,在出关后就变得截然不同,甚至还禁足了长公主的陈景淮,在宁十四的事上对长公主撒谎,并非不可能。
而很多事情都禁不住想,就算没有全信,傅南竹的心思确实也因此变了。
陈重锦提及了姜望,那么他曾斩草除根的去杀上官明月这件事,傅南竹不会有怀疑,疑点只在上官明月去了东宫是否为真。
但傅南竹确实是个很忠心的人,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很难背叛陈符荼。
先不说陈符荼的问题,就算证实了宁十四的死与陈景淮有关,陈景淮也毕竟已经死了,作为忠臣的傅南竹哪怕忌恨陈景淮,亦不会背叛整个大隋。
就更不会牵扯到陈符荼、陈重锦这些皇子的身上。
但换句话说,若是宁十四的死也与陈符荼有关,他确实很难再对其忠心耿耿,他不会背叛整个大隋,不代表仍会为陈符荼效命。
那么转而支持陈重锦,依旧在效命大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无需多纠结。
前提是,这件事情已经确凿。
但疑心一起,实实在在的,这场仗他也没有多的心思去打了。
陈重锦这时候让杨砚把威压给撤了。
他亲手搀扶起傅南竹,说道:“我并非让你即刻做出选择,事实真相如何,答案就摆在那里,你可以继续阻拦我,但你得活着,才能获悉最终的答案。”
陈重锦没有操之过急,虽然让傅南竹临阵倒戈是他最希望的,可此事也非一蹴而就,更何况骁菓军最忠于皇室,就算傅南竹倒戈,也只会有一部分人跟随他。
目前只让傅南竹的战意削弱,就已是对他很有利的。
但他还是想退而求其次的让傅南竹能够暂时中立。
所以陈重锦就叹了口气,说道:“实话实说,将士们以死效忠,甚至是张首辅这般为大隋鞠躬尽瘁,亦落得个反叛的罪名,上位者如此,让底下的人怎能不心寒。”
“父皇的事,我身为儿子,不便多言,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傅郎将心里是清楚的,而陈符荼在很多方面都很像父皇,他伪装再好,也终归只是伪装。”
“更何况他的登基是有问题的,这样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大隋怎能好的了?”
陈重锦伸手接过陶惜递来的诏书,然后再递给傅南竹,说道:“此诏书是真是假,傅郎将应能看得明白,多的我就不说了,如何选择看你自己。”
在傅南竹捧着诏书的时候,陈重锦又说道:“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尊重,咱们都是为大隋着想,纵然最后只能兵戎相见,各自心中无愧就好。”
这一下可谓戳中了傅南竹的心。
陈重锦的‘真情流露’,深深感染到了傅南竹。
他摊开了诏书。
字迹的确是陈景淮的,玺印也没什么问题。
诏书里很明确说了罢黜陈符荼的太子之位,另立四皇子陈重锦为储君。
诏书是真的有,但眼前的诏书是伪造的,陈重锦为此花了很多心思,假的就是假的,总能找出破绽,可一时之间,他有自信,绝不会有人能直接看出破绽。
傅南竹是骁菓军的右郎将,是统领以下地位最高的,而骁菓军的统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傅南竹的职位自然就很高,诏书这种东西他很熟悉。
可正是因为很熟悉,且此刻的心思有些恍惚,他怎么看怎么像真的。
字字句句都没问题,玺印也没问题,怎能有假?
如此一来,就不只是宁十四的问题了。
他效忠的是大隋,其次才是大隋的皇帝。
或者说,整个骁菓军皆是这样。
因为这是隋高祖皇帝定的规矩。
骁菓军的力量必须以大隋为重,若是皇帝损害了大隋的利益,骁菓军就得自行决定如何拨乱反正,骁菓军是隋高祖皇帝一手成立的,拥有的特权是很夸张的。
只是在隋太宗的期间,骁菓军的权柄就被削弱了,最早的那一批人要么战死,要么老死,随着新旧更迭,以大隋为重的宗旨自然跟着减弱。
无论是隋太宗还是隋新帝又或是陈景淮,都想完全掌控骁菓军。
所以最初的规矩就渐渐成了一纸文字摆在军部的角落。
但每一个入得骁菓军的人还是会宣誓这句话。
哪怕它没有了实际的意义。
可为此真的记在心里的也不是没有。
或者说,他们内心里更敬重隋高祖皇帝。
亦能明白隋高祖皇帝立此规矩的原因。
别管他们是否一心为隋,还是纯粹很想施展在特定时候的无上权利,傅南竹此时此刻就不免有了遵循这个规矩的想法。
而他有了这个想法,就几乎是认定了陈符荼没有登基称帝的资格。
但想归想,傅南竹也没有立即执行的意思。
他把诏书还给了陈重锦,说道:“若储君出了问题,骁菓军确有拨乱反正的权利,可我目前能做的仍是需再证实,而无谓的牺牲的确可以避免。”
陈重锦的心头一喜,却又不免感叹箕尾坡的能力。
但就像傅南竹一开始会怀疑陈景淮,无论张首辅还是看着不起眼的宁十四被杀,其实明眼人都能串联起来。
可在隔了一段时间,尤其在此时节,箕尾坡的人居然还能往来神都,调查出这些事,那就的确很有手段,毕竟现在的神都肯定防守十分严密。
随着一路上攻城略地,箕尾坡的人展现出各种手段,陈重锦又怎能不想到渐离者,但不管是箕尾坡还是渐离者,他们掌握情报的能力都确实不凡。
是他以前小觑了渐离者。
但眼前还摆着另一个问题。
傅南竹的骁菓军纵然可以休战,忘忧城的人却不愿退,而且陇骑兵也不在傅南竹的管辖下,只是这个问题不需要陈重锦去考虑。
他趁着傅南竹劝两边暂时休战的时候,就派人去通知后续的兵马,哪怕绕远,也以最快速度直奔神都,甚至让箕尾坡的人先行一步。
而面对后方的陇骑兵,前去拦截的仅有数万的甘家军被打得溃败。
陈重锦就把前方的兵马再调去后方,但是跟随在傅南竹的人之后,并未动手,又闻来者是劝说休战的,这在不知所以然的陇骑兵看来,就很有问题。
重伤的忘忧城镇守被搀扶着到了城门上,看着城前的情况,听着身边人的汇报,却因不知详细的情况,虽不觉得是傅南竹临阵倒戈,亦觉察出这其中的问题。
骁菓军有一部分已经在撤退,陈重锦的人也有在撤退的,但各方的混战也没有止息,甚至牵一发动全身的让局势更混乱了。
只是陈重锦确实在撤军,没有主动出击,符合他们谈话的结果,傅南竹就没做他想,在忘忧城的镇守也出面后,倒是很快又成了两军对峙。
第206章 忘忧城前
忘忧城的镇守出面,是想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如今混乱的局面,再继续下去确实容易出变故,倒不如先休战,把人撤回来。
城门楼上,镇守就问起了傅南竹,陇骑兵的统领也来到了忘忧城。
但傅南竹又不好明说。
说白了,他休战是私人原因。
虽然他没有背叛大隋,甚至也还没有背叛陈符荼,可这事好说不好听。
他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宁十四是他的徒弟不假,更是如同他的亲生孩子,就像第一次怀疑陈景淮的时候,哪怕当时便有证据,他也很难报仇。
毕竟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虽然现在陈符荼也是君,可若登基的事有问题,那他自然就不算是君。
所以傅南竹只能拦住陈重锦,休战是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要么证实陈符荼的确有罪,且宁十四的死也有他的参与,要么证实陈重锦的话是谎言,他才能坚定的做出选择。
无论旁人能理解或不能理解,傅南竹都要得到个真相。
错在陈符荼,他不仅能借此为宁十四报仇,也能依着隋高祖皇帝的规矩,拨乱反正,若错在陈重锦,他自然豁出命的竭力一战,就算打赢了,他也愿意在陈符荼的面前请罪赴死。
没有什么人是能时刻保持理性的,傅南竹要按自己心里的想法行事,且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但既然不够理性,自是也不会想能否承担得起。
就在他考虑是否亲自回神都询问陈符荼的时候,乌啼城主、张止境率领着武神祠的武夫以及数万的神都鳞卫到了战场。
而渐离者新的情报也送到了陈重锦的手里。
他得知了神都的布局。
明确了张止境与乌啼城主是陈符荼能拿出来的最强战力。
他当即转头看着杨砚问道:“外高祖,胜算几何?”
