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抚仙一祸
青衣姜望的思维其实依旧是懵懂的,算上这回,祂也才醒来三次,每一次的时间又都很短暂,除了第一回是自然苏醒,第二回纯是为了打架才唤醒祂的。
尤其第一回也出了手,所以祂便有些排斥上来就打架这件事。
何况面前站着的不是姜望正身,而是第二类真性的红衣姜望。
青衣的潜意识是想无视的。
祂说完之后,就又打量起了神国。
当下神国里的生灵已经很多了,祂缓缓落地,抓起一只要逃跑的地鼠,伸出手指戳了戳,然后将其放在肩膀上,掠身到了山脉外的沙漠里。
有蜥蜴很迅速的从石头上爬下,钻到了沙子底下。
体型很大的蠃颙也想逃跑,但被青衣姜望抓个正着。
作为神国里唯一的妖怪蠃颙,自然最让青衣姜望感兴趣。
时隔很久,妖怪蠃颙不仅没了丝毫的妖气,甚至还沾染了神性。
蠃颙是妖怪里很低等的存在,洞冥修士、第三境武夫以及天师都能轻易对付。
而成千上万的蠃颙就会麻烦一些,偏偏蠃颙也很少落单,但不是应付不了。
此时神国里的这只蠃颙,已经几乎快成长为大妖的级别。
别说洞冥境修士或第三境武夫了,它一巴掌甚至能直接拍死洞冥巅峰的修士,让第四境巅峰武夫也得吐口血。
再加上它最大的特征就是无脑,压根看不出眉高眼低,所以哪怕面对的是大物,蠃颙也敢往上冲,是妖怪们攻城略地的妖卒首选。
但神国里的这只不一样,它最开始愣是被阿空给吓怕了,谁让阿空逮着妖怪也吃呢,它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它的灵智仿佛被打开,知道了恐惧为何物。
尤其在神国里又待了那么久。
所以它一眼就瞧出青衣姜望很可怕,便有了本能的避险的行为。
哪怕没能逃脱,也是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好在它确实要比一般的蠃颙更聪明,很快反应的化作了蜘蛛的大小,就算青衣姜望一脚踩住,也挡不住它极快的钻到沙子里逃之夭夭。
而这时,红衣姜望才回过神来。
祂掠到了青衣姜望的面前。
仍是同样的一句话,但更认真说道:“打一架。”
青衣姜望意识到自己的时间又不多了,祂没法自己出窍,红衣姜望是先被姜望召出,才在外部迫使的青衣姜望出窍。
所以祂心里有些急切。
祂醒来的时间太短了,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神国里还有很多祂好奇的事物没有去接触。
再见红衣姜望有些烦人,祂便轻吐一口气,“这次打完,就别再有第二次。”
红衣姜望说道:“可以。”
然后青衣姜望一拳砸出去。
砰的一声,红衣姜望就崩散了。
“......”
青衣姜望沉默着也化作点点灵光,挂在了混沌里。
正在认真修行的姜望蓦然睁开眼睛。
虽然到他这个境界,真性被毁已经不受影响,但也不会无所知。
他很茫然看着悬挂在混沌里的两类真性。
青衣姜望是自然的沉睡,所以真性是在如星辰般闪烁着光辉,被直接打崩溃的红衣姜望,真性已是相当黯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但姜望没理解发生了什么。
第二类真性、第三类真性皆是沉眠了,幸好不在战场上,否则用到祂们的时候,还耽误事呢,姜望也不知这俩是玩的哪一出。
......
隋境里因为泾渭之地坠落在汕雪,苦恼应对之策。
西覃里,吕涧栾也遇到了很严重的问题。
抚仙境忽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灾祸。
而且是波及整个境的大灾祸。
其中是有妖怪的身影,但并没有很大的规模,或者说,不至于出现这等局面。
吕涧栾就猜测这里面另有别的原因。
妖怪的事好解决。
除了石竺率领的两界司,吕涧栾也要求了各境宗门修士及武夫们前去支援。
但问题依旧很严重。
两界司才到抚仙境就折了许多人。
各境宗门都有或多或少的伤亡。
苏氏族在抚仙的暗桩也难以传消息出来。
抚仙的摇山望来湖是什么情况,吕涧栾就暂时无从得知。
他只能让柳谪仙及熊院长亲自奔赴抚仙境。
随即找来宋典客,甚至把大皇子吕奉辕、端王以及三皇子吕奉闲都找了过来,包括了孟执谕在内,诸多的大臣,推测抚仙一祸的始末以及解决方案。
抚仙境的所谓灾祸,其实更早就出现了。
只是此刻才传递到玉京。
但一开始的灾祸很小,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灾祸,完全是不被在意的,就像蝴蝶在某地扇了一下翅膀,看似微不足道,过了一段时间后,却陡然掀起了风暴。
抚仙境的修行势力已经是望来湖一家独大,此般灾祸,摇山望来湖也很自然的首当其冲,且遭到了颇重的创击。
在稳定抚仙的势力后,望来湖就开始朝着别的境扩张,所以郁惜朝、苏长络他们都不在抚仙,但叶副城主、萧时年他们是坐镇在摇山的。
只是叶副城主一直念着李剑仙,等待着他什么时候就能出现在眼前。
所以是萧时年在明面上坐镇,摇山的事务是童伯、沈澹雅在处理。
灾祸还没有彻底出现的时候,萧时年就有察觉到些问题,他便主动的下山调查。
铁锤姑娘自然也跟着一块,还有三四名望来湖的修士。
神都一战,摇山望来湖没有赶上,回来后,也有一直注意隋境的动向,除了继续对势力扩张,抚仙境各宗门势力的收拢也落了尾声。
说是抚仙境的一切风吹草动皆瞒不过望来湖也并不为过。
但此次灾祸的开端确实让人很难在意到。
不是没有发现,而是不会被在意。
不过,有一件事引起了萧时年的在意。
是抚仙境的某一个有着好几个矿场的山谷,忽然倒塌了一个,按理说,这不是摇山望来湖,或者任何宗门势力需要在意的,除非这个矿场就属于他们。
就近的府衙有去调查,同时确定有没有伤亡。
但前去调查的人却再也没回来。
陆陆续续去了好些人,都是这个结果。
府衙就把此事上报给了抚仙境的两界司,遍及抚仙境的各个宗门因为已经是摇山望来湖的附庸,在府衙也请他们帮忙的时候,就把这件事通报给了摇山。
萧时年因此得知。
这件事本身就是很奇怪的。
理所当然的会怀疑到妖怪的身上。
但也是因为如此,就只当成是降妖除魔的问题来处理。
事实上,两界司以及某个宗门的弟子前去那个山谷,的确抓到了妖怪,这事就有了所谓的结果,后面就重新又移交给了府衙来解决,便没人在意此事了。
而外出办事的萧时年恰好路过这个山谷,他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经打听才知道这个山谷不久前发生的事。
萧时年回想着事情的始末,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反正他已经办完事,就入了山谷,打算瞧瞧。
他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东西。
但那种很莫名其妙说不清的感觉一直存在,让他心里总是惦记着。
他回到摇山后,有提及此事,童伯也派了人再来调查,同样没有发现。
这件事就又搁置了。
接连过了几日后,萧时年颇有些心神不宁。
他没有忍住想再往那个山谷跑一趟。
沈澹雅当时还说可能是萧时年这些日子太累了,就想让他歇息歇息,毕竟那个山谷的问题已经被解决,萧时年自己,包括后面又有派人去,都没发现什么。
萧时年自己其实也莫名其妙,他只当散心,还是去了。
山谷里没有什么植被,到处是山石或者黄沙。
铁锤姑娘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
但陪着萧时年,她又觉得哪里都可以。
萧时年的面色有些沉重。
他挥手让三四名望来湖的修士去各处瞧瞧看看。
他则掠上了一块较高的山石,眺望山谷。
就在不远的地方,便是那个坍塌的矿场。
其余分散在各处的矿场里是有人的,其余的地方不见半点人迹。
铁锤姑娘来到萧时年的旁边,搭上他的肩膀,说道:“我怎么也没瞧出什么问题,会不会真的像沈澹雅说的,你是太累了,心绪因此有些沉闷?要么咱放松一下?”
萧时年转头看了她一眼,他认为这个放松不是什么正经的词。
尤其看铁锤姑娘的表情,他就更确定了。
萧时年啧了啧嘴,说道:“要不你先回去呢?”
铁锤姑娘眼眉一横,“你什么意思?”
萧时年转回头说道:“我总觉得这里很危险。”
他能让铁锤姑娘一起过来,确实当时没觉得是很大的问题,也认为可能自己想多了,可再次到这个山谷,他心里莫名的感觉又更重了。
所以他想让铁锤姑娘回去,不是因为铁锤姑娘说要放松一下才临时给出的回应。
但铁锤姑娘自然会这么想,她很生气。
伸手就薅住了萧时年的衣领,要给他来个过肩摔。
只是刚把萧时年摔趴在地,整个山谷忽然跟着震颤了一下。
铁锤姑娘一愣,心想我没用这么大的力气吧?
萧时年迅速爬起身,他的面色更为凝重,伸手把铁锤姑娘拽到了身后。
有数道身影疾掠而来,正是望来湖的修士。
但少了一个人。
他们急声道:“有危险!”
萧时年的眼眉一挑,就见那个坍塌的矿场忽然迸溅出一团烟雾。
更在瞬间就把奔袭的望来湖修士给吞没。
让他们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
萧时年推了一把铁锤姑娘,拔剑出鞘,喝道:“跑!”
铁锤姑娘没有在这个时候废话,宗师武夫的气血翻涌,顷刻遁走。
萧时年比她更厉害,而且她也相信萧时年不会有事。
自称本公子的铁锤姑娘可不是矫情的人。
在这时扯些什么没用的废话。
分散各处的完好矿场里渐渐走出了不少人。
他们的步伐轻快,甚至眼眸里还有些疯狂。
他们多是普通人,但此刻,显然不那么普通。
这与被林荒原意识控制的情况不同,也与被妖怪犰媪蚕食的武夫不同,前者是没救了但还活着,且满是杀意,后者是已经死了,双眸无神,死灰一片。
而眼前这些人很兴奋,甚至可以说,精神上前所未有的活跃。
萧时年很干脆,在这些人疯狂朝他奔来的时候,就直接出剑,瞬间死了一片。
但炸起的烟雾里,有数道身影掠了出来。
萧时年轻微皱眉。
他纵身跃起,瞬间跨越了距离。
从这些人之间穿过。
待他直起身,这些人就都倒地身亡。
铁锤姑娘已经跑出了山谷,回眸看向萧时年。
萧时年盯着那个坍塌的矿场。
又有一人现出身来。
他穿着很破旧的衣裳,头发也是短的,赤着脚,闲庭信步走过来。
萧时年能确定这并不是妖。
但看起来也不是正常的人。
那个赤着脚的人抬眸看向萧时年,咧嘴笑道:“你身上的气息好熟悉啊。”
萧时年凝眉说道:“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赤着脚的人笑着说道:“你就别管我是谁了,明明这山谷的问题已经有了结果,好不容易再次安稳,何故非得又出现呢,我还真没瞧见过上杆子来送死的。”
萧时年心想,这里果然有问题。
他传声给铁锤姑娘,让其回摇山搬救兵。
而闻听此言的铁锤姑娘,意识到情况有些严重。
但她留在这里恐怕是不够的,也出在相信萧时年,所以她最快速度往摇山赶。
只要萧时年能撑住,她能搬来救兵,便问题不大。
因此不敢有半点耽搁。
那个赤着脚的人转眸瞧了一眼,抬手就指向了铁锤姑娘。
而萧时年的眸子一凝,瞬间就闪现到了他的身前。
但赤着脚的人忽视了他,移了一步,指尖迸起一道气芒。
萧时年挥剑就将之斩破。
赤着脚的人有些诧异,他侧目看着萧时年说道:“有点本事啊,还是我现在的力量太弱了?看来是为了谨慎,有些过于收力了。”
他颇显无奈。
铁锤姑娘已经跑没影,山谷的情况怕是难以遮掩了。
第167章 惊鸿一剑
萧时年很认真盯着面前赤着脚的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深浅。
虽然是短发,但看模样是才剃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明明从哪方面瞧都是普通人,却给萧时年很重的危险感觉。
好在这山谷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萧时年也无需有任何顾虑。
他想拖时间的多聊几句。
但赤着脚的人自己又喃喃说道:“目前能使用的力量有限,可应该足够了吧。”
萧时年皱眉说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赤着脚的人笑着说道:“等会儿你就明白了,虽然你的出现有些打乱我的计划,但也大差不差,该做的准备都有了,无非是波及的范围没预想的那么广而已。”
萧时年还要再问。
赤着脚的人却说道:“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的气息很熟悉,刚才终于反应过来到底哪里熟悉,你怕是与烛神战役期间的那个剑仙有什么关系吧?”
萧时年的眉头紧皱。
能道出李剑仙的不奇怪,哪怕烛神战役至今已经很久远,可因为气息的熟悉而猜出李剑仙,就只能是曾经见过或者接触过李剑仙才能以此方式辨人。
那么按照当下的情况来看,必然得是经历过烛神战役的存在。
萧时年的心头不由得一沉。
这意味着对手的层面是极高的。
仙、神、妖不提,就算是人,能经历烛神战役且还活着的,是什么样的人物,显而易见,但除了曹崇凛,又哪冒出来活了这么久的人,萧时年已来不及思考。
因为赤着脚的人在确定了这件事后,杀意就很明显了。
毫无疑问的是,他肯定与李剑仙有仇。
所以萧时年没有了拖时间的机会。
赤着脚的人直接就出手了。
对方的力量确实很强,但与萧时年以为的又似乎差了很多。
萧时年险而又险的避开了对方一掌。
只是他才刚站稳,赤着脚的人第二招就又打了上来。
萧时年当即挥剑,如雷霆般呼啸炸响。
而对面的人直接以掌迎击。
更为清脆且响烈的撞击声悠然传递数里。
萧时年的剑居然没能刺破对方的掌间一点。
反而对方的掌间迸发出一连串的火星,噼里啪啦的拍击在剑身上。
让萧时年有一种自己的剑很快就会崩碎的感觉。
但他拿着的是名为末花的剑,剑本身有名,更在其原主的剑意淬炼蕴养,使其坚固且锋锐的程度匪夷所思,所以崩碎只是一种感觉,剑是毫发无损的。
萧时年想撤身退走。
可赤着脚的人一伸手就抓住了剑身。
他想直接把末花剑给拧断。
结果没成功。
他很意外。
而萧时年的手腕一拧,剑身上就有剑意四溅,刺痛了对面之人的手。
萧时年趁势脱离,掠出数百丈。
赤着脚的人淡然一笑,说道:“手里拿着一柄好剑啊,可惜我不使剑,否则定有夺过来的想法,我也大概摸清了你的实力,所以准备好赴死了么?”
萧时年没说话,转身就跑。
虽然对方不具备在烛神战役期间活下来的该有的实力,但危险的预感始终存在,萧时年觉得没必要拼命,他现在只需要跑,然后等援兵赶到。
但赤着脚的人一挥手就封锁了整个山谷,包括无尽虚空的壁垒。
前面才让铁锤姑娘给跑了,他又怎么可能再给萧时年逃跑的机会。
而逃不出山谷的萧时年也只是啧了一声,他以为对方在山谷里做了什么,肯定不会毁了山谷,那他在山谷里就依旧有迂回逃跑的余地,只要不正面打就行。
于是乎,两个人的身影就在山谷里追逐起来。
他们上天入地,出现在山谷的每个角落。
赤着脚的人的确顾虑着什么,没有使出很大范围的攻势,甚至可能也是为了隐藏什么,免得被萧时年发现,无论在何地,他都没有毫无顾忌的出手。
但跑着跑着的萧时年却也意识到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消耗很快,是不正常的消耗。
因此,对方追逐他的步伐也越来越近。
萧时年急速掠过一个峡谷,反手一剑就崩碎了山头,很是精准的把赤着脚的人给埋了,他没有迟疑的再次掠走,躲在了一个狭窄之地,敛了气息。
他的修为及气息原本就特殊,所以很有信心能不被察觉。
被山石堆埋住的人很快冲了出来,迸溅的碎石到处飞。
他身子悬空,打量着整个山谷,眉头轻皱,随即又忽然笑道:“以为能躲过去?”
萧时年把呼吸也静止了,压根没有对外看。
但极强烈的危险感觉很快到来。
他躲身的狭窄之地直接被轰碎,山石砸落,萧时年险而又险的掠了出去。
却迎面就撞上了赤着脚的人。
萧时年的瞳孔一缩,瞬间出剑。
但赤着脚的人就凭着体魄挡住了他的攻势。
萧时年的心头一跳,再看对方的短发,忽然灵光一闪,“你是菩提寺的修士?”
除了武夫,能有此般体魄的只有菩提寺。
妖怪当然是被萧时年给排除在外的。
赤着脚的人倒也没有否认,依旧笑呵呵说道:“你的消耗已经很大了吧,再跑也没有意义,我会瞬间抓住你,所以正面反击更有胜算。”
这是实话。
就算不会被瞬间抓到,萧时年再躲下去,持续很大力度的消耗问题,也会让他再无抵抗的能力,对方很显然在山谷里布下了某种手段。
萧时年吐出口气,事到如今,也唯有一战了。
他执剑在手,剑意疯狂涌现。
很快形成了天罗地网,朝着赤脚之人覆盖了过去。
但对面一拳砸出,他的剑意之网就被崩散。
萧时年也被掀飞了出去。
而在此过程里,萧时年愣是又甩出一剑。
剑意如锁链一般,缠绕住了赤脚之人,在他身影砸上山壁的同时,剑意锁链也炸了开来,轰然一声震响,扬起漫天的烟尘。
但萧时年刚从山壁里爬出,赤脚之人就已经掠了过来。
他伸手就摁住了萧时年的脑袋,瞬间贯穿了整座山。
萧时年挥剑斩向对方的手腕,虽然明知以对方的体魄,恐是很难起到效果,可他也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只是没想到,随着噗嗤一声,对方的体魄居然没用了。
萧时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的急速撤身遁走。
而赤着脚的人给自己止了血,有些无奈说道:“这个身躯果然还是太废了。”
萧时年猜测他是菩提寺的修士,其实对也不对。
因为确实有关系。
但无论是他还是这个身躯皆非出自菩提寺。
准确地说,菩提寺是出自他。
因为祂就是佛陀。
或者说,是佛陀的一道元神。
而这个身躯的主人就是抚仙境里的一个武夫。
是佛陀很随意选中的。
正因为并非是菩提寺的修士或武僧,佛陀的元神降临,就很难发挥出多少力量,虽然与附身是异曲同工之妙,但其实不是一回事。
相同的是,就像林荒原的附身,被附身者需要有足够的条件可以承载林荒原的力量,佛陀的元神降临也是如此,祂为了实现最大化的效果,才选了这种方式。
毕竟祂的元神不借助任何载体,直接降临的话,整个西覃都会察觉到。
因为祂的力量太强了。
祂的目的是救世,然后获取功德,哪能还没有灾祸,就直接降临呢。
祂的原意是想波及整个西覃,一次赚个够。
所以就该有足够的耐心。
但萧时年的出现,让此事已然曝露。
祂只能很无奈的退而求其次,因为当下,祂准备的灾祸,还不足以瞬间覆盖整个西覃,尤其不能让所有人都死掉,否则祂还救什么?还怎么赚功德?
在保证万无一失的前提下,就唯有缩小范围。
但佛陀毕竟是佛陀,哪怕只是随便选的一个武夫,也愣是将其力量拔高到宗师巅峰的层面,可是想更快的杀死萧时年,这些力量似乎还不够。
于是,祂就强行的催动了这名武夫的气血,将其榨到极致。
瞬间便无限的接近了陆地神仙。
可也因此,这名武夫随时会死。
所以佛陀就直接出手。
萧时年也同时出击。
但他的攻势顷刻土崩瓦解。
他只能迅速转为防守。
然而结果依旧是不堪一击。
萧时年吐着血,抛飞出去。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断了几根。
但萧时年愣是一声不吭的爬起身,末花剑划破山谷,范围里的温度骤降。
有不属于他的剑意在蔓延。
整个山谷很快的结了一层冰霜。
他手里的剑似乎也被霜气隐匿。
相当磅礴的气焰在他周身呼啸着升腾而起。
山谷的上空,闪现一抹惊鸿。
就像把整个天际分成了两半。
佛陀很意外的看着这般场景。
祂当年没有在李剑仙的手上见过这种招式。
能确定的是,这一剑的气息与李剑仙是截然不同的。
这惊鸿的一剑,在眨眼间斩落。
佛陀推掌抵御。
而鸿芒却出乎意料的强大。
佛陀的衣衫瞬间被崩碎。
武夫的体魄也顷刻破防。
佛陀的身影飞了出去。
砸破了一座山头。
但这一剑力量的余威却没能打破山谷的封锁。
萧时年没有停歇的又再斩出惊鸿一剑。
试图打破山谷的封锁。
整个山谷里震颤不已,封锁也确实摇摇欲坠。
可佛陀的身影掠出,直袭萧时年。
将他这一剑的威势打断。
萧时年又吐了口血。
他顷刻间,连出数剑。
把那个武夫的身躯打得千疮百孔。
但被佛陀的元神控制着,武夫踉跄着往前冲,直接把萧时年给撞飞了出去。
而萧时年反手撑地掠起,稳稳落地,他只来得及深呼吸一次,武夫就已再奔至身前,他不由分说的刺出一剑,武夫的腰腹位置崩裂。
但他的手腕也被武夫伸手钳住。
剧痛来袭。
伴着咯嘣的脆响。
萧时年的剑掉落在地。
武夫的一个肩撞,让萧时年往后摔倒,还伴着骨骼的裂响。
但萧时年在摔倒之际,也强力的踹出一脚。
已经被破防的武夫也步了萧时年的后尘。
两人先后仰面摔倒。
佛陀已经有些生气了。
祂没想到萧时年这家伙会这么难缠。
而且那惊鸿的一剑威力相当惊人。
祂将武夫的各方面都拔高到很接近陆地神仙的程度,居然仍是瞬间被破防。
武夫的状态已经很难再支撑多久。
因为佛陀的元神降临只是类似附身,却并非实际附身的手段,祂没可能转而降临在萧时年的身上,不是不会附身,而是本来就只是元神,为了催动武夫的气血,强行的拔高实力,这一道元神也已是强弩之末的状态。
没有惊鸿的一剑,祂绝对可以轻易拿捏萧时年。
萧时年的这一剑并没有拔高他自身的修为,而更像是另外一个人斩出这一剑,萧时年只是作为载体,由此可见,惊鸿一剑的实际威力还要更夸张。
武夫踉跄着爬起身,鲜血洒落一地,咧着嘴笑道:“不愧是与李剑仙有关系的人,是我一开始小觑你了,但都到了这个境地,我也只能付出些代价了。”
萧时年的脸色惨白,他很艰难的爬起身,驱使着末花剑悬空,惊鸿一剑他还能再斩出一次,必须找准绝佳的机会一击毙命。
而对佛陀来说,祂也只剩一次机会了。
因为武夫的身躯要撑不住了。
到时候,祂的这道元神将泯灭。
这是佛陀一开始并没有预料到的局面。
非覃帝召唤的话,菩提寺的修士几乎很难到达别的境,除非是去大隋。
不然的话,佛陀就可以直接元神降临在某个菩提修士或武僧的身上,而不会就地取材,祂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元神正常的回归。
而且也能有时间完成最后一个步骤。
否则祂这一趟就功亏一篑了。
武夫以很沉重的步伐往前踏出一步。
平地风起。
因为萧时年一剑而骤降的温度,也在此刻掀起了凛冽寒风。
武夫的身躯在崩坏,往前迈步的同时,鲜血飞溅。
萧时年的右手的筋骨已断,他左手召回末花剑,死死攥紧。
惊鸿剑意,蓄势待发。
成败在此一举。
凛冽的寒风骤疾。
山谷里的空间震荡着。
武夫的身躯忽然掠起!
