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隋侍月
那一道悬在半空的身影,不见多少狼狈模样,面容依旧清冷。
隋侍月右手执剑,居高临下俯瞰着程颜。
陆司首喜出望外的松了口气。
崔平碌的脸色则是无比难看。
因为隋侍月不仅没有败,甚至看起来都没受多重的伤。
再看程颜呢?
就算没有力竭,也是有着巨大的消耗。
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他都能听见程颜的呼吸声有多沉重。
吕青雉轻喃道:“真正的反击这才开始。”
隋侍月。
西覃剑宗的宗主。
人间剑圣裴静石唯一的徒弟。
西覃剑门里排第二位的强者。
时隔多年养剑,久违的再次入世。
自当向世间展露前所未有的一剑。
在吕青雉的心里,程颜不过是垫脚石。
若非隋国的剑神林溪知已陨落,也会成为垫脚石。
吕青雉难掩眸中的骄傲。
隋侍月是一脸淡漠,平静说道:“该换我出剑了。”
程颜咧嘴笑了一声,很挑衅的招了招手。
下一刻,隋侍月的剑便已直抵眼前。
程颜的瞳孔骤缩。
猛地侧身,朝后疾撤。
隋侍月接着挥剑。
程颜横剑抵挡,瞬间飞出很远的距离。
可他才刚站稳,隋侍月又到了眼前。
程颜啐了一声,提剑前刺。
但隋侍月的身影消失,眨眼就出现在他侧面,竖着劈落一剑。
程颜就地朝前翻滚,很快的提剑往后斩。
结果却斩了空。
他猛地回眸。
隋侍月就站在眼前。
程颜的脸色愈加难看。
哪怕隋侍月仍是面无表情,但此时此刻,却显得轻蔑意十足。
薛先生不可置信的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就算程老弟的消耗很大,可那一剑也不至于对隋侍月毫无影响吧?怎么一下差距这么大?”
穆阑潸微微眯起眼睛说道:“隋侍月的确更强,而程颜也在借机恢复状态,虽然很难恢复到多好的程度,但他此时确实收着力的。”
薛先生了然道:“原来如此。”
崔平碌闷着声音说道:“除非能恢复到全盛状态,否则只是延长挨揍的时间,若不能一击必杀,结果已是无法更改的吧?”
他是不想说这种降低士气的话,可眼前的事实,也让他不得不这么认为。
程颜能赢的希望已经很渺茫。
真的会有奇迹发生么?
薛先生默然不语。
穆阑潸笑道:“干嘛这么在意输赢呢,他俩打得尽兴,咱们看得尽兴就足够了,哪怕程颜心里肯定有些气急败坏,但他会用剑把气撒出去。”
薛先生其实很难理解,这究竟是不是程颜自己的想法,还是纯粹穆阑潸在这么想,万一程颜没有这么洒脱,再惨败的话,很难不影响心境。
毕竟程颜是个很骄傲的人。
但满棠山自家都不在意,他说什么也没用。
只希望就算败,也别败得太惨。
这是薛先生完全的为程颜在考虑。
接下来,程颜就几乎一直在躲闪或防御,没再主动出击。
而隋侍月也没有斩出真正强大的一剑,仿佛在等着程颜更多恢复状态一样。
只是眼下的情况,程颜又能恢复多少呢?
薛先生与崔平碌的心情都不太妙。
同样看清此时状况的陆司首不解道:“直接解决战斗也就是了,为何还要给执剑者恢复的机会?虽然我不认为他能翻盘,可此举不妥吧?”
梁镜舟说道:“战斗虽是从来没有公平一说,但宗主在更高的位置,愿意给执剑者一个机会,其实也是为他考虑,免得惨败承受不住。”
陆司首讶然道:“隋宗主当真是高风亮节啊。”
梁镜舟笑道:“让执剑者竭尽一切而战,更是对剑士的至高崇敬,若他还受不得,只能说此子心境不堪,出什么问题也都与我家宗主无关了。”
程颜自然也明白这件事。
所以他更放平了心态。
真正执剑者的一剑他很难再斩出来。
或者说,就算挥出一剑,威力也是大打折扣的。
目前已没有这个必要。
他现在更想看到隋侍月的全力是什么样。
那就得尽可能的恢复更好的状态,才能见得到。
否则直接就会被打昏死过去了。
程颜的剑意在内敛。
隋侍月的剑意在释放。
虽是给机会,显然也不是一直耗下去。
等到隋侍月的剑意攀升至绝巅,这一战就该结束了。
而恰在此时,又有人到了芜山。
那人一袭白衣,丰神俊朗,正是韩偃。
府兵在山道拦的是普通人,当然不可能也办不到把韩偃拦在外面。
薛先生、崔平碌皆朝着韩偃揖手见礼。
韩偃随之回礼。
他看着场间的情况,问道:“张武神还没来么?”
崔平碌回道:“还不曾。”
韩偃嗯了一声。
他虽非正统的剑门中人,但其实也修行着剑门之术。
除了没有身在剑门,与剑士没什么区别。
吕青雉、白山月很快盯上了他。
前者好说,后者纵为隋人,想挑战韩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严格来说,以前年轻一辈鲜少有不把韩偃当做目标的。
哪怕现在,韩偃可能不再是绝对的大隋年轻辈第一人,但他的分量并未减弱。
而白山月自然知道分时候。
吕青雉就不管这些了。
他的修为再有进境,刚才与白山月一战,并不能让他发挥全力,除了姜望以外,韩偃绝对是最佳的目标。
观老师与程颜一战,也早让他手痒难耐。
他直言道:“韩偃,可敢一战!”
韩偃默默瞥了他一眼。
梁镜舟并未阻止。
陆司首则很紧张。
吕青雉殿下有多强不重要,他的身份在陆司首心里最重要。
但他显然没办法劝住吕青雉。
原是张止境要与曹朴郁一战。
结果在此之前,接二连三的另有人对决。
韩偃并未拒绝吕青雉的邀战。
他们离远了些,开辟另一个战场。
这自然也是很引人瞩目的一战。
吕青雉的本事,世人也并非毫无了解。
不论是磐门两朝会,还是神都青藤阁一战,吕青雉都表现出了不俗的实力。
其更是生来见神者,绝对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韩偃就更不用提。
吕青雉率先出招。
剑势凶猛,如江海奔腾。
韩偃提剑刺出,破其剑势。
吕青雉转而换招,一个箭步上前,砸剑。
韩偃抬剑拦截。
铿的一声。
剑气四溢,掀起狂风。
见此一幕的白山月有些跃跃欲试。
穆阑潸笑道:“想打就去打呗。”
白山月问道:“那我打谁?”
穆阑潸想了想,挑眉道:“三个互相打。”
白山月了然,颇觉这很有意思。
其实白山月也比以往更强了许多,但相对韩偃以及吕青雉,还是弱的。
可他是剑士,压根不管这些。
白山月提剑就杀了上去。
他的第一目标是韩偃。
吕青雉很懵的看着白山月杀到。
韩偃往后撤,挥剑拦截。
白山月更借力又掠向了吕青雉。
没反应过来的吕青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接连倒退。
他恼怒道:“你做什么!”
白山月笑道:“少废话!”
韩偃面无表情的沉默片刻。
白山月此举仿佛更像要挑战他们两个。
但白山月是隋人,韩偃当然没有还击。
见吕青雉被打退的来到眼前,他下意识挥剑。
吕青雉赶忙闪避,惊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打法?”
他话音未落,白山月又趁机袭上,狠狠给了他一拳。
然后又返身攻向了韩偃。
韩偃似领会到白山月的意思,也提剑迎击。
无论是与白山月一块打吕青雉,还是与吕青雉一块打白山月,这都不符韩偃的做法,他此生与人联手对敌的只有面对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的时候。
但若是三方为对手,互相打,倒是蛮有意思。
而更弱些的白山月也能借着三方角力,施以战术,不至于让自己很快落于下风,他更像是搅局者。
吕青雉想追着白山月打也难做到,因为得防着韩偃。
要只打韩偃,就得防着白山月。
三方皆是如此。
这场对决就显得又乱又精彩。
把崔平碌、陆司首他们都看傻了眼。
“轰隆!”
三个人的剑在某一刻碰撞在了一起。
三股不同的剑意相互冲击着。
短时间竟是平分秋色,没有谁稳稳占据上风。
但掀起的飓风也霎时席卷了芜山。
造成的声势亦是不小。
薛先生惊叹道:“真是惊世艳绝的人物啊。”
崔平碌只觉气血再次翻涌。
场间除了武夫体魄,低于澡雪巅峰的,哪怕看戏也很容易重伤甚至身陨。
崔平碌觉得他是撑不到目睹张止境与曹朴郁一战了,再不撤离芜山,可就不止是吐血的问题了。
对面已经受了重伤的澡雪巅峰的陆司首,亦有此感。
韩偃三人在不断的加重剑意。
显然都还没有拼尽全力。
但随之而来的是白山月的颓势渐渐明晰。
毕竟差着修为。
纯粹的剑意比拼,他很难与韩偃、吕青雉打持久战。
何况吕青雉身为生来见神者的真正能力还未展现。
韩偃甚至都没认真。
白山月必须改变战局,否则就很难再参战了。
他的眸子一凝,以更快的速度释放剑意,打破了三方的平衡。
而韩偃与吕青雉也紧随其后的加重剑意。
顿时间,风雨雷电交加。
更有寒气大涨,暴雪落。
此时节可还未入冬。
天气已在三股剑意的持续肆虐下,陷入混乱。
白山月更主动出击,剑气激荡,牵引着雷电风雪,且多是朝着吕青雉砸落。
吕青雉自然第一时间反击。
见神的领域瞬开。
白山月的攻势尽数被隔绝,甚至随着领域的范围扩张,韩偃的剑意也被抵消。
很快,周身六尺间无风能入。
以往吕青雉是难有效反击的。
但他显然的确又进行了很大的修行。
哪怕韩偃、白山月已退出六尺范围,吕青雉的剑斩落的同时,见神领域也并未衰弱,六尺间的绝对防御,再能进攻的话,无疑就是真无敌。
除非以更悬殊的力量破解,否则韩偃、白山月就拿吕青雉没辙。
吕青雉觉得,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就算是韩偃,也破不了见神。
纵使他在开了见神时候的攻击能力还没做到完美,亦有自信拿下这两个人。
事实证明,白山月的攻势已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只要到了六尺范围,攻势就如无物。
别说白山月的修为要弱于吕青雉,就算更强,但只要没到能破见神的地步,强弱也就没什么区别,都是奈何不了吕青雉。
这是白山月第一次面对此般情况。
他几番尝试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已无用武之地。
白山月倒不至于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剑士的心境更直接,也不代表都是很蠢,没有任何承受能力的人,而是恰恰相反。
只有真的破天或者说极其在意的事物,才能出现影响心境影响拔剑的问题。
极致骄傲者不能让自己输其实也是一种。
但绝不是白山月。
这与心里的承受能力无关,只看是否在意,准确地说,是极其在意。
强者会因为极其在意的事心境出现波澜,弱者面对同一件事却并不在意,那心境自然无波,这不能说是弱者更强,强者更弱。
但也的确证明了强者还不是绝对的强者。
迈入了大物的门槛,不说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就算有极其在意的事让得心境出现波澜,也不会影响别的,唯一影响的就只是心情而已。
这对任何修行体系的心境问题上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只是剑士的不顺我心会更明显一些。
毕竟影响到拔剑的速度,是会让战力打折扣的。
但白山月虽知不敌,也并未直接退场。
而韩偃是在默默观察着吕青雉。
他们仿佛暂时陷入僵局。
另一边的战斗也开始有了变化。
隋侍月的剑意已攀至顶峰。
程颜恢复了些状态,做好了迎接隋侍月正式一剑的准备。
传承至人间剑圣的隋侍月,朝着芜山斩落前所未有的一剑。
整个芜山的所有山峰都在瞬间矮了一头。
薛先生、崔平碌、陆司首纷纷吐血。
甚至梁镜舟也闷哼了一声。
穆阑潸的脸色亦无比凝重。
韩偃、白山月他们皆被影响。
更甚者是堵着山道的府兵。
眼看就要纷纷陨灭。
第47章 看红衣
芜山的震荡再次传递整个垅蝉。
山峰崩裂,城镇里房屋的倒塌。
无尽虚空的层层破碎。
就算隋侍月把这一剑的力量都集中在芜山,但就余威,也会造成很大的破坏。
穆阑潸在此刻不得不尽全力封锁。
偏偏曹朴郁仍是无动于衷。
便在这时。
芜山外走来一道身影。
慌乱至极的府兵里有人注意到。
那人身着红衣。
在风雪中显得尤为亮眼。
只见对方轻轻挥了挥手。
垅蝉的震颤减弱。
没迈出几步,整个垅蝉除了芜山,已归于寂静。
府兵们身上的压力也陡然消失。
他们惊魂未定又茫然的看着那抹红衣。
但红衣身影闪烁几下,就消失在他们眼前。
同时,芜山里多了抹红衣。
从薛先生、崔平碌的身旁走过。
二人有些惊愕。
“姜望......”
“姜先生?”
穆阑潸侧目。
此刻是红衣姜望,并非主意识驱使。
祂看着场间的情况,再度跃跃欲试。
对面的梁镜舟眯起眼睛。
曹朴郁也朝祂投来视线。
旁人或许暂未反应过来。
但曹朴郁很清楚的感觉到,芜山已被封锁,甚至场间的人身前都多了层防护,能避免剑意余威的伤害,而这股封锁的屏障,力量很强。
曹朴郁毕竟是武夫,哪怕是陆地神仙,也难第一时间看出姜望的真性。
他只看到了红衣姜望眼眸里有些兴奋的战意。
却不知战意的目标是谁。
姜望的主意识并未一直关注着这边,但在注意到的时候,也第一时间接管了红衣姜望,不是怕祂又忍不住打架,而是此刻局面已经够乱了。
随着姜望的主意识降临,其眼眸里的战意也消失无踪。
他转身朝着被红衣姜望无视了的穆阑潸揖手见礼。
但姜望也并未多言,只是更进一步封锁战场,免得伤及无辜。
至此,隋侍月的剑意虽仍是浩荡,薛先生他们的压力却极大的降低,甚至几近于无,仅是依旧能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可怕。
他们都是长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崔平碌,他感觉自己刚才差点就死了。
姜望倒是没有厚此薄彼,把陆司首等人一块护着。
而陆司首是十分清楚姜望在西覃的事,只是为更深的考虑,他没有很直接的朝着姜望见礼,却也投去了尊敬且感激的眼神。
隋侍月与程颜是心无旁骛。
极具锋芒的剑意压得程颜有些喘不过气。
但他短时间竟也抗住了。
没有瞬间败退。
只是他的面部表情不那么好看。
隋侍月是自始至终的云淡风轻。
值得一提的是。
韩偃还未出手,吕青雉的见神领域就被隋侍月的剑意余威给破了。
但韩偃以及白山月都没有借此机会偷袭。
他们暂时休战,注视着隋侍月与程颜的最后对决。
期间,吕青雉多看了姜望一眼。
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两朝会的初次见面,姜望的修为就比他高。
神都的青藤阁一战,他又输给姜望。
但他心里没有觉得两者是悬殊的不可跨越。
谁能想到,他的修为是很快再有进境,姜望却已是人间的大物。
这个时候再说两者间的实力没那么悬殊,他自己也无法认可了。
但他想打败姜望的心思是不变的。
隆隆的冲击声响彻芜山。
程颜的衣袖破碎,衣袍也跟着破裂,双臂甚至溅出血,他死死握着剑柄,咬着牙,嘴角也溢出血,俨然是快撑不住了。
穆阑潸默默攥住了剑柄。
若是程颜败了,她就会帮着打回去,可不是说说而已。
而看出程颜状态的隋侍月,平静说道:“该结束了。”
话落,剑意瞬涌。
霎时就吞没了程颜。
但隋侍月是收着力的,毕竟以程颜现在的状态,要全力的话,绝对没命。
而程颜也确确实实力竭了。
待得剑意骤散,他躺在坑里,仰望天空,彻底没了力气。
但程颜的嘴角却挂着浅笑。
这一战虽然输了,可他也很久没有全力以赴至此了。
所以更多的是畅快。
白山月掠上前,把程颜搀扶起来。
程颜踉跄几下,抬眸看向隋侍月,说道:“算你厉害。”
可惜隋侍月是女子,对这四个字没有特别的感觉。
白山月搀着程颜往回走。
穆阑潸提剑往前走。
薛先生微微瞪大眼睛。
崔平碌茫然道:“她作甚?”
隋侍月也看向她。
穆阑潸在与程颜擦肩而过时站定。
程颜的脸上不禁浮现一抹尴尬的笑容。
穆阑潸虽未直言说他丢了满棠山的人,但斜睨的眼神就足够表达。
程颜挠了挠头。
穆阑潸摆手。
白山月低头拽了一把程颜。
穆阑潸再往前去,看着隋侍月笑道:“隋宗主不愧是裴剑圣的真传弟子,小女子不才,也想讨教一二,不知是否赏脸?”
隋侍月淡淡看着她,说道:“可以。”
穆阑潸攥剑抱手笑道:“满棠山穆阑潸,请赐教。”
隋侍月提剑道:“剑宗隋侍月。”
穆阑潸随手舞了个剑花,毫无征兆的身影疾掠而出。
隋侍月斜身侧头,剑锋擦其脸颊而过,断了几根发丝。
穆阑潸的笑容极尽温柔。
她猛地横剑挥出。
隋侍月朝后仰身,并催炁滑行,拉开了距离。
虽然穆阑潸的出招很普通,但无论剑势还是速度都很凶猛,与她脸上的温柔形成极致反差。
在旁看着的曹朴郁喃喃道:“果然是她更强。”
他说得是对比程颜。
陆司首以及薛先生他们并没能因此看出什么。
因为穆阑潸固然主动出击,攻势迅猛,可终究没有伤及隋侍月。
唯有同属一脉的梁镜舟、吕青雉他们更能看出些端倪。
韩偃自然也可以。
而修为更高的姜望亦可以。
穆阑潸的剑要比程颜的更简单。
也就更纯粹。
简单的一剑就足以爆发出很强的力量。
隋侍月是皆躲过,但只是躲这几下,就有明显的消耗。
所以能见到隋侍月的脸色瞬间凝重了不少。
世人都以为执剑者是满棠山里除了唐棠以外的最强者。
就算鲜少人知道执剑者三个字蕴含的实际力量。
但这三个字代表着满棠山的剑,是都懂的。
而能握此剑的程颜,理所当然是唐棠之下的满棠山最强者。
且程颜又是与剑宗隋侍月、剑神林溪知齐名的剑道人物。
更不会有人怀疑。
但实际上,程颜只在满棠山里排第三位。
曾低调行走江湖,又低调隐匿满棠山的穆阑潸,除了满棠山的人,皆不知她的存在,或者说,她真正的实力。
在垅蝉妖患里拔过剑却无多少人知的穆阑潸,此次实际意义上的问世。
她的身法、剑法,都相当完美。
配着她那张温柔恬静的脸,更是赏心悦目。
相比起来更具锋芒的隋侍月,两位迥异的剑道女子,身影交错,剑意汹涌碰撞,在各方面的比拼,皆显得势均力敌又精妙绝伦。
陆司首是毕竟被穆阑潸两三下打成重伤的,他无疑更有发言权,就算无法看懂穆阑潸的剑招,却不妨碍他切实的推测出二者此时孰高孰低。
他的脸色很是沉重说道:“虽说隋宗主刚有一战,必有损耗,但那个满棠山的女子极不简单,看其轻松自如的样子,便能知晓。”
吕青雉上前来说道:“他们轮番挑战,分明是欺我剑宗!”
梁镜舟也跟着说道:“宗主有给程颜面子,他们却行此下作之事,满棠山怪不得被隋除名,既然他们不讲规矩,我们也无需客气!”
说着,梁镜舟就要提剑杀上去。
但他刚行至半途。
穆阑潸的剑意忽然砸了过来。
梁镜舟瞪大眼睛,赶忙挥剑。
“砰!”
梁镜舟只是抵挡了一瞬,便径直飞了出去。
直接撞上了一座山峰。
那座山应声被撞成两半,随后又破成三半,再接着坠落,就要砸在梁镜舟的身上,但随着剑意冲天而起,破碎的山峰霎时化作虚无。
梁镜舟的身影也掠上半空。
他惊魂未定看着继续与隋侍月战斗的穆阑潸,那就像随手斩出的一剑,竟已让他不敌,此女的实力居然恐怖如斯?
隋侍月的声音响起,“梁镜舟,不得插手!”
梁镜舟面容一滞,低声应了一句。
他回到吕青雉、陆司首的身边,面色低沉。
陆司首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出言安慰。
梁镜舟是更弱程颜的,到底弱多少,陆司首没有定论。
可梁镜舟是一位强者,他很确定。
穆阑潸打梁镜舟就像打他一样,都是轻而易举,对方有多强,更能窥见。
眨眼间,穆阑潸与隋侍月已遁入无尽虚空。
嘭嘭的闷响传递回人间。
不知过去了多久,虚空壁垒破裂又自我修复,数不清次数,在又一次剧烈的声响后,两人破开虚空回到人间,各自的剑再次碰撞。
剑意飓风席卷芜山。
幸好有姜望封锁。
在场的人虽能深刻体会,但并未受到影响,只是来自内心的震颤还是很清晰的。
崔平碌难以置信说道:“她居然这么强?!”
薛先生感慨道:“满棠山里又哪有弱者。”
白山月纵是不敌韩偃以及吕青雉,却不能否认白山月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只是话虽如此,薛先生对穆阑潸能打赢隋侍月不抱多大希望。
因为隋侍月才刚与程颜打过一场。
直至此刻,穆阑潸也依旧是与对方势均力敌,谁都没能占到便宜,其实就已经意味着穆阑潸还是不敌全盛时期的隋侍月。
如此一来,大物之下第一人的名头就非隋侍月莫属了。
薛先生的想法刚落。
穆阑潸两个人突然拉开距离。
各自起剑。
更为磅礴且汹涌的剑意争相绽放。
这是要最后一剑决胜负了。
隋侍月施展出了打败程颜的一剑。
且这次并未收力。
而穆阑潸的剑意也不遑多让的强大。
芜山剧烈震颤,更遥远的山峰也开始崩碎。
眼看着芜山就要彻底荒芜。
虽有姜望的封锁,没有影响芜山之外,也不会影响到人,但薛先生他们仍能切身体会到可怕的力量,不禁浑身颤抖。
天地已是风云变色。
雷电纵横劈落。
暴雪更盛。
所有人都很紧张。
当然,不包括姜望、曹朴郁。
甚至韩偃的内心都还相对好一些。
反倒是穆阑潸、隋侍月,哪怕已经各自全力以赴,她们的神色依旧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一味释放着剑意。
“轰!”