杨砚说道:“重伤未愈的张止境不足为虑,乌啼城主也只是我的手下败将,我的力量处在最巅峰,所以有自信对付他们两个。”
陈重锦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后续的队伍将绕过忘忧城直抵神都,或者说有须椭军在的麓山,因为绕远,自然需要些时间,正好能把骁菓军、陇骑兵的主力都牵制在这里。
那辆马车已经不见,除了少数的渐离者,剩下的都已分散越过了忘忧城,只要解决在抵抗的须椭军的将领,站在己方的须椭军,就能彻底掌控麓山。
然后奇袭神都。
陶惜也已经去了麓山。
倒不是说陈重锦多么信任渐离者,目前为止他们确实出力很多,无论藏着什么目的,当下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忘忧城前的人很多,大举的调动自然会被发现,但少数的人离开能做到无声无息,所以陈重锦就下令让修为高的都撤出此地,前往麓山,也算有个保障。
杨砚走到了阵前。
张止境回眸瞧了眼忘忧城前的大军,双方为何没打,他并不怎么在意,其实只要解决了杨砚,陈重锦就毫无胜算,那么底下的人能少些伤亡自然最好。
他让武神祠的武夫以及神都鳞卫也都往后撤。
两军阵前就只剩杨砚、乌啼城主与他三个人。
双方因此都变得很安静。
只有猎猎风声在肆虐着。
杨砚看着他们说道:“陛下曾当面写下诏书,也就在那个时候,乌啼城主潜入宫中,随后神都的大乱,让得陛下一直没机会将诏书公布,我只想说,诸位莫要助纣为虐。”
当面不当面的并不重要。
就神都的大乱,也没人会说在这之前,陈景淮有被杨砚怎么着才写下诏书,乌啼城主虽当时在场,但又没见着诏书,所以这句话不是要证明什么。
只是作为师出有名的理由,自然得提。
张止境更是个压根不在意谁当皇帝的人,他笑着说道:“当初我在闭关的时候,而且是我徒儿破入陆地神仙境的关键时刻,你忽然闯进来,对我徒儿破境一事相当危险,虽然她最终成功破境,但这个事我可不会当做没发生。”
想到自己差点被刚破境的鱼青娉一剑斩杀,杨砚就不自觉脸皮一抽,虽然当时他已消耗很大,若在巅峰,拿捏对方还是很轻松的,可只讲事实,的确很丢人。
为了防止意外,杨砚就没打算再多说什么,必须尽快的解决这两个人。
张止境自是更不想多说废话,他直接朝着乌啼城主说道:“我帮你掠阵。”
杨砚轻挑眉,终究忍不住说道:“看来张老弟的伤势仍然很重,居然让别人打头阵,自己躲在后面,既是自觉无胜算,又何必跑来送死。”
张止境不耐烦说道:“别扯些没用的,要打就赶紧打。”
乌啼城主倒是很干脆,直接拔剑就杀了上去。
杨砚到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拔剑迎击。
他对乌啼城主不会有轻视之心。
因为对方虽然比自己弱,但其实也没弱多少。
他嘴上说自己胜券在握,实则还是很在意掠阵的张止境。
因为张止境这个人是不讲道理的,保不齐就会偷袭,他不能认为张止境要脸,便忽视这种可能性,何况张止境的伤势具体恢复了多少,他还不确定。
所以他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但张止境会不会偷袭暂且未知,陈重锦是已准备好随时偷袭了。
就算以他的力量,甚至是这数十万大军也都未必能伤得了大物,可张止境有伤在身,只要宗师以上的武夫数量够多,瞬间出手,未必不能起到成效。
只是就算偷袭,也不能随意出手。
毕竟他把实力最高的都谴去了麓山,张止境又带来了不少的武神祠武夫。
若是偷袭,就必须把握住最佳的时机,差一点都不行,因为但凡没得手,双方更多人的介入,就又会很容易的导致两军再次开战。
陈重锦的一方就必然会损失惨重。
在场的又不是只有骁菓军。
而且傅南竹是暂时中立,可没有完全站在他这一边。
除非麓山的情况稳定,大军能直抵神都,才无需在意这边的情况。
乌啼城主与杨砚皆是画阁守矩的修士,他们虽然没有天下第一画阁守矩的柳谪仙能打破除了曹崇凛、裴静石等极少数神阙的见神领域,也是此境里数得着的。
纵然准备着偷袭,陈重锦也必须责令大军往后撤,免得殃及池鱼。
别说张止境身为武夫,没有修士的能力,他有伤在身,也很难护得住在场数十万人,忘忧城里也没有旧时的大阵,要避免伤亡,就不能离得太近。
杨砚两个人自然也不会无差别的释放力量。
但他们的实力摆在这里,这又是生死战,可不是什么切磋,难免一不小心就可能死很多人,所以傅南竹也责令麾下的人尽可能入城,要么也要撤出距离。
这时候,武神祠的武夫们就在城前隔着二里的位置,竖起了围墙。
武神祠是大隋武夫的巅峰,虽然不是所有的武夫都出自武神祠,但武神祠的武夫是绝对在同境里更强,武神祠的宗师打江湖上或世家的宗师十几个不在话下。
来到战场的就没有低于四境的。
而武神祠的四境武夫又几乎相当于四境巅峰,四境巅峰就几乎与宗师比肩,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武神祠武夫皆具备这样的实力,只能说多数如此。
四境到宗师是一个分水岭,宗师巅峰到陆地神仙又是一个很大的分水岭。
这就不是武学多厉害,自身的天赋有多高就能跨越的,哪怕是武神祠,再厉害的宗师巅峰也够不着陆地神仙,能很接近那个门槛,整个天下都也是凤毛麟角。
所以再多的武夫也难挡得住大物的余威,但他们不得不挡。
在杨砚与乌啼城主的力量没有很大范围扩散的前提下,他们能挡住的概率自然就高一些,不至于说很快就破防,甚至没命。
张止境在最前头。
武神祠的宗师巅峰武夫就成了其后的第一堵墙。
其次是宗师武夫,然后是四境巅峰,最后是四境武夫。
他们形成了一堵又一堵墙。
而骁菓军里的武夫以及忘忧城的武夫,也纷纷站出来。
修士们亦随时准备布下屏障。
这数十万人的合力,只是防御的话,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但就算杨砚他们压缩了力量,造成的威势也是无比夸张。
他们脚下的地面塌陷,直径数百丈,地火翻腾着,炽热的岩浆顷刻涌出。
可就算岩浆冲击在他们身上,有炁的防护,就连衣裳也是完好无损。
乌啼城主的面色很平静,他往后退了一步,就远离了炽浪。
而杨砚的剑已穿过了岩浆,携裹着炽热的气浪,席卷了乌啼城主的全身。
他再往后退一步,挥剑就斩了上去。
两把剑撞击,岩浆溅出,落地后直接烧出个坑。
杨砚为了速战速决,没有保留,比之当时在御书房前,杨砚的力量甚至还更强了一些,但他毕竟不是姜望,能在这段时间里恢复伤势及力量已是极限。
再强就十分有限了。
但高手对决,差上一分,也可能决胜千里。
乌啼城主的力量并没有比那时候更强。
所以他应对的颇为艰难。
只能转而腾空掠起,卸掉了杨砚一剑的力量。
但杨砚以更快的速度掠上乌啼城主的头顶,一脚就将其踹落岩浆。
他在盯着张止境的同时,瞬间挥出数百剑,让得炽热的岩浆翻涌着升空万丈。
而地表的崩裂也随之朝外扩散。
作为第一堵墙的宗师巅峰武夫就迎上了这股力量。
他们纷纷变了脸色。
引以为傲的体魄竟然瞬间就险些破防,好在他们很快又撑住了。
随着杨砚的狂轰滥炸,乌啼城主的身影在岩浆里已无法捕捉。
虽然张止境说是来看热闹,但就像他一开始说的,杨砚打扰了小鱼的破境,哪怕小鱼还是入了陆地神仙,可万一出了问题,小鱼的武夫之路就可能彻底断绝。
所以只要有机会,张止境是肯定报复回去。
但他认为乌啼城主不会这么快落败。
果不其然。
乌啼城主的身影出现了。
可他的目标却不是杨砚,或者说,他不是从岩浆里冲出来,而是从另一处的地面破土而出,毫无预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陈重锦。
陈重锦看着忽然从地下冲出来的乌啼城主,惊恐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第一时间察觉的杨砚更是怒不可遏,“竖子尔敢!”
他属实没想到,两个大物的对决,乌啼城主竟会玩这一手。
就连张止境也没想到。
杨砚以最快的速度救援。
哪怕乌啼城主出其不意,但毕竟不是很远的距离,杨砚瞬息而至,竟比他对陈重锦出手的速度还快,因此,乌啼城主很快的变了招式。
在杨砚临至身前时,忽然消失不见,趁着杨砚前冲的趋势未止,闪身到一侧,提剑就刺,杨砚的心头一惊,当即全身的炁就都汇聚到被刺的位置。
算是险而又险挡住了乌啼城主的一剑。
但乌啼城主却不按常理出牌。
他反手一掌又拍向了陈重锦。
而才凝聚力量到一处的杨砚就根本来不及再变招。
他顿时怒目欲裂。
但这个功夫里,哪怕短暂,陈重锦也回过神来,疾速后撤,他身后的人则冲了上去,别管是否被蒙蔽,无论是甘家军还是各境各郡的府兵,确实很护着他。
竟然甘愿当了陈重锦的挡箭牌。
顷刻间就在乌啼城主的一掌下纷纷殒命。
可他们来得及往前冲的人终究有限。
又哪挡得住大物的一击。
在他们被轰碎成渣后,这一掌的力量仍是没有消散,眼看着就要把陈重锦拍死。
但他们的阻挡也给了杨砚时间。
他瞬间闪现到陈重锦的身前,挥剑斩消了乌啼城主的一掌之力。
见此的乌啼城主,直接朝后掠走。
杨砚的脸色无比阴沉。
他厉声说道:“身为大物,脸都不要了?”
乌啼城主在相隔数百丈的位置站定,平静说道:“我修为不如你,自然不惜手段,你当以为是在玩过家家么,我又没说这是一对一的公平对决。”
第207章 大物对决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杨砚也不禁为之气结。
他挥手就给陈重锦布下了防护罩。
看着对面的乌啼城主,冷声说道:“你已有取死之道。”
乌啼城主不屑说道:“原来杨首尊也会说这种惹人发笑的话。”
杨砚说道:“那就看你等会儿是否还笑得出来。”
他一抬手,天地间的炁就蜂拥而至,瞬间搬运了海量的炁,顷刻间就朝着乌啼城主砸落。
这股炁接触到冲天而起的岩浆,霎时就变得尤为灼热,翻滚着的炙热气浪,仿佛要把整个天地都吞噬。
乌啼城主也当即搬运了海量的天地间的炁,并凝聚了自身的全部力量,但对比杨砚的力量仍是差了一筹,他的力量很快就被抵消,又被剩余的力量轰飞。
杨砚乘胜追击。
任凭乌啼城主身在半空也能挥剑拦截,依旧轻易的击溃乌啼城主的反击,让其朝后跌飞的速度更快,他们的身影掠过大军,就像刮起了一阵狂风。
修为弱些的成片摔倒,仿佛狂风刮过了芦苇荡,瞬间折了一大片。
武夫们在前,自然无法替他们抵挡,
修士们合力布下屏障也是迟了一步。
好在乌啼城主、杨砚两人的身影很快掠上更高空,准确地说,是杨砚一拳把乌啼城主给捶上了更高空。
他随后追上去,一剑就在乌啼城主的背上刻下一道醒目的剑痕。
伴着鲜血飞溅,乌啼城主又坠落到原先的战场。
杨砚落地,他斜睨了一眼张止境,低眸看着乌啼城主,正待说话,却见乌啼城主的嘴角竟是挂着笑意,他眼眉一横,“你笑什么?”
乌啼城主说道:“你不是让我笑不出来么?”
杨砚的语气一噎。
这属实有点气人了。
他的确把乌啼城主狠狠揍了一顿,按理说,就该印证他的话,让乌啼城主再也笑不出来,偏偏被打得这么惨,乌啼城主还在笑。
杨砚冷着脸说道:“你也就只能这般逞强了。”
张止境这时候招手喊道:“要帮忙么?”
乌啼城主没有回头,只是跟着喊道:“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杨砚冷笑道:“正好把你们俩一块解决。”
两个人一块上,总比张止境在一旁虎视眈眈来得好。
毕竟杨砚得时刻注意着不被偷袭。
他已经摸清了乌啼城主现在的实力,自始至终,在他心里的重点都是张止境。
张止境摩拳擦掌的走了过来。
他也看出来乌啼城主的硬实力是肯定比不过杨砚的,而陈重锦已经被杨砚的屏障护住,除了陈重锦,别的人可影响不到杨砚,乌啼城主想占优势就很难。
但杨砚想很快击败乌啼城主,似乎也做不到。
张止境就不得不出手了。
他看似随意的往前走,但每走一步,雄浑的气血就涨一分。
更是毫无预兆的忽然往前疾掠。
拳至破空声才起。
杨砚竟是来不及遁走,只能瞬间提炁防御。
他的防御很及时,所以哪怕被近身一拳砸中,也没有往后退一步,画阁守矩的气焰形成了十分坚固的壁垒,但狂卷而出的力量让得周围数百丈地面顷刻塌陷。
乌啼城主随即出手。
自然也没能破得了杨砚的防御。
乌啼城主当即沉喝一声,“雷来!”