第168章 玉石俱焚
武夫的身躯掠起瞬间,半个山谷的地面塌陷。
其速度快到极致,声势也尤为浩大。
萧时年的瞳孔骤缩,他避之不及,只能挥出蓄势待发的惊鸿一剑。
佛陀此时只能控制着武夫不要命的往前冲。
在惊鸿剑意的洗礼下,武夫的身躯极快的崩溃。
但萧时年的出剑稍有仓促,且前面持续的消耗也已让他到了力竭的程度,这一剑的威力只在斩击的瞬间相比前两剑更为凶戾,却后继乏力,转眼就势弱了。
佛陀以元神催动着武夫气血,算是强行的锁住武夫的命,致使他在一瞬间几乎无敌,挡住萧时年的最鼎盛一剑后,无敌的状态就被打破。
算是相互把对方目前最极限的力量都给抵消了。
他们的状态在对击中很快的下滑。
就看谁先撑不住了。
两者的气息肆虐着山谷。
完好的几个矿场也因此坍塌。
但佛陀没有在意。
关键在已经坍塌的那一个。
是因为小小的意外导致的。
好在佛陀很快稳住了。
且临时抓了个妖怪遮掩。
佛陀也没想到一个很小的意外,最终引来了萧时年,还这么难对付。
祂得承认自己太小看人了。
萧时年竭力催动着剑意,已逐渐有了玉石俱焚的意味。
毕竟他稍有懈怠,死得就会是自己,他必须得先抱着必死的决心赢下这一场。
但佛陀是肯定不会想着玉石俱焚,哪怕武夫将死,祂的这道元神也会因此重创,亦必须得有活着的足够时间完成最后一个步骤,所以只能是萧时年死或者先死。
祂迎着惊鸿剑意往前迈步。
持续在衰弱的剑意也对武夫的伤害越来越小。
这名武夫已经渐渐没了人样。
他探出的拳头是森森白骨。
萧时年的脸上也没了血色。
哪怕站着不动,他的力量也在消耗。
若非对方在山谷里布置了某种手段,让他的消耗在成倍的加速,眼下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因为他可以省下很多的余力,斩出更强且持续的一剑。
再加上他们这些人的特殊情况,损耗的力量很难快速回复,所以状态只会越来越差,而对方不论是什么原因,虽然也在损耗,但同时又在恢复。
可以说,从各个方面来说,萧时年都处在绝对的劣势。
偏偏在如此劣势的境地,萧时年仍是将对方消耗以及重伤到强弩之末的地步。
也不怪佛陀觉得萧时年很难对付。
甚至让祂再次萌生出自己应该把元神降临在菩提寺修士身上,祂的这道元神就能发挥出更强的力量,哪会落得这般艰难的局面。
抛开力量的使用多少不说,单就在心理上,要比被姜望斩杀了一道元神的战斗还更让佛陀觉得难受,哪怕实际上,这两场战斗并不能相提并论。
看着对面已经力竭却还强撑着的萧时年,佛陀想杀他的心到了极致。
但祂的拳头探出,还是不够触及萧时年。
佛陀的心里有些急切。
因为那个逃走的姑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带了援兵过来。
就算祂已经把山谷给封锁,但万一出现意外呢?
所以在这之前,祂必须得杀了萧时年。
只是看着萧时年,祂有些话也是不吐不快。
“我以为这是很简单且很轻松的一件事,已经是为了以防万一才亲自来,可要布置的东西将席卷整个西覃,难免还是出了些纰漏,但我随手就解决了意外。”
“我很好奇,所有人都觉得山谷的问题就是寻常妖怪在作祟,就算死了些人,也是很正常的,你如何一眼得知此地还有更多问题,屡次三番的探究真相?”
“你没有这么重的疑心,我也更加小心,咱们其实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因为以你的实力,就算事成了,你也必定是活下来的人之一。”
“现在我付出了事先难以想象的代价,你也即将付出生命,是否后悔呢?”
在剑意的隆隆轰击下,祂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但萧时年还是能听得真切。
听闻对方要做的事将席卷整个西覃,他更意识到这件事很严重。
他确实谨慎些,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无论是路过山谷时感觉到不对劲的气息,还是得知整件事的始末,串联起来,总觉得很古怪。
这纯粹是心里的感觉,因为别人就没想这么多,确实表面上没有值得深究的地方,也懒得再通过各种细节往深里想,偏偏萧时年想了,所以他心里放不下。
潜意识里就觉得此事不简单,甚至想得越多,就越让他有些寝食难安。
萧时年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可这件很模糊的事情已经影响到他,若不找出问题的关键,他就会一直想着,那倒不如寻个答案。
可以说,萧时年也没预料到如今的局面。
否则心里再觉得有问题,再是寝食难安,他也绝不会踏入山谷一步。
但世间事没有如果。
谁又能想到山谷里一个矿场的坍塌,会引出波及整个西覃的大事件?
他只是想探明这个山谷里究竟有什么东西,甚至都没想着必须要解决。
萧时年得承认自己犯了个错,平日里不爱管闲事的他,此时忽然很坚定的有了行动,哪怕对他来说事出有因,结果让自己陷入了险境。
他唯有感慨,不管闲事果然是对的。
他到现在也没明白对此事的烦躁难安的情绪是怎么来的。
就像被做了局似的。
或者说,预感到冥冥中的巨大的危险。
迫使他移不开目光。
但要说后悔,倒也不至于。
因为事情的真相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他没有来到这里,且不提对方是否做得到,起码在言语的描述上来说,西覃将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灾祸,他的出现也等于是救了很多人。
换句话说,他可以不在乎覃人死多少,但叶副城主、李神鸢以及摇山望来湖的一众人皆在西覃,甚至就在抚仙,谁能保证这些人都能活下来?
所以萧时年不会后悔此时此刻来到山谷,只觉得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可先前对此并不了解的萧时年,也不可能提前做好准备。
所以讲如果,讲后悔,是没有意义的。
萧时年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来,并且把对方的阴谋传递出去。
再想别的只会耽误他出剑。
而他此刻出剑是不能被耽误的。
因为有误就会死。
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细究对方计划里的细节,对目前来说,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先活下来。
所以他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佛陀盯了他一会儿,就也没有再说什么。
武夫气血以及生命皆已无再催动的余地,佛陀也只能将自己这一道元神化为更纯粹的力量,直接融入到武夫的身躯里,仅留着残存的意识记住最后要做的事。
于是乎,武夫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
他还活着,但其实也等于死了。
他的全身骨骼震响,爆发出了更为雄厚的力量。
他在萧时年的剑意里迈出了一大步。
极为霸道的力量挥了出去。
只能持剑撑着的萧时年做不了别的。
他也唯有咬紧牙关,把还能挤出的力量,尽可能的全都发挥出来。
但可惜并没能让惊鸿剑意更盛,或者说,微不足道。
在武夫的嘶吼声里。
如雷震一般的炸响里。
霸道的拳劲就撕裂了剑意。
萧时年的脸色很难看。
他有预想到对方可能还有后手。
但没想到力量的增幅这么夸张。
现在已经不是想着怎么活,而是要让对方怎么死。
杀了这个人,或许能暂时阻止所谓的灾祸。
剩下的,萧时年已经无暇去想。
可他的脑海里很难不闪过铁锤姑娘的身影。
甚至清晰的响彻铁锤姑娘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然后是他娘亲的身影。
执着末花剑,在某个雪山里,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杀了好几个来回。
但娘亲的身上却没有沾染一滴血。
那是某个残余势力的覆灭之日。
雪山上还有很多道身影。
皆是萧时年很熟悉的脸,却又渐渐模糊。
随着娘亲的视线,萧时年最后看到了站在雪山之巅的人。
那个在他五岁时才第一次见到的人。
而他当时就是五岁。
雪山之巅的人怀里抱着的小女孩,正是李神鸢。
她被吓得哇哇大哭。
脑海里闪现的画面很多。
但其实也不过是转瞬之间。
萧时年忽然低眸轻笑了一声。
他很庆幸,铁锤姑娘已经离开了山谷。
事到如今,他也无需在意别的。
手里的末花剑被他反复攥紧。
对面有后手,他又何尝没有最后的手段。
但要付出的代价是他承受不起,却也是此时必须得承受的。
因为他没有退路了。
他只能搏一把,自己可以赢。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没有那么大的希望。
武夫的拳头近在眼前。
哪怕只剩森森白骨。
萧时年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
李神鸢随着郁惜朝一起去别的境扩张势力,并不在抚仙。
所以山谷的外面,是叶副城主、柳翩、李浮生、铁锤姑娘他们急速掠来的身影。
而山谷的封锁把他们阻隔在外。
他们合力出手,仍是费了些功夫,才将封锁给打破。
但山谷里却尤为的寂静。
铁锤姑娘觉得不对劲,她心里慌得很,喊着萧时年的名字,就掠了进去。
他们首先看到了一个在地上爬着的身影。
准确地说,已经不算一个人。
正常来说,早就该死的不能再死。
铁锤姑娘他们看到对方的时候,此人已经爬到了某个坍塌的矿场前。
虽然没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柳翩还是第一时间掠了过去。
叶副城主她们则到处找寻萧时年的身影。
这个山谷被毁得很彻底。
只有那个坍塌的矿场,除了原本的痕迹,几乎没有新的破坏痕迹。
她们都意识到那个矿场是有问题的,但心里更要紧的还是想找到萧时年。
直至铁锤姑娘疾掠的身影顿住。
她们都顺着目光看过去。
在下方的某个坑洞,隐约可见躺着一道身影。
旁边的末花剑在闪烁着光辉。
铁锤姑娘在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红了眼眶。
她愤怒且害怕的不敢靠近。
哪怕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愿相信。
她的身子在颤抖。
叶副城主与李浮生的反应也差不多。
虽然萧时年不是叶副城主的儿子,但也是一直把他当成自己儿子看的,甚至对萧时年要比对李浮生还要更好。
李浮生就更不用说,他们是一块长大的兄弟,萧时年就是他的兄长。
他先一步掠了下去。
相比那个骨架一般的人,萧时年的情况算不上惨烈。
但李浮生看着萧时年身上的伤痕,怒火已是无法抑制。
是谁杀的萧时年,已经显而易见。
他颤抖着手抚过萧时年的眼睛。
然后站起身,磅礴的气焰就迸溅了出来。
他瞬间疾掠而出,眨眼就到了那个坍塌的矿场。
落下时,直接踏碎了武夫的半个身子。
柳翩就站在旁边,他看着那个坍塌的矿场,脸色尤为凝重。
转眸瞧见疯狂砍杀的李浮生,他意识到了某个问题,脸色再次一沉。
叶副城主轻拽着铁锤姑娘,来到萧时年的身边,后者扑通跪在地上,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痛骂着萧时年,随后又开始痛骂自己。
而叶副城主只是红着眼睛,弯腰捡起了末花剑。
她的心痛不提,更不知等以后回去面对萧知南,该怎么交代。
她没有保护好萧时年。
便在这个时候,柳翩的声音急促传来,“快离开山谷!”
话音才落,整个山谷就震颤了起来。
叶副城主的眼眸一凝,她当即一手一个抱起萧时年、铁锤姑娘,转身掠出山谷。
在他们刚离开几十里的范围,整个山谷就被瞬间夷为平地。
并且余威很迅速的朝外扩张。
柳翩及李浮生拼尽全力抵御。
护着铁锤姑娘她们逃离。
但只是转眼,柳翩与李浮生就吐了血。
最终没有办法,只能撕裂虚空,躲入了无尽虚空里。
等他们再回来,就看到了半个抚仙境陷落的画面。
无数的人在哀嚎。
抚仙境已宛若炼狱。
第169章 人间剑仙
山谷的方圆,大概数百里,再无生命气息。
而数百里以外的又数万里,无论普通人或修士、武夫,要么丢了半条命,要么最轻也受到了些表面的伤害,再扩散到大半个抚仙境,毫发无损的几乎没有。
妖怪的身影也开始在各地出没。
整个抚仙境,在很短的时间里彻底乱了起来。
此时的隋境汕雪,泾渭之地里,昏迷着的李剑仙,如噩梦惊醒般,豁然睁开眼睛,他猛地坐起身,脑袋里如浆糊一般,又觉心神不宁。
始终在旁边的凶神红螭,也在恢复力量的状态里醒过来。
祂转眸看见李剑仙,轻笑着说道:“你总算醒了。”
李剑仙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他声音显得虚弱,“这是哪儿?”
凶神红螭说道:“还是泾渭之地,但只是破碎的一部分,如今已落人间,而且我先提醒你,漠章复苏了,若被祂知道你在这里,会有很大的麻烦。”
李剑仙不知因何缘故,心慌慌的,他听见凶神红螭的话,低声说道:“以我现在的状态,确实会很危险,看来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是你在护着我?”
凶神红螭笑着说道:“我可是寸步不离。”
李剑仙道了声谢。
凶神红螭没有借此说些你我之间不需要感谢的话,而是很认真说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漠章已经被人打废了,所以你也不必过于紧张。”
祂看着李剑仙心神不宁的样子,以为是担忧这件事。
李剑仙闻言愣了一下,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凶神红螭当下就明白李剑仙在想什么,笑着说道:“不算很久,主要是漠章复苏后,就迫不及待想搞些事,很倒霉的碰见了硬茬,被揍了一顿罢了。”
李剑仙一时有些哑口。
他以前就觉得那个漠章是个蠢货,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且不提面对的是谁,祂才复苏,力量肯定没恢复,就急匆匆跳出去,只是被打废还算运气好,运气不好直接就又沉眠了。
他想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脚,但刚起身就涌出无力感,往前栽倒,凶神红螭赶忙上前扶住他,说道:“还是先别逞强了,你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能活着已实属不易。”
李剑仙又坐下来,他背靠着石壁,打量着这不算很空旷的山洞,泾渭之地的崩碎,竟让这山洞完好无损,除了靠左侧的湖泉,就没有别的事物。
凶神红螭解释道:“这是嘲谛的居所,我其实也是第一次到这里。”
李剑仙嗯了一声,说道:“你说泾渭之地坠落到了人间?”
凶神红螭说道:“是商鬿君及漠章刻意牵引着到人间的,坠落的地点随机,据说是什么汕雪境。”
李剑仙想着,这应该就是姜望在的人间,那么三师姐她们也会在这里。
他便转头看着凶神红螭说道:“能否送我出去?”
凶神红螭的眼睛微微眯起,说道:“我的伤势也没恢复,你现在的状态又很不好,而且泾渭之地里到处都是妖王,整个汕雪境也被封锁,暂时出不去。”
李剑仙没有多想,说道:“看来还是得先恢复力量。”
很清楚他恢复力量有多慢的凶神红螭就笑着说道:“我在这里护着,你可以放心恢复力量,商鬿君祂们也都在花费一切时间恢复,此地很安全。”
李剑仙点了点头。
但他心里其实在犹豫一件事。
在当初的泾渭之地,他还算是以正常的方式在恢复力量,是他找到的比较正常的一个方法,可其实还能有不正常的方式恢复力量。
非不得已,他是不想用的。
只是眼下虽然安全,但整体的局势是很危险的,他或许应该不走寻常路。
而且不仅在他想不想用,此时还得看凶神红螭是否愿意帮忙。
李剑仙稍作思考,还是提了一嘴,“我有个能更快恢复力量的方式,但有些特殊,且必须有你的帮忙,你若不愿也没关系。”
听到这话的凶神红螭,脸色有些怪异。
更快且很特殊能恢复力量的方法?
还必须得让自己帮忙?
还要问意见?
这话听着,让祂不由自主想到人族的某个修行方式。
李剑仙是想通了?
念头一起,就止不住。
凶神红螭也无法去细想此事是否合理。
祂很激动的凑上前,“当然愿意。”
李剑仙被祂这个表现给整的愣了好一会儿。
想着让祂帮个忙而已,愿意就愿意呗,脸红个什么?
但凶神红螭能愿意帮忙,李剑仙也松了口气。
那事情就好说了。
他很认真看着凶神红螭。
而凶神红螭也很认真看着他。
但离得实在有些近。
李剑仙没忍住伸手摁住祂的脑袋,将其推了出去,同时说道:“帮我抓些妖来。”
凶神红螭下意识嗯了一声,接着猛地反应过来,满眼不解看着他,“抓妖?”
李剑仙说道:“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凶神红螭迟疑看着他,说道:“我可以,商鬿君也可以,魅孋更可以,但别的妖怪不可以。”
李剑仙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
他是真没听懂。
凶神红螭有些气愤说道:“我都在这里了,你抓别的妖作甚?何况泾渭之地里也没有魅孋,你不会是看上商鬿君了吧?”
李剑仙无语看着祂,“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凶神红螭一愣,祂看着李剑仙此时的表情,心想,难道自己会错了意?
李剑仙转过头去,说道:“速去速回,随便什么妖,但一次别抓太多。”
凶神红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是自己想多了,祂很失落的起身离开。
也无暇去想李剑仙究竟抓妖做什么了。
整个泾渭之地其实是很安静的。
漠章、商鬿君、祸壤君祂们都在疗伤恢复力量。
妖王们自然也是如此。
只有个别没什么伤势的妖王在四处游走。
它们更多在盯着外面的城隍。
凶神红螭却没有盯上它们,而是就近找了在疗伤的妖王。
祂先抓了两个。
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山洞。
因为山洞的空间没有很大,祂选择的妖王也不是体型很大的。
但扔在李剑仙的面前,亦如小山一般。
祂施了手段,让两个妖王说不出话,元神也无法脱离。
它们瞪着惶恐的眼睛,显然不明白凶神红螭要做什么。
凶神红螭也很好奇,祂看着李剑仙说道:“抓来了,接下来呢?”
李剑仙道了声谢,说道:“下次再抓的时候离远一些,分不同的方向,免得有蛛丝马迹,被谁找到这里。”
凶神红螭想着,这是不仅还有下一次,甚至还有很多次?
祂更好奇,李剑仙到底想干什么。
无需祂再问。
李剑仙已经有了行动。
虽然他的脸上也有些纠结,甚至有些厌恶,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他抓住了一个妖王,啃噬了起来。
说不出话的妖王,却也能瞧得出它在凄厉的痛苦嘶吼。
这一幕把凶神红螭给吓傻了。
虽然这对妖怪来说是家常便饭,但眼前发生的一幕却不是一回事。
祂哆哆嗦嗦说道:“你......是人?”