两股剑意的相互摧毁瓦解,终在某一刻,彻底的爆发。
疯狂席卷的剑意霎时弥漫了整个芜山。
就算不会因此受伤,薛先生他们也纷纷被掀倒。
哪怕是程颜都不例外。
毕竟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但众人更多关注的还是胜负问题。
肆虐的剑意慢慢消散。
烟雾也逐渐稀薄。
再次展露出穆阑潸、隋侍月的身影。
穆阑潸踉跄站着,持剑的手很明显在颤抖。
而隋侍月身子摇晃了几下,单膝跪地,剑锋入地数寸。
她攥着剑柄,有血自掌间溢出。
见此一幕的人,沉默不语。
看模样是穆阑潸赢了。
但这件事有个前提。
穆阑潸是在全盛状态。
隋侍月不是。
虽然赢了,但穆阑潸并不轻松。
只是代表这一战赢了,很难说是穆阑潸实际赢了隋侍月。
薛先生甚至崔平碌是没办法在此时表露兴奋的。
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毕竟是程颜、穆阑潸接连挑战,才只是勉强胜了隋侍月一筹。
而梁镜舟他们也并未对此说什么。
他们心里自然认为赢得是隋侍月。
只是表面上也的确是穆阑潸赢了。
至于是否公平,他们多说无益。
穆阑潸没有非说自己赢了。
隋侍月却说是穆阑潸赢了。
这就是各自的诚挚了。
穆阑潸觉得隋侍月还不错,某种意义上她也打回来了,没必要再说什么。
更是踉跄着上前准备搀扶隋侍月。
隋侍月亦未拒绝。
借力站起身,隋侍月看着穆阑潸说道:“你很强。”
穆阑潸对她来说是个意外的人物。
但穆阑潸很强是事实。
这对她此次入隋来说,是个意外惊喜。
因为她们都是女子,且皆为剑士。
双方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最多是以后可以相互切磋的对手。
穆阑潸的想法也差不多。
第48章 张止境
两位女子剑士站在芜山废墟里,递手轻握。
隋侍月的面容清冷,穆阑潸的笑容恬静。
风拂着,雪落着。
当真是很美的画面。
这种场面下,梁镜舟就算想说什么也只能闭嘴。
而吕青雉想再提剑与韩偃一战。
毕竟先前一场三人战还没有分出胜负。
但曹朴郁忽然起身。
顿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曹朴郁平静说道:“张止境,可算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是眸光一凛。
只听风势骤急。
有道身影从天而降。
砰的一声落地。
溅起大量的尘雪。
张止境缓缓直起身,挥手驱散雪雾。
薛先生当即行礼。
崔平碌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的见礼。
姜望、韩偃也郑重揖手。
满棠山的程颜、白山月倒是没有动作。
穆阑潸、隋侍月也只是看着张止境。
梁镜舟自然更不会见礼。
唯有陆司首揖手。
但张止境也没搭理他们就是了。
他眼里只有曹朴郁。
而曹朴郁此刻眼里也只有张止境。
韩偃到了姜望身边,轻声说道:“这两人打起来,你目前的屏障是不够看了。”
姜望笑道:“我可以再加固。”
薛先生在旁说道:“国师应当会出手。”
姜望不置可否。
韩偃说道:“我听闻了近段时间神都的事。”
薛先生诧异道:“神都什么事?”
张止境离都是有刻意宣扬,但近段时间神都里发生了什么,远在垅蝉的薛先生还真没听闻。崔平碌倒是知道一些,可仅在陈符荼、陈重锦的嫡争一事。
毕竟两位殿下争夺,或中立或站队总得有个态度,哪怕暂时与青玄署及武神祠都无关,但在各境的青玄署行令也是能更快获悉些情况的。
而韩偃想说的是姜望的事。
姜望也明白他在说什么。
只是笑着回道:“韩兄不在神都,错过了许多。”
韩偃看了他一眼,说道:“或许吧。”
薛先生虽困惑,但亦没再询问,因为张止境、曹朴郁已经在摩拳擦掌。
曹朴郁被打扰了清净,正需要挥拳。
张止境来的目的就是出拳。
两人的‘拳拳之意’都是极为高昂。
整个芜山已几近废墟。
寒风吹拂着雪花飘零。
张止境说道:“多年未见,我出拳之意此刻最为强烈。”
曹朴郁说道:“希望能酣畅淋漓。”
虽然曾经打败过张止境,但曹朴郁并没有说因此轻视或不把张止境放在眼里,修士再强,也没有武夫之间的感觉,作为世间唯二的陆地神仙,双方在心里都是特殊的。
他们更是无多废话。
张止境身如闪电,狠狠一拳破空而至。
曹朴郁没有回击,而是双臂交叉挡在眼前,拳头砸落,他只觉整个身子都是一沉,爆起的狂风四溅,迫使往后退了一步。
他心里更明白,张止境的实力较比以前有很显著的增涨。
这也让曹朴郁很高兴。
他甩了甩有些麻的双臂,笑道:“就无需互相试探了,出全力吧。”
张止境说道:“正有此意。”
两人几乎同时往前冲。
双拳齐出。
破空声炸裂。
右拳对右拳,左拳对左拳。
肆虐的气流粉碎了风雪,已是废墟的芜山再次被洗礼。
各自右脚狠狠抓地,左脚后撑,双拳前推,纯蛮力的比拼。
武夫的对决没有多少花里胡哨,但每一次出击的爆裂感十足。
就算有姜望的封锁,薛先生他们还是下意识往后撤,肆虐的狂风使得眼睛都难睁开,更是纷纷腿肚子打颤。
而目前为止,国师曹崇凛的身影或者力量还没有降临,似是有姜望在,曹崇凛并不急,又或者没到他亲自出手封锁的地步。
说是出全力,张止境、曹朴郁仍是各自有隐藏,但此刻的蛮力碰拳,倒的确使出了所有力气,或者说是以递增的方式不断加大力道。
以他们为中心,地面寸寸龟裂,继而轰然塌陷。
武夫的气血掀起的风暴,也让得乌云卷积,天上电闪雷鸣。
甚至纯粹的拳劲就破碎了虚空。
薛先生他们不得不再次后撤,找落脚的地儿。
塌陷的地面仿若深渊。
唯有张止境、曹朴郁的脚下立着土柱。
但也很快崩碎。
他们以气血托身浮空,这场蛮力的比拼仍在继续。
而地面塌陷的范围也不断扩张。
若不是有着姜望封锁,芜山早就没了,再持续下去,甚至整个垅蝉一境都得塌陷,再无地表。
武夫的蛮横,恐怖如斯。
准确地说,是张止境、曹朴郁这两位陆地神仙的武夫,太过可怕。
姜望也得很认真的封锁战场,否则稍有溢出,崔平碌、陆司首他们绝对会死。
在地面塌陷的范围扩张的同时,姜望也在压缩着战场。
免得整个芜山被吞没。
很快,随着姜望的压缩,塌陷的范围也渐渐止住。
张、曹两人的力量就在此范围里更疯狂肆虐。
而纯蛮力的比拼,两人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得谁。
张止境准备变招。
曹朴郁也是心有灵犀。
他们同时撤了半步,又猛地挥拳,砰的一声,本就肆虐的拳劲彻底崩散,如雨点砸落封锁的壁垒上,泛起无数的空间波纹,且再次震碎了虚空。
好在姜望的壁垒很牢固。
这让有偶尔注意的吕青雉再次意识到自己与姜望的差距。
能把张止境、曹朴郁这两位陆地神仙的力量封锁在一定范围,而且看起来还相对轻松,姜望的实力有多强,就可见一斑。
虽然封锁一事多有借着天地之炁,不完全的代表自身的力量,但若是与对决的双方实力相差很大,能借再多的天地之炁也无用。
要么只是稍弱,要么势均力敌,要么更强,才能做到这一点。
否则就仅是短暂的封锁,随时会被击溃。
虽然姜望目前的封锁是否短暂,还不好说。
只是吕青雉更希望姜望仅能短暂封锁,哪怕实际对他来说没有区别,都是打不过,但肯定是不想看到姜望更强的。
这是潜意识在作祟。
甚至吕青雉自己一时间都没察觉。
但他也不愧是裴剑圣真传的徒孙,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身为剑士,居然盼着对手更弱?
而且还是就算对手更弱,也依旧是打不过的事实前提下。
就算是潜意识,若不杜绝,以他目前的造诣,很难说不会出现心境上的问题。
吕青雉赶忙稳住心境,也顾不得去看张、曹两人了。
他不能给自己留任何隐患。
好在问题发现的及时,能很容易解决。
吕青雉此刻心无旁骛。
甚至因祸得福的让剑意更纯粹了些。
此一幕,旁人没有察觉。
倒是韩偃看着吕青雉,隐隐的若有所思。
当年能被裴静石出面代徒收徒,请吕涧栾把吕青雉送到剑宗,就足以得见吕青雉的剑道资质极高,否则哪可能惊动裴静石。
只是乍现的问题,便让得吕青雉顿悟,修为再有进境,实属非凡。
但韩偃自是不知道吕青雉身上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吕青雉在张止境、曹朴郁的一战里感悟到了什么,可就是如此,也值得韩偃多在意。
毕竟在场的人,包括他在内,都还没有什么感悟。
只能说,不愧是生来见神者。
哪怕吕青雉的修为目前还不如自己,但生来见神者的很多方面都肯定是更优的,不过韩偃也只是心里感慨一句,他从来不会羡慕或嫉妒资质这种东西。
也不会因为吕青雉有所感悟而自己没有就多想什么。
无论是炼炁士或武夫,都有异曲同工可汲取的地方,他只是暂时没有抓到什么,何况就算到最后也无所获,最多有点可惜罢了。
姜望有没有感悟到什么,韩偃倒也不怎么在意。
毕竟姜望已是大物,虽然感悟这种事,不分时候也不分地点,更不分因为什么,但姜望是大物这个事实,还是会有点区别。
事实证明,姜望也确实无感。
作为场间唯一有感悟的吕青雉,韩偃稍微在意的是以前可能小觑了这个人。
剧烈的冲击声响彻芜山。
张止境的拳头,一拳快过一拳,甚至到了压根以为他没出拳的程度,出拳的残影都难捕捉,曹朴郁亦如是,只有嘭嘭的拳头撞击的声音在各处炸响。
而张止境更占据主动。
每一拳都破碎虚空,若非姜望的封锁,也会震碎山河。
他完全没有在意消耗的问题,只一味的出拳。
虽然同是武夫,但其实曹朴郁没有张止境这般蛮横,此般打法,让曹朴郁也有些咂舌,没忍住说道:“你想自始至终拿拳头打败我?”
张止境的拳头就只是拳头,没有什么招法,很纯粹的出拳。
这在曹朴郁眼里是没什么问题的。
武夫就该是干脆的。
但他知道张止境有许多厉害的拳招掌法,而目前为止,一个都没用。
曹朴郁以为,这可不算出全力。
虽然他也不曾使出全力,但前提是因为张止境没有。
张止境挥舞着拳头,同时咧嘴笑道:“若单纯以拳胜之,只能说你近些年毫无寸进,别管我使什么招,接着便是。”
话落,他猛地一拳砸中曹朴郁的面门。
曹朴郁微微后仰,又硬生生用脸把拳头推了回来,他伸手抓住张止境的手腕,说道:“那我就奉陪到底。”
他忽然一个飞踢。
张止境左臂瞬时锁住了曹朴郁的腿,沉喝一声,将其甩了出去。
两人的招式再基础不过。
但曹朴郁被甩出去的瞬间,直接撕裂虚空,可见哪怕是很普通的行为,亦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力量。
若是换作澡雪巅峰修士,怕是这一甩的力量,足以将之撕拽成碎片。
曹朴郁的身影刹住,几乎毫无凝滞的掠了回去。
用拳头回敬张止境。
而张止境也再次用拳擂了回去。
两个人的拳头在半空中相撞。
宛若雷霆炸响。
仿佛天地刹那被撕裂。
无尽虚空的碎片洒落,晶莹剔透,又散发着流光溢彩。
似彩虹雨降临。
便在这时,张止境双掌猛地合十。
随即朝着曹朴郁推出。
浩瀚的掌风如瀑,携裹着嗡嗡闷响,直接把曹朴郁推飞,撞在了封锁壁垒上,只听咔吧一声,壁垒出现了裂痕。
姜望心头一跳。
赶忙再次加固壁垒。
幸而他反应够快。
因为曹朴郁一拳砸在壁垒上,借力疾掠向张止境。
刚加固的壁垒,又出现细微裂痕。
姜望既无奈又有些惊讶。
他得到纯粹神性,修为增涨了很多,张止境与曹朴郁还没有动用全力,居然让他布下的封锁壁垒险些撑不住。
虽然张、曹是世间唯二的陆地神仙,武夫的极巅,他也未与两人打过,不敢说胜多少,但绝对不会弱,因此按理说,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难不成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张止境、曹朴郁?
姜望觉得应该不是这样。
就算张止境、曹朴郁都比自己更强许多,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第二类真性,比他本身的力量更强,何况他至少能确定自己绝不弱张止境。
尤其张止境现在还没有用他给的神性。
而韩偃似猜到姜望在想什么,他虽不明确姜望现在的实力,也有个人的推测,轻声说道:“你的力量是高于或弱于两人其实并非最关键的点。”
姜望诧异道:“何解?”
韩偃说道:“因为你是修士,他们是武夫。”
姜望皱眉道:“但我设下的壁垒,作用就是抗住力量,这与是修士或武夫的力量无关吧,就算同层面里,武夫的力量及防御都更占优势,可他们还没有全力以赴,壁垒怎会这么轻易就抗不住?”
韩偃瞥了他一眼,说道:“虽是大物,可你对某些常识的问题还真是浅薄。”
姜望哑然。
他已在常识的问题上多次吃亏了,所以也恶补常识的问题,怎么又碰壁了?
韩偃自顾自道:“是该说你的修行进境过于快,所以该有的知识储备不足?”
“就像拥有大儒的学问,却反而不懂最基础的东西,别人先识字才能慢慢懂得做学问,而你已作出名篇诗词,却都还不识字一般荒谬。”
姜望有些脸黑。
第49章 曹朴郁
话是不好听,但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归根结底,姜望的修行压根没走正经的路线。
甚至可以说,他从未有实际正常的修行过。
修行上的常识问题,不论哪个体系,没人告诉他,他也没有特意学,自然不懂,可他确实认识到这件事后有刻意了解,不敢说全懂,也不该像韩偃说的这样夸张。
姜望说道:“你是想说武夫的力量更蛮横,与炼炁者存在着明显的区别,又因为是两位陆地神仙,所以不能以常规的想法来防护?”
韩偃吐出口气,他是很少在意什么事,可姜望这个人,在某些地方又让他不得不在意,说姜望天赋异禀,修行没有瓶颈,所以能跳过很多阶段,又不曾倒回去了解,是能解释,但饶是韩偃,也会对此很无语。
修行资质一说,韩偃并不是一开始就毫不在意。
而是在他能依着努力以及独属自己的某些天分,追平甚至超越更高更全面的资质,领会到,资质不能代表一切,才慢慢不在意的。
但姜望这个人,完全是在他告诉他,资质有时候是可以代表一切的,是可以完全不讲道理的,哪怕是何郎将,都没有给韩偃这种离谱的感觉。
韩偃不禁想,姜望或许真的不是人?
“若是宗师巅峰,你以常规的手段封锁战场并无问题,哪怕只用出封锁澡雪巅峰修士的力量壁垒,但陆地神仙是武夫的极巅,更是完全质的改变。”
韩偃轻舒一口气,说道:“打个比方说,有与你战力相当的两位修士,你以相等的力量再借天地之炁足以封锁。”
“同样与你战力相当的两位武夫,你就得需要更多的天地之炁以及更强的力量才能封锁,但这个武夫只限陆地神仙。”
“何况眼前的范围,正在他们的最佳打击范围里。”
姜望道:“说来说去,只需要更强的力量就行了吧。”
韩偃嗯了一声,“是这个道理。”
他想说虽是更强的力量,但只是稍强的话,也不行。
屏障封锁其实是很基础的能力,本来就能以弱封强,又不是在对敌,不完全以实力挂钩,更能借天地之炁的封禁,所以能封锁两个人叠加的破坏力量。
只在自身实力更强,屏障也更坚固就是了。
韩偃心里想的还没说出来,就见姜望一挥手,壁垒的封锁再次被加固,哪怕韩偃没到这个层面,也能看出来,壁垒的加固程度升了不知多少筹。
韩偃很讶异。
姜望笑道:“这样就行了吧。”
若只是自身正常能发挥的力量,姜望还真不敢说强多少,甚至更弱都有可能,但他还有神性以及纯粹神性,足以让他的力量再翻一番。
因为目前纯粹神性的数量很少,姜望没敢浪费,只用了高等神性,此类神性,充斥着神国,根本用不完,所以拿了不少来加持壁垒,绝对万无一失。
姜望也没必要消耗自身的力量,高等神性是最合适的。
只要没有加持己身,提升战力,用作别的地方,不会对姜望有任何影响。
事实证明,张止境、曹朴郁的互相喂拳,哪怕展露了更强的力量,封锁的壁垒都是固若金汤,再没有丝毫裂痕出现。
除非高等神性的力量耗尽。
但姜望随时可以再加。
顺手的事。
曹朴郁身影疾掠,破空声尖锐,狠狠给了张止境一个鞭腿。
但被张止境挥臂挡住,武道极巅的强悍体魄,犹如金铁交鸣,又沉重如钟。
他们每一拳每一脚都震碎乌云,使得一层虚空崩溃。
让天地之间的炁混乱不堪。
张止境紧攥拳头,武夫气血在爆涌。
他的发丝以及衣袍也在狂舞。
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弥漫在封锁的范围里,极致的压迫力,让得范围外的人也感到隐隐窒息,而这一拳显然不再是简单的一拳。
曹朴郁的面色稍有凝重。
他不曾掉以轻心,摆开架势。
准备迎击。
张止境沉着脸,喝道:“吃我这一拳!”
拳才挥出。
虚空壁垒直接破碎。
姜望的封锁也有了震颤,但仅此而已。
而为保险起见,姜望又加持了些神性。
封锁范围里,无尽虚空降临现实,如镜破碎,仿佛天地碎裂。
待这一拳完全挥出,天地就像真的顷刻粉碎,化作无数碎片,让得张止境与曹朴郁的身影也化成了无数个,自然而然的亦有无数的拳头。
这般画面把崔平碌等人看傻了眼。
陆地神仙的对决,在场的人其实都是第一回见。
旧古时期,过于久远,当然没有他们这些人。
而现世,只有张止境、曹朴郁两个陆地神仙。
隋人及覃人,以往都只能见到其中一人的实力展露,甚至相比张止境,曹朴郁很长时间待在洞神祠,近期出手,外界也鲜有人知。
所以两位陆地神仙实实在在的对决,除了相隔多年的上一次,并无什么观众,此刻的见识才称得上头一遭。
无论是谁,皆感到叹为观止。
张止境的一拳砸落。
曹朴郁给出的回应是推出一掌。
两股力量皆如惊涛骇浪。
砰的一声巨响。
拳掌相接。
再次轰碎无尽虚空。
惹得天地震荡。
封锁的壁垒噼里啪啦作响。
仿佛顷刻破碎,但实则无恙。
韩偃不禁看了姜望一眼。
姜望对壁垒的加固,显然非常有成效。
拳掌相接的两人各自退了数步。
但张止境很快又挥拳袭上。
曹朴郁也没有半点迟疑地挥出一拳。
两个拳头再次撞击。
接着便是眼花缭乱的数百次对碰。
轰隆的炸响连绵不绝。
烟雾把封锁的范围完全遮掩。
更是伴着电闪雷鸣。
芜山的震颤,让得宗师巅峰的薛先生以及澡雪巅峰修为的人都难以站稳。
受着伤的陆司首以及只有澡雪境修为的崔平碌更是跌坐在地。
而张止境、曹朴郁的拳拳到肉,使得战场的威势愈加浓重。
也让姜望不得不再次加持神性。
他心里暗暗咂舌。
张止境仍未动用他给的神性。
曹朴郁亦未真正全力以赴。
饶是如此,还让他加持了这么多神性,他方才领悟到陆地神仙的可怕。
当年全盛时期的堰山君能伤到张止境的根基,虽然是因为特殊的手段,更有张止境大意的原因,但若真的差距很大,也没机会。
哪怕是中了招的张止境,依旧能摁着堰山君打,亦不能说堰山君弱,只能说张止境够强,而姜望杀死的是借蔺高岑‘重生’的残血堰山君,自是不能比。
曹朴郁有着一拳破壁的盛名,也曾打败过张止境。
在此之前,绝对是天下第一武夫。
这个名头能否保得住,就看这一战了。
姜望虽然希望张止境能赢,但他不敢说多有信心。
他是了解张止境有底牌还有自己给的神性,可曹朴郁的全力是什么样,姜望半点也不了解,尊重张止境的前提下,姜望很难出手帮忙。
何况现在两人仍是势均力敌,没有谁出现劣势。
姜望很明白,这两个人绝对会战到力竭。
无论谁更强。
都会毫无保留。
所以实际意义上的巅峰对决还没有到来。
但也快了。
张止境的蓄力一拳,击中了曹朴郁的左肩膀。
顿显森森白骨。
显而易见的,陆地神仙的体魄防御在此刻已有减弱。
不仅是曹朴郁。
他随后的反击,也直接打穿了张止境的肩头。
但两人的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哼都没哼一声,继续挥拳。
这不代表是陆地神仙的体魄不够强,只是互相的对手在同一层面,再强的体魄也无法承担他们各自成千上万拳的砸击。
但陆地神仙不愧是武道极巅,哪怕伤得很重,且战斗未曾中止,他们的伤势也在很快的恢复,虽没有完好如初,也只剩下一点痕迹。
就算两人还未全力以赴,过程却未曾留手。
都是直袭要害。
仿佛完全是奔着要对方命去的。
曹朴郁开始主动出击。
他一拳狠狠砸在张止境的心口上。
漫说蕴含着陆地神仙的力量,这个位置就是很致命的。
张止境也第一次闷哼了一声,面色有微微泛白,但他咽回了涌至喉间的血,接着又像没事人一般给予更有力的反击。
芜山封锁的范围已彻底成了空洞的深渊。
噼里啪啦的雷电在其中交错。
更有岩浆沸腾,暴涌而出。
无尽虚空如镜破碎的空间裂痕清晰可见。
两人的身影在其间穿梭。
相互都有短暂的压制。
纵然伤势能自我恢复,但也赶不上新伤的速度。
两人的模样渐渐狼狈。
而力量却丝毫未曾减弱,甚至更强。
“目前来说,似乎很难看出谁胜谁负。”
穆阑潸与隋侍月站在一块。
隋侍月说道:“我对曹武神也无多少了解,但这两人都还有很多余力未出。”
她看了眼姜望,道:“相比于此,此子能布下挡住两位陆地神仙力量的壁垒,才更值得在意,若我没猜错,他就是那个叫姜望的世间新晋的大物吧。”
穆阑潸也跟着看了一眼,笑道:“是他没错,对此我也很意外,他的修为短时间里又强了很多,在这方面,恐怕世间无人能比得上他。”
隋侍月说道:“我初听闻他弱冠澡雪,其实并不在意,因为我的徒弟吕青雉,比他更年轻的时候就入了澡雪,没想到吕青雉才入澡雪巅峰,他已是大物。”
穆阑潸笑道:“虽然怎么想都很离谱,可世间难免会存在这样的人,就像当年的裴剑圣,曾经默默无闻,突然问世,就成了一方的强者。”
隋侍月说道:“老师年轻的时候是在天下行走,练剑也养剑,只是很低调,并非突然成了强者,但姜望以前就待在浑城侯府,不曾有任何修行。”
穆阑潸眯眼说道:“那个时候也没人在意姜望,他是否有修行,谁能知道?他若躲着修行,就算此时想查也很难查得到吧。”
隋侍月说道:“或许有道理,可不妨碍我觉得这个人甚至这件事很奇怪。”
穆阑潸不解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哪怕天赋异禀的过了分,也不能因此觉得有问题,认为这样的人不该存在吧?天外有天,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隋侍月看向她,说道:“你真这么想?”