轰然一声,天空就响起一道炸雷。
雷霆在云雾里凝聚。
霎时间就劈落下来。
而在最后的关头,乌啼城主才撤身退走,为的是让杨砚没法做出别的反应,张止境甚至更快半步的撤离,他们刚撤,雷霆就劈在杨砚的身上。
并且是持续不断的轰击。
两边的大军尽可能的往后撤,提起了自身全部的力量抵御。
所有人的力量合加在一块,形成了极为夸张的屏障,再有武夫的体魄撑着,纵然席卷而来的力量相当恐怖,他们短时间里亦是撑住了。
随着雷消云散,漫天的烟雾里显出杨砚的身影。
除了身上的烟气在升腾,他竟是毫发无损。
只是他的脸色很难看。
张止境说道:“这家伙也不愧是经常在闭关,底蕴是相当深厚,就算我在全盛时期,近身也只能伤他,而不能一击杀死他。”
多伤几次自然就能杀,但对方又不会站着不动挨打,因此能赢是能赢,却怎么都不会太轻松,所以张止境这句话是由衷的夸赞杨砚。
乌啼城主自然更清楚杨砚的实力。
可他答应来帮忙就不是为了杨砚,只能说,有杨砚在,他想做的也确实办不成。
因此,乌啼城主看着张止境说道:“既然因为小鱼的事,张武神不愿放过他,那就全力以赴,杨砚必须死在这里。”
张止境轻挑眉,他听出了些言外之意。
乌啼城主很明显是抱有某种目的。
但无论怎么说,乌啼城主是在姜望的阵营里,张止境就没有多想。
他一开始的确抱着凑热闹的想法,打也可以,不打也行,可既然乌啼城主这么说了,张止境亦没什么废话,笑着说道:“那就全力以赴。”
乌啼城主瞬间撕裂了虚空。
张止境也配合着疾掠而出,怀抱住杨砚,试图将其带入无尽虚空。
杨砚是不太愿意的,哪怕他给陈重锦布下了防护罩,可他不在人间,万一出什么状况,就必然来不及救援,所以全力挣脱张止境的束缚。
而陈重锦也看出来杨砚虽然目前没受什么伤,但想赢的话没那么容易,此战固然可以把陈符荼的主要力量牵制住,可他不得不考虑到意外情况。
甚至国师回来的话,这一战就彻底打不起来,伪造诏书的事,陈重锦没有那个信心能瞒得住国师,到时候他将一败涂地。
因此在麓山的纷乱结束,陶惜能率军攻打神都的同时,也必须尽快解决张止境以及乌啼城主,不能拖延太久的时间。
但他未必只有偷袭张止境或乌啼城主这一个办法。
陈重锦当即让少数还留在这里的渐离者去通知那个马车里的人。
因为只凭这几个渐离者,他觉得不够看,必须再调回一些渐离者,甚至那个马车里的人亲自出手的话更好。
他的目的是忘忧城。
至于说会不会因此让傅南竹再怀疑,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
他想借着宁十四的事让傅南竹站队或中立,是为了自己的胜算,但杨砚若不能最快时间解决对手,甚至出现意外的话,就算整个骁菓军都站在这边也没意义。
因为彻底生死战的话,这数十万的骁菓军也未必够杨砚一个人打的,这就是大物的实力,在不毁掉整个琅嬛的前提下,只杀他们,无非是多花些时间的问题。
大物的力量别说一境,把整个人间都摧毁也是轻轻松松。
只是毁掉人间或者毁掉琅嬛属实没必要。
否则他还争什么抢什么?
所以能稳住傅南竹是最好,若实在不行,他当然知道该做什么选择。
最起码,就这短暂的时间,他也有了让更多兵力前往麓山的机会,所以不算白费劲,没有张止境、乌啼城主,除了满棠山的人,神都就只有大阵是个威胁。
只要能围住神都,再解决张止境、乌啼城主两个人,他自然有的是办法能攻破神都,因为外面难攻,但里面好破。
渐离者去的快,回复的也快。
因为忘忧城距离麓山其实也没有多远。
马车里的人答应了会出手。
陈重锦也就朝着杨砚使了个眼色,让他安心。
如此一来,在无尽虚空里更能放开手脚的杨砚就没再抵抗。
三人先后遁入了虚空。
撕裂的缺口也随即闭合。
刚一到无尽虚空,张止境就被杨砚一把甩开。
但凡是武夫,哪怕是陆地神仙,纵然拥有一拳破山河,震碎虚空的力量,却没有遁入虚空的能力,要么也是被修士拽入虚空,而这么多年,张止境确实少有经历。
他在无尽虚空里短暂的没有适应,才轻易的被杨砚甩开,甚至给了他一个重击。
张止境旋转着掠出去,是乌啼城主上前扶住了他。
但张止境毕竟是张止境,他很快就适应了无尽虚空的浮力。
而这时候,杨砚也彻底的展现了全部力量。
他以无与伦比的速度狠狠一拳就把乌啼城主捶飞。
紧接着一脚又踹飞了张止境。
而相比起乌啼城主,杨砚更在意的是张止境,趁着张止境的状态不佳,就追着他狠揍,让得重伤未愈的张止境很快体魄抗不住又受了伤。
但再是受伤,陆地神仙的体魄也不是轻易能打破的。
何况有乌啼城主很及时来援。
杨砚只能转手回击。
两人对招的瞬间就震碎了这一层的虚空。
他们此刻在深空地界,因为虚空的破碎被震飞出去的张止境险些迷失。
好在他及时的止住身形,趁着两人的身影没有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就立即追了上去,但这两人皆是全力以赴,一层层的虚空接连破碎。
这让张止境的心里不由得骂街。
在无尽虚空里作战,终究还是对他不够友好。
他又不具备一些修士的手段,但凡跟丢,那就彻底找不着了。
所以他只能让杨砚的目标转向自己。
蓄力的一拳,隔着很远,甚至穿过了一层虚空,陆地神仙的力量更是影响到其余的虚空,在瞬间同时被震碎。
乌啼城主见此,当即撤身退走。
顺便还推了一把杨砚,使其丧失了也随之退走的机会,只能转手硬接张止境的一拳,他是铆足了力气才把这一拳的力量抵消。
心里头难免一惊。
虽然是猝不及防,这也的确并非张止境的全力该有的,但实在不可小觑。
想来张止境的伤势已恢复了六七成。
在杨砚的想法里,自然最好还是先解决张止境。
所以就直奔着他掠了过去。
张止境心里暗道一声来得好。
他再次挥拳。
但杨砚自然不会与他正面拼力量。
哪怕张止境的力量现在依旧不如他,但他一个修士实在没必要近身搏斗。
他挥剑牵引着深空地界的雷霆,劈头盖脸的就朝着张止境砸了过去。
而张止境也没有仗着体魄就无视袭来的雷霆,迅速闪身避开。
但杨砚很快的掠至张止境的身后,一剑就刺了过去。
张止境反手抓住了杨砚的剑。
却没想到杨砚的剑宛若游鱼般从他手中滑走,更是一个转身又掠至他的另一侧,猛地拧身一剑就直击张止境的咽喉。
结果却是迸溅出一连串的火星,竟是未能伤及张止境分毫。
但张止境的伤势毕竟没有完好恢复,他陆地神仙的体魄没在巅峰,固然挡住了伤害,也实实在在感觉到刺痛。
他伸手一掌拍出。
杨砚又及时的避开。
而乌啼城主却已杀至他的身后。
张止境没有片刻停歇的又随之砸出一拳。
杨砚只能凝聚所有的力量防御。
轰然一声炸响。
三个人就都崩飞了出去。
更是几乎同时的吐了口血。
而似也明白张止境情况的乌啼城主,就刻意锁定了战场的范围,没有打着打着就破碎虚空到别的地方,他再次掠上前,挥剑就把杨砚往张止境在的位置打。
两人算是配合出了些默契。
张止境顺势就挥拳朝着杨砚砸了过去。
但杨砚拧身就往上掠出,瞬间就绕到了张止境的身后。
可他还没等喘口气,乌啼城主就又杀了过来。
杨砚一咬牙,身上就爆涌出夺目的气焰。
把乌啼城主又给轰飞回去。
紧接着便是璀璨的剑光呼啸着斩击过去。
让乌啼城主再次吐了口血,是张止境伸手托住了他,才没有撞破壁垒到另一层虚空,扶住乌啼城主的张止境沉声说道:“没想到杨砚难缠至此。”
乌啼城主将涌至喉间的血咽了回去,说道:“无论如何,杨砚必须得死。”
张止境很奇怪说道:“你怎么如此的卖力?是陈符荼许诺了你什么?”
乌啼城主略微沉默,说道:“等杀了杨砚再说,现在没时间细讲。”
张止境闻言,就没再说什么。
而杨砚的攻势也已杀到。
他们并肩而立,各自持着手里的剑,爆涌着气焰,呼啸着迎了上去。
第208章 麓山一战
此时的麓山。
须椭军的站队双方仍在厮杀。
陈重锦的诏书是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尤其对须椭军。
骁菓军是隋高祖皇帝一手组建,甚至那个时候都还没有大隋。
因此说,他们效忠的是隋高祖,亦是大隋,这两者是绑定在一起的,除了隋高祖,后世的皇帝与整个大隋之间,他们首选的是大隋而不是皇帝。
但过了这么多年,终究已变得不那么绝对。
须椭军不一样。
他们是因为陈景淮才存在的,陈景淮对他们而言就如同曾经的骁菓军对隋高祖。
只是听闻,他们是迟疑的,并没有即刻站队,但在陈重锦拿出诏书后,他们很大一部分人就直接倒戈。
甚至没有确凿,他们自己人能这么打起来,足以说明,对陈景淮的忠心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们只认同陈景淮亲命的正统,只是终究有一小部分人没这么无脑。
可在陶惜到了麓山,给他们亲眼看了诏书后,双方就很快止战,又站在了同一阵营,陈符荼派来镇压的人就倒了霉。
毕竟先前还是队友,忽然成敌人了,属实猝不及防。
但陈重锦想单凭靠着诏书就让所有人倒戈,自然是不可能的,除了陈符荼的心腹力量,无论是国师还是长公主的认证,都会有很大一批人坚定阵营。
只是须椭军的全面倒戈,让得麓山一战的双方人数比例就彻底失衡了。
陈符荼一方的人被打得节节败退。
纵是骁菓军也架不住敌方人多。
尤其渐离者们纷纷出手,他们发号施令的人在顷刻间死了很多。
但他们被围困在麓山,又逃不出去。
陈锦瑟护着舒泥,白山月、游玄知提剑在前冲杀,已然是在全军突围撤退。
只是敌人的数量太多,何况麓山是须椭军的驻扎地,他们可谓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几乎造成了一边倒的局势。
渐离者也很快盯上了白山月他们。
舒泥不能说直至今日止步不前,但确实才破入澡雪境,她的资质有限,面对着宗师武夫及澡雪修士的渐离者的围杀,俨然成了累赘。
须椭军依着陶惜的命令,一门心思的围剿骁菓军。
十万众的骁菓军已只剩七万余众,却被二十多万的须椭军以及数万的甘家军、上千的渐离者围剿,哪怕他们能以一当百也是对同等级来说,挡不住敌方的宗师巅峰武夫、澡雪修士的数量更多,甚至还有澡雪巅峰的修士。
他们直接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伤亡的人数以极快的速度在增加。
隋三军里,陇骑兵的人数最少,在神都一战里也损失惨重,虽然还有十万的陇骑兵在镇守着神都,但不可能全来驰援。
骁菓军的主力皆在忘忧城,神都里已经几乎没有兵卒。
须椭军是人数最多的,在经历神都一战后,这二十多万就是琅嬛里驻扎的全部,可在各境都有须椭军,骁菓军只在神都以及磐门有驻扎,后者又不能动。
陈重锦借着诏书,所谓的正统,各境的须椭军都已然跟着起义,因为他提前就有派人去拉拢,毕竟除了能利用的甘家军,须椭军是他能合理掌控的唯一力量。
其次就是青玄署。
杨砚这个青玄署的第一任首尊,也不是摆设。
只有国师曹崇凛的地位才能在青玄署里超过他。
但正因为这个,相比起须椭军,陈重锦想掌握青玄署的力量就颇有些难度。
没有国师的放话,青玄署里能直接跟随杨砚的绝对在少数。
更何况,现如今的青玄署首尊是裴皆然。
是陈符荼亲自任命的。
所以只有各境青玄署的一部分人站队,他们更擅长的是降妖除魔,在这般规模的大战里,人少的话,其实起不到什么作用,更何况他们也很难来到琅嬛。
神都的青玄署才是关键。
须椭军的力量更是关键,别的不谈,毕竟人多。
各境的须椭军,要比在麓山的须椭军更早的归入陈重锦的麾下,这也是陈符荼不曾在宣愫这里获悉的消息,只是陈重锦没办法等着各境的须椭军都集结。
因为人数众多,稍有动静就会打草惊蛇,被陈符荼在各境的力量给提前镇压或者缠住,就算同时也能牵制陈符荼的力量,但终究只是琅嬛以外的力量。
磐门的骁菓军又不能动,陈符荼在各境的力量无非是仗着他现在皇帝的身份,责令各境的青玄署、武神祠、宗门世家的力量来拦截须椭军。
倒不如让他们分散开,尽可能无声息的来到琅嬛,打陈符荼一个措手不及。
不知情况的陈符荼也不会把各境的力量都调来琅嬛,妖患还没结束呢。
所以各境的须椭军就暂时不能曝露,也不存在牵制谁的事,那反而对陈重锦不利。
除了大物身上可能出现的意外,在各方面来说,陈重锦的确是占据很大优势的。
但只要国师出现,且伪造诏书一事败露,或者杨砚败了,陈重锦就算占据再大的优势也没有意义。
没有大物,一切好说。
牵扯到大物,那么其余各方面就不可能成为最关键的一环。
胜败只在大物之间决出。
很简单的道理,归根结底就是绝对的力量。
现在他仍占优,完全取决于张止境重伤未愈,否则就算没有乌啼城主,全盛时期的张止境,杨砚也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
而只要赢了这一场,他又有法子在里面攻破神都,那么杨砚就可以大杀四方,甚至是不用打,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杨砚这个大物往那一站,陈符荼服不服是他的事,神都里有几个还敢放肆的?