李剑仙很平静说道:“别骂人。”
他其实啃噬的是妖王的元神。
这是他在烛神战役的时候就发现的能恢复力量的办法。
而这个办法的起源就在林荒原的身上。
那个时候是战至力竭,他是没有了办法,以此等野兽般的方式啃噬林荒原的意识,目的是杀死对方,并没有恢复力量的效果,他当时也不具备这个能力。
结果虽然成功的杀死了林荒原,但他也险些身死。
是很多人合力才堪堪把他救回来。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林荒原得到了另一种新生。
直至烛神把林荒原唤出来,他才意识到这个事实。
他以前是觉得林荒原死了,所以他就成了新的人选。
实际是林荒原没有彻底的死去,因为在他身上,所以他才成了新的人选。
换句话说,被所谓的上苍给选中的,从始至终就只有林荒原。
他为了切掉那一根线,辗转了多个世界,找到所谓的上苍,却反而把林荒原又给救活了,林荒原在他身上残留的气息,让他在某种程度上与其成了一类人。
就像林荒原能够掠夺妖气恢复力量。
李剑仙能够啃噬妖怪的元神恢复力量。
后者无疑要比前者更可怖些。
但这就只是让李剑仙多了个能力,在他的世界没有妖怪,或者类似的能量,这个能力就没有任何用,对他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而他发现这个能力,是在与烛神一战之后。
在他坠入未知的某地,即将陷入数百年的沉睡前,因为附近有妖怪,他出自本能的啃噬了对方的元神,但他当时最后的意识是清楚知道这件事的。
现在的妖怪与烛神战役期间的妖怪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所以李剑仙不仅借此恢复了生机,更在沉睡里承受了整个世界毁灭的力量冲击而没死,不知刻意或巧合的被封禁在了陨神台。
因此他算是第二回做这样的事。
妖王的元神化作一股能量,滋养着他的身躯。
虽然上一回他就有注意到,是第三篇章的神通在转化妖王的元神,使其成为他能够汲取的能量,等于是祛除了所有的有害物质。
否则只是更快恢复力量而已,哪怕当下处境不太好,若是存在很大的风险,他也不会有此选择,但他仍是时刻注意着是否有出现什么问题,可以及时止损。
在他将两个妖王的元神吞噬殆尽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大补之物,但没有因此贪吃,他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力。
虚不受补,贪多嚼不烂,纵然没问题,李剑仙也要合理且有量的吞噬元神。
以来保证不会有任何意外出现。
虽是两个妖王,但要比起烛神战役期间的妖王,实在差太多了。
仅仅是让李剑仙恢复了正常行动的气力。
可这其实也已经是很佳的效果。
因为李剑仙的伤势确实很重。
他若按正常的方式恢复力量,怕是半月才够。
这比他在走出陨神台后,恢复力量的时候更难。
那个时候,他伤势早就恢复了,仅是力量的损耗很严重。
现在等于是从头开始。
他吐出口气,看着仍在震惊里的凶神红螭,说道:“明日再帮我抓两个。”
凶神红螭哑然无语。
李剑仙是人。
但又如妖一般可怕。
他的气质又如仙一般缥缈。
怪不得,李剑仙在烛神战役的时候,从来没有把仙当仙看,甚至顺手也会救祂,他就是个完全的局外人,没有什么仙妖的立场。
他能杀仙救仙,也能杀妖救妖。
做什么事,不过是他当时的一个念头。
但回想着刚才李剑仙疯狂的一面,凶神红螭觉得自己更喜欢了。
哪怕李剑仙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些修为,随时都有足够的实力离开,凶神红螭却没有办法拒绝再帮着他抓妖,祂只能期盼着可以慢一些。
李剑仙指着两个妖王说道:“劳烦处理一下。”
凶神红螭没有迟疑的照做。
这时候,凶神嘲谛走回了山洞。
好在凶神红螭的动作够快,没有被发现什么。
凶神嘲谛见着李剑仙醒了,对于有些莫名的气氛,就未能多想,说道:“看来你的状态还不错,我们算是帮了你,也救了你,希望你别恩将仇报。”
当初只是凶神红螭在向祂保证,李剑仙可没说什么,凶神嘲谛不可能真的对李剑仙完全的放下戒备。
李剑仙笑着说道:“我不是那样的人,谁帮我,我自然也会帮谁,谁想杀我,我自然会先杀了谁,例如漠章?等我恢复力量后,应该会直接杀了祂。”
凶神嘲谛的眼眉一挑,然后坐在了湖畔,说道:“随你的便。”
李剑仙一开始自是没有非得杀了漠章的想法,但凶神红螭的意思很明显,漠章很想杀他,那他不介意先将其碾死。
而如今看来,这些妖怪之间的关系也很有意思。
他看着坐在湖畔的凶神嘲谛,又看了一眼那个湖泉,没有再说什么,眼下自然该以正常的方式继续恢复力量。
第170章 度化灾厄
柳谪仙与熊院长到抚仙境的时候,距离实际的灾祸降临已有数日。
这场灾祸针对的只是人,所以抚仙境里的妖怪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除了伤得严重的修士或武夫,剩下有受伤或没受伤的都在到处降妖除魔。
他们至今无法确凿这场灾祸的由来。
哪怕是摇山望来湖。
因为无从知晓那个被萧时年打得只剩骨架的人的来历。
再加上妖怪的毫发无损,很多人就会认为这是一场妖患。
虽然与往日的妖患不太一样。
在柳谪仙、熊院长之前更快来到抚仙的是郁惜朝他们。
灾祸降临后,抚仙境已是只能进不能出。
具体是什么原因,也没能查的清楚。
铁锤姑娘在陪着萧时年。
李浮生他们心里的怒火难以熄灭,就只能疯狂的降妖除魔。
苏长络、顾揖、张瑶、沈澹雅则率领着一些人去山谷的地界再寻蛛丝马迹。
哪怕山谷的方圆数百里已经被夷为平地,但苏长络还是想看看能否找到什么。
毕竟只从骨架上看,那肯定是个人,要说是绝对的妖患,他们是存疑的。
若还有幕后黑手,那就必须得找出来。
叶副城主的棋盘是南禹皇帝给她的,只能用来寻觅李剑仙的踪迹,并不能用来定位别的东西或事物,所以对找出幕后黑手一事,她给不了更有效的助力。
只能以最常规的方式去调查。
但叶副城主在拿出棋盘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上面唯一的光点就在隋境。
相比李剑仙在泾渭之地时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只是她暂时出不去抚仙境。
也唯有藏着心思,尽全力的解决抚仙的妖患。
柳谪仙及熊院长到了抚仙后,先去了摇山。
了解到整件事的始末。
但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造成这样的结果,暂时没有答案。
他们也只能帮着降妖除魔。
有两位大物出面,抚仙的妖患以很快的速度平息着。
佛陀自然不会让他们来解决这件事。
毫无征兆的就降临在了抚仙。
准备祂的救世。
甚至在挥手洒下的佛光里,就让抚仙境里所有丢了半条命或者受了伤的百姓及修士皆恢复如初,泯灭了抚仙境全部的妖怪。
怀疑这里面另有情况的终究是少数。
或者说,只有摇山望来湖。
修士及武夫还好,普通百姓纵然活下来的也在水深火热里,所谓的伤势并非很简单的外伤,他们饱受着很大的痛苦。
那么理所当然的至少在当下,他们感恩戴德。
因为修士们虽在降妖除魔,却没能解决他们的根本问题。
佛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哪怕对比祂一开始的计划差得远。
但抚仙一境的功德,也让祂的道行恢复了不少。
佛陀更是直接搬来一座菩提寺,落在了抚仙境。
走出来的菩提修士,念着佛号,度化了一切灾厄。
让得百姓们趋之若鹜。
功德之力在持续的涌向佛陀。
甚至超出了佛陀对抚仙境的预期。
柳谪仙、熊院长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座又一座的菩提寺就落在了抚仙境的各处,开始了广收门徒。
但毕竟柳谪仙他们因为先前婆娑的事就已经对佛陀抱有戒心,若是佛陀没露面,他们还暂时想不到这一茬,此刻很难不怀疑这里面的问题。
只是佛陀的救世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怎么说怎么想,完全阻挡不了大势所趋。
甚至佛陀很刻意将自己降临的身影普照到了整个西覃。
祂的宣言也让每个覃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皆知道抚仙境里出了事却不知具体的别境百姓,便都豁然开朗,无形的又给佛陀提供了许多功德之力,但相对来说,还是抚仙境的功德更浓郁且持续。
对于此,佛陀就更气恼萧时年的坏事。
祂原本是可以得到更多的。
而且祂此般降临,是肯定会被某些人意识到问题,首当其冲的城隍就不提了,这也是祂早有预料的。
但祂想的是给整个西覃都带来灾祸,到时候就算被怀疑,也得到了最多的好处。
现在是同样被怀疑,却没有得到足够多的好处,那自然就觉得很亏。
只是祂也不可能放弃抚仙境,这个亏还必须得吃。
若还没有动手,放弃就放弃,对以后再行动更有好处,可已经动了手,若放弃的话,祂当下付出的代价不就白付出了?
所以佛陀的心里又怎能不气,甚至是越想越气。
祂可能几百几千年都忘不了萧时年这个人。
让祂在烛神战役之后,这数百年里,吃了最大亏的人。
祂目前只能尽量弥补,尽可能造就更大的声势,让抚仙之外的人也能或多或少的给祂一些功德之力,所以祂显现的佛像,更是跨越了奈何海,传递到磐门。
没办法将此灾祸波及整个西覃,那就让更多人知道抚仙里有这个灾祸,就像大浪淘沙一般,总能在无关人等那里淘到点功德。
以后的事就只能以后再说了。
虽然佛陀的降临传递到了磐门,但也只是苦檀的人能看到,所以功德的重点仍在西覃,而城隍是仙,祂就算在汕雪,也注意到了西覃的动向。
然而汕雪的封锁对祂也有些影响,祂只知佛陀又做了什么,却不知具体的情况。
因此祂迟疑着没有直接去西覃。
哪怕泾渭之地的妖怪都在恢复力量,似乎很老实,可当下只祂自己在看守,非不得已,实在难动身,祂就传声给了姜望。
正在修行的姜望很快收到了城隍的传声。
但他对西覃的动向一无所知。
索性就先意识脱离了神国。
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在神都的宝瓶巷的浔阳侯府自己的房间里推门走出,李凡夫与魏先生也正好迎面过了院门,姜望朝着他们微微抬手,然后转眸看向了岁月长河。
正因为各境之间有岁月长河的阻隔,所以一般修士是很难隔境神游的。
而姜望的感知掠过了岁月长河,直抵苦檀,他原本自是要看西覃的,可在磐门就已经瞧见了答案,不由面色一沉。
佛陀又降临了。
意味着什么,姜望再清楚不过。
除了要掠夺佛性的那一次,更前面的两次,佛陀的降临,皆是为了赚取功德。
而祂获取功德的方式,姜望自是一清二楚。
但苦檀里没什么异样,所以问题出在西覃。
苦檀里有部分的功德之力掠向佛陀,明知答案的姜望自然忽略,这不能算异样。
魏先生好奇看着姜望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姜望收回视线,说道:“两位找我有何事?”
李凡夫说道:“徐先生已将话都转达给我们,但我们还是选择先离开神都,顺便也把徐先生送回苦檀的琅琊郡,一码归一码,路上也能帮着降妖除魔。”
姜望明白,徐怀璧还是不抱希望的,若是注定要死,他肯定想回朝泗巷。
“你们决定就好。”
他没有说自己正好也要回苦檀,因为必然不能同行。
相比暂时无事的汕雪,佛陀的问题更迫在眉睫。
姜望找到了阿姐,又去了趟武神祠,打算带着小鱼一起,她很多时候都在刻苦修行,如今已是陆地神仙,自然该见见世面了,何况有阿姐在,很放心。
乌啼城主没有离开神都的意思。
姜望以为他可能还有些事情要做,或者说需要等待。
正好乌啼城主在神都里,也能应对些不时之需。
但已存着可能要再与佛陀打一架的姜望,想了想,还是又叫上了唐棠。
穆阑潸、程颜他们也还在神都,住在沧海楼,至少神都里己方仍有足够的高手。
事不宜迟,姜望他们破碎虚空,即刻抵达了苦檀磐门。
没有菩提修士入隋,只是佛陀的显现,何郎将自是无法阻止这变相的传法。
他看不见功德之力,但磐门百姓的反应,是很清楚看在眼里的。
无论是哪个仙人,只要是仙人,完全问世的话,就是不可阻挡的。
有人比姜望他们更快来到磐门。
直至此人来到近前,何郎将才发现。
他眉角一颤,似有下意识的畏惧,赶忙揖手见礼,“统领。”
周围的骁菓军甲士更是齐齐跪地。
来者正是骁菓军的统领,已经消失了很久的黄小巢。
但黄小巢只是瞥了一眼何郎将,相当冷漠说道:“你走岔了路。”
何郎将一愣,意识到统领是在说自己的修行,他目露茫然。
黄小巢抬眸盯着云雾里金光璀璨的佛像,说道:“你资质高,基础也打得足够牢实,只是过程如饮水吃饭一般,毫无瓶颈,实则都堆积在了最关键的一处。”
何郎将挠了挠头,说道:“我以为要破入神阙的难度就该如此,原来是我以前没有遇到过的瓶颈,都在这里等着?那我岂不是没了希望?”
要破入神阙的难度自然很高,而他的情况,无疑让这个难度变得更高,何郎将心里是无法接受的,毕竟他要手刃的敌人是在大物的层面。
那个害了他诸多兄弟的附身之人。
他对这个人没有那么多的了解,但天下第一武夫的曹朴郁也被其附身,怎敢说此人不是大物级别的敌人?
若不能破入神阙,他就绝无机会报仇。
黄小巢说道:“你过于心急了,越是如此,你的瓶颈就越是牢固,越难打破那个桎梏,而你却在过程里不能察觉,继续此般修行,才是彻底没了希望。”
何郎将当即躬身道:“请统领教我。”
黄小巢说道:“我现在没空。”
何郎将错愕的抬头。
黄小巢的目标是佛陀。
他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城隍的传声。
他一直在追寻仙人,以前是无论哪个仙人都可以,但此刻他已经得了城隍的仙缘,仙路就在眼前,佛陀在他眼里就也与常人无异,毕竟他的目标是成仙。
他追寻仙人不是因为敬畏仙人,而是想要成为仙人。
说他心比天高,自比仙人也好,可谁让他是黄小巢呢。
与其说是得赐仙缘,帮着城隍做事,不如说是还恩仙缘,才帮着做事。
再一个,能与仙人一战,那可真是极妙。
在此刻对何郎将说几句话,也只是因为对方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但不代表他有那个耐心一直说,所以很快就把何郎将抛至一边。
他往前迈出一步,奈何海上就掀起了巨浪。
黄小巢的身影已远遁西覃。
只留下在风中凌乱的何郎将。
而姜望他们也在此时破空而至。
姜望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奈何海上持续掀起不曾落下的浪花。
他皱眉看着何郎将问道:“那是谁?”
何郎将无奈一摊手,说道:“我家那位统领呗。”
姜望眉头轻挑,拍了拍何郎将的肩膀说道:“等回来再聊。”
没等何郎将说话,姜望与唐棠他们就也掠上了奈何海,再次掀起了巨浪。
虽然前面有壁垒挡着,可拦不住浪花很高,何郎将伸手抹了把脸,看着旁边的副将说道:“你觉得我是不是也该去凑个热闹?”
副将眨巴着眼睛看他,“您知道人家去干嘛,您就去凑热闹?”
何郎将很认真说道:“你不懂,别以为我也不懂。”
副将说道:“那您讲讲?”
何郎将转身就走,“讲个屁,我修行出岔子了,得先回去好好想想。”
看似转移话题的掩盖心虚,实则何郎将自然能明白是出了什么事。
纯粹是他好像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他固然在强迫着自己不那么懒,可也不能说随便就跑过去送死。
哪怕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姜望要面对的已经不是他能轻易掺和的了。
这无疑也让何郎将很是气恼,若非牢记着黄小巢的话,他此时回去必然更刻苦修行,可更让他苦恼的事,无论怎么修行都没有用,问题的关键究竟在哪儿?
以前修行有多轻松,现在就有多难,这是很标准的先甜后苦。
可纵然明白了苦的原因,没有办法解决也毫无意义。
但何郎将当然不会气馁,他前期的修行很特别,此刻的瓶颈也很特别,那就更说明,他是个特别的人,只要能打破桎梏,他相信自己绝对很吓人。
天才嘛,啥都很正常,还算什么天才?
第171章 请仙一战
西覃的抚仙境。
姜望自是没有功夫先去玉京见吕涧栾,而是直奔抚仙。
到了抚仙后,他也未曾去摇山望来湖,第一时间就掠至佛陀的面前。
黄小巢自然已经在了,因为黄小巢的出现,所以柳谪仙与熊院长也到了佛陀的眼前,再又看到姜望的佛陀,心里顿时有些复杂。
上次一战,本该死去的姜望,确确实实还活着。
而且似乎又变得更强了。
眼前的局势,让佛陀意识到,此事恐怕很难善了。
那是否也能再探一探姜望的底细?
祂很确定当时姜望是死了的,但现在姜望活着也是不争的事实。
唯一能解释姜望死而复生的,在佛陀看来,只有姜望的那个神国,或者说,关键是在神国的来历,佛陀的心里有些猜测,祂正好需要再证实。
哪怕因为萧时年而损了一道元神,可如今的功德之力不仅让祂的损失弥补回来,也变得更强了,但想到这里,祂又有些难受。
不再提计划波及整个西覃的灾祸,就算一开始的目标只是抚仙,若没有损了元神这件事,祂的道行也能恢复的更多,结果一部分都浪费在了弥补元神上面。
与姜望一战,那道元神是很彻底被打没了,压根没有弥补的必要,但与萧时年一战,祂的元神并没有彻底被摧毁,在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后,就回归了菩提寺。
祂也不可能自己再把元神给毁了,更不可能放任这道元神衰败。
就算弥补元神是祂自己的选择,但亏到家的感觉也同样强烈。
阿姐没有直接现身在佛陀的眼前,而是不知藏在了哪里。
姜望、唐棠、鱼青娉、黄小巢、柳谪仙、熊骑鲸,姜望及黄小巢皆曾是画阁守矩,后来转入的神阙,只是方式不同,但加起来,在场的就已有四位神阙修士。
再有天下第一的画阁守矩,世间新晋的陆地神仙。
皆是大物,这可是极为难见的场面。
佛陀的心绪回转过来,也不由得感慨一句,“人间的大物,这就几乎来了一半吧?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来迟了一步,此间灾祸已消,诸位且退去吧。”
黄小巢很直接说道:“请仙一战。”
他其实可以说的有很多,却都忽略,只剩下这四个字。
柳谪仙、姜望他们面面相觑。
黄小巢的目的不免有些过于纯粹了。
别的事都不管是么?
佛陀有想到姜望会拿着抚仙灾祸来说事,没成想,黄小巢先开了口,而且这么干脆利落的挑战,属实也有点惊到了佛陀。
就算祂的道行又恢复了些,但面对六个人间的大物,祂也不敢说稳操胜券,想试探姜望的神国是一回事,不代表祂要跟这六个人打一架。
姜望是肯定要打的,不过也只是姜望。
所以佛陀笑着说道:“阁下请仙一战的勇气可嘉,但我没有理由与你一战。”
黄小巢说道:“因为城隍的缘故,你我便有理由一战。”
佛陀蹙眉。
黄小巢是跟着城隍的,祂自然清楚,上回对弈输给城隍,关键就在此人。
但看着黄小巢的态度,更像是拿着城隍当借口,只为一战。
按理说,这不该是城隍的吩咐。
而且黄小巢没有丝毫提及抚仙的灾祸,甚至将抚仙的情况视若无物,眼睛里只有自己,纵然很难相信,佛陀也不得不认为,此子一战的念头或许的确纯粹。
但祂一时没想明白,黄小巢这般坚定的要挑战自己,是为了什么?
尤其是在当下这个场合,打是避免不了的,可打的理由,佛陀以为,应该只有一个才对,说出这个理由的也应该是姜望。
他们总得有足够的证据来说明抚仙的灾祸是因祂而起,否则一位仙人,六个大物,哪是随随便便说打直接就打起来的?
更何况祂不是一般的仙人,祂是佛陀。
换作城隍也一样。
因为城隍的名声更响。
遍地都是庙宇。
有部分人或许只是当成习惯一般的过节日,但肯定还有更多人是真的诚心实意在祭拜城隍。
要是有谁直接跑到城隍庙里,指着城隍像说要挑战城隍,无需城隍回应,庙里的其余人就能先让他挨顿揍。
揍不揍得过另说,若再有更不敬的行为,绝对要掀起很大的风波。
而相比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仙人,至少影响会弱一些,也没有似城隍庙的地方让百姓们汇聚,除非已经打起来,否则都不会知道有人挑战仙人。
佛陀就更为特殊。
抚仙境里已经有几十座菩提寺。
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汇聚了乌泱泱的百姓。
而菩提寺争的是门徒,是人的思想。
这在某些方面,是更可怕且能决定世间很多事。
他们会比那些供奉着城隍的人更疯狂。
所以无论是姜望还是谁,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此刻也最多先扯嘴皮子,否则真要闹将起来,他们面对的敌人可不只是佛陀。
或挑战或厮杀,其实是一样的。
黄小巢自然不是个蠢货。
就像不问凡尘的仙人一般,唯有不在意,才会如此直接,更是摆出一副对等的姿态,但想明白这些的佛陀,就更觉得莫名其妙,他还真把自己当仙人不成?
佛陀以为,在众多的寻仙者里,黄小巢该是最极端的那一类。
没有丝毫敬畏,只有战意且冷漠的眼神,让佛陀心里很是不爽。
哪怕仙人们的道行衰落了,对比人间巅峰的力量,也不见得高出多少,甚至还可能更弱,但在思想上面,这些家伙再厉害也是凡人,绝不容许站在对等位置。
恼归恼,佛陀也不想让其如愿,祂是仙,拒绝挑战是理所当然,没人会觉得有问题,黄小巢的挑战才是不识抬举,何况佛陀不是怕他,是不想一个打六个。
然而,黄小巢却寸步不让。
他来的目的就是与佛陀一战,帮着城隍来看看情况才是顺便的,若打不了,岂不白来一趟?他一直探寻着飞升路,可是很忙的。
这无疑让佛陀更恼,祂伸手一指抚仙里的某个菩提寺,说道:“我若动手,属实欺人,你想讨教的话,我便派个人出来。”
从那个菩提寺里走出来的人,让姜望眉眼一跳。
那人很年轻,单手合十,另一手持着权杖,正是有玄。
但此时的有玄与往常很大不同。
整个气质都变了。
变得很有得道高僧的风范。
眼神里却尽是悲悯。
姜望当即就意识到不对劲。
便听见佛陀接着说道:“空树在闭死关,所以我在外需要有个新的代言人,有玄是空树的真传弟子,亦是我菩提门下佛性颇高之辈,你可别看他年轻就存轻视之心。”
看到有玄的时候,黄小巢是不爽的。
这是很小辈的人。
而且修为低微。
但听见佛陀的话,他又多打量一眼,就察觉到些问题。
有玄入世的时候才只是洞冥巅峰,后来破入澡雪,可在当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惊才艳绝之辈,只是菩提寺的修行特殊,让其战力要比自身修为高许多。
而且菩提寺的法门就是前期修行缓慢,不说什么佛性,在炼炁的方面,有玄的确是资质很高,称得上天才。
在黄小巢的感知里,有玄已是澡雪巅峰修士,甚至因为菩提法门,他的战力在同境里应当还是不俗的,已经可以跻身这个天下很靠前的位置。
但这并不能让他把有玄放在眼里。
再厉害的澡雪巅峰修士也不可能与大物相提并论。
更何况,黄小巢还不是寻常的大物。
他的的确确是什么都没想,压根也没想管这抚仙境的事,因为姜望等人是肯定为此而来,再者说,这里是西覃,又不是大隋。
他正经的请战,被佛陀百般推辞,最后还推了个有玄出来,已经让黄小巢彻底失去了耐心,就更直接的拔刀出鞘,指着佛陀说道:“来战!”