穆阑潸摊手道:“那我怎么想?像某些人那样,觉得他是仙人在假扮凡人?”
隋侍月没再说话。
要说姜望是仙人,的确有很多能说道的地方,因为只有仙人才能更好解释。
但同时,姜望不太可能是仙人的地方,也有很多。
若只是纯粹的仙缘,隋侍月也觉得不太对劲。
世间得仙缘的又不是没有,哪怕仙缘也有高低区别,但谁都没像姜望这样。
似韩偃、温暮白、何郎将等等天才,已是有些超出常理的此般年纪问鼎澡雪巅峰的前列,而姜望要比他们的年纪都更小,甚至表面上的修行时间都极短。
居然直接就成了大物。
怎么可能不让人多想?
无非是愿不愿意想的问题。
隋侍月觉得穆阑潸的说法也有些问题。
或者说,她浑不在意的看法很有问题。
是真的对这种事完全不感兴趣,还是清楚一些姜望的事?
其实隋侍月也是很少在意什么的人。
除了老师裴静石以及剑宗,她在意的只有剑。
但姜望的事,她以为任谁都很难不在意。
因为姜望的修行已经不是打破常规的问题。
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似乎真的除了仙人的身份,很难给出较为合理的解释。
但隋侍月的潜意识又觉得姜望不会是仙人。
那么姜望身上又有什么秘密?
隋侍月从未有此般好奇过。
她神情依旧清冷,但姜望要比张止境、曹朴郁一战更吸引她的目光。
姜望也注意到了那抹清冷的视线。
他转眸看了一眼,回以浅笑。
隋侍月毫无反应,仍是盯着他。
姜望挠了挠眉头。
穆阑潸忽然笑道:“虽说姜望长得很好看,但你不至于一直盯着他看吧,你是看着很年轻,甚至像与他同龄,可实际上你都能生好几个他了。”
隋侍月仿佛才反应过来,又盯了一会儿,点头道:“确实好看。”
第50章 更全力
张止境与曹朴郁再对了一拳后,拉开距离。
他们都是伤痕累累,微微喘着气。
曹朴郁说道:“超出我的预料,不愧是张止境,我已使出了比当年更强的力量,你依旧能反制,而且游刃有余,但接下来,我的力量只会更强。”
张止境说道:“全力热身已结束,接下来就是打破以往极限的更全力了。”
曹朴郁笑道:“总算要彻底的出全力了么,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这些年的进步,我可不会再有任何留手,希望别被我的全力一招击败。”
张止境比以前更强当然是很明显的。
但如今的上限在哪儿,还得张止境真正施展出来才能知道。
两人的气血都在爆涌,气焰也随之疯涨。
姜望忽略隋侍月的眼神,亦做好再加持壁垒的准备。
而此刻又有人到了芜山。
是王淳圣。
温暮白以及锋林书院首席掌谕至今没出现,想是不会过来了。
毕竟张止境与曹朴郁的对决即将分出胜负。
独自到来的王淳圣,感慨一句,“还不算太迟。”
他到了姜望身边,笑道:“许久未见。”
姜望颔首。
王淳圣也随即朝着韩偃点点头。
但眸子里有些冷意。
在得知王淳圣的身份后,韩偃大致明白是因为什么。
当年吕涧栾离隋立覃,是完全杀出去的。
途中自然战死了不少人。
王氏一族是助吕涧栾离隋的大功臣,王淳圣的弟弟为吕涧栾殿后而战死,王淳圣自己的修行根基也几乎被毁,无缘神阙,只能画阁守矩。
但前人的敌对关系,或者说立场在这儿摆着,难说谁对谁错。
双方都是要下死手的。
相比柳谪仙一族被屠灭,确实有些狠,但王氏一族的损失也不全在曹崇凛的身上,可仇恨是实打实的。
虽然王淳圣的弟弟不是曹崇凛杀的,可他的根基有损,确实是曹崇凛打的。
只是柳谪仙一直想着报仇,更把仇怨也附加在了韩偃与温暮白这两个小辈身上,王淳圣却始终没做什么,甚至没有表露什么态度。
现在看来,王淳圣只是嘴上没说,心里的仇恨并未放下。
而韩偃对此选择视若无睹。
王淳圣虽是看韩偃的眼神冷冽,却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
张止境与曹朴郁的气焰攀升至顶峰。
他们各自使出自己的绝招。
刚刚暗沉的天色,霎时明亮刺眼。
月正升,阳未落,点点微弱的星辰骤然夺目。
封锁范围内的一切皆被粉碎成虚无。
两股极致的气血之力冲天而起。
狂风如刀,轰击着壁垒。
轰隆的巨响,让人什么也听不见。
哪怕姜望有多次加持神性,在这两股力量的持续轰击下,壁垒又有裂痕出现。
姜望暗暗咂舌。
而张止境、曹朴郁的气焰仍在攀升。
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地步。
崔平碌他们面露惊恐。
饶是隋侍月与穆阑潸也无不动容。
程颜的脸色有些难看,想起一开始的冲突,曹朴郁若是动真格的,岂不是随便一拳就能把他打得粉碎?
白山月亦忍不住喃喃道:“好强的两个人,这就是大物,这就是陆地神仙么......无与伦比的破坏力以及蛮横至极的防御,简直让人身心俱颤。”
程颜说道:“不讲什么手段,只说体魄的防御,除了他们互相之外,想纯粹仗着更高修为以力量破他们防,恐怕世间鲜少人能做到。”
道理很简单。
陆地神仙是武道的极巅,也是这个世间的极巅,就算修士的实力更高,能打赢陆地神仙,但想将其重伤怕是很难。
乍一听会觉得有问题。
既然能打赢,又怎么会伤不了?
既然伤不了,又怎么能算打赢?
能将两位陆地神仙重伤的人是肯定存在的,尤其是曹崇凛、裴静石两个人。
哪怕是陆地神仙的体魄,在更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也并非牢不可破。
但同样实力更高的,可以摁着陆地神仙打,让其无法还手,却只能如此,因为固然能以各种手段压制,却不具备破防陆地神仙体魄的力量。
实力差再小一些的,甚至必然被逮到机会反杀。
原就更弱的,那自然只有被陆地神仙揍的份儿,更别提能破防了。
能轻易破防陆地神仙的要么实力悬殊,要么只有同是陆地神仙的武夫。
而陆地神仙之间的强弱,有时候也如天堑。
曹朴郁的伤势恢复速度就比张止境更快。
这就已经能代表一些问题。
曹朴郁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再有任何留手,挥拳不断击打张止境的伤处,让其恢复的速度受到更大阻碍,甚至一度完全的压制了张止境。
“怎么了?你修行了这么久,此次主动来找我,结果只是这样而已么?”
曹朴郁推出一掌,携裹着雷霆的掌风直接轰飞张止境,他身形一闪,更快掠过张止境,反手又是一拳砸落,如法炮制的接连重击。
见此一幕的薛先生,面色无比凝重,死死攥着拳头。
崔平碌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宽慰说道:“张武神是不会输的。”
薛先生不语。
他当然希望自家首领能赢,且首领会再次挑战曹朴郁,时隔这么久,也肯定有很大的信心,但身为武夫的他,更能看清楚,曹朴郁各方面确实都更强。
先前的战斗,曹朴郁压根没有完全认真。
他唯一的信心,就在自家首领还有底牌。
可能不能赢,他不敢肯定。
曹朴郁再次爆发出更强大的气焰。
眼前的空间都被他直接撕裂。
那完全是武夫的蛮力。
这股力量狠狠打击在张止境的身上,引得血花迸溅。
让张止境看着很是凄惨。
但张止境随即拉开距离,伸手扯碎了衣衫,肌肉绷紧,满是血痕,眸子里只有战意,且无限高涨,他沉喝一声,气血翻涌,极致的威压溢散。
身形霎时原地消失。
砰的一声闷响。
张止境的拳头已擂在曹朴郁的脸上。
将其狠狠砸飞出去。
他以同样的方式,在曹朴郁撞上封锁的壁垒前,先一步掠至,猛地一个鞭腿,又将其踹飞,随即掠至上空,攥紧双拳,由上而下砸击。
曹朴郁坠落深渊,岩浆直冲天际。
溅出的岩浆落在张止境的身上,如水淌落,未伤其分毫。
甚至挡在眼前的如瀑岩浆,被他如布一般撕开,身形悬浮着穿梭而过。
张止境低眸看着深渊。
缓缓抬手。
握拳。
天上闪烁的一颗星辰直接爆开。
无数火球砸落。
目标就在芜山。
场间的人皆是神色骤变。
面对此般攻势,封锁的壁垒显然已无用。
姜望第一时间出手,撑开更广阔的屏障。
将得坠落的火球尽数笼罩在内。
薛先生他们纷纷疾撤。
虽然多数火球直接朝着曹朴郁的位置砸落,但也有部分火球落在芜山各处,整个芜山瞬间就是一片火海,伴着轰隆的巨响,砸出一个个大坑。
“嗡!”
颤鸣声响起。
曹朴郁的身影从深渊里掠出。
他显得无比狼狈。
看着宛若炼狱的芜山,他由衷感叹道:“张止境,真是好手段。”
张止境说道:“这才刚开始呢。”
他猛挥一拳,势如破竹。
拳劲撕裂着空间,更将沿途雷电都粉碎。
曹朴郁见此,低喝一声,双掌推出,挡住了张止境的一拳。
但更大的力道也随之崩现。
曹朴郁有些猝不及防。
只觉掌心及手腕一痛,张止境的拳劲就轰在了他身上。
曹朴郁的身影倒退。
张止境乘胜追击。
瞬间挥出百拳。
每一拳都落在曹朴郁的身上。
只听得沉闷声响不绝,更夹杂着咯嘣脆响,显然有骨头断裂。
这是实实在在的给了曹朴郁重击。
躲很远的崔平碌又惊又喜道:“不愧是张武神,这几下足够把姓曹的打残了吧?他的体魄防御已是彻底崩溃了,张武神才是天下第一武夫!”
陆司首则是难以置信。
明明一直势均力敌甚至隐隐占据优势,怎么局面忽然就翻转了?
看情况,曹朴郁确实伤得很重。
体魄上若处在劣势,更具防御的张止境,哪怕拖也能拖赢。
梁镜舟沉着脸说道:“现在说胜负为时尚早。”
哪怕是覃人也没多少真正了解曹朴郁的,但曹武神绝不会只是如此。
何况曹朴郁是洞神祠的守祠人,是有仙缘在身的。
事实正如梁镜舟说的那样。
曹朴郁看似被打得很惨,可其神色却无变化,更在某一刻忽然伸手攥住了张止境挥来的拳头,他微微抬眸,啐了口血,说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张止境说道:“你也似我预料的一样,只凭这些,果然还是赢不了你。”
曹朴郁的手变得灼热,他紧紧攥着张止境的拳头,有白气渐生,说道:“虽然武夫的体魄是基础,陆地神仙的体魄更是强大,但我其实更胜力量。”
张止境微微蹙眉。
曹朴郁接着说道:“现在的你,体魄更胜于我,但还没到绝对的地步,而我的力量只要远胜于你,你的体魄也挡不了多久。”
张止境轻笑道:“那就看你的力量是否真的远远胜过我。”
曹朴郁笑道:“拭目以待。”
张止境瞬间挣脱被扼制的拳头,紧跟着一个鞭腿,虽被曹朴郁及时伸手挡住,但他借力上跳,又是一个膝撞,直袭曹朴郁的下颌。
打得曹朴郁脑袋后仰,却仅此而已。
他反手就抓住了张止境的小腿,猛地将其甩飞。
隔空一拳砸出。
砰的一声,张止境飞得更远。
曹朴郁双拳紧握,一声沉喝。
武夫的气焰疯涌。
霎时电闪雷鸣。
噼啪一声。
伴着雷霆。
曹朴郁的身影疾掠而出。
来到张止境的上空,照着其腹部狠狠一拳砸落。
待得张止境刚从深渊里掠出,曹朴郁便已来到他身侧,挥拳猛击。
张止境竭力防护住要害,再被击飞。
曹朴郁没有半分迟疑,又欺身而上,一脚飞踹,张止境撞上了封锁壁垒。
没等他反应过来。
曹朴郁的手掌便直接拍脸。
将其死死摁在壁垒上。
接着挥舞双拳,一顿猛砸。
张止境背后的壁垒砰砰作响。
咯嘣一声裂开。
姜望是驾轻就熟的再次加持。
目前为止,已足足耗费百滴神性。
曹朴郁显然并非在说大话。
他此刻的防御确实不如张止境,但更为强大的破坏力,以及更快的速度,打得张止境不仅毫无还手之力,身上的伤势也不断加重。
站在姜望旁边的王淳圣笑道:“看来张止境依然不敌曹武神。”
姜望说道:“那可未必。”
王淳圣看着他说道:“张止境的状态下滑很严重,就算仍有底牌,若不能拉开绝对的差距,也很难翻盘吧?”
姜望说道:“除非曹朴郁的战力有好几个张止境那么高,否则怎能说没有翻盘的希望?两人的伤势其实大差不差,现在看得只是谁的破坏力更强了。”
王淳圣笑道:“看来你对张止境很有信心啊,曹朴郁到底有多强我也不好说,但我知道的,绝不止现在表现出来的这样,何况,他身负仙缘。”
姜望轻蹙眉头。
目前的情况来看。
纯粹的硬实力,张止境确实仍不敌曹朴郁。
除了张止境自己的底牌,恐怕能翻盘的希望更多在神性。
幸好姜望很坚定的给了赠礼,哪怕神性是他的,但给了张止境,就是属于张止境的,他更担心的是张止境不用。
曹朴郁的疯狂攻击仍在持续。
此战已到了完全不顾伤势,一味进攻的程度。
场面之激烈,触目惊心。
曹朴郁的每一拳砸出都伴着鲜血飞溅。
若张止境再不能反击,伤势就极其严重了。
但姜望相信张止境既然答应了不会死,就必然可以脱困。
他是完全的把神性赠予了张止境,那就是已经属于张止境的力量,无法归还,只要张止境不食言,这股力量是否用出来,无非在一个念头。
而这个念头的关键,就是张止境会纠结来自外物的力量,不会认可是他自己的,但换句话讲,身负仙缘的曹朴郁,不也有来自仙缘的力量么?
这其实是很公平的。
第51章 最强战
姜望想提醒张止境这件事。
但他显然想多了。
刚开始姜望赠礼的时候,张止境确实是满心拒绝的。
可事已至此,张止境不会纠结。
毕竟姜望给的理由也很好,那是替小鱼给的拜师礼。
张止境没有决心抵制的必要。
除非不认小鱼这个徒弟。
区别只在这个赠礼是关乎力量的层面。
他虽然把该教的都教给了小鱼,但还没看到小鱼成为陆地神仙,他不会想着去死,目前之所以没用神性,只是想看看自己修行的力量。
事实已证明他还是打不过曹朴郁。
那就更无需纠结了。
有什么力量就用什么力量,他必须打回去。
毕竟他过来不是挨揍的。
张止境也从来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能赢就行,管那么多作甚。
大不了不杀曹朴郁就是了。
所以在姜望准备提醒的时候,就感知到张止境攥紧的拳头已蕴含神性。
他因此松了口气。
姜望给张止境的神性他自己都没数有多少,不信有如此多神性的加持还赢不了曹朴郁,若是那样,的确无话可说。
至于所谓的仙缘,毫无疑问是来自洞神祠。
姜望在西覃的时候,也见过洞神祠里的那位仙人。
或者与其说是仙人,更明确的名号是神祇有琴。
而虽是神祇非仙,有琴尔菡的能力却很高。
姜望此前也猜测祂可能是世间仅有的三位异神之一。
除了已陨落的裴皆然的父亲,就只剩荒山神以及有琴尔菡了。
但相比荒山神,被当作仙人供奉的有琴尔菡,无疑是更特别的。
所以就算曹朴郁的仙缘是来自有琴尔菡,也绝不能小觑。
姜望给予张止境的是高等神性,夹杂着武夫气血,旁人一时间很难感觉到,但拥有神性的,或者说很经常能接触到神性的,能很快觉察。
曹朴郁的攻势便因此一顿。
而这也给了张止境有力反击的空隙。
攥着神性的一拳狠狠捶击在他脸上。
那是无与伦比的力道。
砰的如雷炸响。
曹朴郁的身影瞬间飞了出去。
眨眼就撞上了封锁的壁垒。
咯嘣一声,壁垒很大面积的破碎。
幸而姜望时刻准备,及时加持。
但转瞬溢出的气焰,也让得包括隋侍月在内的诸多人纷纷吐血。
崔平碌以及陆司首甚至重伤的程颜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韩偃、白山月他们有遭受或大或小的不同影响。
这还在姜望急忙护住的原因,否则以崔平碌的修为,受了重伤的程颜、陆司首他们,怕是瞬间就得没命。
姜望只能给予抱歉的笑容。
王淳圣催炁压下了那股短暂的威压,惊讶道:“实际接触方知恐怖啊。”
吕青雉看向了梁镜舟,难掩语气里的震惊,“那个张止境不是武夫么?怎么会有神性?而且那股神性的力量非常强大!”
梁镜舟闻言,同样震惊。
修士一旦入了神阙,是可以拥有神性的,但除了以别的方式获得,武夫的正常修行,哪怕到了陆地神仙,也不会像修士一样直接拥有神性。
何况是很浓厚的神性。
这可不是一般人甚至一般神祇能给予的,难不成张止境也有仙缘?
他们显然无法得到答案。
掌间攥着神性的张止境,开始了更激烈的反击。
又轮到他按着曹朴郁揍了。
因为猝不及防,甚至也有心里的一丝震惊,曹朴郁没能最快反应,短时间竟难以还击,存着报复心的张止境,反击的极狠,很快便打得曹朴郁伤痕累累。
但曹朴郁也不愧是曹朴郁。
他找到了很好的机会打断了张止境的攻势。
知道曹朴郁有仙缘的其实不少,可具体的仙缘是什么就没人清楚了。
例如曹朴郁其实并无神性。
但毕竟很多年待在洞神祠里,他一眼就瞧出了张止境的拳头蕴含着神性。
而他并未直接说什么。
抬手挡住张止境的拳头。
两人几乎同时抬腿,狠狠踹中对方。
虽未见曹朴郁做什么,但已用了神性的张止境,再次与他势均力敌。
挨了各自一脚,造成的伤害竟大差不差。
他们皆闷哼一声,咯嘣的骨头断裂声很清晰,纷纷朝后疾退。
包括姜望在内,很多人都蹙起眉头。
虽然张止境还没有把全部的神性都用了,可曹朴郁的提升力量,更是无声无息,姜望至少能确定,曹朴郁没用神性,仿佛就是自己的力量才能随意调用。
但如果曹朴郁自身就拥有这么强的力量,张止境的挑战就显得很不好看了。
因为两人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姜望有些不太相信,毕竟事实如此的话,就过于悬殊了。
这又怎么可能呢?
曹朴郁比张止境更强,的确并非不能接受,甚至可以说,多数人都会这么认为,毕竟张止境曾败给过曹朴郁,虽然是以前,但总会被提及被影响些想法。
可要说曹朴郁其实比张止境强很多很多,到很夸张的地步,就确实难以置信。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曹朴郁获得的所谓仙缘,非同一般,被赐予神性也只是一种或者更常见而已,不代表得到仙缘就一定拥有神性。
姜望确确实实没有在曹朴郁的身上感觉到神性的气息。
甚至他的力量提升很自然且迅速,也没有感觉到别的什么气息。
具体是怎么回事,只能再观察了。
洞神祠的有琴尔菡是神祇非仙不假,但有琴尔菡的力量绝对不弱当世的仙人。
张止境、曹朴郁从天明打到天黑,各自的体魄都已残破不堪,可力量却始终在攀升,这场战斗仿佛无休止。
直到夜幕更深。
薛先生他们纷纷从昏迷里醒来。
两人的战斗依旧激烈。
每一次张止境攥起更多神性,发挥出更强的力量,曹朴郁的力量也会随之攀升,两人你来我往,不是你压我一头,就是我压你一头。
这真是打到了昏天黑地。
薛先生虽错过了不少,但眼前的情况他能看得很清楚。
“我觉得没必要再打下去了,他们很难分出胜负,只会两败俱伤,与其到时候双双丢了命,不如现在叫停,日后再战。”
王淳圣认可了这句话,说道:“现在看来的确难分胜负,但问题不在我们是否叫停,而是他们愿不愿意,他们都已打上头,恐怕是我也难出手阻断。”
薛先生看向姜望说道:“得麻烦姜先生一同出手了。”
姜望不语。
薛先生皱眉说道:“姜先生有不同想法?但他们再打下去会很危险。”
姜望道:“他们至今都还没有拿出全部的力量,不战至力竭是不会停的,若没有远胜他们的力量,想叫停可没那么容易,只需确保他们不会战死就好。”
韩偃接着说道:“他们自己不愿,在此时节想拦确实很难,而战至力竭的时候,再叫停就容易多了。”
薛先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王淳圣忽然问道:“你们觉得二人最终是力竭而打平,还是谁会取胜?”