等他解决了陈符荼,那么无论是对是错,到那个时候,国师再出现,也只会默许他登基称帝,甚至说,此刻国师出现,也未必会介入,但陈重锦不敢赌。
国师出现在事前或事后,在他看来是两码事。
所以他目前很难帮得上杨砚的忙,那么牵制住骁菓军、陇骑兵的主力,拿下麓山,围困神都就是最重要且最迫切的。
好在别境的须椭军已经有一部分来到琅嬛,接收到这个消息的陈重锦,就让他们尽快赶去麓山,只让一小部分去了忘忧城,准确地说是陇骑兵的后方。
虽然杨砚他们在深空地界,可依旧有些微的力量影响到人间。
忘忧城前的双方不敢分神,都等着这一战的结果,那么只是小一部分人悄悄的接近,就能瞒山过海。
等到后续的须椭军再赶到,就能积少成多,然后奇袭陇骑兵。
但陈重锦也不能指望绝对不会被发现,陇骑兵是没有实际的作战经验,可毕竟是对照着祁国的黑焰军在训练,他们的警觉性是不会太低的。
因此往这边来的不仅每次人少,距离也没有很近,能减少被发现的概率。
他目前主要关注的还是麓山一战。
所以尽可能的往那边增兵。
而得知麓山情况的陈符荼,当即就派出了梅宗际,率领五万的陇骑兵以及剩余的所有神都鳞卫去驰援,更是尽可能的呼吁琅嬛的宗门参战。
大隋的宗门宗主以及第一真传皆在青玄署里挂名,他们就在青玄署的管辖下,因此这件事就得交给青玄署来做。
浣剑斋自然是第一个响应的。
但更多的宗门却在作壁上观。
陈符荼很生气,就像西覃的情况一样,他暂时也没办法,万一不小心让这些宗门倒戈向陈重锦,还不如就让他们作壁上观呢。
而神都里陈重锦的人也开始了明目张胆的行动,鼓吹着诏书的问题,但让陈符荼自己也意外的是,神都的百姓却没有因此分为两个阵营或者对他口诛笔伐。
说实话,老百姓是不太在意谁当皇帝的,除非这个人不给他们活路。
陈景淮在他们心里已经留下了极不好的印象。
所以哪怕陈符荼没有称帝的资格,甚至说就是篡位,但就这很短的时间里包括曾经还是太子的陈符荼,从未做过欺压百姓的事,甚至尽心尽力在做他该做的事。
那么百姓就没有理由反对他。
他们未必会帮着陈符荼去反对陈重锦,但肯定也不会帮着陈重锦去针对陈符荼。
而这也恰好给了陈符荼一个机会。
陈重锦的人在鼓动百姓,或者说大战已起,就没有什么心虚不心虚的说法,他有了非常合适的理由去动这些陈重锦的人。
百姓们不管,他自己的人更不可能说什么,就算是中立的,也挑不出他对付逆贼这件事有什么问题,于是乎,他就展现了雷厉风行的手段,直接大开杀戒。
就在这过程里,陈符荼亦吩咐人通知各境,保证各境妖患有足够人力解决的情况下,尽可能的腾出人手,前来琅嬛平乱。
麓山出了状况,无需陈符荼或长公主说什么,程颜自己就有了行动。
毕竟他徒弟还在麓山。
穆阑潸就在长公主府里守着唐果。
程颜直奔麓山。
而即将撤出麓山的白山月他们遭到了更多渐离者的围追堵截。
陈锦瑟就让游玄知护着舒泥尽快退回神都,他和白山月一起断后。
陈锦瑟、白山月自然都是天才,更何况陈锦瑟还拥有神性。
两个人全力出手,渐离者们完全无法近身。
但随着又来了几个宗师巅峰武夫,他们也陷入了苦战。
毕竟他们更主要得拦住渐离者的去路,让游玄知他们能安全的离开。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将敌人尽数拦截,难免有些分身乏术。
跟随着白雪衣的这些渐离者个个都是高手,以武夫居多,因为世间武夫的确要比修士的数量更多,哪怕是宗师甚至宗师巅峰武夫也是很常见的。
再强大的势力能一下拿出很多宗师巅峰武夫,却也难拿出很多数量的澡雪巅峰修士,这些渐离者里一共才只有六七个澡雪巅峰,但宗师巅峰武夫却有上百个。
宗师武夫更有三四百,澡雪修士有几十位,剩下的近千人就都是四境武夫及洞冥巅峰修士,而对白山月他们围追堵截的便有十好几位澡雪,几十个宗师。
现在又多了几位宗师巅峰武夫,纵是陈锦瑟与白山月的力量再强也敌不过这么多的高手,很快他们两个身上就都有了伤。
但身为剑士的白山月自是一往无前。
他剑气纵横,以至强的杀伐之力,瞬间就取走了好几个澡雪修士的命。
可转眼间就被十几个宗师武夫在很近的距离围住。
陈锦瑟此时加持了神性的力量,他神性有些稀薄,可胜在数量多,纵然与姜望的神性无法相提并论,但合加起来,也是不容小觑。
只可惜他自身的修为不够,能承担的力量也有限。
别说澡雪或宗师,就那几个宗师巅峰武夫一起上,他提升的力量也等若无用功,仍是只能艰难应付,更多只能挨打的份儿。
这时候,李害乱的身影出现。
他的眼神盯住了游玄知、舒泥两个人。
麓山里的敌人一个都不能跑。
他身影疾掠而出。
白山月有注意到,当即就释放剑意轰飞了围住他的宗师武夫,转身以最快速度袭杀向李害乱,但澡雪境的渐离者们也随即出手。
白山月冷着脸喝道:“滚开!”
就这一声喝,好几位澡雪渐离者就吐血倒飞回去。
剑士的剑最具杀力,同为修士,剑士却能给同境的武夫造成实质的伤害,那么面对同境的修士,自然更加不在话下,何况白山月的境界更高。
所以在这一战里,武夫要比修士更有用。
而那几个宗师巅峰武夫没有理会,围着陈锦瑟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陈锦瑟只能拼命的躲,边躲边吐血,好个凄惨。
李害乱瞬间就赶上了游玄知。
他照着两人后背就拍出一掌。
游玄知、舒泥两个人甚至还想抵挡。
他们一个持剑,一个挥舞着银枪,但初一接触就被打落了武器。
就在两个人惊恐后撤的时候,白山月斜刺里杀到。
然而李害乱都没看他一眼,随手一拳砸出,便又让白山月吐着血倒飞出去。
第209章 笑着赴死
白山月倒地,艰难起身。
陈锦瑟被一名宗师巅峰武夫的拳头砸趴在地。
李害乱再次对着游玄知、舒泥出手。
白山月踉跄着来不及阻拦。
便在危急时刻,麓山外,有拳来。
轰然一声,刹那间就与李害乱对拳的人是朱谕雪。
他没有随着张止境一起去忘忧城。
在小鱼破境陆地神仙以前,朱谕雪是大隋甚至西覃也公认的隋境第二武夫。
此刻固然退居第三位,但在宗师巅峰的武夫里,只有山泽的魏先生以及曾经的西覃第二武夫高辅秦能与他过招,甚至真打起来,高辅秦也只能让他使出六成力。
李害乱的眸子一凝,从拳头上传递来的力道,让他浑身骨骼都噼啪作响,要不是他及时再催动气血,怕是瞬间就得重伤。
他面具下的脸看不出表情,声音能很明显听出相当沉重,“不愧是朱谕雪,果然厉害,怪不得是宗师巅峰里的第一人。”
朱谕雪看着对面的李害乱,脸色却也没有多轻松。
只是对拳的瞬间,朱谕雪就感觉到对方是不弱高辅秦的,甚至随着力量的再次提升,他近乎六成力量的一拳居然被稳稳的抗下来了。
所以实际来说,李害乱更胜高辅秦许多。
但朱谕雪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物。
他沉声说道:“阁下是何人。”
李害乱笑着说道:“我来自南郡箕尾坡。”
朱谕雪皱眉。
箕尾坡在南郡很出名,可以说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但在外就没多少人听说过了,恰好,朱谕雪是知道这个地方的,原是琅嬛的月满西楼。
因此朱谕雪说道:“箕尾坡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人物。”
李害乱说道:“箕尾坡是死的,我人是活的,我怎么就不能在呢。”
话还真是这个道理。
箕尾坡只是一个地方,就算那是原来的月满西楼,但也没规定别的人不能去,甚至在那里定居,尤其是高手,箕尾坡还敢拒绝不成?
但哪怕是个隐世的武夫,却在此刻被陈重锦笼络,倒不如说四殿下挺有手段。
因为既然是隐世,就不会被权势迷眼,除非他隐世是假的。
就为了博一个世外高人被权势看中的机会。
可权势又不是傻子。
你要没那个实力,敢玩这种心眼,当时就得死。
你要有这个实力,还用得着耍这种手段?