佛陀的眸子一凝。
姜望还在盯着有玄。
唐棠就出声说道:“虽然我也很荣幸的想与佛陀一战,但当下的事还得言语一二,请问佛陀,抚仙的灾祸是怎么回事?你在婆娑,怎么这么及时来到抚仙,还早有准备的搬来这么多的菩提寺?”
佛陀转眸看着他说道:“抚仙里有灾祸出现,生灵涂炭,我佛慈悲,自当救世,自婆娑至抚仙,不过一念,搬来菩提寺亦是如此。”
祂不等唐棠再言,接着说道:“佛光洒落抚仙,定教妖者无所遁形,百姓能安居乐业,有菩提寺在,此类灾祸就不会再发生,但阁下一问,是想质疑什么?”
祂的声音如洪钟响彻在抚仙境。
百姓们纷纷响应。
十个人的声音很小,但十万人,十万万人,以至亿万人的声浪,直冲云霄。
抚仙是西覃的大境,纵然有此灾祸,人口也依旧是很夸张的。
声浪传递过来,甚至震碎了云雾。
他们在嘶声呐喊。
灾祸才刚解决,别管以后他们怎么想怎么做,此时此刻,确确实实一心向佛,他们决不允许这个时候有人敢对佛陀不敬,甚至提出质疑。
柳谪仙与熊院长对视一眼,皆是面色一沉。
这是最担心的情况。
除非能揭穿事实真相,毕竟他们的思想还没有完全转变,只是因为佛陀救了他们,证据摆在眼前,他们自然动摇,甚至倒戈,不会仍一意孤行。
但拿不出证据的话,就将无计可施。
面对这种问题,不是杀能解决的。
佛陀此时的一句话,这些人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何况他们也都没做好在这里与佛陀死战的准备。
或者说,他们来抚仙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能扯上佛陀。
又哪来的什么准备?
最好的办法似乎只能退走,然后找证据,或是看陛下怎么说。
但黄小巢却不管这些。
他只是要与佛陀一战,哪这么多的麻烦事。
反正他打完就走,剩下的更不用管。
他已出鞘的刀,没有收回的道理。
更是懒得再废话。
他先出招,坐实这一战。
眨眼间,便是风云涌动。
柳谪仙他们很诧异看向了黄小巢。
黄小巢这个人其实是很神秘的。
他在外是神都的磐石,往前说,是在漠章战役,能与漠章一战的强者,虽然后来直至战役结束都没再出现,让许多人对他有些误解,以为他怕了。
但愣说黄小巢在世间留下的痕迹,确实有些少。
漠章战役以前几乎没听过这个人。
在漠章战役也是昙花一现。
只是打了一架。
再到陈景淮请他出山,期间都是毫无踪迹的。
当了骁菓军的统领,也几乎很少走动。
动不动就玩消失。
哪怕在漠章战役,亲眼见识过其能耐的柳谪仙,对黄小巢也没多少了解。
但回想着,他上来就直接去打漠章,现在又直接挑战佛陀,倒是能大概了解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谪仙不知其想要的是什么,可毫无疑问是个很疯狂的人。
从其此时的做派来看,抚仙境里死多少人,他都是无所谓,不会多看一眼,当然也就不会顾虑这眼下的困局,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更让柳谪仙着急的事,战场的封锁不太好办。
因为他第一时间就出手了,结果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问题。
只能是佛陀。
抚仙的百姓对祂来说,就是一股力量。
而只要封锁不了战场,那么他们动起手来就必定投鼠忌器。
甚至不敢动手。
但偏偏出了个黄小巢。
他显然不在意更甚者压根没想到出手时殃及池鱼的死多少人。
虽然这时候提醒让百姓们逃走也来不及,可他仍是喊了出来,结果一个跑的都没有,他们俨然就没意识到现在的情况,还在护着佛陀。
柳谪仙不由气急。
唐棠说道:“没用的,是生是死,只能看他们运气好不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等死了人,他们自己就害怕了。”
话落,他也跃跃欲试。
毕竟已经这样了,也没必要在乎那么多。
啥事就只能等打完再说了。
鱼青娉没有行动,而是转眸看向姜望。
第172章 悬而未决
姜望的视线从有玄的身上移开,淡淡说道:“将对手打得失去理智,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诸位也不必忧心抚仙会不会被打没的问题,自有人护着。”
他说的是阿姐。
柳谪仙他们自然不知,甚至也很难想象,有佛陀的阻碍,他们尝试封锁无果,何人有此自信?但姜望既是这么说了,应该就没问题。
若能保证这些百姓不会冲到眼前,更没有性命之危,那只是叫嚷,便无关紧要了,不听就是,可要直面佛陀,纵无百姓拦路,也不是能让人松口气的事。
柳谪仙这般想着,姜望又说道:“但待会儿打起来,难免有意外,而且与佛陀一战,对西覃来说,暂时也没好处,毕竟万一败了呢,后续的麻烦可不少。”
柳谪仙看向他。
姜望接着说道:“所以有必要请示一下,看覃帝是否有那个魄力,不惜代价的让我们在抚仙好好的战一场,若想置身事外,国师及熊院长就可以先退走了。”
虽然现在的抚仙境只能进不能出,但那是对大物以下来说。
在姜望他们还没来的时候,柳谪仙就已经把此前抚仙的情况传回了玉京。
现在除了姜望的话,柳谪仙也把佛陀的事很详尽的传到了吕涧栾的耳朵里。
正因为抚仙的灾祸而忧心忡忡的吕涧栾,再次得到柳谪仙的消息,脸色更难看了,殿前的宋典客轻蹙眉头问道:“陛下,可是又有消息传回?”
吕涧栾就将佛陀的事道出。
其实对佛陀的某些怀疑,玉京里该知道的人都已心知肚明,但那毕竟是佛陀,而且距离上一次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很久,菩提寺在这期间是很老实的。
没成想,再次出事,就闹得这么大。
此时此刻,佛陀的事被彻底摆在玉京的明面上。
很难再避而不谈了。
但只是想着要与佛陀为敌,别说殿前的宋典客他们,吕涧栾的心里也一阵发怵。
原还想着笑呵呵看隋境的乱局,却是风水轮流转的这么快就到了自己身上。
甚至吕涧栾认为,这可比隋境的问题还更严重。
稍有不慎,便是有倾覆之危。
吕涧栾瞧着殿前的宋典客等大臣以及吕奉辕、端王、吕奉闲,沉声道:“诸位怎么看?国师话说的很清楚,佛陀已然做到这个地步,不论缘由,危局已显。”
端王是很懵的。
别管什么吕奉辕、吕奉闲或者某些大臣怎么想,端王的确是个没什么野心,而且性格执拗且古板的人,他很崇敬自己的大哥,虽然兄弟俩目前关系不是很好。
他以前一直都是存在感很低的人,所以是吕奉辕护着他,念着他,他也很喜欢当个跟屁虫,但等长大后,因为储君的位置悬而未决,终究很多事情都变了。
尤其在他有了个儿子,吕青雉,先别说整个西覃,在整个皇族里,哪怕牵扯到前诸国的旧朝时期,吕青雉都是有史以来资质最高的。
后来更是有剑宗的裴剑圣亲自入玉京收徒。
而吕涧栾对皇室子弟的命令向来是不能接触宗门,更何况拜入宗门,偏偏吕青雉是个例外,虽然吕涧栾曾经也是犹豫了很久。
但端王不仅古板,脑筋也转不过弯。
因为吕涧栾的话,他从小到大就对宗门没什么好感,尤其是最强的剑宗。
因为剑宗没有规矩,或者说,他们有自己的规矩,但不会守世间的规矩。
这样的人是很危险的。
何况剑宗的老祖还是西覃的第一强者,更是天下第一强者。
他是不懂吕涧栾的想法,但自以为宗门的修士,尤其是不被朝堂掌控的宗门,是极其危险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乱子。
在外还能懂得些伪装,在家里,他从来不加掩饰的表现出厌恶。
哪怕吕涧栾已经同意了吕青雉拜入剑宗,但端王愣是一门心思想着抵制,更在事情尘埃落定前,花费心思的反对,可在某些人眼里,就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因为吕涧栾不让皇室子弟接触宗门,根本不是因为忌惮这些宗门的威胁。
或者说,忌惮的宗门里面不包括剑宗。
哪怕剑宗是最超然世外的,可也是绝不会对西覃的朝堂造成威胁的。
反而更弱的宗门不一定。
吕涧栾很信任有裴静石的剑宗,就如同有熊骑鲸的锋林书院。
但别的或强或弱的宗门,且不在朝堂管辖下的,才是吕涧栾一门心思想掌控或者干脆除掉的,再有吕青雉的资质确实高,这也是他能成为例外的原因之一。
所以在某些人甚至多数人的眼里看来,吕青雉拜入剑宗,直接成了隋侍月的真传,裴剑圣的徒孙,那根本不是问题,而是莫大的福运。
偏偏就端王没有理得清楚,还一个劲的反对。
那在外人看来,自然就认为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甚至惹人讨厌。
吕涧栾对吕青雉的喜爱,对端王的影响就更不用说。
反正在某些人眼里,好处都被端王给得了去。
他还一直说自己没这个想法。
真是心思腌臜的不行。
事实上,端王就是从来实话实说的。
多少年来,有苦说不清。
这面对抚仙及佛陀的问题,他更是一脑袋雾水,哪能给出什么建议。
但他的懵,在某些人看来,就很装。
这个时候不表现,还装着没主意,分明是看穿了此事的凶险,而且本身就拿着那么多的好处,有吕青雉在,他几乎很稳,压根也不需要再刻意表现什么。
就算不给出什么实际的话,可能惹得陛下生气,也不会影响很严重。
那自然是最好不掺和。
真是好算计。
但吕奉辕以及吕奉闲却必须得说些什么。
前者想得到储君的位置,也已经到了不能再顾忌的地步,毕竟他没多少时间了。
这虽然意味着,他就算成为储君,也未必有机会能坐上那个位置,但这已经是个执念,能不能称帝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只想得到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吕奉闲此时面临的问题其实也差不多,他毕竟前面犯了很大的错,吕涧栾又给了他机会,那他就还有希望,若再没有什么行动,这点希望也没有了。
他是真的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因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而看到端王此时反应的吕涧栾,确实有些生气。
他不指望谁能给出很好的建议,但别的人无论是有了头绪还是很苦恼,最起码都在很认真思考,唯独这个端王,摆出那一脸懵的样子给谁看?
说是端王在小的时候就存在感低,并不是似宣愫一般,而是纯粹没人看重他。
他端王的名号还是因为自己儿子得来的。
吕奉辕、吕奉闲都还只是大皇子、三皇子。
但有吕青雉的存在,这些压根也不重要。
宋浔站在最前,他此刻也没心思去注意三位殿下的动向,在认真思考后,说道:“陛下,抚仙的事终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且涉及仙人,又有隋人的大物出现,或许我们不该冲在前头。”
吕奉辕随即揖手说道:“儿臣以为宋典客说得有理,抚仙灾祸的罪魁祸首自是罪该万死,但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解决,国师及熊院长两个大物都去了。”
“这事是否与仙人有关先不提,万一出了岔子,后果怕是很难承担,既然有隋人在前面,我们便没有必要往前凑,甚至还能借此削弱隋国。”
有几个大臣也跟着附和。
也有持不同意见的,但又没给出什么很好的建议。
甚至说了等于没说。
吕涧栾的心里有计较,抚仙的灾祸一下死了那么多人,身为西覃的皇帝,他是怒不可遏的,可听见佛陀的名字,他又只能压着火气。
佛陀是仙,而且还是很厉害的仙人。
他拿什么去斗?
找洞神祠的仙人么?
人家可未必愿意出面替他对付另一个仙人。
他很难不考虑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就算依着国师的话,抚仙里此时有六个大物,但胜算也未必有多高。
更何况裴静石没在西覃,曹朴郁虽被洞神祠的仙人给救了,可状态没有恢复,王淳圣更是生死不知,空树僧他也必然指望不了,不是敌人就很好了。
再有可能也是大物的锋林书院首席掌谕,同样没在西覃。
除了这些,他哪还能再找出多的大物?
这一旦动起手来,万一输了,柳谪仙及熊院长都可能会死。
这绝对是西覃承担不了的代价。
更何况,仙人再事后报复,西覃不就完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件事,竟直接赌上了西覃的命运。
隋境里再乱,也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正常的情况下,妖众还没有解决,仙人确实不会对隋覃做什么,可被主动招惹,绝对的大不敬,仙人难道还会顾虑这些?大不了专心些就扶持一个王朝。
但只从心里来说,抚仙的灾祸确实是因为佛陀的话,他肯定是恨不得杀之后快的,如此在理智与内心的纠结里,吕涧栾很难自己给出答案。
宋浔的话是完全站在西覃的方面考虑,本身当然是没问题的。
可吕涧栾的心里又觉得差点意思,或者说,哪怕结果只能如此,他也很不爽。
这时候,吕奉闲忽然站了出来,揖手说道:“父皇,我以为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这件事我们未必只能退,往前走也未必只有输。”
闻听此言,宋浔、吕奉辕他们都看向了吕奉闲,然后齐齐皱眉。
要说起低调来,自上回入隋的事件以前,西覃里没有人比吕奉闲更低调。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三皇子。
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人发现他的野心。
但几乎就该退出权争的三皇子却仍站在这里,其中意味着什么,很多人都能想得明白,哪怕是端王。
甚至可以说,端王对自己这个三弟是很不满的。
毕竟大哥的麾下,那个武夫慕容没有死,可他最看重的颜亦珺却死了。
就是死在三弟的手里。
他只是因为父皇没有放话,而且终究是自己的三弟,才没有什么行动,但不代表能够释怀这件事,在他看来,这个三弟简直坏透了,怎么能这么做呢?
端王也是个很奇妙的人。
若是吕涧栾给了他什么任务,那他办起来绝对很周到,也不会让人看出来,他其实脑子里缺弦,甚至给人很精明的感觉,或许这也是他总被人误会的原因。
可他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因为不想别的,也不做多余的事,路都被摆出来了,他要是走不明白,那就是蠢货了,事实上他又不蠢,仅是没那么多心思。
他的古板以及执拗,认准一件事,确实执行起来很难说出问题,因为中规中矩。
吕涧栾很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说道:“你有何见解,但讲无妨。”
吕奉闲很认真说道:“诸位大人顾虑的都是佛陀,但国师话里很清楚的第一句话就道出了关键,那就是,表达这个意思的人是姜望。”
吕涧栾的眉头一挑。
别说宋浔他们,在初闻佛陀的时候,吕涧栾的脑子里也只想着佛陀了,思考的方向也都围绕着佛陀,反而把柳谪仙其余的话给暂时忽略了。
吕涧栾看着殿下的吕奉闲,心想这三子有很大的野心,但又为了避免被盯上,选择了低调,只是该做的事,暗地里一个没少做。
入隋的那件事,只能说是吕奉闲的运气太差了。
他本身的计划是相当完美且毒辣的。
若能成的话,往小了说,让吕奉辕与端王的争斗更激烈,往大了说,直接就铲平了前面的所有障碍,成了不二的储君人选。
而且吕奉闲的心思也足够细腻。
能在很多时候都可以保持冷静。
但不是说吕奉辕与端王就没有丝毫优点,在全方位来说,吕奉闲确实更胜一筹。
若要传位,吕涧栾的心中人选,亦是吕奉闲最佳。
只是目前来说,他仍是没有想传位的想法。
而且吕奉闲还年轻,吕青雉更年轻,虽然差着辈,到时候有了传位的想法,也不至于没了人选,但换句话来说,就摆明了吕奉辕与端王是没机会的。
第173章 殿前者说
从一开始就没想着传位的吕涧栾,又怎会在意这三子如何相斗?
他只需要确保没人被真的害死就行。
所以吕奉闲此前的谋划有多毒辣,在他眼里也没什么所谓。
因为吕奉闲自己也有分寸,针对的只是吕奉辕、端王的麾下势力。
皇子间相争,在何时何地都是避免不了的。
但让吕涧栾很欣慰的是,他们不管怎么斗,或主动或被动,都没有直接的兄弟阋墙,例如吕奉辕每次见到端王,都恨不得杀了他,却从未真的动手。
这是一场有输有赢的争斗,却非即见生死的争斗。
他们都守着这一层规矩,然后在别的方面无所不用其极。
最后会不会有变化,那也是以后的事,至少目前还没有。
再怎么样也得到他快不行的时候,局势才会彻底乱起来,但这只能对吕奉闲适用,因为吕奉闲已是澡雪修士,未来也有可能更高,他最不担心时间问题。
端王的洞冥巅峰修为几乎已经到头了,他资质如此,这还是有资源往上堆的情况,偏偏资质这么差的他,生出个天资绝然的儿子。
而且端王是个什么样,吕涧栾是最清楚的。
所以问题最有可能出在吕奉辕的身上。
归根结底,还是时间问题。
其实按理说,吕奉辕在他还没有称帝的时候就跟着,也算是参与了很多场战役,见证了许多事,甚至可以说,他们父子俩是并肩作战,在生死间杀出来的。
他对长子的心思是肯定不一样的。
但吕奉辕就算不是个莽夫,实则也差不多,可以上阵杀敌,却不那么适合当皇帝,而吕涧栾也自觉亏欠,对其女吕青梧就很疼爱,要什么给什么。
他已经在别的方面给了吕奉辕很多。
只是吕奉辕却很难这么想。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如果在很早的时候,吕涧栾就明说储君的位置不给他,他或许很生气,但也会慢慢放弃,可是吕涧栾从来没说过不想传位,也没说过不传给他。
并不知吕涧栾的心思的吕奉辕麾下的臣子又一直给他灌输着将来必是皇帝的想法,无数次的表明那个位置就该是他的,因为他是嫡长子。
认准了这件事的吕奉辕又坚定认为被自小疼爱的端王这个二弟给背刺,随着年岁渐长,他心里的执念反而越来越重,已经不是想不想放弃的问题了。
但吕涧栾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他虽是澡雪巅峰修士,却也并没能得到永生,无论是谁,肯定都想一直在皇帝的位置坐下去,只是时间不允许,传位是迟早的事。
吕涧栾也很难明着说,我就要一直当这个皇帝。
而澡雪巅峰修士的寿元也确实悠久,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活很久。
只是武夫的吕奉辕却活不过吕涧栾。
吕涧栾虽有这个心思,却也不得不考虑,有朝一日或许改变想法,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很难再有子嗣,就不可能很早的断绝这些皇子的念想。
该培养还是得培养。
这就导致了很多潜在的问题出现。
吕涧栾此刻的心绪很复杂,或许有可能面对整个西覃的倾覆之危,他想了很多以前没有去想的事,甚至想起了吕奉辕、端王、吕奉闲他们小时候的模样。
把端王撇开不提,吕奉辕与吕奉闲的结合就很像他。
吕奉辕有着开疆拓土的魄力以及勇武,吕奉闲懂得计谋,且有足够的耐心,知进退,不显山露水,只待绝杀一刻。
年轻时候的吕涧栾,就是文武双全的典范,否则在劣势的情况下,也打不出对隋的十战七胜一平仅惜败两场的近乎碾压式的战果。
这不是纯靠武力或计谋就能成的,必然两者兼备,且是出类拔萃。
但吕奉辕的勇武有些过度,显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所谓的自鸣得意的想法,其实很容易被一眼看穿,而其武力若不得入陆地神仙,就永远称不上最强。
吕奉闲的脑筋虽然转得很快,可终究是年轻些,难免存在过度自信的情况,前者是很难再挽回,吕奉闲却是可以变得更好。
至少相对吕奉辕以及端王这两个人,吕涧栾对吕奉闲更抱有期待是必然的结果。
始终被挂念在很多人心里的吕青雉,要真的传位的话,在吕涧栾的心里实则还要排在吕奉闲的后面,因为吕青雉的厉害之处在其资质。
而且自幼就在剑宗,刻在骨子里的都是宗门修士的做派。
可以当做人选,但绝不是许多人想的唯一。
揣测圣意,难免有对有错。
尤其是储君这件事,吕涧栾的心思最是难以捉摸。
但吕奉闲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轻易的被外人或者什么言论左右。
所以吕涧栾此刻也很想听听吕奉闲究竟有何见解。
甚至吕奉辕都没有急着驳斥,因为吕奉闲提到了姜望。
他只是头脑简单,并不是完全没有头脑。
好比当初姜望到了玉京,他很快意识到要拉拢姜望这件事。
甚至想着撮合姜望与自己的女儿吕青梧。
把姜望很彻底的绑在自己身边。
只可惜姜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压根没多少机会能让吕青梧与姜望接触。
但固然知道姜望的重要性,他也一时没明白,为什么因为有姜望,这件事就能有别的选择,柳谪仙、熊骑鲸、包括那个唐棠,黄小巢,哪一个不重要?
他也很想听听自己这个隐藏很深的三弟究竟要说些什么。
吕奉闲很认真说道:“国师的话里透露出很明显的意思,姜望想与佛陀一战,但毕竟姜望也曾与我们西覃有些渊源,所以才借着国师来传达这个意思。”
他没有直接说姜望是与吕涧栾有不为人知的合作,而是拿整个西覃说事。
端王殿下却是一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同样误解端王殿下某些心思的大臣很诧异看向他。
前面装就装了,这个时候怎么还表现出一副啥也不懂的样子?