韩偃道:“这并不好说。”
姜望道:“在两人没有施展浑身解数前,一时的优劣,并不能决定什么。”
王淳圣再问,“但张止境的神性又是从哪来的?是得到了神都仙人的恩赐?”
韩偃微微蹙眉。
他对此并无头绪。
张止境刚用神性的时候,并非所有人都能看出,但打到现在,场间的人都已知晓了神性,那么张止境的神性从何而来,确实很值得在意。
姜望没有回答或者接茬的意思。
这个问题也就此终止。
而张止境与曹朴郁的战斗仍在白热化。
此刻两人心里只想着出拳。
若非武夫,以他们目前的伤势,早就撑不住了。
两人身上甚至很难找到完好的地方。
体魄的防御持续下降,导致他们接下来的攻势都能有极佳的效果。
每一拳砸出皆是鲜血飞溅,伤可见骨。
曹朴郁喘着气说道:“看来我们都是被上天垂怜的人,只可惜你仅是能够以神性来加持自身力量,那便意味着是有极限的,等你撑不住的时候,就会一败涂地。”
张止境说道:“在我撑不住之前,就会先打倒你。”
曹朴郁笑道:“我不认为你能办得到。”
张止境冷着脸说道:“你甘愿守着洞神祠,是因为你无比敬仙,虽然我对仙人也有敬意,却没到你这个程度,说白了,当个守门的,哪怕是给仙人守门,我也不愿意,这是你和我的区别。”
曹朴郁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无需解释什么,就算是个守门的,我开心就好,与其说敬仙,不如说我更敬洞神祠里的那位,祂比我的命更重。”
张止境有些讶异曹朴郁会这么说。
世上当然存在比命更重的事物。
但再敬仙,张止境也不会觉得仙人比自己的命更重。
他只是敬仙而已。
没到愚的地步。
但看曹朴郁的意思,他已显得愚了。
张止境其实是不能理解的。
尤其这个人是曹朴郁。
他忽然有一股不知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出现。
每个人都该有敬重的东西,但绝不能丢失自我。
何况他们是武夫。
是当世最为纯粹的武夫。
张止境捏紧拳头,说道:“拿出全部的本事吧,不要再有任何保留,也别管能否抗得住,这一战必须有个胜负。”
曹朴郁说道:“我自当奉陪。”
他接着又道:“自守洞神祠,我已鲜少出手,更无有全力以赴的机会,或者说,很久违能有如此酣畅淋漓的一战,果然世间只有你做到给我这种感觉。”
“我也不想你陨落在此,否则以后的日子会很无趣,我会再次打败你,等待你继续修行,第三次来挑战我,今日,我便让你感受一下我全部的力量。”
他缓缓抬手。
肆虐的雷电骤然崩散。
暴风雪也霎时止息。
芜山里瞬间陷入寂静。
张止境的面色凝重,他攥起最后能承担的神性。
梁镜舟忍不住身子有些颤抖说道:“天地间氤氲着极为恐怖的力量,好似要把整个人间都撕裂,这就是曹武神的真正力量么?”
所有人都感到心悸。
包括姜望以及王淳圣在内。
虽然曹朴郁的力量只是在氤氲,但那股来自内心深处的危险感觉,让神国都很久违的蠢蠢欲动,这不禁使得姜望心里十分不安。
曹崇凛没有现身,却一直在神都里注视着。
曹朴郁的力量也让他颇觉意外。
陈符荼此刻就在国师府。
他无法观摩到垅蝉的情况,只等着国师描述。
而国师言道:“曹朴郁天下第一武夫的名头,算是名副其实了。”
陈符荼惊异道:“张武神败了?”
曹崇凛说道:“还没有,但若是没有更强的力量,胜负已经很明显。”
陈符荼说道:“张武神决不能死,否则大隋的损失就太大了。”
曹崇凛说道:“我会尽可能保下他的。”
陈符荼很严肃说道:“国师,是必须!”
曹崇凛笑了笑,说道:“我尽力。”
陈符荼的脸色不好看。
曹朴郁就算再强,也不会是国师的对手,保住张止境还需尽力才行?
国师有些敷衍的态度,让他很不满意。
虽然张止境不在他的阵营,但亦不在陈重锦的阵营,哪怕姜望身边的小鱼是张止境的徒弟,可陈符荼不觉得张止境会因为姜望倒向陈重锦。
何况张止境是大隋唯一的陆地神仙,就算是敌对的,为大局考虑,陈符荼也不能让他出事,所以无论如何张止境都不能死。
他再次说道:“国师,你该清楚这件事有多严重,必须不惜一切让张武神活着,而不是尽可能尽力这种话。”
曹崇凛看了他一眼,说道:“殿下误会了,我只是不喜欢把话说太满,并不是做不到,因此殿下可以放心。”
陈符荼吐出口气,那样最好。
虽说神都目前恢复宁静,但其实局面已超出他的掌控,而且在他监国的期间,张止境出了事,就算与他无关,陈重锦也未必不会以刁钻的角度说是他的祸。
近些日子里,陈符荼的心情是越来越不好。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第52章 垂涎
寂静的芜山,风雪再次降临。
在天地间氤氲的力量也彻底显露。
曹朴郁与张止境对面悬空而立。
狂风吹拂着曹朴郁破烂的衣袍,他的发丝也朝上飞舞,红色的气焰在身上升腾,如血线一般,虽然如此,但并不显得妖异。
更似真正的武道之神,显露他独有的‘神性’。
强大的压迫感,让整个芜山都仿若下沉了许多。
王淳圣喃喃道:“曹朴郁......竟如此之强。”
虽然张止境掌间攥着实实在在的神性,单就气势上,弱了不止一筹。
曹朴郁更像神,而张止境依旧是人。
姜望想着,这就是有琴尔菡赐予曹朴郁的‘仙缘’么?
让曹朴郁宛若神明。
有琴尔菡倒是真有本事。
身为神祇,却享受着仙人的香火。
还能赐下仙缘。
曹朴郁的力量是全方位的提升。
甚至残破的身躯也修复了不少。
就此一点,已经又压过了张止境。
姜望给张止境的神性还有很多,但前提是能承担的了,毕竟张止境现在的状况并不好,万一过多的加持神性,导致身躯崩溃,才是危险。
神魂方面的崩溃,更是难题。
姜望不得不做好随时叫停的准备。
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张止境出事。
反正在这里的是第二类真性,姜望不怕拼着真性被毁来制止两个人。
不出姜望预料的,张止境果然又攥起了更多神性。
目前看,没什么异样,只是气焰再次攀升。
两人的拳头狠狠砸在了一起。
掀起的飓风,使得多次加固的壁垒噼啪作响。
曹朴郁嘴角有着笑意。
拳劲再涨。
杀伐的气机疯涌而至,直扑面门。
张止境的面色严肃。
猛地攥拳。
神性的气息四溢。
两股力量再次冲撞。
咔嚓一声。
张止境的手臂裂开。
血花迸溅。
他没有半分迟疑再加持更多神性。
迸溅的血花也因此更多了。
但张止境毫不在意。
他脚下踏空,狂躁的气焰往前推,血花以及雪花飞舞四溅。
而曹朴郁也随之加重了力道。
但张止境忽然身躯弹起,掠到了曹朴郁的身后,凝聚着神性的一拳猛地砸下。
曹朴郁却没有躲。
张止境没再正面硬抗,已足够说明问题。
曹朴郁想着,应是到此为止了。
他也打得很尽兴,是该结束了。
念落,他猛地转身,反手抓住了张止境砸来的拳头。
在完全转身的同时,顺势拧起,只听咯嘣脆响,是张止境手腕骨头断裂的声音,但张止境愣是一声没坑,只是冷汗滴落,更霎时踹出一脚。
两人拉开了距离。
曹朴郁笑道:“张老弟,这次你又要输了。”
张止境也笑道:“看来好像是这样,但我可不会认输。”
曹朴郁说道:“那是自然,我们都不会认输,哪怕事实摆在眼前,必须得有个切实的胜负,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这一架我打得很痛快,希望下次也一样。”
张止境吐出口气,掌间攥住的神性在叠加。
他的面色忽红又忽白。
姜望眯起眼睛。
张止境已打破了自己能承担的极限。
纵能活着,此次一战的伤势,恐怕也需要很久才能恢复。
曹朴郁与张止境对这一战是互相尊重的,姜望也得尊重。
所以他没有出手制止,而是等待最后一刻。
芜山上空犹如长河流动,气机充斥。
各自最后的力量随着拳头砸出。
天地间的嗡鸣仿佛是在哀嚎。
那是世间唯二的陆地神仙武夫最极致的力量。
滚滚暴雪如雪球砸落,无数雷电铺满天际。
虚空的崩碎,散落的如镜碎片,更似梦如幻。
曹朴郁的力量到了最巅峰。
再无法往上攀升。
但张止境一次又一次的叠加神性,一次又一次的打破极限,力量的攀升始终未止,只是因为力量的差距,依旧没能持平。
然而这般趋势,让曹朴郁也难保持淡定。
张止境的力量怎么还能继续增强?
他是不要命了?
薛先生急切道:“这样下去不行啊!”
穆阑潸也说道:“张止境的身躯已在崩溃的边缘,就算有加持神性的力量,但是要付出代价的,几次打破极限,等撑不住的时候,必将魂飞魄散。”
隋侍月皱眉说道:“他目前的力量仍是不如曹武神,继续叠加神性的力量,除非能越过曹武神,否则毫无意义。”
穆阑潸说道:“不见得毫无意义,只是并非常规意义罢了。”
隋侍月说道:“话虽如此,张武神此举也值得敬重,但未免可惜。”
穆阑潸说道:“世间可惜或者说遗憾的事情很多,但为一件事全力以赴,就是人生最大的意义,否则才更是遗憾。”
这个时候,无论是己方还是对方,心里都涌起无尽的敬意。
而姜望攥紧拳头,死死盯着战局。
他相信张止境不会赴死。
只是在纯粹的全力以赴。
发挥出极限的极限。
让这一战不落遗憾。
无论输赢,只有真正的全力以赴,才对得起自己。
张止境的身躯已在逐步崩溃,但加持的力量也隐隐持平了曹朴郁。
姜望往前迈了一步,随时准备出手叫停。
曹朴郁的面色更是凝重。
他已没有更强的力量。
虽然张止境豁出了一切,但其力量若是再增强,他可必败无疑。
于是乎,他探手召来一把剑。
他们是擅长拳脚,也习惯施展拳脚,不是没有武器。
武夫自然没有修士的能力,但陆地神仙不同,无需时常把武器拿在手里或背在身上,陆地神仙的丹田就可以祭放武器。
曹朴郁有剑,张止境也有。
他们都没有选择刀或别的武器。
甚至可以说,整个武神祠里,除了张止境、小鱼,剩下用的都是刀。
而西覃里并没有像武神祠一般的武夫机构,大隋武神祠有张止境,曹朴郁只守着洞神祠,压根没有收徒或传授的可能,就算建立起来也无法对等抗衡。
因此西覃武夫要么在世家望族,要么在锋林书院,要么在军部,要么就是混迹江湖,没有专门只培养武夫的地方。
曹朴郁将全身力量灌输到剑中。
张止境的神性也附着在剑上。
皆是毫无保留的斩击出去。
轰隆的巨响让天地间再没有别的声音。
直至两股力量到了最巅峰,继而瞬间炸开。
姜望当即就要出手。
但很快又顿住了。
两股力量的碰撞,让封锁的壁垒摇摇欲坠。
只是破坏力在极快的减弱。
毕竟双方都没有更多的力量能维持,随着消耗,自然越来越弱。
待仅剩的力量崩散。
两人的身影都朝着深渊坠落。
这个时候姜望才行动。
王淳圣也紧随其后。
他们分别抓住了张止境、曹朴郁。
掠回封锁范围外的地面上。
张止境在咳血。
曹朴郁的面色惨白。
他们皆是无力动弹。
其余人没有围上来,只是凑近了些。
梁镜舟道:“这算是打平了?”
陆司首虚弱道:“看似打平,但张止境的状态更差。”
姜望出手稳定着张止境的伤势。
他在最后一刻没有出手就是看出了张止境有分寸,虽是多次打破极限,但是在保证自己不会死的前提下,因此还有些神性没用。
但若不及时救治,也有性命之危。
而曹朴郁也伤得极重,只是相比张止境好不少,起码无性命之忧。
相同的是,两个人都没有力气了。
张止境咳着血,却还在笑,他朝着姜望竖起大拇指,声音很微弱说道:“想来你一直在担心吧,但我张止境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不会死就不会死。”
“只是还得你出手才能稳妥不死,而这也是因为你在,否则我不会拼到这个地步,怎么都得保证自己死不了才行啊。”
姜望有些哑然。
张止境转眸看向另一侧的曹朴郁,说道:“只可惜,就算是这样,还是没能赢他,好听点说是平手,实则仍是我输了,只是相比上一次,不那么难看。”
姜望低声道:“这已经很好了,曹朴郁很早就获得了仙缘,他的力量更浓厚,我只是临时才赠您神性,下次一定可以赢。”
张止境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此刻确实很累。
多说几句话就耗费了仅剩的所有力气。
薛先生走过来,帮着姜望一起把张止境搀扶起来,后者说道:“我已暂时稳住,但想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还得暂歇几个时辰,因为伤得太重了。”
薛先生感激道:“多谢姜先生。”
饶是仙人抚顶仍如此,伤势有多重可见一斑。
而更多的问题还是在于过多的加持神性。
没有姜望的仙人抚顶,就算有王淳圣出手,曹朴郁想恢复,也无疑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附身之人还未找到,隋覃两大战力等若折损,其实是很不妙的事。
但此刻,没人想这件事。
薛先生要先带着张止境回垅蝉武神祠暂养,而张止境也没忘了曹朴郁,陆司首他们都没意见,隋侍月吩咐梁镜舟与薛先生、崔平碌一块护送。
芜山里残留的气机仍是浓重。
姜望就没有解除封锁的壁垒。
他来到穆阑潸的面前,问道:“穆前辈,可知唐前辈此时在何处?”
穆阑潸说道:“我以为他会来观战,但没有,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姜望点头。
想着,既然已经在垅蝉,正好去一趟乌啼城,见见那位乌啼城主。
他想告辞,吕青雉却走了过来。
“姜望,我知现在绝非你的对手,但大物,我迟早也是,届时定会向你挑战。”
姜望回眸看向他,笑道:“我等着。”
吕青雉又看向韩偃,说道:“我们刚才的战斗还没有分出胜负。”
韩偃淡淡说道:“我现在没有很大的兴趣,下回吧。”
他话落,朝着姜望微微颔首,转头就走。
吕青雉吐出口气,见白山月在看他,直接说道:“我没兴趣。”
白山月错愕。
你瞧不起谁呢?
再说我也没说要再跟你打啊!
穆阑潸没管他们,看着隋侍月笑道:“要不要去我满棠山做客?”
隋侍月想了想,说道:“也好。”
她在西覃的时候可没少听闻满棠山,但至今还没去过,也不曾见过唐棠。
吕青雉身为隋侍月的徒弟,自然得跟着一块去。
穆阑潸要问问唐果的事,姜望想着去乌啼城也不急。
那么只剩下陆司首一人,干脆就都去了。
满棠山很少有客人,何况一次这么多人。
好在穆阑潸也没想着怎么招待。
他们奔赴满棠山的时候,神都里的陈符荼很着急,询问着曹崇凛情况怎么样。
曹崇凛笑道:“已经结束了,张止境、曹朴郁都没事,有姜望在,倒是封锁战场都省得我出手了。”
陈符荼诧异道:“姜望不是在神都么?何时去的垅蝉?”
曹崇凛说道:“是他的真性。”
陈符荼更惊异道:“只是真性,居然能封锁曹朴郁与张武神的战况?还能保下张武神无忧?姜望居然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
曹崇凛嗯了一声,说道:“甚至还可以更强,不知什么原因,他的修为又有进境,当真匪夷所思,而且他拥有的神性仿佛无数......”
张止境的神性从何而来,别人一时想不到,曹朴郁觉得肯定出在姜望身上。
他不禁陷入沉思。
而陈符荼也陷入沉默。
陈重锦的背后有杨砚,若姜望也实实在在要帮着陈重锦,就是两位大物。
国师看似更倾向自己,也只是看似。
陈符荼不可能让国师完全为自己做事。
权柄的事另说,只说力量方面,他就落了下乘。
到了决战的时候,这就会出问题。
陈符荼心里的紧迫感更足了。
他在离开国师府的时候,途经了关押林荒原的院落。
下意识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而林荒原也正好睁眼,冲着他咧嘴一笑。
陈符荼微微蹙眉。
他驻足片刻,又快步离开。
林荒原低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一直在猎取妖气,琅嬛境已几乎无妖,必须踏足别的境,自然目睹到了垅蝉芜山的一战。
张止境、曹朴郁这两位陆地神仙的力量,不禁让他有了垂涎之意。
正好他们都伤重。
第53章 谯皇族
因唐棠以及穆阑潸的蕴养,遍地的海棠,四季绽放,不畏寒暑,但此般海棠也只在满棠山。
虽然隋境里有很多地方栽培着海棠花,更被视为‘百花之尊’,却没有谁特意花费力气让海棠‘永生’,所以满棠山的海棠是天下独一份。
至于唐棠为何喜爱海棠,当然不止名字里有棠这个字,也在唐棠第一次百日筑基的时候就在海棠花海里,第一次领悟剑意,旁边亦有海棠花。
某种意义可以谓之缘。
隋侍月面无表情看着登山途中的海棠花,但眸子里却并不平静。
因为每一朵海棠花上都蕴含着极强的剑意。
仿佛满棠山上的万千海棠花就是万千把剑。
且每一把剑都足以瞬间杀死澡雪巅峰修士。
可这比剑宗上的剑气更夸张。
吕青雉也感觉到了,他面色尤为凝重。
唐棠是大隋剑门第一人,更敢自诩剑仙,但身为剑宗真传的吕青雉从来没有把唐棠与师祖相提并论。
此刻虽未见到唐棠,只是来到满棠山,见着其剑意的冰山一角,他就不得不改变些想法,认为唐棠比听闻或自己心里预想的更强得多。
这些剑意并没有敌意,所以登山的人不曾被针对,可饶是如此,亦能感到极重的压迫力,甚至手里的剑都变得死寂,就像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等于说,他的剑对满棠山的剑意俯首了。
吕青雉是不服的,可他无论做什么,手里的剑都被克制的死死的,以致让他拔剑出鞘都做不到。
白山月有注意到,笑着提醒道:“别做无谓的尝试,否则被剑意认为你有挑衅的意思,将你当场诛杀,死了也就白死了。”
吕青雉眉眼一跳。
隋侍月看向他。
吕青雉把攥着剑柄的手松开。
穆阑潸回眸说道:“别紧张,白山月是在开玩笑,我们满棠山很少有客人,所以也不懂得什么待客之道,但不至于随意抹杀来客。”
吕青雉心想,这话听着怪怪的?
穆阑潸引着他们到了山顶的青丝阁。
让他们随意就座。
虽然青丝阁外都是些石墩,也没多少正经能坐的地方。
姜望来过,自然无所谓,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白山月先扶着程颜落座。
姜望问道:“程前辈的伤势如何,要我帮忙么?”
程颜摆着手,姜望以为他是拒绝,结果听他说道:“你的修为高,能帮忙的话,我也能更快恢复,就不客气了。”
姜望想着,不拒绝你摆什么手啊?
他站起身走过去,朝着白山月说道:“劳烦将程前辈搀去阁内。”
白山月点头。
隋侍月没有落座,抱剑盯着姜望,忽然说道:“你先前在芜山做了什么?张武神的状态很快就有了些好转,纵是大物也很难做到让伤势此般重的人瞬息脱离险境吧。”
姜望微微顿足,转头看了眼隋侍月,笑道:“我比较厉害呗。”
他跟着白山月入了青丝阁。
还关上了门。
门外的人完全无法观之。
隋侍月眉头轻皱。
看来是很非凡的手段。
穆阑潸收拾了些瓶瓶罐罐,说道:“人都有秘密的,别那么好奇,我平日里在满棠山就喜欢琢磨些吃食,今日你们有口福了。”
陆司首看着大门紧闭的青丝阁,想着自己伤得也挺重,要不要顺势让姜望也帮个忙?但闻听得穆阑潸的话,他不免好奇道:“姑娘练剑闲暇竟有此好?”
穆阑潸说道:“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劳逸结合,虽然称不上陶冶情操,但个人有个人的喜好,能放松就好。”
说到这里,她看向隋侍月,问道:“你平时不练剑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隋侍月说道:“养剑。”
穆阑潸诧异道:“除了练剑就是养剑?那不就一直在修行么?怪不得比程颜厉害那么多,但不给自己一刻休息的时间,长此以往,未必是好事。”
隋侍月说道:“你都说了个人有个人的喜好,我能在养剑的过程放松就行。”
穆阑潸哑然,随即笑道:“你们可以在满棠山到处转转,等做好了饭我会叫你们,满棠山很辽阔,其实却没有多少建筑,更无什么禁地。”
隋侍月看了眼青丝阁,点点头,转身就走。
吕青雉也赶忙跟上。
陆司首没有动。
王淳圣站在崖边,背负双手,不知在想什么。
穆阑潸微微抬眸,并未搭茬。
很快,青丝阁的门被打开。
姜望走了出来,看着穆阑潸说道:“程前辈伤得很重,但比张武神就好太多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穆阑潸笑道:“辛苦了。”
姜望摆摆手,坐在了穆阑潸对面,看了眼不远处的陆司首以及更远的王淳圣,说道:“过些日子把唐果接回来吧。”
穆阑潸嗯了一声。
她暂时没有多问。
这时,白山月也走出来,轻轻关上门,说道:“老师睡下了。”
穆阑潸道:“你亦有伤,先好好歇着吧。”
白山月看了眼姜望,说道:“姜先生也顺手帮我治疗了,我现在感觉很好。”
穆阑潸说道:“那就过来帮忙。”
姜望起身,走向了王淳圣。
陆司首投来希冀的视线。
姜望顿足,丢给了他一砸甘露神符。
陆司首:“......”