别说宗师巅峰里拔尖的武夫,就是普通的宗师武夫在世家权贵里那也是座上宾,除非这个世家权贵的势力大到离谱,例如皇帝,宗师才能当小兵一样使唤。
再不济,宗师武夫在世家权贵里也不可能跟寻常护卫一样,甚至年轻些的四境以至三境巅峰武夫,都能吃得香,毕竟有潜力在这摆着。
因此说,朱谕雪不怀疑李害乱是个隐世的武夫,才心里感慨陈重锦能拉拢此人。
陆地神仙他打不过,与他同层面的武夫,整个世间又没几个,现在碰见一个,朱谕雪其实还挺兴奋,他摩拳擦掌的笑着说道:“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李害乱亦是早有与朱谕雪一战的心思,就没在管别的人。
两人同时发力,砰的一声,拳劲四溢,又同时后撤,再次掠出,对拳。
见此一幕的白山月让游玄知、舒泥他们先走,随后以最快速度去救援陈锦瑟。
剑士的杀力,瞬间就轰退了那几名宗师巅峰的渐离者,但并没能伤到他们。
白山月扶起陈锦瑟,说道:“你也先走吧,别等会儿被打死了。”
陈锦瑟被他的话直接噎住了,很快反驳道:“我毕竟是个炼炁的,这好些个宗师巅峰武夫打我一个,我肯定撑不住啊,毕竟躲都没地方躲,把路都给我堵死了。”
眼看着那些个武夫又围上来,白山月说道:“若是不走,那就做好死战的准备。”
陈锦瑟沉着脸说道:“只要舒泥已经安全,便能毫无顾虑的全身心投入战斗了。”
白山月的剑意汹涌。
月白色的气焰直冲天际。
陈锦瑟的神性似星光在周身萦绕闪烁。
在宗师巅峰的渐离者围杀上来时,他们也持剑冲杀上去。
而朱谕雪与李害乱的身影已远离了主战场。
麓山其实是很辽阔的,毕竟驻扎着数十万的须椭军,除了居住的地方,还有足够训练的场地,而营地以外也是峰峦叠嶂。
朱谕雪两个人的拳打脚踢,掀翻了无数植被,甚至崩碎了山头。
武夫的对决,除了陆地神仙,破坏的范围是没那么广的,但威力很强悍,以他们两个的实力,在激战的过程里,澡雪巅峰修士一旦接近也容易瞬间重伤。
朱谕雪的拳风很是凛冽。
但每一次都被李害乱稳稳接住,再施以反击。
他们打得如火如荼,更是短时间里势均力敌。
因此他们两个人也越来越兴奋。
属实是难逢敌手的畅快。
但李害乱是武夫的同时也是渐离者,他的手段更狠,出招更凌厉,很能抓破绽,与一般的渐离者完全是两码事,所以渐离者的手段就成了他的优势。
何况渐离者的藏匿手段不输山泽,或者说差一些,但不多。
哪怕借着某些机会在躲过朱谕雪的感知以及视线仅能一瞬间藏匿,亦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直击要害,朱谕雪要躲的话,无疑就会消耗更多。
真的拼硬实力的话,就这短暂的接触里,李害乱自知是不敌的。
只是身为武夫,面对曾经的大隋第二武夫的朱谕雪,他还是想好好的打一场,仅在不敌的时候才耍些别的手段。
朱谕雪没有意识到对方是渐离者,但李害乱的章法实在不像个正经的武夫,或者说不够纯粹,所以朱谕雪的兴奋在下降。
道理很简单,若是个修士的话,朱谕雪是很难兴奋起来的,除非是个剑士,因为剑士与一般的炼炁者打架的方式不一样,某些方面更趋向武夫。
甚至说,剑士的近身也很强。
古就有三尺间无敌的说法,某种程度还类似见神领域,只是没有那么夸张。
但炼炁一脉的修士,是不可能与武夫在近距离搏杀的,武夫自然就很难打得痛快,只会很憋屈,所以正因为同为武夫且实力强劲,互相才能兴奋起来。
哪怕李害乱喜欢藏匿偷袭,也实打实的以拳脚厮杀,可他的路数不够纯粹,在朱谕雪看来,这个对手的分量就降低了,无关对方的手段是否厉害。
前面如果说,朱谕雪是很兴奋遇到同等级的对手,现在有一部分就只把李害乱当成了要解决的敌人,这是心理上的变化,倒不会影响朱谕雪的输出。
只是从可敬的对手变成了不那么可敬的对手而已。
朱谕雪时刻观察着李害乱的藏匿手法,想尽可能快的破解。
因为他有自信,若是正面的对决,使出八成力就足够击败对方。
这也证明着李害乱的实力不俗。
朱谕雪恨铁不成钢的是,若是李害乱一心扑在武夫的道路上,是应该更强的,不敢说能入陆地神仙,更胜他是必然的。
纯粹两个字在修行上其实是很重要的东西。
因为不够纯粹的话,就几乎断绝了破入陆地神仙的可能性。
所以朱谕雪还是没忍住说道:“武夫的路是纯正的,更贵在坚持,你能修行到这个境界,就证明你的路是对的,但你偏偏在行走的过程里又开辟了岔路,反而离终点越来越远。”
李害乱很平静说道:“我还用不着你来说教,我走什么路,用什么手段是我的事,你就算再纯粹,今日也可能被我打死。”
说实话,一开始的李害乱确实是个很纯粹的武夫。
直到他遇见了白雪衣。
虽然白雪衣是白氏一族的嫡长子,但那个时候的白家已落魄,甚至即将走向灭亡,而算是机缘巧合的接手了渐离者的白雪衣,既是为了渐离者前任首领的遗愿,也是为了把白家再支撑起来,是付出了很多努力的。
要维持当年同样也走向落魄的渐离者甚至再登一层楼,就得把名声重新打造起来,那就需要很厉害的渐离者走出第一步。
那个时候的白雪衣修为很弱,渐离者也是一盘散沙,李害乱就必须得站出来。
为了完成白雪衣的目标,李害乱是豁出了性命。
他们并肩作战,愣是在数年的时间里,让渐离者重回正轨,也把白家再次拽了起来,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往日的荣光,但也是因象城里的大族之一。
后来白雪衣的更多心思就都放在渐离者上面。
因为他固然把白家给重新拽了起来,白家里却有些蛀虫让人厌烦,使得他最后放弃了让白家成为更强势力的念头,只让白家存在着就好。
直至今日,种种的原因,因象城的白家其实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白雪衣还在,白家自然就还在。
渐离者也在白雪衣的努力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只是无可奈何,渐离者又遭遇了重大打击。
虽然对比当年的渐离者依旧很强大,却也不复巅峰。
李害乱只跟着白雪衣的脚步走,他不能看到白雪衣很忧愁或者落魄的一面,他必须不惜一切的去完成白雪衣想做的所有事,哪怕是为此葬送了性命。
只要最终白雪衣是强大的,他是开心的,那么李害乱也能笑着赴死。
所以武夫的路是否纯粹,在他这里,已然不重要。
所谓的道路是否正确,只看自己的内心。
除了白雪衣,没有人能影响他的心境。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的纯粹?
哪怕这个纯粹或许只在他自己。
很难得到同样纯粹的回应。
但今日这个场合,李害乱当然没有赴死的想法。
毕竟这是陈重锦与陈符荼的对决,他们虽然站在陈重锦的这一边,其实又是第三方人,他怎么可能为了陈重锦去赴死。
白雪衣得到自己想要的才是关键。
所以他会出全力,但不会豁出自己的命。
李害乱再次找到机会藏匿,出现在了朱谕雪的视野盲区,趁着他虽有感知,却没来得及反应的那一瞬间,全力出拳。
但朱谕雪的体魄防御确实很厉害,至少比他更强。
哪怕命中了目标,朱谕雪愣是强撑着反击。
而李害乱也随即再次一拳轰了上去。
朱谕雪退了好几步,李害乱只退了一步。
他仿佛在用事实证明,无论是什么手段,能解决比自己更厉害的对手就是好手段。
朱谕雪轻吐一口气,看着李害乱说道:“以此方式,让我不得不催动更多的力量,从而让我的消耗加剧,的确能让你占到短暂的便宜,但想取得最终的胜利,未免就太过小觑我,也高估了你自己。”
李害乱说道:“我是会小觑对手,却不会对自己有盲目的自信,你我之间的差距并没有很大,哪怕每次只能短暂占优,但多几次,优势自然就会多了。”
朱谕雪笑着说道:“你还是小看了武神祠的力量。”
李害乱说道:“武神祠的确是天下武夫的神圣殿堂,可它不是武夫的唯一正途,你们皆是依赖着张武神,严谨的追随着他的脚步,但天下武夫该有自己的路。”
朱谕雪说道:“这就是你的偏见了,武神祠的武夫的确在追随张武神的脚步,却不会没有变通的一味去走相同的路,反而是少走岔路,各自找到自己正确且合适的道路。”
李害乱说道:“这都无所谓,能赢才是关键。”
朱谕雪笑着说道:“却也是这个道理。”
他再次吐了口气。
身上忽然就涌现了更为雄浑的气血之力。
他的速度陡然增涨。
啪的一声。
甚至残影都没有。
就已经来到李害乱的面前。
而瞳孔骤然一缩的李害乱就结结实实挨了朱谕雪一拳。
他吐着血倒飞出去。
朱谕雪再次掠上前,又是一拳砸出,李害乱更快的飞出,瞬间砸穿了一座山头。
而朱谕雪竟是随手抬起了一座山峰,将其整个连根拔起,朝着李害乱落地的位置就扔了过去,砸个正着,爆起漫天的烟雾以及轰然的震响。
第210章 麓山有剑
轰隆一声炸响。
李害乱崩碎了山峰,重新出现在朱谕雪的视线里。
他伸手撕破了上身的衣袍,浑身竟是散发着金属的光泽。
这金属的光泽更是瞬间绽放,气焰流动着笼罩他。
他疾掠而出,气焰直接撕裂了空间,伴着炸裂的声响,撼天动地的一拳就朝着朱谕雪砸了过去。
朱谕雪很冷静的往后退了一步,在顷刻间蓄力,两个拳头就对在了一起。
掀起的风劲肆虐到整个麓山。
无数的树木倾折,碎石噼里啪啦溅出。
离得近些,正在厮杀的骁菓军、须椭军,直接就被掀倒了一片。
而李害乱忽地撤身,掠至朱谕雪的一侧,再次砸出一拳,朱谕雪反手接住,也跟着回了一拳,却被李害乱闪身避开。
他抬腿膝撞,朱谕雪伸手下按,但李害乱的拳头再次来袭,迫使的朱谕雪只能撤身退走,李害乱却穷追不舍,拳风呼啸着就又砸了过去。
朱谕雪退避着,使得李害乱的拳风将周遭的山石击碎,迸溅的碎石却也携裹着刚猛的气血之力,但都被朱谕雪抬手一一挡下。
李害乱似旋风般前掠,双脚踏地,便让得地面纷纷塌陷,很快就让朱谕雪没了落脚之地,只能掠上高空。
而李害乱的雄浑气血瞬间就把石块都震飞上天,把朱谕雪给团团围住。
他拳头一握,这些石块就疯狂朝着朱谕雪砸去。
朱谕雪随即高喝一声,气血之力涌出,便将来袭的石块轰成齑粉。