虽然他们也一时没读懂是什么意思,但不懂是不懂,直接急着问,就落了下乘。
吕奉闲看了一眼自己这位二哥,接着说道:“这里毕竟是西覃,而且抚仙里的状况也肯定很糟糕,姜望想做什么,先请示父皇,是他的礼节,也是尊敬。”
别管姜望是否真的对吕涧栾有这份尊敬,他都必须得这么说。
何况无论缘由,他的确认为姜望想传达的原因就在这里。
吕奉辕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他心里隐隐有些想法,却又不知对不对。
吕奉闲很快就再说道:“问题的关键是,姜望想与佛陀一战,哪怕请示的结果,可能是国师及熊院长撤出,少了两个助力,姜望也依旧要战。”
吕奉辕的心头一跳。
端王也似乎回过些味来。
宋浔更是与吕涧栾对视一眼,后者示意吕奉闲接着说。
吕奉闲说道:“姜望的名声很响,不提曾数次来到西覃的作为,有最近的在神都里斩杀了陈景淮一事,都证明着姜望现在的实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高。”
“他应该是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既然主动有一战的想法,不提能否决胜,输的概率也肯定不会很高,没有国师及熊院长,他尚有自信一战,何况有呢?”
宋浔揖手说道:“三殿下的依据若来自姜望的信心,虽有道理,但他的信心终究不是我们的信心,仍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因此,并非是个妥善的选择。”
吕奉辕也随即附和,他认为宋典客说的很有道理。
就算姜望很强,甚至可能更强不假,但面对的是佛陀啊,是单个人有信心就能决定的?现在的情况是万一出了问题,整个西覃都将遭遇灭顶之灾。
光有平白的信心可不是关键,得有确凿的信心才只是能考虑,还不能说拍板。
吕奉闲笑着说道:“虽然我对姜望的了解没那么深刻,但我能确定,他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而且说白了,这是咱们西覃的事。”
“我说万一,万一抚仙的灾祸是出自那位之手,那抚仙绝不是最后一个,到时候没有姜望以及隋人,只凭我们自己,更难应对,结局仍然改变不了。”
宋浔的脸色一沉。
这确实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此刻就与佛陀撕破脸,固然有失败而将西覃倾覆的风险,但若佛陀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抚仙一类的事,西覃的下场也依旧将倾覆。
换句话说,除非完全与佛陀没关系,否则就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前面的问题没有解决,等于说是又抛出个问题。
吕奉闲只是说出自己的见解以及事实推测,断然没有逾矩做决定的意思。
他朝着吕涧栾揖手后,就不再说什么。
哪怕吕奉闲也没有给出实质性或者说能拍板的建议,但倒是的确提醒了吕涧栾一件事,他由此陷入沉思,或者说,纠结之中。
只是这次的纠结与前面的纠结有些不一样。
说起姜望的自信,无论柳谪仙及熊院长是否在场,都要战,确给人一种能够战而胜之的感觉,可也的确让他们这些人没有充足的信心。
毕竟这一份所谓的信心,有些虚无缥缈。
但要想到符合姜望这一份自信的切实原因,吕涧栾却不得不想起一件事。
说了解姜望,他肯定比吕奉闲更了解。
姜望说出这样的话,那就必然透着不寻常。
唯一让吕涧栾认为这里面存在问题的,就是姜望的身份。
他很早的时候,怀疑姜望是仙人。
哪怕最后被洞神祠的仙人给否决了。
可万一那位洞神祠的仙人没有对他说实话呢?
想着柳谪仙及情报里描述的神都一战的状况,哪怕陈景淮只是曾经的陈景淮,就算曹崇凛没在神都,想要直接在皇宫里杀了陈景淮,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更何况,陈景淮是加持了整个大隋的气运,又有神都就连他也头一次听闻的旧古大阵,再是历代帝王的气运,陈景淮变得有多强,吕涧栾是能想象到的。
但情报给出的事实,哪怕是这样的陈景淮,依旧没能让姜望出全力。
姜望时时刻刻都在变强这件事,已几乎天下皆知。
可在极短的时间里又变强到这个地步,很难不让吕涧栾怀疑当初洞神祠仙人的说法,若是能结合当下姜望要与佛陀一战的自信,似乎是能说得通的?
姜望是仙的话,那么吕涧栾此刻的决定就无需再有任何动摇。
就如吕奉闲给出的答案,只要抚仙的灾祸与佛陀有关,且曾经婆娑的灾祸也确凿了事实,那么西覃的结果就只有一个,区别仅在早晚而已。
他迟疑的关键就在觉得力量不够,若是有足够的力量,甚至值得一搏的前提条件,他就也有与佛陀撕破脸的魄力。
现在就看是否能相信姜望的自信是真的自信。
吕涧栾看着殿前的人,尤其多看了一眼吕奉闲。
他直接起身说道:“爱卿们且在此等候,朕要先确定一件事。”
吕涧栾没有多言,他的目的地是洞神祠。
他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然后这个大殿里就掀起了一片哗然声。
......
柳谪仙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神情有些怪异的看向了姜望,说道:“陛下有言,姜先生可竭力一战,亦让我等全力相助,所有后果,陛下皆能承担。”
吕涧栾没有说很多,这就是原话。
所以柳谪仙初闻时,有些不可置信。
姜望却笑着说道:“覃帝陛下有此魄力,如此信我,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失望。”
柳谪仙与熊院长对视一眼,吐出口气,说道:“那就认认真真好好打一架吧。”
抛开别的,纯粹只说与仙人一战,身为人间的大物,很难不兴奋。
既有决定,他们也都不再多想,此时眼睛里只有佛陀。
而已经率先开打的黄小巢,对佛陀的攻势已愈演愈烈。
虽不知到底是何人出手护着抚仙,事实证明,凭着黄小巢的力量,足以瞬间摧毁抚仙,却只是掀起了狂风,让离得近的城镇摇摇欲坠,人们东倒西歪,并无性命之忧。
第174章 身外化身
有玄在底下缓步走着。
黄小巢的刀若雷霆乍现,出其不意。
瞬间就狠狠斩在了佛陀的身上。
佛陀的神像幻化如坐云端,身高难以形容,基本上可以说,天有多高,祂就有多高,两相比较下,黄小巢就仿佛不存在。
但他的刀却有万丈。
好悬要把整个天都给劈成两半。
很让人意外的是,佛陀的神像竟险些被他一刀劈碎。
姜望顿时就明悟到,眼前的佛陀并非正身。
可就算是佛陀的一道元神,也不至于一刀都抗不住。
不是他小觑黄小巢,而是佛陀才赚取了抚仙境的功德,力量应该又恢复了很多,这种情况怎么都不太对劲。
姜望低眸注意到有玄,心里冒出了些想法。
无论有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实就是,哪怕他已是澡雪巅峰修士,也绝不可能与黄小巢相提并论,那么先前佛陀让有玄出面接下其挑战是意欲何为?
姜望只能猜测,纵使又恢复了些道行的佛陀,面对眼前的六个大物,并无决胜的信心,或者说,祂不想多浪费力量,而只是寻常的力量是肯定不够的。
根据上一回战斗的经验来看,哪怕姜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换取了佛陀的一道元神,但实际在最终决胜负前的佛陀是正身。
要考虑到佛陀可能大意了这个原因,可他也的确让佛陀以元神换命,那么差不多就能推算出佛陀的全力是什么层面,绝对没有超出人间巅峰修士多少范畴。
现在他变得更强了,佛陀有了抚仙的功德之力,也变得更强了,目前倒是不好推测究竟变强了多少。
哪怕其元神要弱正身许多,黄小巢的实力亦比当初的姜望还强,要么另有原因,要么就是佛陀的道行增幅没他想的那么高。
所谓的另有原因,姜望只能怀疑到有玄的身上。
佛陀是仙人,很多打破常识的问题,在其身上就未必不可能。
祂或许能短暂的把有玄提升到人间大物的层面。
但也不会对自身毫无影响。
只能说,肯定比祂自己直接上去打的消耗要小。
正因为有了损耗,所以才被黄小巢一刀就险些崩碎,而事实只是险些,并没有真的一败涂地。
但拼着让自己一道元神陨灭的风险也要让有玄来代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佛陀是不缺元神的。
祂认为相比独面六个大物的风险,以此为代价暂解眼前的危机是值得的。
想想一个有玄要是能与黄小巢一战,那么佛陀的强大就更深入人心。
哪怕是人间的大物也不得不掂量掂量,毕竟除了黄小巢的目的明确,别的大物未必有死战的决心。
姜望也能大概猜出佛陀为何不想战的原因。
祂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恢复自己的道行,未必是打不赢这六个大物,而是肯定得付出些代价,甚至是祂当下不能接受的代价,才想退而求其次。
只是黄小巢很不讲道理,对这一战的等待也没有什么耐心。
现在佛陀是不想打也得打了。
而姜望非得一战的理由,不完全是对自己的信心,他主要是对阿姐有信心。
前有婆娑的灾祸,现有抚仙的灾祸,更何况还面临着泾渭之地坠落人间一事,要是不管的话,佛陀指不定给整个天下都带来灾祸,只为恢复自己的道行。
仙人固然是降妖除魔的最大助力,但有捣乱的,就必须得尽快解决。
因为这可比妖患还严重。
现在是杀一部分人,然后救大部分人,让这活着的大部分人里再有一部分成为菩提寺的门徒,没有被揭露,祂自然可以慢慢的来。
只是相比起婆娑或抚仙,整个天下的人更多,祂就算能够掌控婆娑与抚仙人的思想,但挡不住被揭露时,天下人对祂的口诛笔伐。
到时候就没办法再用此类方式获取功德了。
届时,祂又会怎么做?
姜望倒不是说非得把佛陀彻底杀死,却必然要打到佛陀什么也做不了。
唐棠已提剑要杀上去。
但姜望拦住他说道:“咱们不必只盯着这一个。”
黄小巢是肯定不愿意有第三人介入,何况他预料不差的话,还会有佛陀的元神出现,他话音才落,某一个菩提寺里就金光闪耀,显现出佛陀的化身。
其实姜望的猜测有一些是准确的。
佛陀是想借着机会再探一探姜望的神国,但可以是换个地方一对一。
或者最起码让眼前的大物有几个不会参战。
何况至今还没找到是谁在暗地里盗取祂的功德,这就有着很大的隐患,祂首要做的就是把功德之力锁住,那便自然而然不能发挥出全力。
就算每个菩提寺里都有祂一道元神,可也不能因为元神多就随意舍弃。
而且祂必须得想法子提升菩提寺修士的道行,这又得消耗些力量,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现在是找着个机会,但等城隍再得空,祂将会被看的很死。
祂是在为长远考虑。
除了所谓的把妖众彻底驱逐的初心,祂迫切想要恢复道行其实也是自救。
虽然泾渭之地坠落到了隋境汕雪,但佛陀又怎会不知这件事?
甚至在遥远的无尽虚空里,祂察觉到了那个人的气息。
更何况祂才杀了跟那个人有关的萧时年。
无论那个李姓剑仙的道行衰败到什么程度,佛陀都必须很小心甚微的让自己更强,可以说,就算祂此时的道行已胜过李剑仙,信心也依旧不足。
这是李剑仙带给祂的心理阴影。
要说祂顾忌到这般地步,为何还敢杀萧时年,那纯粹是因为恨。
事已至此,佛陀也不再想着避战。
尤其暗地里有人在护着抚仙,让祂心里总觉得很不妙。
祂要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然后趁着当下的大势,无所不用其极的恢复力量。
所以随着第二个佛像显现,第三个、第四个也接着出现了。
唐棠直奔其中一个。
他显然也要单打独斗。
姜望没有阻止。
他不了解黄小巢,但肯定是了解唐棠的。
柳谪仙与熊院长就没有这种想法,他们为了稳妥起见,共同杀向了其中一个。
姜望注意到每一个佛像显现都有一座菩提寺绽出金光,而这些菩提寺是直接从婆娑搬过来的,并不是多出来的,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已了然。
但他仍是保持着平静。
是否该慌,也要看这些元神的能力有多高。
黄小巢对付的那个就先不提。
唐棠杀出的一剑,被他面前的佛陀给挡住了。
但唐棠随之加大力道,那坐立云端的佛像,脸上就被留下了深刻的剑痕,甚至无法复原,转瞬间就又挨了唐棠数剑,难以还手。
很显然,完整的没有损耗的元神确实更强,可也依旧不敌唐棠。
事实上,毕竟是面对佛陀,唐棠也没有托大,不存在试探的意思,上来就是杀招,竭尽全力的唐棠,剑意之威,几乎要把整个天地都给撕碎。
并没有佛陀等同力量且还因为锁着功德之力压制了道行的元神,不敌是正常的。
而如此威力也没能席卷抚仙,姜望对阿姐的信心就更足了些。
但没有摧毁抚仙是一回事,掀起的狂风也让不怎么牢靠的建筑瞬间坍塌,这时候更不会被影响的抚仙修士就派上了用场,郁惜朝他们也到了尽可能近的距离观战。
姜望现身,更有这么多的大物到场,对佛陀宣了战,郁惜朝他们自然猜出佛陀怕是与这抚仙的灾祸脱不了干系。
李浮生、井三三他们由此怒目欲裂。
佛陀是对付不了,但他们很快就把目标放在了几十座菩提寺上。
因为萧时年的死,他们本来就几乎失去理智,也管不了是否有确凿的证据,现在只要与佛陀有关的,都想杀。
而最先面对黄小巢的佛陀已经很快被其斩杀。
佛陀固然是心疼的不行,但面对一些凡人,哪怕是很强的凡人,祂也落不下示弱的面子,不打就不打,既然打了,就最多降低损失,不能再想着毫无损失。
唐棠占据着很大的上风,很快也能再斩杀一个。
柳谪仙与熊院长的联手,更是打得他们面前的佛像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祂当即就让第四尊像对着柳谪仙出手。
更是没有犹豫的唤出了第五尊、第六尊、第七尊、第八尊像。
第六尊像也直接杀向了柳谪仙。
第五尊像则直奔对付着第三尊像的熊院长。
第七尊像就奔着剑出第二尊像的唐棠而去。
这是要换过来二打一。
只是这样,已经让佛陀很没面子了。
但是不得不为的,毕竟元神单打独斗并非他们的对手。
第八尊像却是独自杀向了黄小巢。
因为第八尊像不一样。
这是得了元神加持的身外身,可以拥有等同佛陀的力量,但是要根据佛陀当下的状态来看,所以只是与锁了功德之力从而需要很多力量稳住的佛陀相当。
在当时来说,佛陀以为功德之力要比抓出那个盗取功德的人更重要,毕竟后者可以慢慢抓,前者的机会稍纵即逝,属实没想到,却反而因此受制了。
祂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得到的功德之力,自然不想给旁人做嫁衣。
尤其能无声无息的盗取祂的功德,绝非简单的角色。
要么不做,要么就必定得封锁彻底。
但祂也认为抚仙境里的几十座菩提寺是足够的,甚至绰绰有余,只是肯定得损失一些,虽然原本祂不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因此为了降低损失,以及道行的消耗,祂没有直接唤出几十个元神。
单打独斗赢不了,可两个打一个,就算还打不过,也能拖住。
祂的重心得放在姜望身上。
事已至此,祂肯定想挽回些损失,例如确凿姜望的神国是什么来历。
更甚者,将其夺过来。
轻而易举就斩杀了一尊佛的黄小巢是很失望的。
尤其见到唐棠他们对付的佛陀更强一些,他就有些生气了。
但第八尊像的出现,让他瞬间就看出了不寻常。
于是乎,他的情绪就被抛得一干二净。
眼睛里只有这第八尊像。
黄小巢攥着手里的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瞬息间,他的刀就落在了第八尊像的身上。
而第八尊像的身上绽放出夺目的金光,抵消了他的刀势。
黄小巢笑道:“这还有点意思。”
而对面两尊像的唐棠、柳谪仙、熊院长,也并未落入下风。
战况只是愈显激烈。
地面上,数十座的菩提寺前,已聚集了很多人。
在摇山望来湖的指令下,整个抚仙境的修士及武夫纷纷汇聚,开启了多场地的大战,李浮生、井三三、柳翩他们冲杀在最前面。
叶副城主也在此时露了面。
她抬眸看了眼天上。
随着两个菩提寺的金光浮现,第九尊像以及第十尊像出现在姜望的面前。
这两尊像皆是身外身。
佛陀的元神有很多,但身外身没几个。
在烛神战役的时候就已经损失的差不多了。
而佛陀此时此刻拿出了三个。
因为锁住功德之力的外在缘故,这三个身外身也只等若祂自身的七、八成道行。
这是祂目前能催发的极限。
第八尊像及第九尊像皆是七成,第十尊像则是八成。
佛陀没有言语的意思。
第九尊像挥掌就拍了过去。
鱼青娉的身影从姜望斜刺里杀出。
世间第三位陆地神仙的霸道气血,毫无保留的挥剑斩出。
但剑锋与第九尊像的掌间接触,鱼青娉就身子一震,瞬间又被击退回去。
并不知佛陀锁了功德之力的姜望,微微蹙眉。
他以为的元神的确比上回一战的佛陀更强,但又没有强出很多,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哪怕元神要比正身更弱,按理说夺了抚仙功德之力的增幅也不该这么小。
而且他能看出来眼前的尊像与别的尊像不太一样,也更强,可依旧只是这样,姜望一时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小鱼是新晋的大物,对比在场的任何一个肯定都弱得多,但好在她的体魄够蛮横,虽被击退,也没受什么伤。
姜望没有劝她退场,而是先对第九尊像出了手。
第175章 手拿把掐
姜望是直接加持了纯粹神性,猛地砸出一拳。
拥有着佛陀七成力量的第九尊像,也随即挥出一掌。
佛陀的身外身不似元神的幻化,伸手就能碰到天,但亦身似小山一般。
祂的手掌推出,就完全盖住了姜望的身影。
碰的一声闷响。
金光呼啸着迸出。
接着便是风暴一样的气劲席卷而出。
第九尊像的掌间出现了裂痕。
姜望趁热打铁,再次发力,就将其轰飞了出去。
小山一般的身影掠出,又砸破了一座山头。
姜望微微蹙眉,真正动起手,他无疑对佛陀元神的力量层面有了更深刻了解。
坦白讲,他比在杀陈景淮的时候更强了。
再反过来看初次一战的佛陀,自然感官上就有很大的区别。
很显而易见的是,他甚至不需要使出全力,佛陀的正身不出,其元神就根本不可能奈何得了他。
无论是黄小巢,还是唐棠,亦或柳谪仙、熊骑鲸,其实都不弱此时的姜望,甚至还要更强,区别只在姜望的底牌尽出后,强弱多少。
所以哪怕面对两个尊像,唐棠他们都是迎刃有余的,因为他们面对的尊像还比姜望对付的更弱,但姜望总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
他的自信虽更多来自阿姐,却也觉得他们六个大物出手,是能打疼佛陀的,甚至未必不能六四开,可眼下却是七三,甚至八二开的局面,就很奇怪了。
合着佛陀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只是增涨了这么点道行?
按理说不应该啊。
佛陀其实也有点懵。
唐棠他们都可以先抛开不谈,毕竟都是成名已久的人间大物。
但相比上一战,姜望未免强出太多。
因为锁着功德之力,所以身外身只能发挥出祂七、八成的力量,纯粹的元神更是只能发挥出最多五六成的力量。
可在祂又恢复了不少道行的前提下,别说七成,六成的力量也绝对是更胜从前的自己,结果却显得不堪一击,佛陀怎能不懵?