甘露神符虽能治伤,但他是澡雪巅峰修士,符箓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可他也只能郁闷的给自己贴上,好在甘露神符很多,还是能起到点作用。
姜望到了王淳圣身侧。
青丝阁在的山很高。
悬崖边云雾缭绕,宛若置身云端。
空气也尤为清新。
姜望深吸了一口气。
王淳圣侧目,说道:“当初在苦檀的那个附身之人,你有什么看法?”
姜望说道:“其身份未明,实际目的也不明,但手段很厉害,藏匿的本事也高,过去这么久,都没有半点线索,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王淳圣说道:“以当时的情况看,他的目的应该是明确的吧?为了李姓剑仙。”
姜望说道:“但具体的还不清楚。”
王淳圣说道:“那个叫李浮生的已无踪迹,是有人在帮他藏匿,虽然他未必就是烛神战役期间的那位剑仙,可似乎也有些不为人知的问题。”
姜望轻蹙眉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王淳圣看着他说道:“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但姜小友心里是明白的,覃人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神都的那位万一有什么动作,可是很麻烦的。”
“何况,那个附身之人一直再没动作,等他上次的伤势恢复,又身在暗处,肯定能洞悉我们的所有行动,这件事绝不能一直拖下去。”
姜望说道:“除非那位完全不考虑后果,否则应该不会做多过分的事。”
“而隋覃这么多高手都无法找到附身之人的踪迹,意味着必须等他有行动,在此之前,确实没有好的办法。”
王淳圣说道:“你是与他正面接触过的,我以为你会有更多线索。”
姜望揉了揉眉心,说道:“是有些线索,却不足以找出他,要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故意给他创造机会,只要他有目的,也不可能一直藏着。”
王淳圣说道:“因此我觉得李浮生很关键,就算李浮生并非李姓剑仙,也肯定有关系,那个附身之人的目的是有迹可循的,但李浮生藏得也很严实。”
姜望道:“诸位多辛苦吧。”
附身之人的威胁确实很高,但此时此刻,姜望有自己更重要的事做,没办法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附身之人那里,想借着李浮生引出对方,也得姜望腾出空。
毕竟他得保证李浮生的安危,不能将其交给别的人。
王淳圣回眸看了眼穆阑潸以及白山月,对姜望心声道:“姜小友是祁国皇室后裔,我是谯皇族子弟,是实实在在的皇族,而非后裔。”
“我的弟弟就是最后一任的太子,虽然太子之位理应是我这个嫡长子,但我弟弟文武双全,才能更出众,我们是一母同胞,我对皇权也没有太大兴趣。”
“所以我们兄弟互相扶持,感情甚笃,但现在谯王朝没了,我弟弟也死了,就死在覃帝离隋的路上,被隋众高手围攻而死。”
姜望轻轻挑眉。
王淳圣接着说道:“我也被曹崇凛打伤,再无望神阙,此仇不报枉为人。”
“虽然那是隋太宗在位,隋新帝初登大宝的期间,还没有陈景淮,但要报仇,只能找他,包括曹崇凛在内,当年祁皇后裔选择了助隋,实则被隋蒙骗。”
“姜小友多次入覃,与覃帝会面,想来也有推翻大隋的意思,覃能覆隋,与我报仇,虽可以说是一码事,但我想另与姜小友合作。”
姜望说道:“王前辈此前不急,为何现在忽然急着报仇了?”
王淳圣叹气道:“我有隐疾,虽转而画阁守矩,但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寿元是折损的,哪怕没到很快就死的地步,可覃覆隋的一日目前仍无期,我怕等不起。”
姜望说道:“陈景淮在神都,几乎很少走出来,何况王前辈也想杀曹崇凛的话,只凭你我二人,恐怕仍非对手,送死的行为,我不会做。”
他需要盟友,王淳圣似是找上门的盟友,的确可以先答应,然后从长计议,但别说他对王淳圣其实没多么了解,就算真想合作,也不能如此草率。
王淳圣说道:“姜小友有顾虑很正常,毕竟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筹谋,但我也并非让姜小友现在就助我,咱们是目标一致,日后可以互通有无。”
姜望道:“再说吧。”
王淳圣说道:“我的诚意十足,姜小友有需要的地方,都可以尽管让我来做,我绝不推辞,而且也不怕告诉姜小友,我在隋境有安插势力。”
姜望有些讶异。
王淳圣笑道:“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姜望看着他,没有直接询问具体是哪个势力,只是笑道:“看来王前辈早有筹谋,是在当年的时候就布下棋子了?”
王淳圣说道:“其实是我弟弟临死前的布局,算是未雨绸缪,当时没觉得一定可以用得着,现在想想,我的确不及弟也,若他还活着......”
姜望说道:“虽然已过去很久,但还是请节哀。”
王淳圣说道:“有件事,我想得说与姜小友听。”
姜望道:“王前辈请讲。”
王淳圣说道:“当年菩提有玄初次入隋,因为有人在奈何海里做了什么,致使奈何海试图倾覆磐门的事件里,我虽远在另一边,其实也有做些小动作。”
姜望很意外。
王淳圣接着说道:“还记得我小苑里状似枯萎的花吧,那是暮凉年,只有谯王朝里存在,那也是世间唯一的暮凉年了。”
姜望心头一动,说道:“我记得,当时在磐门就有注意到,后来在雅筑小苑看到,我就有怀疑,但飘落磐门的花瓣虽然很蔫,却散发着奇光异彩,所以我并不能证实,原来竟真是王前辈所为。”
王淳圣说道:“我以暮凉年引出判官,是为磐门之乱更严重,若是有给姜小友造成些麻烦,还望勿怪。”
姜望摇头说道:“当时林剑神,程前辈都在,骁菓军的黄统领也现身,我倒不曾直面判官,称不上什么麻烦。”
但王淳圣直接承认这件事,的确把态度做得很足。
王淳圣道:“那就好。”
他又道:“我以前其实有想着重拾长生路,覃帝也一直帮我询问守祠人,就是曹朴郁,看看能否让我见仙,可惜始终无果,眼下虽已不抱希望,但据闻姜小友也是有仙缘的人,不知我重拾长生路,是否真有机会?”
姜望道:“这个我无法明确,但有办法的话,我会想着王前辈的。”
王淳圣揖手道:“多谢姜小友了。”
这时,穆阑潸喊道:“饭做好了!”
她随即让白山月去找隋侍月以及吕青雉。
姜望与王淳圣转身走了过去。
陆司首把姜望给的甘露神符都用完了,配合行炁,也只是让伤势稍有好转,仍显虚弱,踉跄着往前走。
第54章 意识壁
等隋侍月、吕青雉回来,众人围坐一块,开始享用美食。
穆阑潸的手艺的确很好。
虽然她会做的菜系其实也不多。
但能拿得出手的,都足以让人赞不绝口。
武夫是不需要辟谷,甚至前期还得大量进补,而修士在百日筑基后,就能辟谷,却几乎很少有修士不用膳食,除非特别需要,例如闭关,或某种修行。
而辟谷不仅在修士,在世俗也是存在的。
不食五谷,而以药食充腹。
是一种养生之道。
修士的辟谷是食天地之炁,以炁代食。
所以辟谷并非完全不吃东西,无论药食或天地之炁,都是能代替的能量补充,虽然辟谷也能配合别的修炼功法,但其根本目的是延年益寿,怡情养性。
宗师武夫都能寿两百载,澡雪修士更能寿五百载,以辟谷延年实属没有必要,完全是杯水车薪,被杀死或出了问题折损寿元,也不是辟谷能补回来的。
结合辟谷,对修行的前期更有益,倒是真的。
而在场的毕竟都非一般人。
没有什么大快朵颐这种画面出现。
尤其在这里的姜望虽以主意识降临,实则还是第二类真性,严格来说,不是个人,才是真正不用吃东西,或者说想吃也吃不了,只能坐在旁边看着。
但隋侍月以及吕青雉很认真在细嚼慢咽。
因为周围氤氲的都是剑意。
在这种氛围里享用极好的美食,也算一种另类的修行。
唐棠与裴静石谁更强并非关键。
而是两个人的剑意截然不同。
裴静石的剑意就是强大,纯粹的强大。
唐棠的剑意除了强大,更有一种别的意境,让人能有所悟。
当然,前提也是有这个悟的资格,且只限剑士。
事实上,这只是满棠山里常年氤氲的剑意,是剑意的残留。
姜望并非剑士,就没有特别的感觉。
因为李姓剑仙的缘故,姜望的识海里是有剑意的,隐约的共鸣,他是能察觉到的,但仅此而已。
满棠山的待客之道,就是自然的邀请人做客,逛也逛了,饭也吃了,就没别的了,没有花费心思再多招待的意思。
白山月也没有说与吕青雉切磋的事。
隋侍月在吃饱喝足后,便看着姜望说道:“我很好奇,你实际是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因为你的修行进境,确实异于常人,这很有问题。”
她没有遮遮掩掩,也未在意场间坐着的人,有话就说。
而这也是世人都会好奇的事情。
毕竟姜望的名字出现在世间开始,直至今日,很短暂,不过数年光景。
但姜望已是人间的大物。
任谁都很难视若无睹。
哪怕有仙缘这个解释,也依旧会想知道实际的情况。
就算姜望一出生便开始修行,以他现在的年纪,获得此般修为,都是匪夷所思的。
求知也好,羡慕也好,嫉妒也罢。
无论抱着什么心思,姜望对整个世间来说,是极为特别的。
因为没有人像姜望这样。
隋侍月的话一出口,包括王淳圣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姜望。
姜望则无奈摊手说道:“若修行迟缓,难有寸进,是很有问题,反之,修行神速,亦有问题,这世上的问题很多,也未必都有答案。”
“我只能说,生来如此天才,我也很难办啊。”
他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唯一的解释,就是天才二字。
你要说世上有很多天才,我只能说,都没有我更天才。
而事实上,姜望自己都没有完全搞懂。
关键在神国,但神国的来历才是最关键的。
王淳圣他们神色各异。
隋侍月很直接说道:“正好酒足饭饱,不妨消消食儿,打一架。”
姜望诧异看着她。
隋侍月已站起身,抱剑执礼,“请赐教。”
姜望道:“没有这个必要吧?”
隋侍月不语,拔剑出鞘。
姜望看了眼也有些对隋侍月此举愣住的吕青雉,虽然完全称不上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但这师徒俩都要挑战自己,确实蛮无奈的。
见无法推辞,姜望只能拍打着手站起身,没有刻意换个地方,仅是挪了几步,远离了些青丝阁,仍在这处山顶。
王淳圣很自然的接下了封锁战场的任务。
姜望赤手空拳,说道:“出手吧。”
隋侍月没有觉得是被小觑或怎么样的让姜望必须拿出武器,依言出剑。
她接连与程颜、穆阑潸一战,自是不在全盛状态,也一直没有认真的疗伤,但感悟满棠山的剑意,仍是让她状态有好转。
因此这一剑的力量依旧不容小觑。
而姜望只用一根手指,就接下了隋侍月的剑。
随即食指轻弹,当啷一声,便击退了隋侍月。
王淳圣见此说道:“哪怕隋宗主在全盛时期也绝非姜小友的对手,此战更是只会被碾压,姜小友也俨然没有压境切磋的意思。”
吕青雉沉着脸没说话。
陆司首说道:“姜先生身为世间最年轻的大物,确实非凡啊。”
但这时,穆阑潸忽然伸了个懒腰,笑道:“既是消食儿,我也来凑个热闹吧。”
她提剑走了过去。
也没管姜望或者隋侍月是否同意。
凝聚全身力量的一剑就斩了过去。
姜望反手就把穆阑潸的剑攥在了手里,满脸的无奈。
白山月见此,喊了一声,“姜先生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姜望吐出口气,笑道:“都已经这样了,想打就来吧,剩下的诸位若有意,可以一块上,我一并帮你们消消食儿。”
闻听此言,吕青雉忍不住也攻了上去。
陆司首伤得重,摆着手就不凑热闹了。
王淳圣只是笑了笑。
面对白山月与吕青雉一前一后袭来,姜望攥着穆阑潸的剑将其甩飞,接连两脚踹出,就让白山月两人又飞了回去。
隋侍月冷着脸,虽然眼前的场景不是她想要的,但也再次提剑杀过去。
穆阑潸紧随其后掠出。
姜望游刃有余的一手一个,无论两女如何进攻,都被轻松防住。
白山月、吕青雉又袭上来。
甚至吕青雉展开了他的见神领域。
但被姜望一拳就给他崩碎了。
接着再补一脚,吕青雉吐血倒地。
姜望随即伸手抓住白山月的剑,有炁自掌间迸发,轰的一声,白山月倒地不起,他又转身攥住穆阑潸、隋侍月的剑,如法炮制。
虽然这几人的修为不在一个层面,但在姜望眼里,都一样。
陆司首感叹道:“真是一边倒的战斗。”
哪怕吕青雉吐血了,陆司首也只能忽视,不然还能指责不成?
王淳圣说道:“吃也吃了,闹也闹了,该走了。”
隋侍月很狼狈持剑,看着躺了一地的人,说道:“等我恢复力量,会再来挑战,这无关乎输赢,只是想更多见识你的力量。”
姜望敷衍道:“随你吧。”
他们皆告辞。
姜望也准备与穆阑潸说说唐果的事。
而与此同时的垅蝉武神祠里。
张止境、曹朴郁被安排好了地方休养。
薛先生备了茶,招待崔平碌以及梁镜舟。
浑然不知,有一股气息到了此地。
林荒原的意识很平静的观察整个武神祠。
到处都是气血雄厚的武夫,若能顺势悄无声息的掌控,或许以后能有用。
虽然他的主要目标是张止境、曹朴郁,但把垅蝉武神祠一锅端更妙。
为了防止意外,他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特地花费些时间,把垅蝉武神祠给封锁,不让外人发觉来打扰。
这当然是有些难度的。
因为现在隋境里到处是找他的人,何况此时的垅蝉境里,有姜望在。
要保证万无一失,单是封锁一事,就得付出些代价才行。
若只是武神祠的武夫,不值得如此,但算上张止境、曹朴郁两个人,就值得了,而且垅蝉境里的妖怪也不少,趁此机会,正该好好大快朵颐一番。
是有必要为此先付出些代价的。
因为足够小心,薛先生等人无所觉。
哪怕受着伤但感知能力并未下降多少的张、曹两人,都被隐瞒。
在反复确保万无一失后,林荒原才开始有实际的行动。
他的第一目标当然就是张止境、曹朴郁两个人。
没理由给他们更多时间恢复力量。
但为了稳妥,林荒原只能先选择一人。
虽然张止境伤得更重,可看起来状态反而要比曹朴郁好一些。
所以林荒原没有迟疑多久,先对曹朴郁出了手。
两人并未在一个房间里,但是相邻的。
武夫也有意识海,更有气血之力的防护。
可在受重伤的情况下,各方面的防护自然都显薄弱。
林荒原的出手又在曹朴郁的意料之外,因此瞬间就攻破了意识海的防护。
但曹朴郁的反应也很快。
直接就在意识海里设下壁垒,把林荒原的意识挡住。
他们在意识海里隔着壁垒相见。
当然,林荒原的意识是一团迷雾。
曹朴郁眯眼说道:“苦檀出现的那个附身之人?倒是很会找机会,但就算我重伤,你也找错目标了,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想走了。”
林荒原伸手触摸挡在眼前的壁垒,笑着说道:“不愧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武夫,果然是投机取巧也没那么简单拿下你,但你又能挡我多久呢。”
他尝试着打破壁垒,继续说道:“这里是意识海,虽然是你的意识海,可你的体魄是起不到作用的,只能凭意识抵抗我,何况你此时的意识衰弱。”
曹朴郁说道:“那就试试看。”
林荒原笑道:“我会的。”
他猛地一拳砸在壁垒上。
更是整个意识迷雾撞击在曹朴郁的意识壁垒上。
使得意识空间震颤。
曹朴郁眯眼观瞧,说道:“原来你就是以此等手段控制别人的,想占据我的意识海,吞没我的意识,只能说你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我了。”
“在意识空间里,武夫的体魄确实形同虚设,但不会以为这样我就没有手段对付你了吧,换个角度说,因为是在意识空间,我也不会受到伤势的影响。”
林荒原切了一声,说道:“唬谁呢,你伤得很重,意识也因此薄弱,怎会不受影响,就算没有伤重身躯的拖累,你薄弱的意识又能发挥多少力量?”
虽然被关在国师府里,但因为意识可以脱离,他也适当的好好了解了一下如今的人间,修士、武夫虽是两个体系,亦有相同的地方。
修士炼炁炼神,武夫也会纳炁充盈气血,修士有黄庭,武夫亦有丹田,神魂自然更是共有的,是人都有神魂,人受伤,神魂就会虚弱,意识自然衰弱。
要是曹朴郁把他防在了意识海外,的确难度会增加,可他此刻已在曹朴郁的意识海里,只不过意识海里另加了壁垒。
以曹朴郁现在的状态,不过是负隅顽抗。
但林荒原也不会因此大意。
他是全力在攻破意识壁垒。
而且自认为颇见成效。
曹朴郁的意识壁垒已摇摇欲坠。
各方面都在全盛状态的曹朴郁,他还真不好说能成,甚至都未必动念头,毕竟风险系数很大,但伤重到强弩之末的曹朴郁,要是拿不下,他就不用活了。
再者说,现在的林荒原可比之前强了很多。
就在他一鼓作气,要打破曹朴郁的意识壁垒时。
却见曹朴郁忽然挥拳。
隔着意识壁垒,直接轰在了林荒原的意识上。
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意识险些被曹朴郁一拳轰散。
林荒原很懵。
这不对啊!
哪里出了问题?
曹朴郁淡淡说道:“武夫不似修士炼神,相对来说,确实薄弱,因为伤重的缘故,意识会更薄弱不假,但请记住,我不是一般人。”
林荒原皱眉道:“是因为那个所谓的仙缘?”
曹朴郁轻挑眉,说道:“看来我与张止境在芜山一战,你有目睹?倒是挺会躲,当时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丝毫察觉,你是把我定为第一目标,还是先对张止境出了手?”
林荒原不语,如此说来,他是小觑了那个仙缘。
但他很快又摇头笑了笑,说道:“我承认,有些失算,不过也只是有一些而已,事已至此,没有放弃的可能,无非是多付出些代价罢了。”
第55章 坦诚布公
满棠山。
姜望与穆阑潸在青丝阁外相对而坐。
白山月在屋里守着沉睡的程颜。
因为姜望信任唐棠,因此对满棠山里的人也都足够信任。
当然,不该说的,他是断然不会说的。
只是为了那一日的到来,必然要保障唐果的安危,也是护住唐棠唯一的弱点。
虽然让唐果回到满棠山,未必就是最安全的。
但待在神都,是很大可能会威胁到唐棠。
姜望想做的事,倒没有刻意隐瞒,只是并未多言,心照不宣就行。
穆阑潸理解姜望的意思,她叹了口气,说道:“唐棠与长公主......或者说与陈知言的过往,这么些年来,都是一件隐秘。”
“要说她会不会拿着果儿威胁唐棠,我还真不好下定论。”
“有可能会,也有可能不会。”
“但我能基本确定的是,唐棠对她没什么情意,以前更多是背着责任。”
姜望等她继续说。
穆阑潸也未迟疑多久,便接着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唐棠还未离都,当然,这些事,我也是听唐棠自己说的,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唐棠。”
姜望有听闻。
穆阑潸以及程颜,都是唐棠当年离开神都后,创下满棠山之前在江湖上认识的,相互之间都是可以把背给对方的过命交情。
只听穆阑潸继续说道:“因为唐棠与姜祁他们在外过了时辰,长公主就会派人来找陈景淮,难免有与陈知言接触的时候,是某一回醉了酒,所以......”
姜望诧异道:“就算当时的唐前辈没有现在这么强,想喝醉也没那么容易吧?哪怕没有刻意行炁,真要发生什么,绝对可以瞬间醒来,怎么会......”
穆阑潸笑道:“所以是有问题的,想是陈知言的谋划,并非意外,但到底是因为喜欢唐棠才如此,还是别的原因,我就不清楚了。”
“只是事情出了,唐棠自然要担起责任,是陈知言让他暂时瞒着,直至后来得知陈知言有孕,具体的唐棠没说,反正他们在谈话后闹掰了。”
“再后来,神都出了不少事,你应该都已经清楚,期间还有隋覃的纷争,唐棠离都后,再到姜祁离都,唐棠又回来,陈知言已诞下一女。”
“不论与陈知言怎么样,唐棠无法对自己女儿不管不顾,在这个时候,我就与唐棠认识了,我记得很清楚,他回神都是因为收了一封信,脸色很难看。”
“我只知信笺里有提及姜祁,但应该还有别的,不确定陈知言是否拿着果儿威胁唐棠什么,反正唐棠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女儿夺走。”
“这里面很多事是只有唐棠、陈知言两个人才清楚,因此陈知言现在会不会拿果儿威胁唐棠,我不敢保证,是有这个可能。”
姜望思忖片刻,皱眉说道:“如此看来,这位长公主没那么简单啊。”
穆阑潸说道:“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把果儿带回来,确实都很有必要。”
姜望说道:“我会做安排,到时候恐怕也需要穆前辈接应。”
穆阑潸道:“那是自然。”
姜望没有等程颜醒来,又与穆阑潸聊了些后,就告辞去了乌啼城。
他有刻意藏匿行踪。
无论是否能被注意,谨慎为上。
在乌啼城一役后,乌啼城也算被迫的彻底入世。
所谓的祸端,叶副城主一系被解决,神都亦没有得到想要的,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把乌啼城怎么样,只是命其撤了城前迷雾,算是大开城门了。
虽然当年是叶副城主借着凶神斧刻的石头制造了假象,但为了不出意外,也同比例的破坏了真实的乌啼城,只是提前撤走了人。
现在的乌啼城已被重建,甚至因为大开城门,更显繁华。
是城池与宗门完全结合了。
游旅以及商队络绎不绝。
也使得姜望更好藏匿的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的人自然是认得姜望的。
城主也恰在乌啼城,近些日子都未外出。
两个人很快会面。
乌啼城主让人看了茶,顺手设下屏障,说道:“虽有张止境与曹朴郁在芜山一战,但你此刻造访,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说吧。”
“神都的一些情况我倒是有听闻,陈符荼、陈重锦真正斗起来,神都必然会乱,你是想趁着陈景淮闭关,以及嫡争的开端做些什么?”