但李害乱直接自齑粉的雾气里冲出,狠狠一拳就砸中了朱谕雪的面门。
而朱谕雪却只是身子一颤,愣是用脸接住了李害乱这一拳。
他二话不说趁着李害乱一愣的功夫,施以更强力的反击。
砰的一声,就把李害乱捶飞了出去。
他身在半空,拔剑出鞘,剑尖撑地,纵身掠起,以更快速度又杀了回去。
朱谕雪见此,也拔剑出鞘,沿着地面塌陷的边缘,奔走的同时,挥剑扫出无数的碎石,李害乱只能止住身形,掠向另一侧挥剑拦截。
同为武夫的前提下,各自体魄的防御其实就不会那么明显,他们都有能力打破对方的防御,所以哪怕是携裹着气血之力的碎石,若是完全不管,也只有受伤一个下场。
躲不开的可以撑,能躲开的或者能直接拦截的就没必要拿着体魄去抗。
李害乱在挥剑拦截碎石的同时,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击。
两个人就围着塌陷的地面画圈,他们中间是无数的碎石来回飞溅,砰砰的炸响如闷雷一般,且是连绵不绝。
而在某一刻,李害乱的身影陡然消失不见。
朱谕雪瞬间警觉,当即舞剑,让得碎石在自己周身环绕,转眼就形成了碎石风暴,可谓把自己防的密不透风,不给李害乱任何能偷袭的机会。
甚至很快的捕捉到了李害乱的踪迹,挥剑就是碎石如箭。
李害乱倒掠而走,剑舞成花,将得来袭的碎石纷纷击碎。
朱谕雪笑着说道:“你的藏匿身法是要看环境的,只要你的力量没有更胜我,想防住你的偷袭就简单的很,甚至时间一久,你的身影也无法躲藏。”
李害乱转头看了眼别处的厮杀,说道:“但我最起码还能缠住你许久,现在是我众你寡,骁菓军的人逃不出麓山,很快就会被杀绝,那些个年轻人也活不了。”
朱谕雪说道:“那我便最快把你解决掉就好,你似乎也没有别的招数了吧。”
李害乱说道:“就算没有藏匿的身法,但你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我觉得你更该担心张武神的结局,毕竟他重伤未愈,很可能死在杨砚的手里,你应该比我更急切才对。”
闻听此言的朱谕雪的确心头一跳。
虽然他很相信自家首领,但先前只想着凑热闹的首领既是已经出手,除非解决杨砚,否则怕是很难撤身退出来。
他无法觉察无尽虚空里的战况如何,说不担忧是假的。
那他就得更快的结束这场战斗。
但李害乱的话也没说错。
就算他更强,想击杀李害乱确实没那么容易。
哪怕能防住李害乱的偷袭,甚至多些时间就能找到其踪迹,确实消耗依旧会大一些,所以必须得一击毙命,或者将其重伤,否则这场战斗就很难快速结束。
朱谕雪将气血之力催发到极致。
甚至宛若陆地神仙一般,引起了天地变化。
骤降的压迫力,让得李害乱的面色一沉。
他不得不在心里再次感慨,不愧是朱谕雪。
虽然依旧只是宗师巅峰的境界,却俨然已经触摸到了陆地神仙的门槛。
武夫与修士是截然不同的。
要是没有些奇异的手段,或者异于常人的雄浑气血,是几乎很难越境对敌的。
哪怕天下武夫不纯粹的很多,但其实更多还是在追求纯粹,无论是炁武兼修者,还是像李害乱这样的把许多的心思放在了别处,终究是极少数。
而从旁类的手段有所成就的便更少。
若无成就,纵然习得些别的手段,仍是无法战胜同境的纯粹武夫,何谈越境。
纯粹武夫的杀力是极为强悍的,体魄的防御也更高。
别说李害乱只是学了渐离者的手段,纵然他是炁武兼修,除非把炼炁的修为提升到澡雪境的层面,否则也难敌得过无限接近陆地神仙的纯粹武夫。
好在李害乱的目的就不是死战。
既然打不过,那就跑呗。
但公子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他可以跑,却不能完全的跑,还是得拖住朱谕雪。
所以就没必要非得打正面。
念及此,李害乱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就跑。
只是目标并非跑出麓山。
见此一幕的朱谕雪愣了好一会儿。
他挥剑就将涌现的气血之力朝着李害乱斩了过去。
李害乱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防御,并且是拼命的躲,所以朱谕雪的一剑没有斩中,但也因为在很近的距离,直接把李害乱轰飞出去。
而吐了口血的李害乱,艰难爬起身,毫不回头的再次逃跑,更是瞬间藏匿了身形,这不得不让朱谕雪很下意识的将自己周身防死,免得被偷袭。
但等了一会儿,发现李害乱没有偷袭的意思,朱谕雪不知所以然,却总觉得不太对劲,就认真的开始搜寻李害乱的踪迹。
李害乱跑到了更适合藏匿的地方,渐离者的藏匿神通除了用在面具上,更多是为了刺杀,或者说,渐离者的面具就是藏匿的法门,渐离者自身并不懂。
渐离者那么多,又怎么可能把世间称得上第二藏匿神通的法门都教给他们,只有真正的心腹才能学,其余的只是借着面具藏匿。
但纵然李害乱是将这个法门融会贯通的,相比山泽的藏匿法门还是差着意思。
山泽的面具有着与渐离者的面具一样的能力,藏匿的程度却更厉害,除此之外,同样也只是核心的成员才真正学到这个法门,两者却不能相提并论。
山泽的藏匿法门是不需要借助地势的,法门一起,自然藏匿。
而渐离者的藏匿法门还得借着地势掩护,才能达到稍弱山泽的程度。
若是很近的距离且直接藏匿,就只有瞬间偷袭的机会。
选了有利地势的李害乱,就能更好的藏匿。
朱谕雪的判断失误,也给了他机会,此刻再想找,自然难度也高了些。
归根结底,朱谕雪是个武夫,若是多了修士的手段,能找到的速度就会更快。
但李害乱也不能只藏着不被朱谕雪找到。
否则朱谕雪放弃的话,转向麓山的战场,哪怕他只有一个人,以他的实力,帮着骁菓军的人突围是能做到的,至少目前来说,这件事不能发生。
所以他得稍微的露出些破绽,但又不能真的被朱谕雪抓到。
两个人在玩躲猫猫的时候,白山月、陈锦瑟的战局也发生了些变化。
除了好几个宗师巅峰武夫,另有澡雪境修士及宗师武夫的渐离者围杀上来,凝聚的力量俨然是杀鸡宰牛刀。
但白山月、陈锦瑟也的确值得他们花费这么多的人力。
陈锦瑟在节省着神性,没有一次都加持在身上,虽然整体的力量下降,却维持住了长时间的爆发力,因为神性的稀释,就不会像姜望一样,负担那么大。
所以他负责阻挡敌人的近身,主攻的是白山月。
他们两个其实没什么接触,更别谈并肩作战了,但就这一战,他们也很快的磨合出了一定的默契,从而发挥出了更强的战力。
白山月的杀力的确很强。
他是剑士,只要力量足够,是能破防武夫的。
哪怕敌人的数量多,但能胜过他们的也就是几个宗师巅峰武夫,就算是短暂的阻挡,也够白山月一剑斩杀好几个澡雪修士,从而减轻敌人数量的压力。
他们只能缓慢的迂回缠斗,才能不至于落入绝对的劣势。
可有那几个宗师巅峰武夫,稍有不慎被逮到机会,纵然逃脱了死局,伤势也无疑在加重,而且这些渐离者是豁出命在打,很快陈锦瑟的神性就被消耗殆尽。
任凭白山月已经斩杀了所有的澡雪境渐离者以及多位宗师武夫,也不得不渐入败势,在持剑抗了一击宗师巅峰的拳头后,白山月倒退着吐了口血。
陈锦瑟掠至他的身旁,警惕着围上来的渐离者,沉声说道:“打不过了,咱得想法子逃,否则必死无疑。”
白山月又吐了口血,虚弱说道:“怕是有些难,虽然杀死了好些人,可那几个宗师巅峰的武夫却还没受什么伤,他们若拼了命堵死我们的路,就插翅难逃。”
陈锦瑟说道:“无论如何也得拼一把,我可不能死在这里,毕竟我已经成亲了。”
白山月说道:“我没成亲我也不想死啊。”
陈锦瑟看了他一眼说道:“就别给我争竞这个了,既然不想死,那就杀出生天。”
白山月以剑撑地,站起身,说道:“那我只能使出绝招了。”
陈锦瑟诧异说道:“你还有绝招没使?”
白山月说道:“说是绝招,其实只学了个皮毛,目前还做不到杀敌,甚至能否借此有机会逃跑我也不确定,总而言之,你得帮我拖个几息的时间。”
陈锦瑟砸吧嘴说道:“虽然几息时间很短,但恐怕也很勉强啊,我只能尽力而为,你最好快点,否则我担心下一息就没命了。”
白山月说道:“要相信你自己。”
陈锦瑟咽了口唾沫,除了自信,似乎也没别的法子。
他直接就把剩余的所有力量都催动了起来。
然后主动的朝着渐离者们杀去。
白山月却是闭上眼睛,有剑意氤氲而出,传递到他手里的剑上。
但属实没想到的是,他很快就听见了陈锦瑟的惨叫声。
铆足了力气往前冲杀的陈锦瑟转手就被宗师巅峰的渐离者给拿住了。
他竟是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撑到。
但说起来,这也很正常。
毕竟他自己已是强弩之末,那几个宗师巅峰的渐离者没有受伤,只是有一些消耗,最起码还维持着自身九成的力量,拿住陈锦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无可奈何的白山月只能借着这一息的准备,不得不提前出剑。
但实际上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虽然瞬间击退了渐离者们,可亦只来得及让他救下陈锦瑟,没等跑两步,就又被围住了。
陈锦瑟很不甘心说道:“看来这次真的死定了。”
白山月说道:“倒也未必。”
陈锦瑟诧异道:“你还有绝招?”
白山月无语说道:“我哪来那么多绝招,何况刚才那一剑直接让我脱力了。”
他指着神都的方向说道:“是我老师来了。”
话音刚落。
麓山外,有剑来。
程颜的身影出现在陈锦瑟的视野里。
剑光呼啸着砸落,那些个宗师的渐离者纷纷殒命。
他们的体魄没有丝毫能挡住程颜的剑。
而那几个宗师巅峰武夫也是吐了口血,目露骇然。
程颜身随剑至。
站在了白山月、陈锦瑟的身前。
看着对面的几个武夫,冷笑说道:“土鸡瓦狗尔。”
第211章 全军攻城
程颜执剑,回眸看着白山月说道:“徒儿,满棠山执剑者所执的是代表整个满棠山的剑,此剑亦是至高剑技,你想继承下一任的执剑者,还得练。”
白山月抱剑揖手说道:“弟子自当勤勉。”
旁边的陈锦瑟诧异说道:“原来你刚才那一剑是满棠山执剑者的一剑?”