毕竟有上回的一战,姜望有什么底牌,祂几乎算是了解,此时姜望在祂看来都还不算认真,这就让佛陀不得不有些恼火了。
要往远了说,是有人暗地里盗取功德,再到祂借此有了机会,往后说山谷出问题,碰见萧时年,感知到李剑仙的气息,直至此刻,几乎没有什么顺心的事。
糟心的事多了,而且都在很短的时间里堆积一块,哪怕是佛陀,也很难再保持平静,祂现在可谓心烦意乱。
身外身没几个,祂仍不想再多拿出来,但唤出更多元神是必然的了。
虽然目前的元神最多只能发挥出祂六成,普遍只有一半的力量,可贵在数量多。
换作别的,实力相差悬殊,人数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但祂是仙,就另当别论。
既是下了决定,祂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有祂八成力量的第十尊像随即动了。
第九尊像亦折返回来。
身外身是不需要祂驱使的,其实就等于另一个祂。
抚仙里剩下的几十座菩提寺都开始绽放金光。
从第十一尊像算起,直至第五十五尊像,这些皆是元神,无比的高大,坐立云端,一抬头,整个抚仙的上空就全是佛陀的尊像,把天尽数遮蔽。
百姓们见此的反应自不用提。
抚仙里的修士,除了江湖野修,多已在摇山望来湖的门下,但其实多数还是敬仙的,只是冲击落在各地的菩提寺,他们都选择拒绝,何况现在漫天的神佛。
在他们内心的敬畏下,以及佛陀的影响下,甚至很坚定的反过来杀向了摇山。
已经很乱的抚仙境,更乱了。
这些尊像当即分散开来。
姜望他们六个人,每个人最少都得面对九个。
先不提唐棠等人,鱼青娉是肯定抗不住的。
恰在这时,有玄到了就近的一座山头。
姜望很快注意到。
无论有玄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眼下必然是敌人的身份。
姜望直接说道:“小鱼,你去对付他,但不用将其杀死,事后就帮着郁惜朝他们去解决菩提寺的修士,他们人少,而且还得分身对付抚仙的修士,忙不过来。”
虽然入了陆地神仙,一心想着能帮上姜望的小鱼,也不是执拗的人,帮忙的方式可以有很多,未必非得自不量力去打最厉害的。
哪怕意味着姜望他们要面对的尊像数量更多了,但小鱼也没有丝毫迟疑。
她执剑掠向了有玄在的山头。
这时候,唐棠也先一步把第七尊像斩杀。
但少一个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他们很快就都被多个尊像围住,就像是天地牢笼一般。
而相比只是元神的尊像,面对着身外身的第八尊像的黄小巢以及第九尊像、第十尊像的姜望,再加上一些元神的尊像,他们两个人的对手就厉害了不止一筹。
抚仙境里的情况其实也没有多好。
就像姜望猜测佛陀有用某种方式暂时提升了有玄的道行,事实上,是整个来到抚仙境的菩提修士皆被提升了修为,而且是临时的。
毕竟在此之前,佛陀也没想到这个局面。
但仙人终究是仙人。
好几百个菩提修士以及武僧,就没有弱洞冥巅峰的,更是被拔高出了好些个澡雪巅峰的存在,别说菩提寺里的法门众多,单一个金刚躯就能同境无敌。
若非是宗师巅峰的武夫,寻常的宗师武夫的体魄也不如。
而柳翩他们的战力最高也只有澡雪巅峰而已。
更强的叶副城主只有一个人,她也没到大物的层面,就算有些手段能再往上提升,也架不住敌人的数量多,所以小鱼这个陆地神仙就很关键。
尤其姜望已了解到叶副城主他们的力量一旦消耗,恢复起来很慢,因此就算力量更强也很容易被耗死,这是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
只是一来就面对佛陀的姜望,虽知抚仙的灾祸与佛陀有关,却也并未有时间了解更具体的事,所以低眸瞧见李浮生他们疯狂冲杀的样子,姜望心里有些困惑。
但已将他围起来的十个尊像,且同样被围起来的到了他面前的第九、第十尊像,让姜望也没时间再想别的。
他直接就把夜游神、有鳞神、雪姬,包括已经恢复的红衣姜望都给唤了出来,白衣姜望还能在神国里帮着他转化神性,所以姜望就暂时没动。
除了夜游神,有鳞神也已拥有人间大物的实力,雪姬更是成就凶神。
但有鳞神及雪姬其实还要比小鱼弱一些。
祂们一个是白菻化神,一个是人化妖又转为人,实则修的还是妖的路数。
哪怕是姜望给的或是别的外物,祂们确实兼备着许多机缘,但对比很纯粹正神的夜游神自然就差了很多。
而陆地神仙的奇异,再有小鱼的天赋,其实一点不弱,只是要看跟谁比。
所以姜望只让有鳞神、雪姬一块去对付一个尊像,这样更稳妥。
若非姜望拦着,红衣姜望是想直奔最强的第十尊像去的,出于更妥善的考虑,姜望就让夜游神去对付第九尊像,让红衣姜望去对付剩下的尊像。
姜望则独面第十尊像。
红衣姜望心里是有气的。
因为祂还想着被青衣姜望一拳打败的事。
现在姜望又不让祂打最厉害的,那祂心头的火气就只能放在其余尊像上了。
加持了纯粹神性的姜望能一拳击败身外身的第九尊像,而除了这些外在底牌,更胜姜望自身的红衣,想击败只有佛陀五六成力量的尊像,可以说手拿把掐。
只是祂面对的毕竟不是一两个,倒也不会很快决出胜负,何况祂心里的火气也不容许祂很快结束,自然想着好好出出气,或者说找回被青衣打败的自信。
祂手里持着幻化出来的长夜刀,直接一刀就先斩了一个尊像。
但旁边的一个尊像伸手就朝祂拍了过来。
红衣疾掠着闪避,挥手就要再斩一刀。
第三个尊像却偷袭一把抓住了祂。
但在下一瞬,其双掌就崩碎开来。
因为是元神,崩碎的瞬间如灵光绽放,竟是绚丽多彩。
红衣掠出,猛地挥刀,就再斩一尊像。
祂完全是游刃有余。
而面对第九尊像的夜游神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的夜游神也并未重蹈覆辙。
祂拿出了所有的本事,显出原身,论起体型来也不遑多让,呼啸着遮天蔽日,反而身外身的第九尊像在其面前显得渺小,被其一把抓起,甩来甩去。
柳谪仙的剑在旁侧绽放出极耀眼的光辉,瞬间就轰杀了一尊像。
而熊院长在半空中闲庭信步一般,任凭好几个尊像在各个方位袭击,也拿捏不住他,甚至他言出法随间,召出九天神雷,接连重创这些尊像。
唐棠则纯粹以剑乱杀。
不仅剑斩自己的对手,更顺势的挥剑斩向别的尊像。
黄小巢更是开启了见神领域,说一刀一个有些夸张,但除了第八尊像,其余的压根没有反击的余地,整个局面可以说占尽优势。
他们打得这么漂亮,归根结底是都出了全力,毫无保留。
而这些尊像的实力差距也很明显。
他们能很快斩杀的尊像都是只有佛陀一半力量的。
拥有六成力量的就得多出几剑、几刀。
别看只是多出几剑的事,意义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具备着七成力量的身外身,也只是有些反应的余地,其实依旧被黄小巢一顿揍,但是在开了见神领域的情况下。
姜望面前的拥有着佛陀八成力量的第十尊像,战力的变化就更明显。
同样是加持了纯粹神性,姜望能一拳击退佛陀七成力量的第九尊神,却没能奈何得了第十尊像分毫,被其轻而易举就抗了下来。
姜望只能瞬间加持了极限的纯粹神性。
但也只是势均力敌。
而当前的局面对姜望他们来说,已经属于是非常有利的。
甚至姜望一开始还算高估了佛陀。
哪怕他始终觉得很有问题,但随着一个个尊像的陨落,佛陀也没有施以很有效的反击,无论问题出在哪里,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何况姜望还有李剑仙重新给他的三道意没用,阿姐也还没出面,佛陀想翻盘,可是不那么容易。
姜望就想先认真的解决第十尊像。
其下,摇山望来湖、抚仙修士、菩提修士这三方的混战也是打得不可开交。
面对着漫天神佛又昏天黑地的场面,抚仙的百姓哪还有心思想别的,就算天上地上打得多激烈,也没波及到他们,可场面实在有够恐怖,他们只能抱头鼠窜。
佛陀的意念更多放在第十尊像上。
祂这个时候完全没管别的尊像被打成什么样。
在锁住功德之力的同时,祂又释放了一些。
想要一举拿下姜望,祂不得不这么做。
好在些微的释放出功德之力,并没有被暗地里的某人盗取。
而因此发挥出更强力量的第十尊像,迅速的占据了上风。
姜望很平静的除了李剑仙的三道意外,剩下的底牌尽出。
很快就又翻转了局面。
但也只是双方互相占据上风,谁也没有绝对的占上风。
姜望是更认真的出刀,佛陀却恨得牙痒。
祂除了顾忌着盗取功德的存在,也忌惮着此时将抚仙护到底的人究竟是谁。
在场的几十个尊像,三个身外身,六个大物,整个抚仙境的修士、武夫又打成一团,哪怕是余威也足够把抚仙给摧毁几百遍了。
但暗中的人却能做到让抚仙几乎稳如泰山,意味着什么,是很细思极恐的事。
佛陀已经萌生了退意。
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总得先弄清楚姜望的神国是怎么回事,否则这一退,真就一败涂地了,后续的影响也将是很深的。
最浅显,摆在眼前的,是祂好不容易恢复的道行折损近半,等于前面的事都白做了,再想恢复道行的难度也会变得很高。
若祂估算姜望的神国不错,只有将其夺过来,才能弥补当下的损失。
所以与其什么也得不到,还损失了很多,不如放手一搏。
第176章 扫地僧人
佛陀再次释放了一些功德之力。
而远在婆娑的某个菩提寺里。
正拿着扫帚的某个僧人,轻轻抬眸,眼睛里绽出一闪而逝的金光。
只是随即祂眼眸里就浮现出一抹挣扎,很快又变得坚定,甚至整张脸都狰狞起来,可在下一瞬,祂的面容忽然僵住。
这个菩提寺的僧人都在前寺忙碌,所以周围没什么人。
但在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道身影。
而且是让人一眼就心惊的人物。
西覃的大物之一,建立了菩提寺的人,空树僧。
他双手合十,往前走了几步,竟是朝着那位扫地的僧人行礼,“好久不见。”
那个僧人沉着脸,默然不语。
祂想不到空树僧为何能找到自己,而且此来又究竟何意?
祂下意识想催动力量又忍住了。
因为担心被佛陀注意到。
而空树僧又往前走了几步,直接开门见山说道:“那些功德是被你盗走的吧?”
那个僧人的脸色骤变。
空树僧说道:“别紧张,我来此并无恶意。”
那个僧人沉默了片刻,嘶哑着声音说道:“你是很多年里,祂收的第一个凡人弟子,你与祂的故事虽有虚构,我也知道哪些是真,所以凭什么信你无恶意?”
空树僧看着祂说道:“那你肯定不知道另一个故事。”
那个僧人有些不解。
空树僧又仿佛很顽皮说道:“但我不会告诉你这个故事。”
那个僧人不免有些气结,说道:“那我就更不可能信你了。”
空树僧说道:“你只能信我,因为你现在的状态不佳,也打不过我,我想做什么,又何须在这里废话,我想帮你,是因为你也能帮我,咱们是互帮互助。”
那个僧人很难理解的看着空树僧。
祂忍不住问道:“你是否真的清楚我想做什么?”
空树僧笑着说道:“你都夺功德了,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很难猜么?”
那个僧人一时无言。
但祂还是想不明白,空树僧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祂思来想去也没有理由。
可看着空树僧的样子,祂心里又觉得对方的确没有撒谎。
祂是没有什么不打诳语的说道,但想着空树这样的高僧,不至于乱打诳语吧?
祂看着空树僧,问道:“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空树僧笑着说道:“这个以后再说,我先帮你。”
那个僧人心里顿觉很古怪。
说实话,祂对空树僧也没有多少了解。
除了与佛陀的故事,再有就是世人都基本知道的。
空树僧是经历过漠章战役的,他是在那个乱世下成长为一方的强者,最后开宗立派,除了佛陀以外,空树僧就是这世上第一个僧人。
但有了菩提寺后,空树僧就几乎不在外行走了。
那外人想多了解他,也没地方去了解。
甚至菩提寺里的人对他的了解亦是浅显的。
如今看来,空树僧的心里隐藏着很大的秘密。
甚至可能还与佛陀有关?
在空树僧说了些如何帮祂的话题,就很干脆的离开了。
只留下更百思不得其解的扫地僧人。
虽然空树僧没有说想让自己帮他什么,但话里话外的,其实也能猜出一些。
而这就让扫地僧人更困惑了。
祂只能先尝试着看,有助力自然要借,若这个助力有问题,也能及早的发现。
......
抚仙境里。
某座山头。
有玄静静杵立。
在他面前的是鱼青娉。
鱼青娉只是皱着眉头,也没说话。
她在很仔细的观察有玄。
有玄的脸上尽是悲悯。
他的眼睛却在轻微闪动着。
鱼青娉心下有些了然,说道:“总是要打的。”
有玄单手合十,无声的叹了口气。
鱼青娉也不再多言,执剑递了出去。
曾经只是才入澡雪的有玄,面对陆地神仙的一剑,居然伸手挥起禅杖就挡住了。
但鱼青娉不为所动。
她随即拍出一掌。
有玄的身躯金光璀璨。
再次挡住了鱼青娉的攻势。
而鱼青娉再次挥剑。
有极为霸道的气息喷吐而出。
触及有玄的金刚躯,发出铛的一声鸣响。
但有玄已控制不住的往后疾退。
直至山头的边缘才止住。
他的脸色也为之一白。
鱼青娉收剑在对面看着他。
有玄更是悲悯的抬起了手里的禅杖。
山头一侧却是一尊像轰然倒地。
但祂没有完全砸落地面,就崩碎成点点灵光消散无形。
掀起的狂风席卷了山头。
有玄手里的禅杖也朝着鱼青娉轰击了出去。
金光璀璨的光柱呼啸。
伴着空气的雷鸣炸响。
鱼青娉却将剑递到左手,右手握拳,猛地砸击。
袭至身前的光柱直接崩碎。
有玄一脚跺地,铿的一声,身前就呈现出一个卍字。
接着,身后、身侧,都有卍字出现。
伴着崩碎的光柱来袭的拳劲就被尽数抵御。
甚至又反过来以更强的力量回击了过去。
显然这才是关键,否则直接以金刚躯抵御就好。
鱼青娉确是没想到他玩这一手,当即挥剑反击。
算是得益在浑城时就每日练习挥剑,哪怕已是陆地神仙,鱼青娉的挥剑依旧是极强的手段,她能在挥剑的瞬间,调动身上所有的力量,别的招数就不行。
所以哪怕仓促,这一挥剑,也直接把有玄的反击轰击的土崩瓦解。
鱼青娉第一时间掠出去。
趁着有玄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脚就踹了上去。
但他身前的卍字却及时挡住了这一脚。
甚至反冲的力道让鱼青娉的脚下一沉。
若非她陆地神仙的强横体魄,更胜这一脚力量的回弹,绝对会废了她的脚。
而对有玄能做到这个地步,鱼青娉也没觉得意外,主要是菩提寺的法门厉害。
因为实打实的,有玄并没有完全跻身到大物的层面。
但确实越过了澡雪巅峰的范畴。
能让有玄发挥出更强力量的主要原因,就在菩提寺的法门上。
所以只说战力,有玄也可以说是短暂到了大物的级别。
鱼青娉不甚在意的理由是她还没有认真。
也是怕真的出全力,把有玄给打死。
有玄的情况是不自控的。
虽然只是一部分不自控,他的思维是正常的,但行动却不受控制。
鱼青娉也想不明白,佛陀到底在有玄的身上施了什么手段。
但这些问题都可以以后再说。
她要在不杀了对方的情况下,让其丧失战斗能力。
她觉得只是打晕是没用的。
虽然有玄一句话都没说,但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鱼青娉答案。
那她无疑就得下重手。
她想着只要不将其打死,无论伤得多重,自家公子是肯定能救的。
于是乎,陆地神仙的气血就尽情的释放了出来。
同样还是那一脚,反冲的力道被直接崩散,有玄身前的卍字也随之碎裂。
但有玄忽然抬手,指尖迸现出点点金光,如丝线一般陡然掠出,竟是顺着鱼青娉的脚将其整个捆住,他的两个手臂猛地朝外一挥,丝线就瞬间收缩。
鱼青娉的心头也不免一惊。
她当即催动气血,瞬间爆发。
陆地神仙的霸道之力直接就崩开了金色丝线。
鱼青娉撤身退走。
但又如燕子回巢,她人在半空,就已再次挥剑。
有玄身侧的卍字移到了身前。
只是顷刻间就被鱼青娉一剑斩破。
而其身后的卍字又很快转移到身前。
最后是另一侧的卍字,接连被鱼青娉挥剑斩破。
铿铿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玄随即席地而坐,又使了招金刚坐禅。
与佛陀的尊像一模一样的佛像就显现出来。
抬掌就镇压了鱼青娉。
但也只是一瞬,鱼青娉挥剑就把镇压的力量击碎。
她脚一跺地就掠了出去。
整个山头也终究抗不住压力,顷刻崩塌。
有玄撤身而走。
但鱼青娉的速度更快。
一剑就劈在了他身上,迸溅出一串火星子。
鱼青娉随即又一脚踢了过去。
然后是一顿拳打脚踢,剑劈剑砸。
很快就把有玄的金刚躯打得濒临崩溃。
但也是因为有金刚躯撑着,有玄愣是逃出了打击范围。
接着便是各式各样的菩提法门使了出来。
有玄自己其实是没学这么多法门的。
但现在施展起来也仿佛很熟练。
两人的身影如光般窜来窜去。
嘭嘭闷响也是连绵不绝。
但随着鱼青娉的力量越来越强,有玄就渐渐抗不住了。
再一次挥剑,有玄的金刚躯就彻底崩盘。
可要让其丧失战斗能力,这还远远不够。
她就学着赵熄焰的方式,快准狠的卸了有玄的手脚。
尽可能让有玄的身躯再无自主行动的能力。
伴着血花飞溅,以及有玄悲悯且凄厉的惨叫声,他很快就没了人样。
鱼青娉伸手拽着他,掠向某处,将其丢下,确保他不会死,鱼青娉致了声歉,便又转身掠向就近的菩提寺,驰援郁惜朝他们。
佛陀有注意到有玄这边的情况,但祂也实在没心思去管。
毕竟一开始让有玄出面的目的,就不是真的为了让有玄做什么。
哪怕祂低估了黄小巢,就算短暂提升了有玄的道行,也压根拖不住,对后续的考虑自然更是没有,祂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再分出力量给有玄,完全没必要。
五十五尊像在很短时间里已经损失了二十余尊。
尤其是黄小巢,他面前只剩那个身外身的第八尊像,其余元神尊像皆被斩杀。
甚至是第八尊像也已经是千疮百孔。
都不等佛陀有反应,这一尊身外身就彻底被抹杀。
黄小巢看了眼周围的情况,除了姜望面对的第十尊像,剩下的不值得他在意。
但见第十尊像也只是小占上风,黄小巢就有些兴致缺缺。
佛陀的正身不露面,打起来这些尊像没意思。
他甚至怀疑,佛陀的正身可能就不在抚仙境。
他就想着去婆娑走一趟。
但临行前,他朝着第十尊像挥了一刀。
因为提升了道行的第十尊像,正短暂压制住了姜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打乱了阵脚,让姜望得以摆脱颓势,第十尊像怒目。
姜望与祂都转眸看向了黄小巢。
虽然姜望还有手段没出,未必不敌,但还是道了声谢。
黄小巢是一脸的冷漠,再瞥了一眼第十尊像,他没有很大的兴致去夺姜望的对手,直接就掠出了抚仙境。
而见此一幕的姜望反倒一愣。
他愣的不止是黄小巢就这么走了,而是抚仙境只能进不能出的封锁似乎已不复存在,这便意味着佛陀此刻确实在某种程度上竭尽全力了,对旁的封锁减弱了。
第十尊像自是无暇去想黄小巢去了哪儿。
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
祂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再次释放了些功德之力。
虽然仍未到佛陀的九成力量,但也很接近了。
哪怕只是看似微末的提升,可力量的差距却天差地别。
祂一拳就把姜望砸落城镇里。
但让祂更觉忌惮的事情出现了。
明明城镇里是有百姓的。
姜望的身影砸落,几乎砸穿了半个城,无数房屋倒塌,居然没有伤及那些百姓分毫,这代表着什么,佛陀再清楚不过。
祂很惊疑到底是谁躲在暗处。
至少能明确的是,绝不是城隍。
但祂也没感觉到别的仙人的气息。
若此人是与姜望一伙的,为何只在暗处?
祂像是故意的飞身落地,目标就是有百姓的地方。
但等祂完全落地,一座城的地面都被掀起,转头却瞧见这些百姓不知何时到了别处,除了满脸的惊慌,压根没受到半点伤害。
甚至他们看向祂的目光也从敬畏变成了惶恐。
第十尊像的眉头一挑。
祂确实有些乱了方寸了。
此般行为,无疑会让抚仙的百姓对祂的敬畏有动摇。
祂完全是明晃晃冲着他们砸落的。
抚仙的百姓只是感激祂,但都不是傻子。
换作婆娑就不一样,毕竟情况不同。
这些人还没有得到完全的度化。
只是此间事里的错误决定也不是一两次,明知在暗处的存在不简单,祂还要故意试探树敌,就不是明智之举。
现在对方不露面,要再把人惹出来,情况只会更不妙。
好在暗处的这个人依旧没什么动静。
佛陀也不敢再试探,重新把目光放在了姜望的身上。
第177章 今日杀仙
姜望在城镇的废墟里爬出。
他有些底牌不用,是想磨炼自身的修为。
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了必要。
因为就算加持到极限的纯粹神性也已奈何不了第十尊像。
无论内在或外在,他其实还有三个底牌。
一个是李剑仙的意。
一个是第三类真性。
最后一个就是阿姐。
而姜望的第一个选择是第三类真性。
他想着出窍的次数多了,或者更熟悉,第三类真性的出窍时间就能慢慢延长。
但属实让他没想到的是,出窍的间隔先延长了。
因为他在神国里修行的时候,红衣把青衣唤了出来,等于说是第三类真性的出窍时间在冷却中,直至此刻也还没能恢复。
同样被青衣抹灭了一次的红衣都恢复了,哪怕姜望没有严密计算,事实已经证明,青衣的冷却时间延长了。
那看来想以更多出窍的熟悉度来延长其出窍的时间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出窍的次数越多越频繁,竟反而把冷却的时间给延长了。
这么一来,非不得已的时候,就不能随意的出窍第三类真性了。
那姜望目前能用的就只剩李剑仙的意。
但因为只有三次机会,他也不可能一次全用完。
考虑到第十尊像的力量再次增涨的情况,过早的浪费也不太好。
他就还是以现在的力量去打,等确保了第十尊像的力量不会再增涨,再以李剑仙的意绝杀不迟。
而且加持的纯粹神性的力量也确实还能撑不短的时间。
他转头也注意到城镇里的人不会被影响的情况,于是乎,就放开了手脚。
提起长夜刀,踏出废墟。
看着站在街巷间很高大的第十尊像。
姜望疾掠上前,提刀砸击。
轰的一声。
身外身是实非虚,也具备着金刚躯,但虽然抗住了姜望一刀,却也被砸飞出去。
嗡嗡的震鸣响彻,经久不息。
姜望往前走。
第十尊像忽然站起,挥拳猛地砸了过来。
姜望横刀在前,瞬间挡住了祂的拳头。
原地再掀起狂风。
顷刻把整个城池夷为平地。
但在此的百姓更早就原地消失,到了安全的地方。
某处看戏的阿姐,转着自己的食指,笑得眼睛眯起来。
姜望右手持刀,左掌抵着刀面,被第十尊像一拳砸的不断往后退。
祂同时也企图探究姜望的神国。
但却被神国的壁垒阻挡。
姜望也因此有所察觉。
他的神国在上回一战就已被洞悉,所以对这件事没觉得有什么。
可他也没功夫去细想佛陀此举有何深意,磅礴的气焰涌出,就持刀抗起第十尊像的拳头,猛地一脚踹出,将其击退一步,他也顺势撤身退走。
但第十尊像紧随其后就又杀了过来。
姜望的刀尖点地,拖拽时划出火星,顷刻甩出,便似漫天星辰的气焰呼啸着迎向第十尊像,砸其身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而第十尊像一步踏出,周身萦绕着烈焰,空气都燃烧起来,整个空间都变得虚幻,祂如山一般扑向了姜望。
姜望却轻吐一口气,眸子微凝。
长夜刀落地。
地面瞬间掀起。
凛冽的寒意附着在每一块石板或碎石上,形成了坚不可摧的一堵墙。
第十尊像迎面撞上去。
竟然没有将其撞破。
但第十尊像随即铆足了力气一拳砸出。
这面墙就土崩瓦解。
可在下一霎,迎接祂的却是姜望的一个鞭腿。
正中祂的脸颊。
瞬间扭曲。
第十尊像就呼嚎着掠过城池的废墟,摔落在一片山林里。
无数的树木倾倒,木屑碎石迸溅,扬起了漫天的烟尘。
姜望的眸子眯起。
更为恐怖的气焰忽然自第十尊像的身上涌现了出来。
毫无疑问,祂的力量又增强了。
这次是彻彻底底到了佛陀的九成力量。
整个抚仙境都在震颤。
除了百姓依旧无恙,数不尽的城镇化作飞灰。
大半个抚仙境都成了废墟。
姜望暗自咂舌。
果然,隔了段时间,佛陀又获取了一些功德之力,肯定要比上回一战强很多,这股力量才算符合姜望的预期。
可他还是没想明白,佛陀在一开始藏着掖着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候,唐棠也解决了他所有的对手。
毕竟只是些拥有佛陀五六成力量的元神尊像。
而陆陆续续的,柳谪仙、熊院长、红衣姜望都解决了对手。
有鳞神、雪姬两个打一个,也才险而又险的打赢。
只剩下夜游神与第九尊像还在旗鼓相当的斗着。
雪姬自知帮不上姜望的忙,就拽着有鳞神一起给夜游神掠阵。
唐棠他们则都到了姜望的身边,共同面对第十尊像。
而这么多元神被抹杀,对佛陀的影响也不小。
致使第十尊像的气息跟着减弱。
但并没有弱多少,因为祂的气息再次攀升了。
显然佛陀已经完全不在意损耗的问题。
但不知什么原因,九成的力量已经是极限了。
而姜望他们自然不知道这回事。
虽然柳谪仙他们都是人间的大物,可面前的毕竟是佛陀,哪怕已经抹杀了许多元神尊像,也难免心里有些不真实感。
第十尊像是否为佛陀的正身已经不那么重要,都打到这个程度了,他们与佛陀之间就不可能再有缓和的余地。
便在这个时候,城池的废墟上,又凭空出现一个人。
李神鸢。
她的脸色很难看,又很愤怒。
没等姜望询问,她就直接说道:“虽然我很想自己动手,但我确实没这个能力,所以请求你,杀了佛陀。”
姜望微微蹙眉。
李神鸢已接着说道:“萧时年死了,是因为察觉到一处山谷的不对劲,那也是抚仙灾祸的起始地,可他实际在临死前,留下了蛛丝马迹,我们也是才发现,他留下的真相直指菩提,因此抚仙的灾祸定然是佛陀所为。”
柳谪仙他们倒是没什么表情的变化,毕竟不怎么认识萧时年。
姜望却是心头一震。
他总算明白了李浮生等人为何那般疯狂。
还在浑城的时候,他就结识了萧时年,虽然一开始不算朋友,但毕竟也一起经历了很多,后来也真的成了朋友,对萧时年的死,他自是很难无动于衷。
姜望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嗜杀之人,可也不觉得自己是多么悲天悯人的存在,例如抚仙的灾祸已经死了很多人,他一开始也只是想着阻止佛陀,而不是豁出去将其杀死。
可人是自私的。
按现在的情况看,萧时年是很可能死在佛陀手里的。
或者说是绝对。
那么姜望的想法也就有了变化。
他看着李神鸢说道:“萧时年不会白死。”
李神鸢朝着他揖手。
姜望也随之回礼。
然后李神鸢就没有在这里碍事。
姜望吐出口气,他转头看着唐棠等人说道:“接下来就是死战了,诸位有谁想退出,现在来得及。”
唐棠说道:“别扯这些没用的。”
熊院长看了眼柳谪仙,柳谪仙稍微沉默后说道:“事已至此,已无退路。”
熊院长接着说道:“抚仙的灾祸很显然就是佛陀的行为,而且我以为,祂的目标或许不止抚仙,既然为仙不仁,那就逆仙而行。”
姜望攥紧手里的长夜刀,看着山林里极为强大的气焰,甚至是庄严肃穆的厚重,感受着整个抚仙的震颤,他缓缓说道:“那今日,便杀仙。”
......