姜望说道:“我的确想让神都乱起来,但更主要的目标不在嫡争,陈景淮突然闭关这么久,我以为很有问题,无论如何,是该全面做准备了。”
乌啼城主说道:“陈景淮的闭关确实很奇怪,就算能破境,也不过是成为澡雪巅峰修士而已,怕就怕这里面还有别的问题,是该弄清楚他闭关的原因。”
“我乌啼城是时刻都在准备,只要你做好了准备,我随时可以出手,只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的确不好贸然行动,找机会我会潜入神都探查一番。”
姜望道:“你有把握不被发现?”
乌啼城主笑道:“可别小觑我啊,你是大物,我何尝不是?”
姜望讶然。
但想想,合该如此。
乌啼城主自然不可能是弱者。
是一位潜藏的大物,不值得奇怪。
姜望说道:“但毕竟神都里有曹崇凛,城主还是小心为上。”
乌啼城主说道:“曹崇凛这个人的心思难测,就像当年我帮着姜祁殿后,提前潜藏,虽然我足够小心,也不能确保他没有发现我,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做。”
“要么我真的瞒过了他,要么他压根没想管,只是现在的我更今非昔比,不做什么冒险的事,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姜望皱眉说道:“曹崇凛确实管了很多事,又有些该管的事却不管,这个人的心思比帝心还难测,有时候觉得像个好人,有时候又显得居心叵测。”
乌啼城主笑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终究是各自的利益驱使,坏人也会因为某些利益做些好事。”
“尤其像曹崇凛这样的人,更不能以好坏来界定。”
“毕竟是当世活得最久的人,没有什么事是他没见过的,说他只会因为隋高祖的关系,不让大隋覆灭,但剩下的只看心情来管,也未必不可能。”
“除非咱们只杀陈景淮,隋皇室血脉依旧能存活,延续大隋,否则咱们必然要对上曹崇凛。”
“就像当年陈景淮的兄弟皆陨,唯独留他一个,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还是隋高祖的血脉,过程怎么样,又会死多少人,都不重要。”
姜望说道:“我倒是不曾往这方面想,但确有可能,起码能解释一些曹崇凛以前的所作所为。”
“再结合他不会介入嫡争之事的规矩,看着皇子们争,筛选最有能力的继位,便说得通。”
“那么在当年陈景淮登基一事上,只要展露更高的手段,确实比别的皇子们强,在心里已有倾向的情况下,曹崇凛就算没明着帮,放出些态度,神都的纷乱绝对能被压制。”
“陈景淮的登基,就更顺理成章。”
但这只能是大致的方向,具体的事,姜望很难完全猜出来。
陈景淮要是有手段,让曹崇凛直接帮他,镇压当时难解决的问题,也未必不可能。
而如果前一种情况属实的话,眼下的嫡争,确实就让姜望更有活动的空间了。
乌啼城主说道:“当年的事我也知之甚少,这是我对曹崇凛的行为觉得最有可能的猜想。”
“有些风险难免是要蹚的,诸多事加一块,恐怕你也分身乏术,所以我有必要潜入神都试探一番,同时调查陈景淮闭关一事。”
姜望点头道:“那就有劳城主了,不过依旧得多加小心。”
没有绝对能控制的力量,就必须要有更仔细的谋划,能更确定曹崇凛的行为,无疑是很重要的事,毕竟除了曹崇凛,剩下的大物,姜望有信心凭力量一搏。
乌啼城主说道:“神都的嫡争已经开始,也意味着乱局将生,有些事就不得不做了,你我之间虽合作,但我了解你更多,你对我却没有多少了解。”
“是该再坦诚布公一些。”
姜望洗耳恭听。
他和乌啼城主的关联,其实更多还是对方在姜祁离都的时候给予助力,又有甘梨以及唐棠的确认,那么至少非敌,区别只在信任多少的问题。
要有更深的合作,互相的确需要更多的坦诚布公。
乌啼城主不提,姜望也会提。
“我是武朝人,乌啼城里多半也曾是武朝人或后裔,因此才聚在一块,而这是仅剩的武朝人了,这里没有皇室背景,但都是受武朝皇室恩惠的。”
“我是世家子弟,勉强算半个朝堂的人,以身为武朝人为荣,武朝之所以称之为武朝,不仅是以武立国,开国皇帝就是个武夫,所以武道昌盛。”
“可惜年轻的我并不爱习武,更想当个纨绔子弟,我的家世,也让我有这个资格,然而一朝国破,我认识的人都死了,反而是我这个废柴活了下来。”
“身为武朝人,却没有走武夫之路,武朝的传承,我是半点没有接下。”
“但为了复仇,我必须得强大自己,相比前期更苛刻且需要大量进补,因此得有金银来供给的武夫,成为炼炁者,反而相对更容易些。”
“虽然炼炁者前期也需要大量资源,但有资质的话,能比习武少受些苦,能更快的拥有力量。”
“我恰好就有修行的资质,且还不低,就算没有足够的资源,我仍旧在半月里入了洞冥境,慢慢的积累资源,再借着乌啼城成势,方有如今的修为。”
“我以前的人生蹉跎了很久,单就当纨绔子弟就有三十余年,是名副其实的废柴,但经历了那么多乱世我都活了下来,我就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
“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吧,能有现在的成就,是以前根本不敢想的。”
乌啼城主轻笑着说道:“原来我也不是那么废柴。”
姜望说道:“纨绔了三十余年,毫无修行,醒悟了自己的责任,又缺乏资源的情况下,城主仍能在较短的时间里成为大物,又怎么能称得上废柴。”
乌啼城主说道:“若我很早就懂得责任,能刻苦修行,钻研武道,在当时也该是陆地神仙,就算救不了国,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去。”
姜望感慨道:“时也命也,城主倒不必介怀过去。”
乌啼城主摆了摆手说道:“我没有随着吕涧栾离隋,加入他们西覃的阵营,而是潜伏在隋境,掠夺着隋境的资源,积累了乌啼城能建立的根基。”
“原因之一是我当时没有足够的条件,就算帮着吕涧栾,恐怕更容易死在半途,与其如此,反而待在隋境更安全。”
“武朝皇室没了,也没人在意我们这些武朝人,一开始活下来的武朝人还很多,但在隋覃的纷争里,别说武朝人,为了生存,许多人也都身不由己。”
“因为武朝人人尚武,几乎皆是武夫,在战争里更是逃不掉,成了隋军的一部分,被迫的为隋战死沙场,且一盘散沙的武人,压根无法抵抗。”
“在我逐渐强大后,尽可能找到剩下来的武人,以乌啼城为根基,发展势力至今,虽然也因为武人几乎灭绝,致使我能更好隐藏。”
乌啼城主冷着脸说道:“我对隋可谓新仇加旧恨,每一日都想着如何将其推翻,但我更清楚,一旦失败,武人就将彻底灭绝,所以我必须耐下心。”
这是国破家亡的仇恨。
哪怕前诸国后裔很多都有这种仇恨,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只是相对来说,武朝的灭绝更彻底。
而类似的不止武朝。
在此之前的戾王朝,剩下活着的人比武人更多,现在也只剩苏长络、沈澹雅两个人,祁国与南椋的现状其实不能相提并论。
因为相比武朝的百姓都没了,其余前诸国的百姓是融入到隋人里,仍是一代代活着的,包括祁国以及南椋的百姓在内,因此更惨的还是武朝及戾王朝。
第56章 厮杀
因为隋太宗的野心,致使了诸国之乱,经历多次妖怪的战役都没有灭绝的诸国,却死在了同类的纷争里。
姜望虽然没有切实经历这些,但他能理解乌啼城主的仇恨。
“我早已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只是一个纯粹的复仇者。”
乌啼城主看着姜望说道:“我会很快启程前往神都。”
姜望也把神都里更细节的事说了一遍,包括表面上站队陈重锦的问题。
该聊的都聊完,姜望就告辞离开。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在垅蝉猎取妖气。
而此时的垅蝉武神祠。
仍是一片宁静。
但曹朴郁的意识空间里却很动荡。
意识壁垒虽未被打破,曹朴郁却已跪在了地上。
林荒原笑着说道:“你先前的自信呢?我承认你的确很有本事,可在意识空间里,你再有本事,也得给我跪下,无非迟早的问题。”
曹朴郁艰难道:“这怎么可能......你究竟做了什么?”
林荒原说道:“你们对我的了解也只是我展露出来的,我更多的手段你们都还没见过,等我的力量恢复更多,此等事会更轻松,现在,你是我的了。”
他挥拳,这次直接击溃了意识壁垒。
有锁链霎时困住了曹朴郁的意识。
林荒原顺势接管了曹朴郁的身躯。
现实里的曹朴郁蓦然睁眼。
他低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说道:“果然伤得很重啊,还得浪费些力量修复,但最终得到的只会更多,你别想着逃脱,因为没人会来救你。”
他伸了个懒腰,吐出口气,笑道:“接下来,就是张止境了。”
曹朴郁推开门走出去,到了张止境在的房间。
张止境正在疗伤。
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直至曹朴郁来到近前,张止境才豁然睁眼。
他皱眉说道:“你居然恢复的这么快?”
曹朴郁笑道:“我也可以帮你更快恢复。”
张止境问道:“是依赖仙缘?”
曹朴郁说道:“非也。”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你愿意让我帮忙的话,就尽量放轻松。”
张止境微微眯眼,打量着他,说道:“我不愿意。”
曹朴郁一愣,说道:“能帮你更快恢复,为何不愿意?莫非以为我会害你?”
张止境说道:“曹朴郁应该不至于做这种事,但你是曹朴郁么?”
曹朴郁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曹朴郁还能是谁?”
他心里不免诧异,自己也没做啥吧,这就曝露了?
张止境说道:“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唯有敌人才更了解敌人。”
曹朴郁低眸看了看自己,不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有说什么不符合的话,或者有什么不符合的行动?”
这其实已经等于承认了。
张止境的面色有些凝重,说道:“虽然我有试探的意思,但之所以有怀疑,是因为你的语气,同样一句话,曹朴郁的语气是不同的。”
“哪怕人说话因场景及词句不同,语气绝非固定,就像我这一番话便有多种语气,可曹朴郁的语气习惯问题,更明显,无论是在说什么话。”
“就算这不能当作证据,但你刚才的话也已告诉了我答案。”
林荒原很是错愕。
因为语气怀疑?
他忍不住拍手说道:“果然是宿敌啊,在细微之处就能找到对方的问题。”
张止境沉着脸说道:“我预料不错的话,你就是那个附身之人吧,你能附身曹朴郁,哪怕有曹朴郁伤重的原因,也足见你的不简单。”
林荒原笑道:“我也是颇费了些功夫,毕竟目标的实力在这儿摆着,就算状态不好,亦非寻常人能比,你此刻有防备也无意义,只是让我多费些功夫罢了。”
张止境倒是冷静,说道:“你能击败曹朴郁,想来我确实也很难抵抗,但束手就擒可不是我的作风,有能耐就来试试。”
林荒原心下一笑,此等人物确实都很有自信,但他更有自信。
他的意识猛地掠入张止境的意识海。
居然是畅通无阻,让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出现在张止境的意识海里,他不由先愣住了。
张止境的意识也随之出现,说道:“来了,可就走不掉了。”
林荒原转眸打量一眼,意识海已被封锁,他摇着头说道:“曹朴郁说了一样的话,但结果你也看到了,他就算动用了所谓仙缘的力量,仍旧败了。”
张止境笑着说道:“所以我不会寄希望于自己的力量来打败你。”
林荒原说道:“我得提醒你一句,整个武神祠已被我封锁,无论这里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只凭武神祠里的那些武夫,可救不了你。”
张止境皱眉说道:“那我倒想试试了。”
他催动了神性。
正在到处寻觅可猎取妖气的目标的红衣姜望,忽地一怔。
姜望的主意识已经撤回,但对本属于自己的神性,哪怕是真性,也会有感觉。
而主意识回到神都的姜望,想再试探曹崇凛的态度,虽意外张止境为何又动了神性,明白可能存在问题,但觉得第二类真性就足够解决。
他便没有让主意识再次降临,仅是吩咐红衣姜望尽快去一趟垅蝉武神祠。
姜望则迈步入了国师府。
同一时间,没有被主意识驱使的红衣姜望,直接从天而降,落在了武神祠里。
祂神情极为冰冷。
且不小的动静,瞬间引起整个武神祠的躁动。
薛先生他们快步走出。
“姜先生?这是出什么事了?”
红衣姜望自然不会轻易搭理人,完全忽视了薛先生他们,搜寻着目标位置。
不等薛先生再问,红衣姜望一步踏出,原地消失。
再出现,已是张止境的意识海里。
这也是张止境察觉到,及时打开了封锁,虽然他自己没意识到,只是顺手的行为,但红衣姜望直接强闯,绝对够此时的张止境吃一壶的。
而看到红衣姜望的林荒原一阵错愕。
在神都国师府的林荒原的主体,也恰好看见姜望经过。
林荒原就清楚在张止境意识海里的姜望就是那个所谓的真性了。
他这段时间对修士的真性也有过了解。
真性还有另一个称呼,叫做元神。
也叫做本性。
他更了解到,修士的真性不具备自身的全部力量。
但有多次与姜望接触,他很明白,姜望的真性,似乎与常规的不同。
拥有着比他了解的情况更高的力量。
所以他没有因为站在这里的是姜望的真性,就心生大意。
只是很奇怪姜望为何能来到这里?
他封锁武神祠的第一目的就是为了防住姜望,其次才是别的人,毕竟已知的除了重伤的张止境、曹朴郁,姜望绝对是目前垅蝉里最强的。
张止境则是松了口气。
现在的状态,他确实没有信心能挡住林荒原,何况曹朴郁已经栽了的情况下,所以只能借着神性,尝试求助姜望,好在这件事没有意外出现。
“姜小子,这家伙就是那个附身之人,虽然我与曹朴郁是对手,但也不想让他落得此般田地,希望你能救他,依着曹朴郁的能耐,他肯定还在撑着。”
红衣姜望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张止境说道:“我会封死意识空间,他逃不出去,就算伤得再重,这点还是能办到的,所以无需有顾虑。”
说着,他往后退,隐匿在意识海的深处。
林荒原沉默了片刻,看着红衣姜望说道:“打个商量吧,我放弃掠夺张止境,你也放我走,咱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红衣姜望虽是真性,但也有姜望主意识的记忆,清楚记得林澄知的死,又怎么能说没有仇呢,只是红衣姜望不会说什么,祂只会付诸行动。
所以在林荒原的话音刚落,红衣姜望直接拔出幻化的长夜刀,攻了上去。
林荒原的脸色难看,挥手幻化出一把剑,挡住了长夜刀。
真性是魂体,林荒原在这里的也只是意识,但此类形态,不是谁都能随意幻化物品的,哪怕是红衣姜望,也仅仅能幻化出长夜刀。
可林荒原却不同。
他以幻化出的剑挡住长夜刀后,念头一动,红衣姜望身后就落下一个大锤。
红衣姜望侧身避过,大锤落地,惹得张止境的意识空间震颤。
林荒原随即一剑刺出。
红衣姜望想抓起大锤,却压根提不动。
林荒原冷笑道:“那是我的意念幻化,别说你的力量未必比我高,就算是比我高,也拿不起来,但你既然想要,我就给你。”
那一柄大锤直接崩碎。
仿若剑气一般的气流四溅,竟伤及了红衣姜望的身躯。
林荒原的一剑也随之杀到。
而红衣姜望顺势抓住张止境意识空间的神性,攥在手里,狠狠砸了过去。
林荒原的剑被他一拳捶碎。
长夜刀紧跟着斩了过去。
林荒原及时闪避。
那一刀轰击在意识空间的壁垒上。
张止境的声音响起,“我是让你无需顾虑,但也没必要玩这么狠吧?我能把他锁在这里,不代表能锁住你们两个,你要帮他打破封锁,最先死的是我!”
红衣姜望听见了,但没有完全听。
他的攻势大开大合,是真正的无所顾忌。
张止境的限制都在林荒原的身上,其攻击落在意识空间的壁垒上,会减弱伤害,但红衣姜望若也肆意波及意识壁垒,张止境就很难撑多久了。
而红衣姜望的想法很简单。
就是在张止境撑不住前,全力以赴的最快速度拿下林荒原。
所以红衣姜望是有多大力使多大力。
他直接甩出了长夜刀。
林荒原才刚避开。
红衣姜望就欺身而上。
虽是魂体,但打架的方式犹如武夫。
他猛地伸手,按住了迷雾里林荒原的脸,将其整个砸在了意识壁垒上。
继而如野兽撕扯。
将得林荒原的意识撕扯的粉碎。
但意识很快在红衣姜望的身后重组。
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双手按住了红衣姜望的脑袋。
拽着红衣姜望砸落在地。
随后一脚踩着红衣姜望,奋力拽扯。
这让张止境都看得咂舌。
这哪是意识的对决?
但真性与林荒原的意识终究还是不同的。
红衣姜望不能让他得逞。
伸手再次幻化出长夜刀,直接刺入迷雾里,往上一挑,就把迷雾斩作两半。
红衣姜望借此脱身,攥起神性,百拳瞬出。
霎时便把林荒原的意识彻底打散。
张止境的意识空间顿时变得安静。
红衣姜望四处打量。
在某一刻,他突然行动。
直接抓住了显现的一丝雾气。
没有半点迟疑的吞入腹中。
张止境从意识海的深处走出来,也很认真的感知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彻底没了,这里毕竟是我的地界,他躲不了。”
红衣姜望点了点头。
祂也确确实实没再感觉到林荒原意识的存在。
现实里的张止境睁开眼睛。
就看到了跪在面前的曹朴郁。
红衣姜望现身,提刀架在其脖颈上。
张止境问道:“怎么才能救他?”
红衣姜望没说话。
再一次原地消失。
张止境明白,是去了曹朴郁的意识空间。
他走出房门,召集了薛先生等一众武夫,把情况说明。
薛先生他们很是震惊。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居然被那个附身之人做了这样的事,薛先生只感到后怕,好在自家首领没出事,但梁镜舟很急,毕竟曹朴郁出事了。
崔平碌赶忙说道:“我去求援!”
可他却在武神祠门口被挡住。
只能又匆匆返回。
得知情况的张止境皱眉说道:“看来武神祠已是只能进不能出,但这里的一切都被屏蔽,除非意外有人造访,否则外面的人很难发现武神祠的问题。”
薛先生说道:“姜先生在这里,既能解决首领意识海里的那个家伙,自然也可以救下曹武神,事情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话虽如此,梁镜舟却不能放心。
他提着剑走出去,“与其寄希望于别人而坐以待毙,不如竭力打破屏障。”
张止境说道:“你们去帮忙吧,我守在这里。”
他回眸看向房间里的曹朴郁,却忽然瞳孔一缩。
第57章 隋高祖
只见原本跪在地上的曹朴郁,已经颤悠悠站了起来。
张止境眉头紧蹙。
曹朴郁一摇三晃的走出了房间。
在檐下站定,抬眸看向了张止境,咧嘴一笑,说道:“姜望的出现,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可他能救你,是因为够及时,想救曹朴郁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止境说道:“抵抗姜望的同时还能分出意念驱使曹朴郁,看来确实游刃有余,但就算你暂时附身曹朴郁,他伤得那么重,你又能借此发挥多少力量。”
曹朴郁笑道:“屠尽武神祠是够了。”
张止境捏紧拳头说道:“痴心妄想。”
曹朴郁说道:“姜望现在分身乏术,你逃不掉了,此地其余人一个别想活。”
他话音落下,直接扑了上去。
张止境挥拳迎击。
但顷刻便被击退。
只觉气血翻涌,很艰难才把涌至喉间的血咽下去。
很显然,被附身的曹朴郁伤势比他好转的更快,或者说,有附身之人的力量在,让同样伤重的张止境压根无法抗衡。
而这边的动静也很快引起一众武夫的注意。
他们即刻围住了曹朴郁。
纵然知晓面对的是谁,他们也只是目露紧张,却无惧意。
毕竟自家首领在这儿站着。
无关张止境现在剩下多少力量,张止境这个人就是隋境武夫的信仰,何况是武神祠的武夫,哪怕没有成为张止境真正的弟子,一身本事也都源于张止境。
除了没有似对待小鱼那般手把手的教,武神祠的武夫实则皆是得张止境传授的,只是方式不同,学到多少就是各自的能耐了。
哪怕后来者多是随着前辈学,甚至似垅蝉等境的武神祠武夫,有很多曾经都还没见过自家首领,但不论跟着谁学,学的都是张止境的本领。
武神祠看似没太多规矩,相亲相爱却是必然的,莫说整个天下,就是隋境天下,也并非是个武夫都能入武神祠,无论武德还是人品,皆要考究。
不敢说自有武神祠开始从无背叛者,那绝对是少之又少。
没有什么地方是完全一潭清水的,这不可避免,能做的只有尽量。
而相比宗门或别的什么地方,有着武神祠这般体量的,能做到这一点的绝对凤毛麟角。
像满棠山里只有寥寥数人,要还能出几个甚至就一个蛀虫,也显得当家的无能,毕竟体量的不同,管束的难度不同,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张止境沉着脸说道:“都退下,就算不具备曹朴郁的巅峰力量,他也不是你们能对付的,我还没有虚弱到让你们保护的地步。”
但武夫们却没有退。
首领的话,就是圣旨,他们肯定会听。
可他们也明白什么时候是绝对不能退的。
哪怕是赴死之路,仍需前仆后继。
张止境很生气,痛骂他们。
但武夫们仍是目光坚定的挡在张止境身前。
“我们不怕死,能为首领而死,更是值得,就算打不过,我们可以拿命耗!”