白山月说道:“可惜你撑的时间太短,没有让我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陈锦瑟的嘴角一抽,说道:“你自己都说只学了皮毛,也不能怪我没给你争取到时间吧,虽然我争取的时间确实短了点。”
白山月说道:“我只是这么一说,又没有怪你,毕竟你我都已经尽力了。”
陈锦瑟笑着说道:“看来下一任的满棠山执剑者,你也算板上钉钉了吧。”
白山月说道:“那得看我能不能掌握这一剑。”
陈锦瑟说道:“你得相信自己。”
白山月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扯。
程颜说道:“你们俩退后。”
白山月他们依言往后撤。
那几个宗师巅峰的渐离者对视了一眼。
除了李害乱,其余的渐离者自然对白雪衣没那么重要,但他们的忠心是日月可鉴的,就算拼死也会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所以这几个宗师巅峰武夫没有片刻迟疑就朝着程颜杀了过去。
宗师巅峰武夫与澡雪巅峰修士对决时,前者其实更能占到便宜,除非后者具备破防前者的力量,否则一旦被近身就必死无疑,只能躲着打,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就像朱谕雪这样的武夫,纵是澡雪巅峰修士再能躲,能躲开的几率也很低。
像程颜这样的修士,破防宗师巅峰武夫的防御也是轻轻松松。
各自体系里的佼佼者当然不能以常理来衡量。
更何况程颜是个剑士,他不是纯粹的炼炁者。
某种程度来说,剑士是个单独的体系,炼炁是否纯粹不重要,用剑纯粹就好。
他周身泛起的剑气,形成了宛若武夫的体魄防御,好几个宗师巅峰武夫在近距离挥拳,居然没能崩碎剑气的防御。
这跟寻常的炼炁修士的以炁护体截然不同。
前者的消耗很低,是自然养剑气形成。
后者的防御强弱,只在输出炁的高低,敌人的攻击很强,他们的消耗也会很高。
所以同境的武夫很大概率能直接破防修士的护体,在近距离将其轰杀,剑士一脉是例外,只有朱谕雪这样的武夫,才可能破防剑士的剑气护体。
但整个天下也没几个这样的武夫。
无论是林剑神还是隋侍月,又或是程颜,这些在澡雪巅峰里拔尖的都是剑士。
程颜冷笑着朝着正对面的武夫就斩出一剑。
哪怕是他,满棠山执剑者的一剑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施展,因为是必杀技,就眼前这些家伙哪够格见识到这一剑,所以没必要为了给白山月看特意的出剑。
但他寻常的剑也不寻常。
正对面的宗师巅峰武夫的体魄直接就被破了。
吐着血倒飞出去。
程颜没有管其余的武夫,瞬间掠出了包围圈,乘胜追击的又一剑,很干净利落的要了那个吐血武夫的命。
他脚下一跺,转回身疾掠而出,目标再次盯上另一位武夫。
纵然那个武夫很及时做出防备,仍是被程颜的一剑挑飞。
随后有两个渐离者左右夹击,他们铆足了力气出拳。
两边的空间都被撕裂,犹如闷雷炸响。
但程颜一转身就贴地倒滑了出去,两个武夫的拳头就互相对在了一起。
反震力让他们两个闷哼一声,纷纷吐血。
程颜一个翻身又掠至他们身侧,微笑着挥剑抹了他们的咽喉。
前一个被挑飞的武夫,没有逃跑,而是伙同另一位仅剩的宗师巅峰武夫,再次朝着程颜杀去,他们施展了藏匿的手段,临至程颜的近前,忽然消失。
但程颜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被偷袭,而是怕白山月、陈锦瑟被偷袭,所以瞬间就掠至他们的身前,剑气呼啸着如网一般以他们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斩击了出去。
这就导致了两个渐离者藏无可藏,不得不现出身形,而被捕捉到的一刹那,程颜就执剑扑杀了上去,他们两个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一命呜呼。
程颜此时转眸看向了朱谕雪在的方位,又朝着白山月他们说道:“不想死就先走。”
白山月自然是对麓山的战况没那么在意,而陈锦瑟就算在意也没辙,他是一点力量都不剩了,所以只能先回神都。
程颜就直奔朱谕雪、李害乱的战场。
白山月、陈锦瑟在半途就碰见了率领着五万陇骑兵前来驰援的梅宗际。
陈锦瑟把情况一说。
梅宗际也没有让他们再回去,虽然陈锦瑟也曾被当做竞争对手,但眼下可不是借着机会把陈锦瑟除掉的时候,因为那样就太明显了,更何况还有白山月在。
没有必要节外生枝,再生祸端。
他率领着五万陇骑兵以最快速度杀去麓山。
此时的忘忧城。
白雪衣已悄无声息回到这里,甚至直接入了城。
他就那么闲庭信步的走在街上,却仿佛没有人能看到。
他抬头望天,张开双臂,天地间看不见摸不着的气运,在白雪衣的眼前清晰可见,丝丝缕缕的如烟气萦绕,随着他的呼吸,尽收囊中。
忘忧城的镇守伤重,就没有一直待在城门楼上,被人搀扶着往府邸里走,白雪衣一眼瞧见,他笑着走了过去。
守卫的人毫无所觉。
在白雪衣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些个守卫就纷纷扑倒,断绝了气息。
忘忧城的镇守眸子一凝。
但他来不及做别的,忽觉呼吸困难。
瞪着眼睛,跌坐在地,逐渐没了呼吸。
白雪衣轻挑食指,镇守就缓缓飞了起来,直接掠过了城门,在傅南竹、陇骑兵的统领眼前,摔在了城外,他们一脸的震惊。
而看到这一幕的忘忧城的将士更在沉寂一瞬,叫喊声哗然而起。
整个忘忧城瞬间乱作一团。
傅南竹急声喊道:“都别乱,立即封锁全城,找出凶手!”
陇骑兵的统领已跃下城去,把镇守的尸身抬回城门楼上。
但忘忧城的人第一时间就怀疑是陈重锦,他们到处搜查的同时,更是集结了兵马,嘶吼着要为镇守报仇。
便在此时,忘忧城里的某处忽然一声巨响,接着就是火光漫天。
“不好!是百姓在的地方!”
忘忧城的将士们一个个怒目欲裂,纷纷冲了过去。
而城外的将士也拼了命的往陈重锦的阵营里冲。
陇骑兵的统领看着傅南竹说道:“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想要休战,忘忧城的镇守一死,城里的人彻底疯狂,此战就非打不可,若是阻止,只会自己双方打起来。”
傅南竹看着镇守的尸身,想着若是陈重锦的确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就不该此时此刻暗杀忘忧城的镇守,再看着城中的乱象,便直接说道:“那就打。”
宁十四的事他要查证,就算打,他也可以不杀陈重锦,若最后证明陈重锦是对的,他大不了就不做这个郎将了,若是陈重锦在撒谎,也算将功赎罪。
但现在不是他们想不想打的问题,陈重锦让白雪衣去做的事可不只是杀死忘忧城的镇守,关键是在忘忧城的百姓。
等忘忧城的将士们赶过去的时候,汇聚在后城的百姓已经被白雪衣一个人‘包围’了,整个一圈被火墙拦着,或者说,这不是寻常的火,其间蕴含着很浓郁的炁。
试图掠过火海的人直接被火蛇袭击,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焚烧成灰。
等他们把情况告知给傅南竹、陇骑兵的统领的时候,正待冲锋的两军不得不中止,哪怕是很疯狂想为镇守报仇的人,亦只能止步。
毕竟他们与镇守一起为了守护一城的百姓付出了那么多,死了那么多兄弟,甚至除了周边城镇的外援,许多人更是生长在忘忧城,里面都是他们的家人。
傅南竹与陇骑兵的统领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凝重。
别说他们不会放弃一城的百姓,就算想放弃,守护忘忧城的这些人也不会同意,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不需陈重锦再做什么,他们自己就得先打起来。
为今之计只能留守足够的兵马在城外防着陈重锦的人,其余的都赶去后城,无论如何也得把百姓们救出来,陇骑兵的统领在城前守着,傅南竹去了后城。
瞧见忘忧城异动的陈重锦就明白了那辆马车里的人已经得手。
而陆陆续续的有各境的须椭军来到。
但还不足以奇袭在更外围的陇骑兵。
所以还得依仗着白雪衣。
至少此时此刻,陈重锦还算是对他们相对信任,毕竟他说的话,箕尾坡的人都很完美的完成了,除了某些小意外,几乎毫无纰漏,严格执行他的命令。
或者说,信任的多与少,在当下不那么重要。
因为陈重锦除了仰仗着箕尾坡,也没有别的能完成这些事的人。
陈重锦有猜测箕尾坡的人就是渐离者,那么理所当然的,那辆马车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渐离者的首领,白娘娘。
白娘娘的传闻,陈重锦在神都的时候就有听说过。
据说这个渐离者的首领相当神秘。
但是什么修为,没有人知道。
可李害乱的实力陈重锦是见识过的。
所以能让这样的人物臣服的,哪怕不是大物,也该是在澡雪巅峰或宗师巅峰里有名列前茅的实力,不说更强,就算与李害乱是同等的实力,亦是目前陈重锦的阵营里,除了杨砚以外的最强者。
就算是同境修士或同境的武夫,实力的差距也很明显,陈重锦算是在赌这个白娘娘有很强大的力量,能办到他想要的结果。
白雪衣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在围困了忘忧城的百姓后,白雪衣就离开了后城。
甚至是眼睁睁看着傅南竹他们一众将士急匆匆往那边跑。
他就像散步一样到了城门楼上。
仿佛是个透明的,无论周遭有多少人,都没能发现他。
他轻而易举就站在了陇骑兵的统领的身后。
隋三军的统领自然是黄小巢的地位最高,修为也最高,其次就是陇骑兵的统领,而在地位上,须椭军的统领胥定贤与其相当,实力方面,是陇骑兵的首领更强。
他是个武夫,算是半个武神祠的人,因为他只在武神祠里待了一段时间,可也算学了些张止境的手段,其实力自是比不了朱谕雪,但在大隋武夫里也能排在前四。
他虽然也没有看到白雪衣,却警觉到了危险的靠近。
雄浑的气血瞬间就迸发了出来。
白雪衣有些意外,但随即又笑着伸手搭在了统领的肩膀上。
而陇骑兵的统领很下意识的反手一拳砸了过去。
可他的拳头没有触及白雪衣。
他自己就先惨叫了起来。
城门楼上的人都是一惊。
甚至城外离得近的也纷纷回头。
统领的肩膀塌陷,随即是整个手臂的扭曲,浑身的骨骼在一瞬间就支离破碎。
很快就瞪着没了瞳孔的眼睛,瘫倒在地,气息全无。
自始至终都没瞧见白雪衣的将士们,就这么惊恐看着这一幕发生。
某方面来说,这的确很吓人。
但更吓人的是,陇骑兵的统领忽然就消失不见。
他再次出现,已然是摔落在外围的陇骑兵的面前。
看着自家首领凭空出现,而且已经死了,陇骑兵们顿时骇然。
依旧隐藏着身形的白雪衣如入无人之境,竟然就在陇骑兵的阵营里冲杀起来。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
而悄悄接近,埋伏在更外围的各境须椭军,像是得到了信号,纷纷杀了出去。
因为首领的死就已经很慌乱的陇骑兵,又遇见了看不着的强敌,更是惶恐,面对须椭军的冲杀,竟一时间没有还手之力,只是一个照面,就死了一片。
注意到后方的陈重锦轻吐了口气,他大手一挥,全军攻城。
喊杀声惊天动地。
有随行的将领在旁高呼,“要想城中的百姓能活,奉劝你们弃械投降,殿下仁德,不会滥杀无辜,但若拼死抵抗,后果自负!”
第212章 雷霆为剑
忘忧城的人闻听此言,的确不敢妄动。
但他们也纠结着是否投降。
为了一城的百姓,他们似乎只能这么做。
可想到身死的镇守,他们又觉得不该这么做。
然而归根结底,镇守拼死守护的就是忘忧城的百姓。
他们一开始无论为何聚集在此,最后皆是对忘忧城的镇守心悦诚服。
若是在镇守已死的情况下,他们还没能护住百姓,纵然地下见到镇守以及为此战死的兄弟们,也无颜面对。
因此,许多人有了动摇。
哪怕骁菓军的人数更多,高手也更多,但这都不是忘忧城的将士们该在意的事。
有人弃械投降,随后就有越来越多的放下武器。
骁菓军们见此,只能速速派人去通知傅南竹。
但陈重锦的大军可不会等着,可也的确没动已经投降的人。
“献降者速速撤出战场,免得伤及无辜!”