李神鸢才离开,就碰见了阿姐。
阿姐朝着她招手。
李神鸢掠过去,揖手称了句老师。
阿姐笑着说道:“你想亲自杀了佛陀,给萧时年报仇,也不是没有机会。”
李神鸢一愣。
阿姐拍了拍旁边的屋瓦,示意她坐下。
李神鸢问道:“老师是有什么办法能提升我的修为足以杀了佛陀?”
阿姐嘴一撇,说道:“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李神鸢皱眉说道:“那您初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姐说道:“想杀死佛陀,也不是只有正面去杀这一个办法。”
李神鸢再次揖手道:“愿闻其详。”
阿姐说道:“佛陀算是开创了新的体系,是第一个以佛自称的仙,但祂最开始也只是个凡人,成仙后效命在青冥帝的麾下,可祂却想着脱离天庭,自己做祖。”
“祂最巅峰时期的力量确实很强,已经仅次青冥帝,哪怕青冥帝想杀祂并不难,却也肯定要付出些代价,又正好出现了烛神的事,青冥帝就不敢轻易动手。”
“但在烛神的祸乱始前,佛陀与天庭其实就已分为了两个阵营,再有青冥帝被烛神暗算的事,纵然很是恼怒佛陀,也只能暂时维系着相对的平衡。”
“好在佛陀也没有在不该动手的时候动心思,烛神的祸乱打响后,祂也竭力的对抗烛神,实则亦抱着成势的想法,能在解决烛神后,组起替换天庭的势力。”
“只是祂的计划出了纰漏,麾下多个称祖的强者,没有死在青冥帝或烛神的手里,反而被当年那个姓李的剑仙给杀了。”
“具体是什么原因,我倒是不太清楚,或许是佛陀的人不经意间惹了他,使得佛陀准备了许多年的势力,最核心的成员,被姓李的剑仙给杀穿了。”
“意味着佛陀的势力遭到了重大打击,而烛神的力量也强大到超出所有仙人的想象,明明一开始没那么厉害,让不仅青冥帝以及许多仙人的判断失误,亦让佛陀的势力再次遭受重击,没了真正成势的机会。”
“但佛陀是不甘心的,因此祂用自己麾下那些陨落的强者的力量凝结出了一颗舍利,也囊括着祂自己的心血,被祂誉为菩提心,可以说是佛门的本源。”
“而菩提心需以功德之力供养,待其彻底圆满,佛陀就能掌控这大千世界,所以祂当时没有去找李剑仙的麻烦,反而更投入的降妖除魔,只是目标已不在烛神身上。”
“但祂躲着烛神,也避免不了那场战役最终造成的后果,菩提心没能圆满,祂自己也如其余活下来的仙人一样,力量十不存一的在人世间苟延残喘。”
李神鸢目瞪口呆的看着阿姐。
阿姐转头瞧见她这副样子,言语一顿。
李神鸢也随即问道:“您怎么对烛神战役甚至佛陀的事了解这么多?”
阿姐咧嘴一笑,没有回答,自顾自说道:“我想说的是,如果能找到那个菩提心,将其摧毁,佛陀的力量必然溃散,到时候你想杀祂就很容易了。”
阿姐也不知道有人在盗取功德,姜望想不明白的事,她以为原因就在菩提心,因为除了佛陀的功德之力皆在供养菩提心上面,她也想不出佛陀的力量发挥不完全的理由。
李神鸢只觉自己这个老师怕是不简单。
她顺势思考着说道:“但若那个菩提心就是佛门的本源,囊括着佛陀以及曾经诸多称祖的大能的力量之源,哪怕还没圆满,就算能找到,也不是我能摧毁的吧?”
阿姐说道:“你只需找到,然后拿给我,我来解决,你不也算参与了杀死佛陀这件事?我可以再帮你提升些言出法随的能力,去往婆娑的自保能力是有的。”
李神鸢倒也没有多考虑的说道:“好。”
......
山林里,第十尊像的身影缓缓浮起。
红衣姜望已经第一个掠了出去。
唐棠紧随其后。
红衣虽是比姜望自身的力量更强,但在加持了极限的纯粹神性的姜望以及唐棠他们面前,红衣却反而是他们几个里最弱的。
祂手里的长夜刀呼啸着斩落在第十尊像的身上,竟只是掀起了一团烟雾。
而随即唐棠的剑砸落,也仅仅是在第十尊像的身上落下点痕迹。
见此一幕的唐棠,眉头紧皱。
第十尊像对比其余的尊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姜望、柳谪仙随之杀到。
熊院长言出法随,短暂的控住了第十尊像的行动。
哪怕熊院长是当世儒门的第一人,领悟言出法随造诣最深的人,此刻也只能做到这些,别的更具杀伤力的言出法随对第十尊像不起作用。
原本还能勉强应付之前的第十尊像的姜望,意识到这一仗无疑要打得很艰难了。
第178章 夜里的神
熊院长的言出法随短暂控住了第十尊像,姜望他们就不由分说的竭尽全力出手。
红衣持着虚化出来的长夜刀,以极尽杀伐的手段只攻要害,能否伤到第十尊像不重要,祂首先要做到极致,因为祂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被打退回神国。
这固然让红衣很不爽,但相比被青衣一招解决的画面,战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何况祂又不是没败过,祂只需要享受战斗就好。
该出的气祂已经在那些元神尊像的身上出过了,而且祂虽有自我意识,却也很简单,想明白了也就不存在什么纠结不纠结的。
祂归根结底又不是真的人,没那么多繁杂的思想。
唐棠的剑意更为霸道。
轰击在第十尊像的身上,嗤啦作响。
留下了一道道的剑痕。
柳谪仙并非剑士,但也使剑。
而他的剑就显得缥缈,或者说柔和。
他没有剑意,却有剑气。
柳谪仙是顺着唐棠的剑痕往上劈。
让得唐棠在第十尊像身上留下的剑痕更深刻了些。
熊院长在较远的位置,他言出法随后,便也接着出手。
他的武器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戈。
身为读书人,拿着戈兵确实很违和。
就像顾揖的武器是狼牙棒一般离谱。
戈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戈,干是‘盾’,戈是‘矛’。
戈相对正常的短兵器是长,但它其实不算长兵器。
它的最大长度不够长兵器的标准,而且不同的兵种用戈,戈的长度也不一样,不会更长,只会更短,它的用法也与真正的长兵器,矛、戟等完全不同,
在前诸国时期,戈还是常见的兵刃,现如今其实已经逐渐淡出。
只有军部里还在用。
戈形似镰刀,它是近战用的兵器。
多是配合战车。
在近战时勾住敌人。
祁国的骑兵出现后,箭戈战车的配合作战就被取代了。
但熊院长手里的戈的长度却超出了短兵器的范畴,确实够得上长兵器。
他穿着儒袍,挥舞着长戈,倒也显得霸气十足。
姜望持着长夜刀,也是随着唐棠的剑走,尽可能攻击一处,想着先破了其金刚躯,哪怕减弱防御的程度也好。
但佛陀的九成力与八成力却是天地之别。
算上红衣,他们五个大物的联手,到最后依旧只是在第十尊像身上落了点痕迹。
姜望莫名忽然想到,若是黄小巢再晚一些走,可能他就不会想走了。
因为他肯定很感兴趣与此时的第十尊像打一场。
这无关输赢的问题。
抚仙境里已经有多个菩提寺陷落。
哪怕菩提修士来得多,倒戈向他们的抚仙修士也多,郁惜朝他们的修为或者说拼杀的能力终究还是更高一些,尤其郁惜朝还更擅长这些。
只是切磋的话,他可能反而还弱一些,但要决生死,就能发挥出更强的本事。
有叶副城主在坐镇,鱼青娉也加入了战局,很快的陷落菩提寺再正常不过。
而鱼青娉的目标直指那些被佛陀提升了道行的菩提修士。
哪怕都是澡雪巅峰,但这些人相比有玄就差太多了。
他们的金刚躯在鱼青娉的剑下完全形同虚设。
而鱼青娉又故意把他们都牵制在一处。
没了这些澡雪巅峰的存在,那么李浮生他们就是真的乱杀了。
毕竟他们没有低澡雪境的,好些个也都是澡雪巅峰的战力,虽说叶副城主一系的人消耗的力量很难短时间恢复,可他们的手段却也层出不穷,战力非凡。
那些个澡雪巅峰的菩提修士,相互配合着,各类的菩提法门,竟也彰显出了极高的战力,他们分别在不同的方位,诵念着佛经,把鱼青娉围在了中间。
金光璀璨的各类招式都往鱼青娉的身上招呼。
但又被鱼青娉一一化解。
她奔走如流星,闪转腾挪。
姚观海给她打了很好的基础。
虽然姚观海在宗师里不是最强的,但他有许多宗师都比不了的。
他就扎根在市井里,甚至也曾是渐离者的榜眼,他会的不止是武学。
他没有任何藏着掖着,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了小鱼,包括小鱼手里的剑,也是他拼了命到奈何海里猎妖,得到的极佳妖骨,锻造而成。
张止境又是名副其实的大隋第一武夫,同样是对小鱼毫无保留,在绝佳的基础上,也无疑是更开发了小鱼的天赋。
这两位老师的倾尽全力才成就了世上最年轻的陆地神仙。
而姚观海、张止境又都给予了小鱼在各方面足够的实战经验,所以初入陆地神仙的小鱼,其实要比正常的初入陆地神仙的武夫更强。
哪怕这世上除了张止境以及曹朴郁,已经好几百年没有第三位陆地神仙了。
但前人的记载足以考证。
把小鱼放在旧古时期,她初入陆地神仙的战力也是能排在前列的。
她只是还年轻,初入陆地神仙的力量再强,也肯定比不了当世最巅峰的存在,而假以时日,她自能把张止境与曹朴郁都远远甩开。
这也是张止境对她抱以的厚望,并且坚信她能做到。
因为除了老师对她的教导,她自身的天赋,胜过当世的所有武夫,唯有旧古时期的巅峰武夫才能相提并论。
鱼青娉的出剑向来简单。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她在辗转腾挪间,手里的剑挥出。
迎面就有一位菩提修士陨命。
陆地神仙的霸道气血,让其真性没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但其余的菩提修士却没有半点反应,他们仍是各自施招,而这一次,是相同的法门,金刚坐禅,铿铿铿的几声如钟的震响,佛陀的虚化尊像纷纷浮现。
祂们齐齐抬手,朝着鱼青娉拍落。
而鱼青娉却面无表情的以更简单的方式迎击。
她没有挥剑,而是出拳。
轰隆一声。
齐齐拍落的手掌纷纷炸裂。
那些菩提修士这才变了脸色。
但鱼青娉随即挥剑。
似浪花翻涌,拍击在每一个虚化的尊像上。
将祂们彻底击溃。
金刚坐禅只是借用一丝的佛陀的气息,有多强还是更主要看自身的修为,他们无疑是差得远。
于是乎,他们就只剩金刚躯的硬实力来应对了。
但他们刚有动作,鱼青娉的剑就已抵在最近的一名菩提修士的面前。
顷刻间,他的金刚躯就被破了。
那下场自然就是死。
其余的菩提修士见此一幕,心头狂跳。
但他们虽不像有玄一般被完全控制,却也无法后退,只能继续往前冲。
鱼青娉的身上则绽放出极耀眼的光辉。
她挥剑时,剑气作浪,振聋发聩的轰鸣声响彻抚仙境。
咔嚓咔嚓的如蛋壳破碎的声音响起。
这些个菩提修士的金刚躯接二连三的崩溃。
尽数的被鱼青娉斩于剑下。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纵身掠走。
......
李浮生在一个菩提寺前冲杀着。
他如野火烧不尽的青野剑,迸发着仿佛用不完的剑意。
要说持久战,叶副城主一系的人里,李浮生绝对是头一个。
因为他学会了所有人都没学会的招数,便是李剑仙的第一篇章。
而来自他老师之一,简舒玄的青野剑,也让他的剑意不绝。
那些个寻常的菩提修士以及武僧,在他面前挡不住一个回合。
哪怕是澡雪境的菩提修士,也只能凭着金刚躯抗几下。
在他身侧冲杀的是柳翩。
柳翩是李剑仙实际意义上的大徒弟。
张瑶只是他代自己师兄收徒。
那三个篇章,李剑仙不是没教,只是柳翩连第一个篇章都没能悟透。
但除此之外,在其余各方面,柳翩自然是远胜李浮生的。
他是真的一剑一个,面前让他出第二剑的人都没有。
井三三是在另一个菩提寺,张瑶也在。
祂们一个执剑,一个执长刀,招招袭要害。
苏长络与顾揖也已从那个山谷的废墟回来,沈澹雅因为没什么修为,他只继承了戾王朝莫祭酒的见识,所以先回了摇山。
苏长络与郁惜朝师兄弟俩碰面,他们配合默契,前者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唤出了戾王朝镇守神的后裔,很快就推平了一座菩提寺。
孙青睚、单琦玉、赵守各率领着黑焰军、南椋军,冲锋陷阵,不仅攻打着菩提寺,也对付着抚仙的修士,除了汝鄢青还在摇山,童伯以及赵汜也参与了进来。
这算是赵汜第一回经历如此规模的战事。
但已深得张天师真传的赵汜,手里的符箓不要银子似的往外甩。
他还挺兴奋。
另一处,叶副城主一人一剑脚踏着菩提寺的废墟,周围躺满了菩提修士及武僧。
她抬眸瞧见天上仍在鏖战的夜游神与第九尊像。
而第九尊像拥有着佛陀的七成力量,夜游神能战至此也是相当了不得。
雪姬的斧刻能力对第九尊像是完全没用的。
所以她只能以自身的能力在旁协助。
方圆数百里下起了大雪。
雪花落在别处就只是雪花。
但落在第九尊像的身上,却如刀子一般。
再怎么着雪姬也拥有了末等凶神的战力,先别提能否伤到第九尊像,在适当的时机亦能起到些作用,至少能减轻夜游神面对的伤害。
而夜游神一雪前耻的想法到了极致。
祂可不想每次跟谁打架都挨揍。
但迄今为止,第九尊像确是祂面对的最强之敌。
祂没有败,就已经挽回了颜面。
可祂觉得还不够。
祂得打赢这一场。
祂恢复了人形。
手里幻化出一把剑。
黑衫飘逸的掠了出去。
剑起而风雷至。
剑未至,而风雷先到。
但雷击在第九尊像的身上,也只是涌出一股白烟。
凛冽的狂风亦只拂动第九尊像的僧衣。
夜游神却仍是一往无前。
祂自知相比第九尊像,力量还是弱了一筹。
好在随着祂道行的增涨,曾经拥有却无法施展的能力,也有了施展的余地。
在大雪纷飞间,抚仙境的天空忽然暗沉下来。
是极致的黑暗。
夜游神的身影也瞬间藏匿无形。
不仅是第九尊像,雪姬与有鳞神也捕捉不到夜游神的踪迹。
祂就像完全融于黑夜。
成了真正在长夜里的神。
但第九尊像找不到夜游神,却直奔着雪姬与有鳞神去了。
有鳞神当即就想往上莽。
好在雪姬及时拽住了祂。
然后雪花就落得更急了。
啪啪的砸落在第九尊像的身上。
就仿佛一座座山砸落。
可第九尊像也只是一开始身子坠了一下,接着就不受影响,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袭向了雪姬,她想以斧刻的能力自救,形成的一叶世界却被第九尊像挥手拍碎。
雪姬拽着有鳞神往后退。
便在这时。
第九尊像的身上忽然乍起一团烟雾。
是夜游神无声无息的出手了。
第九尊像伸手想要抓住夜游神。
但夜游神再次消失无踪。
第九尊像抬手掀起一道极其耀眼的金光。
把整个抚仙境都照得通明。
可依旧没有找到夜游神的踪迹。
祂在黑夜里藏匿的手段简直无可挑剔。
并非把黑夜照亮就能破解。
雪姬与有鳞神也都是头一回见到夜游神此般手段。
有鳞神是叹为观止。
雪姬却更多还是想着怎么帮助夜游神。
但她很快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必要。
夜游神就像终于回归了自己的天地。
无数的剑影闪出。
第九尊像无法捕捉的全轰击在了祂的身上。
第九尊像此时却成了只能挨打的一方。
但夜游神虽然占据绝对优势,力量上终究还是差着一些,没能给予第九尊像很实际的伤害,或者说,伤害的力度不够。
就在雪姬想着帮忙,让有鳞神也一起上的时候。
夜游神却疯狂的汲取着神国里的神性,完全不顾自身是否能抗得住,拼着崩溃的结果,奋力斩出了一剑。
第九尊像竭力抵抗。
甚至隐隐有要再压过去的趋势。
但夜游神却嘶吼着涌现出更强的力量。
一鼓作气的全部爆发了出去。
第九尊像的面部显得狰狞。
却终究在夜游神的这一剑下,身躯逐渐的崩溃,佛陀的元神也被抹杀。
夜游神手里的剑也崩碎成了点点灵光。
祂的身影甚至都变得虚幻。
但嘴角已扬起一抹笑意。
赢了。
第179章 第十尊像
极致的黑夜退去,雪势也渐小。
嘴角扬着笑意的夜游神,忽然身子一栽,就朝着地面坠落。
雪姬、有鳞神掠上前,后者托住了祂。
但夜游神已然陷入昏迷。
雪姬皱着眉头说道:“祂的身躯已到承载的极限,必须尽快回去神国。”
夜游神能随意出入,可雪姬与有鳞神不行。
但抚仙境里这么大的变化,就算姜望与第十尊像打得再激烈,也不可能注意不到,所以在察觉到夜游神的状况后,他一念间就把雪姬、夜游神都收入了神国。
雪姬的能力在此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她能用的招数都不起作用,毕竟第九尊像与第十尊像是截然不同的,菩提寺的那边也不需要再有帮手。
有鳞神虽然还不敌鱼青娉,但祂一股子莽劲儿,总能帮着姜望他们增加点伤害。
熊院长短暂控住第十尊像的言出法随已然失效,但祂刚有动作,熊院长就再次言出法随,姜望他们则毫不迟疑的仍是盯着一处,展开疯狂的猛攻。
在熊院长还能撑得住的前提下,他们就占据绝对的优势,更该利用这个时间,最大限度的给第十尊像造成伤害。
面对第十尊像,熊院长的言出法随许多都使不出来,或者说,更容易反噬自身,而能用出来的,就只有将其控住最能起到效果,这对他的消耗其实也不低。
在持续的用言出法随的情况下,熊院长是肯定早晚撑不住。
但目前只是两次,他还不受什么影响。
索性也就不再出手,退出了些距离,专心的用言出法随控住第十尊像,减少没必要的损耗的同时,也能延长一些控住对手的时间。
第十尊像也不是只能被动的被控,祂一直都在竭力挣脱。
但祂的力量已经不能再增持。
哪怕祂也可以像熊院长一样,把力量更多用在防御上,减少损耗,等着言出法随的时限结束,可在这过程里,佛陀已然察觉到另外的问题。
祂不断的释放功德之力,终究还是出问题了。
功德之力在流逝。
那个盗取功德的人又出手了。
目标很明显就在婆娑。
但佛陀却一直找不到那个人的具体位置。
现在无论如何,祂都必须尽快结束眼前的战斗。
虽然功德之力的流逝不会即刻让祂的力量衰弱。
但这已经不是消耗与否的问题,而是拖得时间越久,功德之力被盗取的就越多,所以祂只能不惜一切的尽快解决当下的问题,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因为哪怕是服输败走,也得先解开这个言出法随的控制。
可以说,佛陀自觉已经亏到家了。
那也就反而没有再计较多亏少亏的必要了。
但祂不可否认的是,有些后悔来抚仙的决定。
也更恨萧时年了。
就算有盗取功德之人的隐患,若没有萧时年,祂能掀起整个西覃的灾祸,要解决姜望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哪至于落到现在这般艰难的境地。
祂竭力的摆脱言出法随的束缚,熊院长有察觉,也再次言出法随,竭力的压制。
如此一来,双方的消耗就都变得很快。
但因为第十尊像的力量很强,又是仙人的身外身,甚至换句话说,他是在直面佛陀,言出法随的消耗也比任何时候都夸张。
熊院长的神魂衰弱,黄庭里的炁也直接损了大半,甚至恢复都来不及。
这个时候就算开启见神领域也没有意义,因为此般能力与言出法随并不能叠加,或者说,言出法随的能力还比见神领域更强。
当年的儒门大能更可以言出法随以及别的许多法门,直接对抗烛神,惹得烛神也倾尽力量,率先打垮儒门,断其传承。
归根结底,见神领域也只是一种神通,是神阙修士不得飞升而存在的能力,或者说是神国的雏形,又哪可能针对得了真正的仙人。
只有佛陀七成以下力量的尊像,在见神领域下倒是确实会受制,但绝不包括第十尊像,而能起到作用的言出法随,也在第十尊像的力量下,逐渐瓦解。
熊院长沉声说道:“诸位且做好准备,祂在竭力抵抗,我怕是很快就撑不住了。”
柳谪仙他们闻言,立即做出反应。
姜望也不由分说的斩出了李剑仙的第一道意。
熊院长既然这么说了,那可能之后就很难再言出法随控住第十尊像了。
必须得给予第十尊像最彻底的重击。
他们连番着攻击一处,必然已削弱了第十尊像的金刚躯。
姜望也拼着李剑仙的一道意能真正击溃那一点。
事实证明,姜望没有估算错,甚至在一道意触及第十尊像的瞬间,金刚躯的那一点就破了,可也只是那一点,道意的后续力量,仅把崩溃的范围扩散了数寸。
但无论怎么样,第十尊像的致命弱点出现了。
在道意的肆虐下,第十尊像拼了命也只是把范围又缩小了一点,俨然没有半点修补的可能。
便也在这个时候,第十尊像彻底打破了熊院长的言出法随。
熊院长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柳谪仙转眸问道:“没事吧?”