“垅蝉武神祠里共计五百二十三人,此时在这里的有三百四十五人,豁出性命,不信伤不了他一分一毫,请首领静心恢复力量,我们会争取更多时间!”
张止境咬着牙吼道:“你们这一群蠢货!”
有时候,蠢也是值得。
武夫们嘶嚎着拔刀杀向曹朴郁。
曹朴郁一拳砸出,便是成片的武夫倒飞回去。
哪怕曹朴郁及张止境只恢复了些微的伤势,但身为陆地神仙,只要还能行动,就不是宗师以下武夫能近身的,甚至普通的宗师武夫也别想占到丝毫便宜。
更何况现在是被林荒原附身的曹朴郁,有了林荒原的力量加持,纵然短时间没能让曹朴郁的身躯恢复状态,也俨然能发挥不俗的力量。
只是一拳而已,就有多名武夫直接丧命。
张止境浑身杀意弥漫。
谁人不知,张止境最是护犊子。
武神祠的武夫是为护他而死,张止境心里的怒火就更无以复加。
但武夫们先前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他只有尽可能的多恢复些力量,才能拖住曹朴郁,给姜望解决那道意识的时间,才能给武神祠的武夫报仇,否则这些武夫就白死了。
可见到更多武夫悍不畏死往前冲。
张止境的心在滴血。
在芜山与曹朴郁一战,他伤得太重,又哪可能短时间里恢复多少力量,他必须当机立断,直接攥起神性,不顾身躯的崩溃,瞬间爆发出极强的气焰。
唯有如此,才能最快拥有与之一搏的力量。
张止境吐着血,嘶声吼道:“都给我退开!”
他身影疾掠,狠狠一拳砸在曹朴郁的脸上。
直接将曹朴郁捶飞,撞破窗户,摔在屋子里。
薛先生、梁镜舟、崔平碌应声而至。
他们尝试了几下打破屏障,并无效果,这边情况危急,只能放弃。
薛先生第一时间喊道:“除了宗师境的,剩下的人都退出去,集中一点打破屏障,不论能否做到,这是你们唯一能做的事,别留在这里送死!”
虽然诸多武夫不愿,但在薛先生的怒声下,纷纷行动起来。
倒不是薛先生的话比张止境更管用,是他们已经认识到,就算豁出性命,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也根本是做无用功。
那么比起来真的只是送死,就算打破屏障的难度也很高,起码认为自己能有点用,无论能不能做到,他们都会拼尽全力。
而在神都的姜望注意力在曹崇凛的身上,没有刻意借着第二类真性的视角去观察垅蝉的情况,因此并未第一时间察觉此地的问题。
虽然是试探,但姜望也不会贸然的对曹崇凛坦诚布公。
而是谈及了其实已是心照不宣的问题。
那就是姜祁的事。
他心里的某些想法,陈景淮是肯定知道的。
曹崇凛也未必不知道。
但目前一直没到直接摊牌的时候。
哪怕彼此心里都很清晰。
所以谈姜祁的事,也是变相的说明了某些事。
但只要没有实际明着说,就有得聊。
曹崇凛对姜祁的讲述,与此前姜望了解的并无多少出入。
姜望很干脆问了一句,“当今陛下对我父亲究竟是什么看法。”
曹崇凛轻声说道:“他们之间的事,我也只是局外人,你既然已有颇多了解,心里会有些想法很正常,我不讲什么对错,因为没有实际意义。”
“我要提醒你的是,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要你不触及最基本的问题,剩下的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姜望没有很明确,但曹崇凛又怎会不知他此来的目的,甚至比姜望更干脆说道:“你要介入嫡争,无论支持谁,那是你的事,我不会过问。”
“我只能告诉你,什么地方不能碰,因为涉及的问题很大,不仅是神都动荡,整个大隋动荡,也不提西覃的问题,那更可能会给妖怪做嫁衣。”
“你最该清楚的是这件事,所以心里要有分寸。”
姜望颇有些意外看着曹崇凛。
他没有接茬,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国师与隋高祖陛下是什么关系?”
这次是曹崇凛意外的看向他。
姜望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曹崇凛笑了笑,说道:“只是很少有人,或者说,压根没人问过这个问题。”
姜望道:“因为是在表面上很浅显的事,所以反而没人觉得这是个问题?”
曹崇凛说道:“都说我活得最久,以前或许如此,但李姓剑仙也还活着的话,我自然算不上当世活得最久的人,甚至包括了被关在这里的林荒原。”
“我很少提及过往,李剑仙对我有恩,却不知一次提过,因为没有他,我在烛神战役里就已经死了,我变得强大,都是之后的事。”
“严格说起来,漠章战役的时候,我并没有全程参与,有人会将我神化,也有人会觉得是同样在烛神战役里活下来的人又都死在了漠章战役,我理所当然成了最强。”
“事实上,在烛神战役活下来后,我确实一直在刻苦修行,得到了比他们巅峰时期都更强的力量,对当世的修行境界重新定义。”
“数百年的岁月,我除了修行,便只剩下降妖除魔,那不免让生活变得很无趣,但无论我有多强,都没有能力把世间的妖怪除尽。”
“纵使在对比烛神战役期间衰弱了很多的漠章,我凭一己之力,也难说占尽优势,何况漠章战役里不止漠章,我必然需要助力。”
“当年在烛神战役里活下来的人其实都不复自己的巅峰力量,因此人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是否全程参与,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我只是将力量用在适合的地方,使其作用能最大化。”
“现在的我比那时候更强,但这个世间的威胁,从来不止是某一个妖,凭个人的力量,很难彻底解决问题,除非这个力量绝对强大。”
“我第一次见到隋高祖,他还只是个很普通的人,而他的内心却并不普通,他的修行之路是我引领的,说他是我徒弟也不为过,且是第一个徒弟。”
“他的品德高尚,舍己为人,但又不会犯蠢,步步为营,某种意义上很完美,虽有我的助力不假,可在乱世之中,他能有一番成就,更多靠着自己。”
“他就是正该在那个时代出现的人,将自己内心的能量发挥到淋漓尽致,救了无数的人,生生的改变了那个时代,只可惜,英年早逝。”
“我理应帮他护着大隋。”
“哪怕他的后辈有诸多蠢货,无人能与其相提并论,但其实隋太宗的能力是有的,在某些方面是能与隋高祖相媲美,只是过于贪心了些。”
“他的野心更胜过他的能力,虽然某种意义上他达到了自己的野心,却没有了时间收尾,隋新帝接替,也仅是归拢隋太宗已做到的事。”
“大半诸国归隋的壮举,在史书上被标榜为隋新帝的功劳,事实上也的确是他在位的时候做成的,但西覃的出现,也是他的原因造成的。”
“隋新帝没有隋高祖的能力,也没有隋太宗的野心,若非乱世,他称得上中规中矩,但身在乱世,就显得很无能了。”
“已经被隋太宗递到他手里的东西,却接不住,讨伐吕涧栾,更是屡战屡败。”
“我在这个时候,才动了某些念头,隋帝这个位置,必须能者居之,而非只能优先嫡长子为储。”
姜望很惊讶看着曹崇凛。
他与乌啼城主的猜测是真的?
但没想到,曹崇凛居然会对他说这么多。
曹崇凛的面色平静,抿了口茶,轻声说道:“能者居之是一回事,但必然得是隋高祖的血脉,若后辈里良莠不齐,就只能矮个里拔高个。”
姜望眉头一挑,说道:“所以陈景淮就是矮个里找出的高个?”
若拿着隋高祖或者隋太宗来比,姜望不觉得陈景淮的能力持平甚至高过他们。
曹崇凛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倒了一盏茶递到姜望的面前,说道:“除了某些不能触碰的问题,其余的你不必试探我会怎么想。”
姜望皱眉。
曹崇凛道:“无论是陈符荼,还是陈重锦,也不提你自己的立场,他们能笼络什么样的人,是他们自己的本事,哪怕可能被当成了棋子,但我心里有数。”
姜望心头一动。
这句话的意思说得很清楚。
以他的立场来说,可以帮助陈重锦,也可以帮助陈符荼,因为目的不变。
但陈重锦能得到他的帮助,陈符荼却没有,某种意义上何尝不是陈重锦的能力?姜望会帮谁,不论是否真心,肯定有倾向性,陈符荼就没有给他更多倾向的可能。
陈符荼生来就是太子,他守不住,在曹崇凛眼里就是无能。
毕竟陈符荼一开始就处在占优的位置。
可若帮着陈重锦取得胜利,姜望再做多余的事,那就是曹崇凛话里不可触碰的部分了,这也是陈重锦的无能,甚至问题更严重。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曹崇凛的心里有数,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第58章 是烛神
姜望此行虽为试探,却没想到有这般收获。
若他没有理解错的话,曹崇凛是不在意陈景淮的地位被推翻的,前提只能同是隋高祖的血脉,不能有外人取而代之。
除非曹崇凛死了,或者曹崇凛改变了态度,否则这种事必然要延续很久。
等于说,皇帝的位置可以随时换人做,但大隋不能被彻底推翻。
曹崇凛说的很认真,姜望能确定他就是这么想的。
这其实也等若另一种意义上的坦诚布公了。
那么乌啼城主入神都调查陈景淮为何闭关一事,也应该不会受到曹崇凛的阻碍,但姜望仍不可避免的要更慎重考虑。
便在这时,姜望总算注意到了垅蝉武神祠的情况。
因为张止境再次动用了神性,让他下意识的用第二类真性的视角看了一眼。
姜望的眉头顿时紧皱。
他看着对面的曹崇凛说道:“那个附身之人又出现了,在垅蝉。”
“哦?”曹崇凛朝着垅蝉的方向瞥了一眼,笑道:“既然出现了,那就彻底解决,但若当时那个附身之人的目标是李浮生,究竟是否与李剑仙有关,不得不问。”
姜望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国师以为,那个附身之人是真的与林荒原无关,还是也从烛神战役活下来的,且恰恰是与李剑仙有仇的人?”
曹崇凛微微蹙眉说道:“林荒原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按理说,他有任何小动作我都能察觉,除非他具备我不了解的能力。”
“要说起烛神战役期间与李剑仙有仇的人......是否存在我不好说,既已确定在烛神战役里活至今日的不止我一个,是否还有更多也不好说。”
哪怕说了等于没说,但这种情况的确不好说。
姜望当即起身去了关押林荒原的院落。
并且吩咐了第一类真性,也就是白衣姜望赶赴垅蝉。
林荒原察觉到院外站定的两个人,睁开了眼睛。
他的心情其实不太好。
不仅是垅蝉武神祠里正在发生的事。
更在姜望既是忽然来见他,垅蝉武神祠的情况就已无法隐瞒,甚至被怀疑了。
怀疑的事暂且不论,他此次计划怕是很难成功了,甚至还得付出不小的代价,唯一能做的就是保障别把曹朴郁给弄丢。
至少怎么也要得到点什么,来弥补损失。
念及这些,林荒原抬眸看着院外的人,说道:“你们还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姜望没说话,只是在观察。
曹崇凛说道:“自然是关到该放你离开,或者该送你离开的时候。”
这是两个意思。
前者就是字面意思,后者是送他去死的意思。
林荒原听懂了,他低眸一笑。
曹崇凛是没有得到确凿的答案,但林荒原是清楚的。
若真让他见着了姓李的,林荒原的下场只有一个。
所以林荒原的时间其实很紧迫。
哪怕至今姓李的都没现身,预示着某种问题,可林荒原也相信,姓李的绝对不会死,因为能杀姓李的只有自己。
那么在姓李的出现前,他必须恢复巅峰力量,甚至比以往更强才行。
就算姜望有怀疑什么,依托姓李的,拿不出证据的情况下,也不敢直接杀了自己,因为万一弄错了,不好收场,虽然仗着姓李的活命,让林荒原很不爽。
姜望很认真在观察可能有异样的地方。
但毫无所获。
林荒原的意识能瞒着曹崇凛脱离出去,虽然没有得到烛神的力量,却也能借用一些,所以有此力量遮掩,莫说姜望,再强更多的人也难以找到问题。
曹崇凛也在观察。
在垅蝉武神祠里正发生那件事的前提下,若附身之人真是林荒原,绝无可能毫无痕迹,曹崇凛会认为林荒原很特殊,却不会觉得他比自己更强。
再是有非常手段,在他与姜望的眼皮子底下,如此彻底的遮掩,也很难说得过去,要真能做得到,那问题就很严重了。
只可惜读取不了林荒原的记忆,除非抓个正着,否则猜测只是猜测。
若是林荒原与李剑仙的关系匪浅,且不是敌人,曹崇凛又怎能以这般离谱的猜想就直接杀了林荒原,眼下还是得优先解决已出现在垅蝉的附身之人。
他看向了姜望。
姜望微微摇头。
曹崇凛道:“我先行一步。”
有关这件事,他要亲自出手。
院里院外,只剩下姜望与林荒原。
林荒原轻笑道:“他此刻在哪儿?”
他能确定李浮生甚至后来见到的李神鸢是姓李的子女,除了长得像,更有气息相近,虽然李神鸢其实不太像姓李的,更像姓李的媳妇儿。
但姜望以及唐棠为何也有姓李的气息,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们见过,或者说,接触过与姓李的有关且很重要的沾染其气息的东西。
而就林荒原观察到的,姜望身上的气息要比唐棠的更重。
他觉得唐棠应该是后者。
姜望才是真的见过姓李的,甚至可能直接得到了姓李的什么东西。
所以他问出了这句话。
姜望道:“你很快就能见着他,你离开这里的日子也快了。”
林荒原轻蹙眉头,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姜望说道:“不介意我在你身上留点什么吧。”
林荒原挑眉道:“你什么意思?”
姜望直接弹出一滴神性,被神国的气息包裹着,因此并不会被林荒原利用,只是存放在林荒原这里,从而有助姜望获悉林荒原以后的情况。
这让猝不及防的林荒原没来得及拦截,他惊怒道:“你做了什么?”
姜望当然不会告诉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他没有直接亲赴垅蝉。
而是正好趁着曹崇凛不在,去见了陆秀秀。
虽然国师府里还有些仆人,但姜望想躲开他们的视线,简直不要太轻松。
姜望的目的也是在陆秀秀的身上留下一道气息,方便以后出事的时候,可以直接把陆秀秀拽入神国里。
只是见到陆秀秀的时候,让姜望不禁有些意外。
因为陆秀秀不仅破入澡雪境,修为更是突飞猛进。
虽然陆秀秀的资质肯定不在绝顶之列,只能算个普通天才,但黄庭里没了妖狱的后顾之忧,又身为曹崇凛的弟子,潜心修行,有此进境,倒也正常。
姜望没有与陆秀秀说多少话。
他离开国师府,同时也借着真性的视角,注意着垅蝉武神祠的情况。
白衣姜望已经抵达。
红衣姜望要比姜望自身更强。
白衣姜望也几乎等同不加持神性等外物力量的全力姜望。
自然很快就能从琅嬛到垅蝉。
张止境以伤重之躯再加持神性,使得伤上加伤,一直在吐血,从而发挥的力量也不稳定,除了第一下给了曹朴郁一拳,接着便只能挨揍。
崔平碌去帮着武夫们打破屏障了,毕竟他的修为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作为宗师巅峰的薛先生以及澡雪巅峰的梁镜舟,再加上武神祠里的一些宗师武夫,也没碰几个照面,就被曹朴郁尽数捶翻。
林荒原附身曹朴郁之后,力量也在逐步提升,哪怕不能帮着曹朴郁完全恢复伤势,但恢复一些,也足以承载林荒原很多力量。
尤其神都的林荒原见到姜望之后,曹朴郁的目的就只剩一个了。
那就是赶紧跑。
若非力量是逐步提升,最开始并不能摆脱张止境等一众人,他早跑没影了。
现在力量已经完全压制张止境他们。
曹朴郁转身要逃。
挡在面前的却是已赶到的白衣姜望。
得到姜望的命令,并无自己意识的白衣姜望,第一时间拔出幻化的长夜刀。
直接将要掠走的曹朴郁劈落在地。
白衣姜望迅速上前,一脚踩住曹朴郁的胸膛,双手持刀,照着他的眉间刺下。
但刀尖没入眉间,却没有伤害曹朴郁,而是直接遁入他的意识海里。
意识海里的红衣姜望正与林荒原的意识在厮杀,出于要救曹朴郁的缘故,红衣姜望虽出招狠辣,却也很难完全无所顾忌。
又因为得到神都林荒原的力量加持,红衣姜望甚至隐隐落了下风。
白衣姜望的一刀,给了祂能反击的机会。
把林荒原的意识推离了曹朴郁的意识,随即疯狂反攻。
这让急切想逃离的林荒原,不得不再贯入更多的力量。
但红衣姜望的攻势极猛,一时打得林荒原找不到能还手的机会。
外面的白衣姜望却被曹朴郁反击,倒飞出去。
相对来说,伤得没那么重的梁镜舟,提剑杀了上去。
但气焰再次翻涌的曹朴郁伸手便扼制住了梁镜舟的脖颈,将其狠狠摔在地上,梁镜舟吐了口血,只觉浑身都散了架。
薛先生随之扑上去,悍然一拳砸出,让得因为伤重而体魄防御没能恢复的曹朴郁也吐了口血,只是有林荒原的力量加持,他随手一掌就重创了薛先生。
张止境挣扎着要起身。
姜望的主意识降临,急喝道:“别再用神性了!”
张止境要是再用神性,受到的损伤,恐是仙人抚顶之术也难以回天。
好在张止境也没有寻死的念头。
姜望松了口气的同时,加持神性给白衣姜望,然后狠狠一拳砸在曹朴郁脸上。
曹朴郁应声而飞。
他面色有些狰狞,迅速爬起身逃跑。
姜望身影疾掠,拦在了他前面。
曹朴郁咬着牙,若不是伤得太重,附身后,得到自身力量加持,绝对能发挥比曹朴郁巅峰时期还要更强的力量,但现在却差之千里。
归根结底,是他低估了张止境或者姜望的能力。
明明已经封锁了武神祠,没想到张止境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让姜望的真性直接到了其意识海里,否则,曹朴郁、张止境都逃脱不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除了姜望,还有曹崇凛也会很快赶到,他必须得逃。
他此刻还抱着能把曹朴郁一块带走的念头。
毕竟这次损失很大,空手来空手走,他不甘心。
以前他何曾经历过这种事,这段时间却不止一次经历。
这不禁让他怒火中烧。
要是全盛的力量还在,何至于此?
但被姜望揍了好几下后,他不得不醒悟,无能狂怒没有任何意义。
相比什么都没得到的退走,也比意识再被摧毁来得好。
他当即就要意识脱离。
然而察觉到他行动的红衣姜望反手将其遏制住。
林荒原惊怒,“给我放开!”
红衣姜望可不管这些,直接撕咬起来。
魂意纠缠蚕食。
也因此影响到了曹朴郁。
甚至神都的林荒原也面色一白。
他当即找到自己身体里烛神的力量,奋力牵引。
就算不能掌控,但他是林荒原,无论是什么力量,自己想用,就得听话。
他内心怒吼着,竟然在某一刻真的牵引动了烛神的力量。
而恰在此时,曹崇凛也降临垅蝉武神祠。
他轻飘飘一脚踹出。
曹朴郁直接吐血倒地,爬不起来。
继而伸手,凭空抓起了曹朴郁意识海里的林荒原的意识。
但同时得到烛神力量瞬间加持的林荒原,刹那又挣脱了曹崇凛的束缚,只留下一丝意识被曹崇凛攥在心里,其余的转瞬消失不见。
曹崇凛愣在原地,看着攥在掌心里的那一丝意识,怔怔出神。
自然也就没有去抓林荒原的其余意识。
姜望沉着声音且烦闷道:“居然又让他跑了。”
他也曾获取到林荒原的一道意识,所以没怎么在意曹崇凛抓着的意识,因为这并不能成为找到其主体的关键,至少姜望自己办不到。
但见曹崇凛仍在愣神,姜望不禁好奇道:“怎么了?”
曹崇凛看向他,说道:“刚才一瞬间出现的力量很熟悉。”
姜望惊诧道:“莫非那个附身之人,国师认得?”
曹崇凛说道:“我未必认得他,但刚才那股力量我确实认得。”
红衣姜望从曹朴郁的意识海里出来,曹朴郁也渐渐苏醒,只是状态已然更差。
姜望没管这些,只是看着曹崇凛。
曹崇凛沉声说道:“是烛神......绝对是烛神的力量没错。”
此言一出,场间的人皆是精神一震。
姜望更是瞳孔一缩,“烛神还活着?!”
第59章 争势
烛神。
是妖怪的首领。
拥有弑神杀仙的绝对强大的力量,甚至足以摧毁天庭,崩灭青冥天意。
无论天上地下,诸多世界因其而毁灭。
这样的怪物若还活着,就算找到了当世所有的仙人又有何用?
巅峰时期的仙人都得群起而攻之,甚至还差点打不赢,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得知凶神漠章活着,的确让人震惊,但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可烛神力量就算十不存一,也足够轻松打一百个凶神漠章,这压根不是一个层面的。
张止境被一旁的宗师搀扶着站起身,沉声说道:“国师能确定烛神还活着?”
曹崇凛说道:“这件事还有待核查,但刚才那股力量确实属于烛神。”
姜望说道:“若非烛神活着,有可能是人或妖得到烛神的力量么?”
曹崇凛说道:“虽然天下妖怪都源于烛神,气息是肯定不同的,而刚才那股力量很纯粹,不掺杂别的,若非来自烛神本人,又何以此般纯粹呢?”