“骁菓军是不把一城的百姓生死当回事么?若你们再抵抗,我们也只能下狠手了,我们殿下仁德,不愿此等事发生,但这是战场,尔等即刻退离还来得及!”
骁菓军里有人跳出来喝道:“拿百姓的生死来威胁,还说什么仁德!”
陈重锦这一方的将领也随之喝道:“我们皆是琅嬛的府兵,在位期间,自认是呕心沥血的为百姓做事,此刻之举,纵为手段,也决意不愿伤百姓一丝头发,你们若能投降或退兵,那便是皆大欢喜,谁也不会死,决策权在你们手里!”
琅嬛的府兵的确是因为诏书以及陈重锦的言语才支持他的,若与实际不符,可以说,陈重锦的麾下很多都会倒戈,所以陈重锦也很注意自己的言行。
但战场就是战场,只要保证了不会真的对百姓出手,两军对阵,生死自然要置之度外,既然打了,当是有这个觉悟,他们仍是足够信任,说这话也就心安理得。
哪怕是忘忧城的镇守被杀,也不会成为动摇他们的理由,毕竟镇守不算普通的百姓,是两军对垒的一员,否则前面途经了那么多城镇,他们早倒戈了。
至于说骁菓军若是真的不管不顾,他们是否对百姓出手,这些府兵暂时是没有答案的,因此把问题抬高再抛给骁菓军,亦是为了让他们服软。
换句话说,要是敌方不把百姓的生死当回事,那他们跟随陈重锦的脚步就反而更坚定,因为问题不在他们这儿,不论是否自欺欺人,很多人是这么想的。
这就又体现了陈重锦的手段确实不凡。
让这些人对他的决定都坚定不移。
有这个能耐,他啥事干不成呢?
但有时候话又不能这么说。
此世间,绝对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陈重锦的心里其实也很急,他只是装着自己不急。
就算再相信杨砚,他也得做好万一杨砚打输的准备。
必须尽快的拿下忘忧城,攻入神都,奠定胜局的基础。
而后城传回消息,虽然周围的火海很盛,百姓们确实无恙,但哪怕是傅南竹也无法跨越火海或扑灭火海,如此一来,忘忧城的人就只能期望陈重锦说话算话。
不得不站在了骁菓军的对立面,让他们就算不愿弃械投降,也该退兵。
傅南竹沉着脸回到城门楼上。
但骁菓军的人数在这摆着,忘忧城里也装不下,所以城前是乌泱泱的,还没彻底打起来的陈重锦距离城门就还很远。
傅南竹就直接掠到了阵前。
他看着对面的陈重锦说道:“殿下此举属实不够正当。”
陈重锦说道:“傅郎将,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咱们得就事论事,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陈符荼躲在神都里不敢露面,你们何必为他打生打死,只要撤兵,我自然不会再伤忘忧城里的一兵一卒。”
更后方的陇骑兵与须椭军打得火热,喊杀声也传递到了这里。
陈重锦说道:“别再造成无谓的牺牲了,我是在很真诚的劝说。”
在忘忧城这一方人的眼里,后面还有麓山、神都挡着,又不是说让陈重锦过了忘忧,这一仗就败了,他们目前只为百姓们考虑,所以也纷纷有人出声。
傅南竹就被架在了这里。
陈重锦指着后方说道:“陇骑兵的统领已死,他们乱了阵脚,又被围杀,先折了战马,他们的战力也跟着大打折扣,再拖下去,他们可就全军覆没了。”
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傅南竹。
不管是己方还是敌方又或是忘忧城,是战还是退,都只在他一句话了。
傅南竹看着更后方的战火,又看了看忘忧城里愈盛的火光,以及敌军的杀气腾腾,忘忧城将士们的虎视眈眈,最终攥起的拳头缓缓松开,说道:“撤兵。”
骁菓军的执行力还是很高的,迅速换了阵型,撤出了忘忧城数十里。
忘忧城的人松了口气的同时,看着陈重锦说道:“希望殿下遵守承诺。”
陈重锦笑着说道:“那是自然。”
他让人去更后方找白雪衣。
目前的情况,陈重锦当然不能真的对百姓出手。
而白雪衣有更高的目的,也没有在这个时候使坏,他悄无声息的回了忘忧城。
在陈重锦的大军冲入城中,再从北门出,直奔着麓山去后,白雪衣就也撤了火海,忘忧城的人救回百姓,损失惨重的陇骑兵却不甘心,最快整军的也去了麓山。
傅南竹则是率领着骁菓军回了神都。
得知陈重锦突破了忘忧城防线的陈符荼自是气急败坏。
但他也终于在这时候与林荒原搭上了话。
只是林荒原的一句话就让他不知该愁该喜。
“曹崇凛一直在找我,好几次都差点被他抓到,若要帮你,我恐怕要冒着很大的风险,也有很大可能把曹崇凛再引回神都,被他得知你我有联系,对你应该没好处。”
陈符荼以前很经常往国师府里跑,所以他要比陈重锦更了解一些曹崇凛。
像嫡争或夺位什么的,其实曹崇凛没那么在意,前提是夺位的还是陈家的人,他的确守的是隋高祖的血脉,是谁不重要,有能力就行。
在陈符荼看来,什么诏书,什么篡位,皆是手段,只要没有伤及大隋的根本,曹崇凛就不会参与其中,所以陈符荼不担心曹崇凛回到神都,甚至还想找回他。
但牵扯到林荒原的事,曹崇凛的态度在他这里就变得不可捉摸了。
所以在分出胜负前,不让曹崇凛回到神都才是更稳妥的。
可在张止境与乌啼城主两个人都迟迟没拿下杨砚,须椭军也全体的倒戈,麓山几近沦陷,傅南竹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放任陈重锦的大军过了忘忧城。
要是没有林荒原的助力,陈符荼觉得当下的情况很不妙。
他想赢,最好是大胜,否则惨胜的话,原就已经是烂摊子的大隋就更破烂了,更何况还有可能会输,所以他必须将自己的胜算往上提。
林荒原说道:“但我也不是没有办法能帮你。”
陈符荼闻言,赶忙以心声问道:“是什么办法?”
林荒原说道:“我被困在国师府里的时候,可不是什么都没做,虽然我也的确很多事都做不了,但在曹崇凛不察的时候,我暗中的埋下了一颗种子。”
陈符荼诧异道:“种子?这是何意?”
林荒原说道:“我也不瞒着你,那个叫王淳圣的是我杀的,想来你早已有猜测,甚至褚春秋的死而复生,夺舍在燕瞰的身上,也是出自我手。”
“但一切前提条件都是因为他们在国师府,而除了曹崇凛以及府里的奴仆,那段时间里,在国师府里时间最长的是陆秀秀。”
王淳圣的死,或者说所谓的失踪,陈符荼的确有怀疑是林荒原,毕竟在神都一战后,林荒原也逃出了国师府,但听到对方的承认,他还是有些震惊的。
褚春秋在燕瞰的身上死而复生,且是出自林荒原的手,是更让他震惊的一件事。
可是听到陆秀秀的名字,陈符荼的面色不禁一变。
虽然他一开始想多与陆秀秀接触,是为了与曹崇凛更近,毕竟除了韩偃,以及自己愣是称呼老师的褚春秋,陆秀秀就是唯二的国师弟子。
相比起韩偃,陆秀秀自然是更好接触的。
但去的次数多了,哪怕陆秀秀没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甚至还有些冷漠,可陈符荼是的确真有点喜欢陆秀秀,他都想着在称帝后,让陆秀秀入宫呢。
只是没来得及说这回事。
听着林荒原的话,陈符荼就有不好的预感,他沉声说道:“那个种子就是秀秀?”
林荒原说道:“没错,在她有一段时间很刻苦修行的时候,给了我可乘之机,她自己没有察觉,实则已潜移默化的被我影响,我随时可以控制她。”
陈符荼沉着脸说道:“就算你能控制她,以陆秀秀的修为,也帮不了我。”
林荒原说道:“我自然有法子让她拥有更强的力量,起码让你多一份助力。”
陈符荼说道:“你还能让她拥有大物的力量不成。”
林荒原说道:“那是有点难,除非用非常的手段,可我得把更多注意力放在曹崇凛的身上,在我自己不出问题的前提下,最多让她在大物以下无人能敌。”
陈符荼说道:“我想问,她还是她么?”
林荒原笑着说道:“怎么,你喜欢她?”
陈符荼说道:“回答我的问题。”
林荒原说道:“她当然还是她,但在我控制她的时候,她自然就不再是她,在我解除控制,她就依然还是她,可我没理由解除,因为她记忆不会消失,将惹出祸端。”
他没等陈符荼说话,就接着说道:“我以为一直控制着她,对你也有好处,毕竟你以前去国师府的时候,我没瞧见她对你有什么,至少在我控制的时候,她记忆是空白的,就算不喜欢你,也不会讨厌你,甚至还会听命于你。”
陈符荼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等我真的需要帮忙的时候再找你。”
林荒原说道:“我是无所谓,但我得忙着逃出曹崇凛的追捕,到时候未见得有时间再与你对话,所以就先传你个东西,需要帮忙的时候,你自己去找陆秀秀。”
明明林荒原不知身在何处,可他话音落下,陈符荼就觉得自己识海里忽然多了什么东西,念头一动,指尖就浮现一抹黑气。
林荒原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只需催动此气,在陆秀秀的面前打个响指,那颗种子自然就会有共鸣,从而生根发芽,得以让她听命于你的同时获得更强的力量。”
陈符荼看着指尖的黑气,沉默不语。
而此时的无尽虚空里。
张止境、乌啼城主、杨砚他们仍是打得热火朝天。
并且来到了深空地界的更深处。
此间雷霆遍布,他们互相对招的同时,还得防着虚空里乱窜的足以重伤大物的雷霆,甚至说,在激烈的对决里,三个人都难免被雷霆击中,已然伤得不轻。
而原本就重伤未愈的张止境自然伤得更重。
乌啼城主虽有刻意的把杨砚往雷霆劈落的地方引,但多次都险些自己栽了跟头。
甚至杨砚在雷霆间穿梭的时候,更是以炁牵引着雷霆,或者纯粹以力量将雷霆轰击向张止境、乌啼城主他们。
因为很清楚自己是陈重锦的依仗,所以杨砚很竭力的不想让自己受伤,那么只是单纯的炁的消耗,恢复起来自然比伤势快。
他在掌间凝聚了大量的炁,直接以雷霆为剑,抓着劈来的雷霆就狠狠砸向了乌啼城主,轰然的炸裂声,伴着雷弧在虚空里四溅。
然而,挡在乌啼城主面前的却是张止境。
他当即吐了口血。
就算他重伤,陆地神仙的体魄也比乌啼城主更抗揍。
杨砚冷着脸说道:“张止境,既然你找死,那我就先成全你。”
他纯粹以炁的消耗抵挡虚空雷霆的伤害,再以雷霆为剑,斩出更具力量的招式,这么一看,他反而占了优势,因为只凭同等量的炁出招,威力还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