熊院长拭去嘴角血迹,又亮出了戈,笑着说道:“言出法随是对祂没了作用,但不代表我就没了一战之力。”
柳谪仙这才放心。
西覃里的大物,说裴剑圣第一,他柳谪仙就是第二,那么熊院长就是第三。
甚至熊院长有很深造诣的言出法随,也未必真的弱他多少,甚至生死战的话,胜负还得另说,再是天下第一画阁守矩,柳谪仙也终究只是画阁守矩。
并不在于他活得久就肯定更强。
这件事只对曹崇凛适用。
柳谪仙有些走神。
第十尊像的拳头忽至。
他纵然很快反应过来,也仍是被一拳捶飞。
就近来驰援的唐棠,一剑就劈在了第十尊像的身上。
而第十尊像伸手挡住这一剑,祂有刻意护着金刚躯被击溃的位置,都是实打实摆在明面上的,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就看敌人能否再打中这个位置。
唐棠是个剑仙,他的心气高,反倒没有盯着有缺处,剑意泼洒,席卷了第十尊像的全身,噼里啪啦落雨似的,打得第十尊像接连倒退。
但第十尊像很快就冲了出去。
一挥手就拍飞了唐棠。
祂的目标直指姜望。
有鳞神就要往上冲,却被姜望一把拽住。
第十尊像被熊院长的言出法随控住的时候,有鳞神的力量怎么也能帮上点忙,可现在正面打,怕是一个照面,有鳞神就得被打死。
所以姜望不由分说的就把祂收入了神国。
而红衣姜望却也在这时掠了上去。
祂的拳头与第十尊像的拳头撞在了一起。
整个抚仙境都乍起雷鸣。
接着是砰砰砰的闷响连绵不绝。
姜望亦在此时欺身而上。
熊院长执戈,紧随其后。
姜望的长夜刀砸落,在对付着红衣姜望的第十尊像仍是很及时的挡住了要害,但熊院长的戈就朝着其金刚躯被击溃的位置挑了过去。
第十尊像竭力的扭转腰身。
祂甚至还挥拳砸飞了红衣姜望。
更在过程里一脚踢开了姜望再次来袭的刀。
熊院长的戈落在了第十尊像的身上,却没能落在原本指定的位置。
因此只是击退了第十尊像。
而反震力也让得熊院长退出了一段距离。
柳谪仙提着剑就杀了上去。
趁着第十尊像还没有稳住身形,他瞬斩数百剑,把第十尊像再次击退。
可惜的是,第十尊像把自己的缺陷护得很好。
姜望此时加持着纯粹神性的力量已经快要耗尽,要么叠加,打破极限,否则短时间里就很难再加持,那就意味着姜望的力量会大幅度减弱。
所以他必须争分夺秒的只盯着第十尊像的缺陷,想尽一切办法再打中一次。
李剑仙的第二道意但凡能击中,他有信心可以彻底击溃第十尊像的金刚躯。
哪怕破了金刚躯,不代表第十尊像就败了,但胜算也会在原基础上增持许多。
就算他的力量衰弱,有唐棠等人在,便有很大概率能赢。
否则的话,他们都无法真正伤及第十尊像,战局拖得久另说,他们败的概率也更大,哪怕阿姐还没出手,但没到最后一刻,就不该有丝毫懈怠。
此时在某地的阿姐,正笑着朝远处挥手。
李神鸢的言出法随的造诣被提高,她直接去了婆娑。
而同一时间的隋境汕雪,泾渭之地里。
正在默默恢复力量的李剑仙忽然睁开眼睛。
他皱着眉,喃喃说道:“姜望这小子又用了我给他的意?”
李剑仙是有了解到,若非到不得不用的时候,姜望几乎就不会用,他既然用了,便意味着他面前的局势不太妙,就像当初对战佛陀的时候。
只是李剑仙当下的状态,让他感觉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先前似在噩梦里惊醒的心悸感,也自始至终都在,仅是减弱了些。
李剑仙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知道外面有城隍在守着,想让凶神红螭去探知一二也不太可能。
只是想着姜望斩出的一道意以及莫名的心悸感,迫使的李剑仙在恢复力量时的重心放在了别处,他需要做个准备。
......
西覃抚仙境里。
姜望疾掠上前。
红衣姜望紧随其后。
唐棠举剑,抚仙境就漫天皆是剑意。
姜望有传声给他,唐棠自然也选择了配合。
虽然没了熊院长的言出法随,但亦不是没有别的手段能短暂的控制第十尊像。
第十尊像的金刚躯已经被破了一点,所以哪怕只是瞬间,逮着机会,也能一击即破,唐棠的剑意如钉,要把第十尊像的周身退路都钉死。
他也成功做到了。
红衣姜望已经先一步掠至第十尊像的身前。
祂使出了全部的力量。
姜望的刀,紧挨着就要递出。
李剑仙的第二道意已经凝聚。
但第十尊像的气焰忽然又暴涨了一瞬。
祂居然有藏着一手。
红衣姜望直接崩溃,回归了神国。
唐棠的剑意也被尽数崩散,更是吐了口血。
姜望的第二道意却没能斩出去。
反而长夜刀被第十尊像给伸手抓住。
佛陀的意念瞬息间就到了神国的壁垒外。
虽然只是在外面,但佛陀也看清了姜望的神国。
祂心里竟是松了口气,因为祂此前的猜测是对的。
佛陀已明确了姜望神国的来历。
但眼下祂没有办法将神国夺走。
虽是藏着一手,其实也是放手一搏。
暴涨的气焰也在以极快的速度衰弱。
功德之力的流逝速度也更快了。
现在祂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就必须得尽快做出个决定。
只要能得到姜望的神国,目前的损失祂可以接受。
甚至也不在乎以后能否再获取功德之力。
颜面的问题就更无关紧要了。
或者说,相比姜望的神国,丢脸就丢脸了。
祂的决定是退走,此时没必要再打。
保留住第十尊像,后续夺走姜望神国的计划也能稳一些。
第十尊像消散的非常突然。
柳谪仙、熊院长、唐棠他们都还要再上去打,目标忽然丢了。
他们都有些懵。
相互对视一眼。
四处寻觅着第十尊像的踪迹。
但找来找去也没有半点痕迹。
似乎已经离开了抚仙境。
甚至有玄也不见了。
只留下抚仙境里的几十座菩提寺。
唐棠皱着眉说道:“祂就这么跑了?明明是我们处在劣势吧?”
柳谪仙说道:“但祂刚才的气息确实很大幅度的衰弱,像是出了什么问题,怕是觉得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姜望沉默不语。
佛陀在窥探他神国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他。
虽然柳谪仙说的也是实情,但姜望觉得,关键还在自己的神国。
熊院长吐出口气,笑着说道:“别的不谈,我们居然打得一尊仙人落荒而逃,换做以前,说出去可是没人信,虽说咱们也打得很狼狈。”
姜望回眸看着他们说道:“我想乘胜追击,去一趟婆娑,诸位以为呢?”
因为萧时年的死,而且也答应了李神鸢,所以他现在是想杀了佛陀,自然不能因为佛陀跑了就算了。
但话虽如此,他也的确需要恢复些状态,能够再加持神性才行。
第180章 不入神阙
回到婆娑的佛陀,没有片刻停歇就寻觅起那个盗取功德的人。
但在某个菩提寺里的扫地僧人已经收了手。
因为空树僧很及时提醒了祂。
所以佛陀一无所获。
祂自是气得不行。
但又阴沉着脸让自己保持冷静。
除了姜望的神国,这个盗取功德的人就无疑是祂最在意的。
因为祂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有这个能耐,无声无息的盗走自己的功德?
恐怕是城隍也办不到吧?
祂总觉得这个婆娑已经逐渐的脱出自己的掌控。
有人在暗地里谋划着很可怕的事情,毋庸置疑的是,针对的就是自己。
祂在谋划别人,别人也在谋划祂。
简直是胆大妄为!
佛陀沉思了片刻,就去找了空树僧。
而在荒漠里的第一菩提寺,有玄静静躺在禅室。
旁边坐着的是空树僧以及通莲僧。
通莲僧的脸色不太好看,虽然他努力的维持着笑容,但真就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还不知道抚仙境里发生了什么,可躺在面前的有玄,以及空树僧的态度,让他心里觉得以往的认知似乎被打破了。
只是与别的菩提修士不同,通莲僧能有现在,能成为菩提寺的监寺,全在空树僧,嘴上他是更敬畏佛陀,可心里其实更多占据份量的是空树僧。
就算有些事他暂时没能理解,但只要空树僧说出来,他都会听。
注意到空树僧的神色有些变化,通莲僧也瞬间意识到什么,更是正襟危坐。
很快,佛陀的虚影就出现在了禅室里。
空树僧诵念了一句佛号,通莲僧也紧接着念出。
佛陀看着他们,又看了眼躺着的有玄,说道:“他不碍事,睡一觉就好了。”
通莲僧低眸不语。
佛陀的目光落在空树僧的身上,说道:“别的事情你都不需要在意,也没必要出关,你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这次不是商量,你必须尽快入得神阙。”
空树僧颔首称是。
佛陀此来似乎只是为了提醒这件事,说完,祂就消失不见。
但禅室里依旧陷入良久的沉寂,空树僧、通莲僧都没有说话。
直至通莲僧轻抬眸瞧了好几眼,空树僧才出声说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那么担惊受怕。”
通莲僧有些哑然,他小心翼翼说道:“为何佛陀那么急着让您转入神阙境?”
“而且据我所知,虽然世人皆说您炼炁的资质不算高,只是佛性极佳,可事实上,您是能直接入神阙的,结果却偏偏不见神,转而踏入了守矩境。”
“在您入守矩境的时候,世间有感知的大物都觉得匪夷所思,当时还在各地引起了不小的议论,甚至很多人觉得您有刻意遮掩,实则就是神阙。”
“直至现如今,除了已经得到证实的人,更多人还以为您是神阙而非守矩。”
“我对此本不该说或询问什么,但佛陀屡次的督促您,总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其实空树僧明明能入神阙却偏偏入了守矩这件事,通莲僧很早的时候就问过,空树僧当时的回答只是修行出了问题,对外也是这么解释,他自然也信了。
而佛陀很急着催促空树僧的修行,是通莲僧最近才意识到的。
今日更是亲眼目睹。
且佛陀的态度显然不太对,这完全是在下死命令。
若不成,就似乎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实在忍不住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空树僧沉默了许久,转眸看着通莲僧说道:“我的确是故意不入神阙,转入的守矩,这里面牵扯着很复杂的事情,我若说出,你不能做到绝对的装不知情,可是会很危险的。”
通莲僧只是有一瞬间的犹豫,他也猜到了危险来自何处,下意识压低着声音说道:“您就这么讲出来,不怕被听见么?”
空树僧笑着说道:“在这方面来说,祂倒的确很信任我,这座菩提寺是唯一没有祂眼睛的,否则我很早就试探过的那一次,便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通莲僧闻言,更坚定说道:“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无论您在面对着什么,我理应一起面对。”
“但我的修行确实不到家,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不如少一个人知道,万一在我这里出了什么纰漏,反倒是害了您。”
他很认真,纵然有些恐惧是真的,但他不知道,在当下确实对空树僧更好。
虽然他已经了解了一些,那就是空树僧的确是故意不入神阙的,不过只是这一件事他还能伪装得好,要是知道更多,他怕是很难保持平静,容易被看出来。
因为单就故意不入神阙这件事,尤其是佛陀很希望空树僧能尽快入神阙,便能想到这其中的问题绝对不简单。
他帮不上忙就算了,也肯定不能添乱。
空树僧看着此时的通莲僧,轻笑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通莲僧是确实资质平平,不仅在炼炁的方面,所谓的佛性,其实也没多好。
他能修到现在的境界,确实都是因为空树僧。
而一开始空树僧也只是把通莲僧当成寻常人看的,但潜移默化里,抛开什么资质不资质的问题,通莲僧在许多方面的确是个赤诚的家伙。
在空树僧看来,通莲僧缺的只是一个机缘。
他是有希望再上一层楼的。
......
抚仙境里。
摇山望来湖与菩提修士及抚仙修士的厮杀还在继续。
姜望、唐棠他们悬浮在空。
听着姜望说要再杀去婆娑的话,柳谪仙蹙着眉说道:“刚才的佛陀并非正身,我们对付起来就很勉强,婆娑境里,佛陀的元神只会更多,所以穷寇不可追。”
熊院长说道:“而且其中有两三个明显不太一样,力量更强,气息也更实质,尚且不知是何物,尤其逃跑的那个,咱们拼尽全力仍是弱了半筹。”
唐棠说道:“要不是黄小巢先跑了,加上他的力量,也未必赢不了,以前只觉得仙人不可触及,哪怕明知现在仙人的力量是衰弱的,但亦没谁敢对仙人动手,实际真的动了手,当世仙人的力量也就那样。”
柳谪仙与熊院长虽然也认同唐棠的话,但又不知该回什么。
别管先前那一战打成什么样,唐棠是显然没过瘾。
毕竟他都没有力竭,举不起剑,那他的战意就无法消退,只会更加昂扬。
柳谪仙此时不得不提醒他道:“虽说我没有全面的参与,却也到过隋境神都,你女儿的事我是知情的,若没有绝对的胜算,再跑去婆娑,真正属于佛陀的地界,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女儿怎么办?”
这一下子就戳中了唐棠的痛点。
相比打架打到过瘾,唐果自然更重要。
姜望想杀佛陀,却也知道就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他当然还是希望柳谪仙等人能帮忙,但若柳谪仙觉得不稳妥,他也没可能愣要求人家帮忙。
而且柳谪仙的话是有道理的。
抚仙是抚仙,婆娑是婆娑。
在已经被完全掌控的婆娑里,佛陀的优势只会更高。
何况佛陀的正身的确没有在抚仙露面,正常来讲,祂的正身是肯定更强的。
他们连佛陀的元神都没打赢,又怎么去到佛陀的地界去打佛陀的正身?
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凭着心中的一口气就能办到的。
但换个方向说,此时遭遇到严重损伤的佛陀也肯定是最虚弱的时候。
在损失了那么多元神的情况下,哪怕是佛陀的正身,也未必能比那个逃跑的尊像更强多少,除非付出这么些代价,对佛陀自身没有任何影响。
这当然不能说是柳谪仙怕事。
他明知打不过曹崇凛,不还是豁出命去打。
敌人是否更强,对他来说,压根不是退却的理由。
只是佛陀的情况与曹崇凛是肯定不一样的。
没有万全的把握,到时候死的不仅是他,是这个世间的好几个大物。
他不得不在更大局的方面考虑问题。
认为此时此刻不是非得与佛陀决个胜负,固然可能给了佛陀恢复的时间,但他们自己也需要恢复,不存在什么抢占先机的说法。
柳谪仙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
姜望也确实需要恢复些状态,除了能再加持纯粹神性,也能多些时间等着第三类真性的冷却结束,这无疑是他自身目前最大的底牌。
抚仙里现在虽然打得很乱,但也用不着他们出手帮忙,就暂时没去婆娑,而是都各自恢复力量。
姜望则去找了阿姐。
他想确保在去婆娑打佛陀的时候,阿姐能出手。
如此一来,柳谪仙的顾虑其实也就不那么难解决。
在找到阿姐后,姜望想着去一趟摇山看看萧时年,就边走边唠。
他把心里的想法一说。
阿姐倒也没有隐瞒的直接说道:“我先前已经让李神鸢去了婆娑,只要找到佛陀的菩提心,你们要对付祂,自然就会简单得多。”
姜望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门道。
他当即皱眉说道:“李神鸢独自前往岂不是很危险?”
阿姐说道:“以她当下言出法随的造诣,虽不敌那个熊骑鲸,但只要不正面碰见佛陀或者空树僧,遇到任何问题,也没人能拦得住她。”
话虽如此,姜望还是不太放心。
阿姐说道:“她是我徒弟,我自然不会害她,既然让她去,就能保证不会出事。”
姜望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但对于他的另一个问题,阿姐却沉思着说道:“佛陀是个很强的家伙,哪怕祂现在的力量不及当年的十之一二,也必定藏着底牌,若是完全豁出去,会是什么情况就不好说。”
姜望略有迟疑看着她说道:“根据实际接触的情况来看,我不觉得祂更胜你,你是何身份,自己不说,我也不问,可祂就算有所谓的底牌,还能让你自觉不敌?”
阿姐爬上姜望的背,双手托着腮说道:“我可没说不敌,只是未知的情况,很难说绝对,所以你别把重心都指望在我身上,那个叫微生煮雨的你也见过,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冒出来,我可不想浪费力气在佛陀的身上。”
姜望驮着阿姐往摇山疾掠,说道:“你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我会做足准备,反正只要找到那个所谓的菩提心,就算力量不及,不也有别的取胜方式?”
阿姐笑着说道:“那倒是。”
无论是佛陀的所作所为,还是萧时年的死,因为神国被窥探的事,佛陀都必然抱有某种心思,这都是姜望必须要杀死佛陀的理由。
尤其是佛陀对神国的心思,姜望总觉得有莫大的隐患。
这件事耽搁不得。
到了摇山,见了沈澹雅,由他领着,姜望又看见了萧时年以及陪在身边的铁锤姑娘,叶副城主是施了某种手段,所以萧时年看着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看着萧时年,姜望竟一时没了话说。
铁锤姑娘抬眸看了眼姜望,沙哑着声音说道:“他素来不爱管闲事,却偏偏对那个山谷的事很上心,但我从来不信什么命,我只恨当时不该离开。”
姜望不知具体的事,他蹲下来,拍了拍铁锤姑娘的肩膀,说道:“你会想着与他生死与共,可他也会想让你活着,所以你更该振作起来。”
铁锤姑娘说道:“我知道他也算救了整个西覃,我只怪那个佛陀,明明是仙,却做着如妖一般的事,祂够谨小慎微,才瞒过了很多人,否则结局不会是这样。”
姜望沉声说道:“我会杀了祂,为萧时年报仇的。”
铁锤姑娘看着他,说道:“我没有那个能力,甚至帮忙的余地都没有,所以我也不想说什么矫情的话,甚至非得掺和,再给你捣乱,我只想说,量力而为。”
向来自称本公子的铁锤姑娘,是个一往无前从不走弯路的女子,她此刻能这么平静,无论是不平静的时候已经渡过,还是在假装,姜望都很佩服她。
这不代表是铁锤姑娘对萧时年的感情不够深,不肯豁出性命是去报仇,反而正因为感情足够深,她才需要冷静,把刀递给最有希望能给萧时年报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