他不能因此下定论,但若真的有人或妖什么的得到烛神的力量,也该是在烛神战役期间,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从未有烛神的力量显现,此时却出现了。
事实到底如何,曹崇凛拿捏不准。
但这件事无疑很重要。
不论是烛神活着,还是谁得到了烛神的力量,这都是极其危险的。
而要说起与李剑仙有仇的,直接就是烛神的概率确实更高。
曹崇凛的心情很沉重,他倒希望只是有人得到了烛神的力量。
因为根据目前的事实推断,就算得到了烛神的力量,也绝非全部的力量,那就是可以应对的,前提是在其力量更壮大之前把人找出来解决掉。
只是附身之人的威胁已经很重,但还不至于让天下人紧张不安,所以曹崇凛一直没有全身心的介入,涉及到烛神就不一样了。
他必须得查清楚。
收起了林荒原的一道意识。
曹崇凛叮嘱几句,便直接离开。
姜望随即挥拳打破了武神祠的屏障。
张止境吩咐武夫们都下去疗伤。
白衣、红衣两个姜望分别走向张止境与曹朴郁。
由主意识驱使的白衣姜望对张止境用了仙人抚顶,但因为场间还站着不少人,姜望做了些伪装,看着像是正常在给张止境疗伤的样子。
红衣姜望蹲下来,查看曹朴郁的状况。
薛先生左右瞧了瞧,还是来到自家首领的身边,看着白衣姜望说道:“若是那个附身之人就是烛神或者与之相关的,这个世间就又要乱了。”
姜望说道:“国师会调查的,现在不好直接说就是烛神,但诸位以后确实都该更警惕些,不止那个附身之人,还有妖怪的风吹草动。”
薛先生以及刚上前来的崔平碌,皆是点点头。
崔平碌此前在芜山被波及的伤势还未好转,薛先生已然伤得更重,姜望一一帮他们治疗,甚至也没有忽视梁镜舟。
因为都知道姜望是大物,且姜望也没有直接让他们彻底痊愈,那么就算恢复的很快,一下就好转了大半,众人也只觉得惊奇,而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姜望朝着张止境说道:“您这段时间里不能再动武了,神性就更不能动了,否则会相当危险,暂且先回神都休养吧。”
张止境看向一旁躺着的曹朴郁,说道:“我会的。”
姜望也转头看过去。
红衣姜望站起身,祂虽然没说话,但姜望已心知肚明。
“曹武神伤得很重,现在意识也有了损伤,恐怕要卧床很久了,若不把他送回西覃,送回到洞神祠,他的实力不仅会跌,甚至将不可逆。”
梁镜舟的神色一变。
若是曹朴郁跌落陆地神仙,那不仅对曹朴郁自己,对整个西覃也是极大的损失,何况按照姜望的意思,跌境了就恢复不过来了。
只有尽快回去洞神祠,有仙人出手,才能挽救。
梁镜舟不敢耽搁,当即告辞,带着曹朴郁离开。
他也同时以飞剑通知隋侍月。
张止境目视他们离开,叹气道:“没想到曹朴郁此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崔平碌则说道:“这似乎也是好事啊,他若不可逆的跌境,那么天下第一武夫的名头就又重新回到张武神您手里了,西覃亦会因曹朴郁损失惨重。”
张止境转眸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若以此拿回天下第一的名头,更是耻辱,所以曹朴郁绝不能跌境,你立即派出镇妖使去护送。”
崔平碌哑然。
薛先生朝他点点头。
武神祠的武夫都受了伤,没受伤的也都实力很低,虽然垅蝉青玄署里也没几个澡雪境修士,但底蕴是肯定比武神祠多的,只要派出些好手,法器符箓都带够,亦有不俗的战力。
哪怕张止境没有命令青玄署做事的权力,可崔平碌不得不听。
等崔平碌离开,姜望说道:“烛神力量的事也请告诉入隋的覃人,这不是一家的事,那个附身之人必须得尽快找到。”
张止境说道:“这件事瞒不住,等妖怪得知有烛神力量现世,肯定会有动作,只可惜我现在是个暂时的废人,短时间里恐怕帮不了什么忙。”
姜望说道:“您安心休养即可,情况目前还没严重到那种程度。”
红衣姜望留在垅蝉猎取妖气,也能实时注意风吹草动,姜望则带着张止境一块回神都,而得到消息的隋侍月一行也很快赶上梁镜舟。
垅蝉没有直通西覃的路,所以他们得先辗转去苦檀。
从梁镜舟的口中听闻烛神力量一事,王淳圣又转身离开了,他还得留在隋境。
有崔平碌派的垅蝉青玄署数得着的镇妖使,得知是张止境的意思,隋侍月也不会怀疑什么,曹朴郁的情况很重要,但当下的问题也很严重。
所以只让陆司首随行,隋侍月与吕青雉也原路返回。
梁镜舟、陆司首他们则以最快速度往苦檀赶。
虽然陆司首只是用了许多甘露神符,伤势并没能痊愈,但梁镜舟伤得更重,姜望可没帮他完全治好,只能借着镇妖使给的神行符,抵消赶路的损耗。
烛神力量现世以及垅蝉武神祠里发生的事传得很快。
但姜望带着张止境回到神都更快,因此神都里还没有任何传闻。
曹崇凛没有回神都,去了哪儿,暂时没人知道。
姜望送张止境去了神都武神祠,小鱼仍在闭关,姜望也未多逗留。
再次以仙人抚顶之术给张止境治伤后,白衣姜望便回归姜望的主体。
而知晓张止境已回到神都的陈符荼以及陈重锦都想拜访看望。
姜望在借着真性的视角获悉烛神力量现世的时候,就已第一时间去了国师府。
他此时就在关押林荒原的院落外。
是想看看林荒原有没有异样。
虽然在林荒原的身上留下了神性,但只能借此感知异动,不能完全明确林荒原在做什么,姜望就在神都,也没必要只是感知,自然得亲眼看看。
没有证据能证明什么,不代表姜望彻底打消对林荒原的怀疑。
只是事实上,他没有感知到什么异动,亲眼看见林荒原,也未瞧出什么。
哪怕是摆在眼前的,林荒原与附身之人确实不太可能是一个人,但姜望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可他自己又说不清楚。
姜望索性直接从神国里搬出久违的藤椅躺在院外,就这么盯着院里的林荒原。
万一林荒原是在强撑着呢?
姜望倒要看看林荒原能撑多久,或是真的冤枉了他。
今日,必须得到个答案。
林荒原确实在强撑着。
毕竟在垅蝉武神祠损失不小,虽是牵引了烛神的力量,但因为没能掌控,亦遭到反噬,姜望第一时间跑过来,让他气急败坏,却还得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刚开始他还能说些话,可渐渐的说话都有些艰难了,怕绷不住。
干脆不说话,就大眼瞪小眼,他不信姜望能一直在这儿盯着。
姜望很惬意在藤椅上躺着,甚至打了个响指,把站在远处的国师府的人唤来,笑呵呵说道:“给我沏壶茶端来。”
姜望身为客人,而且还是大物,是浔阳侯,纵然这里是国师府,仆人也没二话的转身去沏茶,这不禁让林荒原的眼眉一阵抽搐。
他只能眼不见为净的闭起双目,尽量舒缓着体内肆意翻涌的气血。
姜望忽然有察觉到什么,但那股异动一闪而逝,再捕捉却又毫无线索。
他低眸若有所思。
想要看望张止境的陈符荼与陈重锦在武神祠门口相遇,他们的争斗已是完全摆在明面上,没必要再装着兄友弟恭,或者说,就算兄友弟恭也是阴阳怪气。
跟着陈符荼的百里袖则也死死盯着陈重锦身后的陶惜。
陶惜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忽视了百里袖,也无视了主子的‘口若悬河’。
但陈家兄弟俩如何针锋相对,却都没能进武神祠的大门。
理由是张止境伤得很重,需要休养,已直接闭关。
伤重是事实,也让陈家兄弟俩无言以对。
正是张止境伤重,他们才来看望,但张止境闭关了,想看也没地儿看。
到了这个档口儿,他们都想得到更多助力。
除了对付各自麾下的人,那么中立的人,就是他们争夺的目标。
青玄署是比较特殊,他们暂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他们只要相互证明甘梨没有倒戈向另一方,那么就算甘梨有类似墙头草的行为,也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黄小巢不在神都,自然暂时成不了拉拢的目标。
何况黄小巢的存在也很特殊,骁菓军是大隋最强军,是陈景淮与黄小巢一起掌控,第三人难以介入,他们有机会笼络的只有陇骑兵与须椭军。
除此之外,张止境更是最重要的。
但拉拢张止境的难度很高,他们自己心里都是很清楚的。
因此虽吃了闭门羹,倒也没有多气馁。
抛开这些,其实神都里还有一股势力很重要。
那就是神都鳞卫。
哪怕神都鳞卫看起来只是摆设,但毕竟有着守卫皇宫的职责,在某些时候就显得很重要了,尤其陈符荼知道,陈重锦已经在接触神都鳞卫了。
陈符荼是太子,此时更在监国,神都鳞卫是暂时在他麾下的。
但只要陈景淮出关,神都鳞卫就会脱离陈符荼这个监国的麾下。
别管神都鳞卫在平日里多没存在感,甚至还会被派去负责本不该他们管的事,例如在神都的大街小巷巡视,帮着神守阁抓人等,却都是直隶属皇帝的禁军。
按理说,神都鳞卫该是很强的,毕竟负责的事物很重要。
但神都的最强壁垒就在神都自身,莫说皇宫从未出问题,准确地说,在陈景淮登基后,从没有类似刺客潜入皇宫这样的事情出现,压根用不上神都鳞卫。
神都鳞卫也的确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无论配合还是个人战力,比之三军最弱的须椭军都远远不如,甚至都未必敌得过各郡府兵。
但神都鳞卫确确实实是离皇宫最近的力量。
陈重锦想染指神都鳞卫,原因只会有一个。
那就是到了不得不为之的情况下,神都鳞卫能最快且最有效的行动。
这其实对陈符荼来说,反而还是好事。
因为动用神都鳞卫的时候就是明目张胆的在造反了。
甚至只要拿出陈重锦意图染指神都鳞卫的证据,就能直接定他一个谋逆罪,所以陈符荼并未急着针对陈重锦。
除了盯着陈重锦之外,陈符荼的目标更多放在了陇骑兵上面。
但因为陈符荼谨慎了些,兵权这种东西是不那么好招惹的。
因此他没有实际的行动。
无非混个脸熟。
反而想着挖坑,让陈重锦再与须椭军有接触。
这个时候,他们怎么争都不能触及最根本的问题,毕竟陈景淮还没死呢。
陈符荼也不怕陈重锦真的把须椭军笼络在麾下。
那只是在加速他自己的灭亡。
但他以为,陈重锦不至于那么蠢。
甚至陈重锦会接触神都鳞卫,陈符荼一开始都没想明白,就算有那个心思,又怎么敢这个时节就急着去接触的?
第60章 造势
宰相已经死了,陈符荼看了眼陶惜,也不知在背后帮着陈重锦出谋划策的人是谁,姜望应该没那么多闲工夫,杨砚亦未出关,总不能是甘梨?
但让陈重锦去接触神都鳞卫,真不好说到底是帮他还是想害他。
陈符荼会怀疑可能有什么阴谋,可这又的确是摆在眼前的好机会,所以必须得让陈重锦染指神都鳞卫的这件事坐实。
没见着张止境,陈重锦就打算走了。
但转头却看见了正在逛街的张祈年。
暮夏姑娘自是与他形影不离。
要说起来,张首辅更该是陈符荼、陈重锦笼络的目标。
毕竟是文臣之首,三朝元老,某种意义上,地位其实等若国师曹崇凛。
而能接触张首辅的最佳甚至唯一的方式就是接触张祈年。
张首辅的儿子没了,只剩张祈年这个孙子,平时虽然严厉,但宠爱也不少,所以张祈年的重要性不言而明。
陈符荼一直以来都在接触张祈年,反而最近事儿多了后,接触少了。
陈重锦的反应很快,当即笑着上前打招呼,“张兄,好久不见了啊!”
张祈年止步,意味深长看了陈重锦一眼,行礼道:“四殿下。”
看到随后走来的陈符荼,他再行礼道:“太子殿下。”
陈符荼、陈重锦同时伸手让其免礼。
而后又互相对视一眼。
张祈年看了眼武神祠的大门,说道:“二位殿下是来看望张武神的?”
陈符荼说道:“是啊,可惜张武神已闭关,我们也不便打扰。”
陈重锦直接勾住张祈年的肩膀,笑着说道:“既然碰到了,那就找地儿喝一杯,想来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是没空的,咱就不打扰他了。”
张祈年试图躲开陈重锦的手,还看了陈符荼一眼。
陈符荼笑道:“我没什么事,不妨一块喝一杯。”
张祈年却道:“我其实是要去找魏紫衣的,他虽然还未毕业,但才能出众,鱼渊学府的掌谕们想让他跟着我祖父学点东西,我祖父也比较看重他。”
陈符荼、陈重锦都有些意外。
他们曾经也都试图拉拢过魏紫衣,别说是否成了帝师门生,单就魏紫衣年纪轻轻,不仅才华出众,更悟出浩然气,未来成就大儒是必然的。
自然在神都炙手可热。
现在又跟张首辅搭上关系,那么魏紫衣除了自身能力,背景也就更深了。
陈重锦赶忙说道:“我们跟魏紫衣也认识,正好叙叙旧,快走吧。”
张祈年没办法,他们就一块去了鱼渊学府。
因为早已打过招呼,魏紫衣就在学府门口等着。
他手里捧着书,腰间挂着笔,天气渐冷,寒风吹着,书页哗啦作响,又时时被他抚平,忽然有浓郁香气飘来,让他的视线从书上挪开。
就在鱼渊学府的门前不远处,有卖烤红薯的。
是一位老人家推着小车,刚刚停放好,拿出新的红薯在烤。
魏紫衣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老板,我要一个。”
“好嘞,公子稍等。”
老人家很热情,被油纸包着的红薯就递到了魏紫衣的手里。
虽然挺烫的,但现在的天气也更显得暖和,魏紫衣把书卷起塞入腰间,双手捧着烤红薯,金黄色微微透红的瓤,冒着热气以及香气,看着十分可口。
魏紫衣将红薯皮儿往下剥了些,一口下去,很是满足。
等他吃了一半,张祈年一行也到了。
“有烤红薯啊,我也来一个。”
陈重锦人未至声先到。
陶惜当即付了铜钱。
张祈年也要了个烤红薯,给了暮夏姑娘。
陈符荼没想吃,但看别人都买了,就看向了百里袖。
百里袖上前买了烤红薯递到陈符荼手里。
魏紫衣向两位殿下行礼后,就看着张祈年说道:“步行来的?”
张祈年笑道:“想着正好散散步,而且路程也不远,要是魏兄嫌累,我可以叫马车来,很快的。”
魏紫衣说道:“那就不用了。”
陈符荼、陈重锦见两人的谈话,不禁微微蹙眉。
很显然,张祈年与魏紫衣的关系似乎很好。
他们互相争斗,倒真忽略了一些事,看来张、魏已经相处了不短的时间。
张祈年是与魏紫衣有约,并非带他去见张首辅,因为魏紫衣只刻苦读书,所以张祈年才想着带他出去玩。
陈符荼、陈重锦、张祈年、魏紫衣四人并肩往前走。
暮夏姑娘、陶惜、百里袖在后面跟着。
鱼渊学府虽然在静雅的地方,但门前的街上偶尔也是很热闹的。
他们聊着些有的没的,边走边逛,倒是没走出多远。
直至陈符荼问了一嘴,“魏兄可曾正式踏入修行?”
魏紫衣回道:“有的,但我资质愚钝,没什么成就。”
陈符荼闻言很认真观察了几眼,魏紫衣的身上有氤氲着紫气,俨然将一切都遮盖了,除了书生气,看不出任何别的。
陶惜也在陈重锦的眼神示意下观察魏紫衣。
同样没看出什么。
张祈年则笑着说道:“魏兄是妄自菲薄了,二位殿下不知,学府的掌谕们因为相当看重魏兄,帝师不在神都,他们是豁出一切,能给的资源都往魏兄身上扔,又哪会没什么成就。”
魏紫衣说道:“那是外在资源,我自身的确资质愚钝。”
张祈年说道:“此言差矣,魏兄还是太低调了,一日筑基,三日入洞冥,若是资质愚钝,再多资源也不可能办得到,魏兄的根基很牢固,绝非硬堆起来的虚境。”
真要有很夸张的资源硬堆,像这种情况其实是能办到的。
但如张祈年说的,会很虚,根基不稳,魏紫衣却非如此,那就证明,他有这个实力,资源仅是辅助,而非主要原因。
哪怕不能说资源没有功劳,可一日筑基,三日入洞冥,不论资源的辅助占据比例有多少,这听着就很难让人无动于衷。
再者说,陈符荼、陈重锦能不了解鱼渊学府么?
学府弟子千千万,每日消耗的资源得有多少?
再不克扣别的学子的情况下,学府掌谕们又能给多少?
魏紫衣得到的更多是肯定的,但绝不可能是极夸张的一笔数目。
所以他们都认可张祈年的话,是魏紫衣的资质本身就很高,能自己悟出浩然气,甚至还不是简单的浩然气,儒门的资质怎么可能会差?
魏紫衣学的是正统儒门,而非纯粹的炼炁一道。
就算儒门的正统修行法在当世是有残缺的。
但帝师修补出来的也足以修行到很高的境界。
那魏紫衣这个人就更特殊了。
毕竟整个鱼渊学府里能修行正统的也没几个人。
物以稀为贵,便是这个道理。
陈符荼忍不住问道:“魏兄具体是在洞冥的哪一个境界?”
魏紫衣很平静,仿佛不是在讲自己,“洞冥巅峰罢了。”
陈符荼心头又是一惊。
洞冥巅峰当然算不上什么。
但得看魏紫衣修行了多久。
就算不能说是世间最绝顶的天才,那也该是一流。
像姜望那般的妖孽,终究凤毛麟角。
魏紫衣才是正常的且同样值得惊艳的天才。
最关键是修行的路数不同,魏紫衣的身上有诸多加成,不能单凭资质以及修行进境来论,至少在已知的修行正统儒门的人里,魏紫衣绝对是破境最快的。
比帝师当年还要更快。
虽然陈符荼两人都没见过西覃的锋林书院院长,但世间终究是有传闻的,同门的修行里,在同年龄段,魏紫衣的确是第一。
李神鸢是悟出言出法随,可实际除了言出法随,她没有修行任何正统儒门的术法,她的言出法随可能源自乌啼城,或者说,叶副城主一系。
因此陈符荼兄弟俩看向魏紫衣的眼神很火热。
但没想到张祈年又说道:“魏兄还是谦虚,前两日不还在我家,在我祖父的见证下,真性有了苏醒的征兆,随时可入澡雪嘛。”
闻听此言,陈符荼兄弟俩有些震惊了。
姜望弱冠澡雪,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没有人能明确,这就已经是世间数一数二,因为吕青雉比姜望更年轻就入了澡雪已传扬出来。
这还是无法明确姜望具体修行的时间,若是弱冠当日才踏上修行路,同日就入了澡雪,那么吕青雉就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了。
虽然这件事极其匪夷所思,也没人会这么认为。
但哪怕姜望有修行十年,亦比吕青雉更短。
就暂时的表面上已知的情况来看,除了吕青雉,没有人比姜望更快。
若张祈年说的是真的,魏紫衣无疑要打破这个世间的认知。
魏紫衣入鱼渊学府虽已不短的时间,可实际的接触修行,是在半年前,甚至可以说,那个时候,魏紫衣更多还在读书,真正开始修行的时间更短。
一日筑基,三日入洞冥,至多数月又要破澡雪,说出去都没人信。
多少有资质的一辈子都是洞冥,又有多少到死停滞在澡雪。
远的不说,韩偃从洞冥破入澡雪也花了十好几年的时间,哪怕韩偃压境,能破澡雪巅峰而不破,单就同境的时间来看,也远赶不上魏紫衣。
除非魏紫衣这辈子都入不了澡雪巅峰。
那么前期修行再夸张也是虚幻。
可魏紫衣的修行才刚开始,谁敢说他未来的成就一定怎么样?
陈符荼、陈重锦,包括百里袖、陶惜他们都在震惊。
从而忽视了魏紫衣瞪向张祈年的眼神。
张祈年回以咧嘴一笑。
他是故意说的。
表明魏紫衣有多厉害,当然能很快让其名声大噪。
但在眼下的节骨眼,吸引更多目光在身上也未必是好事。
尤其是当着陈符荼、陈重锦的面说这些。
而张祈年的想法其实简单些。
魏紫衣的身后有帝师,有自己祖父,那么就是皇帝,也得给面子,谁会或者谁敢对魏紫衣做不利的事?
陈符荼、陈重锦也只会争抢,更不敢害他。
张祈年想为魏紫衣造势,是有两个原因。
一是魏紫衣的确对他胃口,他把魏紫衣当亲兄弟看,二也是魏紫衣虽然没说,但他能看出来对方的心里藏着事,是很清楚魏紫衣想往上爬的。
再有为自家利益的考虑。
祖父一直想告老还乡,甚至可以说曾经已经半告老了,又被请回朝堂。
张祈年倒没有想告老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也不敢说让魏紫衣成势,就能接替首辅的位置,让自己祖父能全身而退。
毕竟魏紫衣还很年轻,就算有能力,也不可能那么快接替首辅的位置。
但可以说是张首辅以及帝师的共同门生这个身份,魏紫衣的地位能水涨船高,对张首辅也肯定很有好处。
哪怕自家祖父暂时不能告老,有魏紫衣在旁帮衬,也能轻松些。
张祈年自认没有这么多的能力,看着祖父因朝堂上的事愈加憔悴,他很心疼。
而若非魏紫衣有往上爬的意思,张祈年也不会这么做。
不论魏紫衣实际想做什么,张祈年会尽他所能给予助力。
这是张祈年自己的想法,他没有告诉祖父。
见魏紫衣也只是瞪他,没说什么,张祈年心里就明白,他没想错。
要说差异,可能是魏紫衣没想那么快。
但张祈年觉得,有鱼渊学府以及首辅的能量,魏紫衣也没必要瞻前顾后,完全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能说魏紫衣出在穷苦人家,还是不习惯论势。
那张祈年就可以推他一把。
曾被姜望誉为笑面虎的张祈年,可不是简单的纨绔,他能做出来,自然就提前有诸多考虑,绝非头脑一热。
但为魏紫衣造势布局,当然还得有后续更妥善的安排。
他对陈符荼、陈重锦说这些,的确是临时起意。
毕竟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到会碰见这俩人。
但除了会让魏紫衣以后很难再只安心读书之外,张祈年不觉得能有多大的麻烦,毕竟魏紫衣再是特别,自身依旧还是个弱者。
这两位殿下也没可能放弃别的只盯着魏紫衣。
更何况......
张祈年与某人对视了一眼。
陈重锦笑着说道:“我果然没看错魏兄啊,魏兄当真是个奇才,在这里要提前恭贺魏兄渡劫入澡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