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TXT下载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棠鸿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txt下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重塑文路

    姜望与曹崇凛下棋饮茶,闲谈许久,虽然姜望不怎么懂得下棋,但他就是没有丝毫起身告辞的意思,鱼渊学府的那边,自是久等不来姜望,场面渐乱。

    信姜望的百姓也急,但并未说什么,不信的自然各种说辞都蹦了出来。

    “我看浔阳侯是逃跑了吧,他没那个本事还要放此狂言,现在这么多人到场等着看,他又不露面,什么大物不大物的,我可不懂,只知道他在耍我们。”

    “别说浔阳侯了,我就指名道姓叫他姜望又如何?他哪次来神都不是惹出一堆事?也就仗着什么大物的身份肆意妄为,短时间里害死了多少人?”

    “他分明是要祸害朝堂,害我大隋,我就觉得他是妖怪,现在说要帮着上官明月重塑文路,更是不敬神明,神明要惩罚的人他也敢帮?”

    “就算真的敢,他又做不到,压根不露面,让我们白等这么久,我看分明是借此羞辱神明,说他是妖是唯一的解释,否则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鱼渊学府前喧哗声四起,对姜望口诛笔伐。

    除了确实对姜望有怀疑的,自也有人在推波助澜。

    想帮着姜望说话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帝师此刻不在神都,学府的掌谕们尽数到场,魏紫衣也在。

    抛开事实不谈,这些学府的掌谕心里对姜望也是有恨的。

    尤其重塑文路一事在哪不行,非得跑来鱼渊学府,就算上官明月曾是鱼渊学府的学子,甚至姜望也挂着名,但前者已经被驱逐了。

    这俨然是给鱼渊学府惹是非。

    但他们此刻都保持着沉默。

    静观事态的发展。

    上官明月倒是很倔强站在最中心的位置。

    可谓受万人瞩目。

    但不喜姜望的归不喜,喜欢上官明月的更是一个没有。

    单就上官明月被神罚,涉及了琅嬛神,百姓们就不会向着他。

    毕竟一码归一码。

    哪怕上官明月是因为姜望才说错话得罪琅嬛神的,但百姓们可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知道了也只会更厌恶姜望,却不会反过来向着上官明月。

    因为神罚是事实存在的。

    向着上官明月就等若反对琅嬛神。

    这是最根本上的错误。

    上官仆射也在人群里,他虽然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来了,可还是没快过凑热闹的百姓,现场乌泱泱的都是人,他想做什么也不好行动。

    更何况他期盼着姜望能解决文路断绝的问题,就选择先等等。

    没想到等来等去都不见姜望的影子。

    这是不打算来了?

    听着周围百姓的喧闹声,上官仆射虽不会信姜望是妖,但心里的期盼也无疑降低,若这就是姜望应对的方式,以现场的氛围看,恐将一败涂地。

    而且明显有人在推波助澜,维护着姜望的声音其实也很多,却被一浪更胜一浪的口诛笔伐压得毫无反击能力,且场面愈演愈烈。

    俨然有要失控的趋势。

    相对而言,国师府里很是宁静。

    姜望在棋局上被曹崇凛杀的丢盔弃甲,却仍乐此不疲。

    茶已饮尽,又煮了一壶。

    曹崇凛仿佛也遗忘了鱼渊学府的这件事,问道:“既然李剑仙确实活着,他又身在何处?如今不仅天下需要李剑仙,林荒原的身份也只有李剑仙能证实,而且李剑仙亦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很迫切想知道他的下落。”

    姜望很自然说道:“并非小子不告诉国师,是李剑仙不让说,他想出现的时候自会出现,国师问我也没用。”

    曹崇凛眯眼看了姜望一会儿,点头说道:“能够确凿李剑仙还活着这件事,我已是很高兴了,李剑仙自有想法,我当然不敢过问。”

    姜望盯着棋盘,饮了口茶,忽然说道:“但我想,李剑仙很快就会露面了。”

    曹崇凛执棋的手一顿,好奇问道:“莫非是李剑仙给你说了什么?你们之间一直有联系?”

    姜望却没再搭话,只是一副在思考下一步棋该怎么走的模样。

    直至又饮尽一壶茶,曹崇凛实在忍不住说道:“侯爷要待到几时?”

    姜望笑道:“要么国师出面,帮我说句话?”

    曹崇凛故作不解道:“话是侯爷说出去的,怎么还要我帮着说话?”

    姜望笑着执棋,落入棋盘,曹崇凛微微挑眉,赞赏道:“侯爷有进步啊,这一步棋走得甚妙。”

    他随即捻棋落子。

    姜望不满道:“国师怎么也不让着我点。”

    曹崇凛笑而不语。

    姜望这才接着前面的话说道:“要帮着上官明月重塑文路确实是我说的,但今日就要在鱼渊学府助其文路重塑,我可没说过这话。”

    曹崇凛挑眉道:“侯爷的意思,是有人借此刁难?”

    姜望耸肩道:“这是很显而易见的。”

    曹崇凛说道:“那又是谁敢针对你?胆子是真不小啊。”

    姜望抬眸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不论是谁想针对我,重塑文路与否,都有麻烦在等着我,若国师能出面,自可帮我将此题迎刃而解。”

    曹崇凛笑呵呵的执棋落子,说道:“是谁在针对你尚未可知,便拿不出实际的证据,我虽为国师,也不能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担保什么,侯爷是为难我了。”

    姜望身子前倾,说道:“国师的话即为真理啊。”

    曹崇凛摆手说道:“但上官明月遭受的是神罚,哪怕是我,在百姓的心里,也比不得神明啊,侯爷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姜望很失望说道:“还想着找国师帮点忙呢,看来国师也不行啊。”

    曹崇凛不接话茬,只是微笑着兼顾下棋与煮茶。

    姜望内心不免叹了口气。

    无论是隐晦的相互试探,还是想着把曹崇凛拽入此事件,主要目的还是等着陆秀秀,奈何等的时间确实长了,看来今日无法如愿。

    他也不好直接问陆秀秀在做什么。

    归根结底,他对曹崇凛还是有些警惕的。

    只能以后再寻机会。

    他是时候去鱼渊学府走一趟了。

    但看着曹崇凛又煮了一壶茶,姜望还是饮了一盏才走。

    在刻意的推波助澜下,小事也容易成了大事。

    除了一开始就怀疑姜望是妖的,许多中立的也加入了口诛笔伐。

    场面已有彻底乱的迹象。

    只凭信姜望的百姓,根本难以抗衡。

    鱼渊掌谕们也没有丝毫控制的意思,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

    魏紫衣是清楚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他就静静站在那里,有浩然气无形的氤氲。

    为上官明月重塑文路一事,已经成了姜望不敬神明,虽然喊姜望是妖的仍在,但已是次要,他们呐喊着请求琅嬛神降下神罚,严惩姜望。

    压根也没人在乎上官明月。

    上官仆射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这已经不是姜望能否帮着自己儿子重塑文路的事了,就算真能办到且也愿意帮忙,看百姓的意思,也不会允许。

    这哪里是针对姜望,完全是断他的路。

    万民请愿,自然惊动了琅嬛神。

    但琅嬛神只是目睹那般场景,并未露面。

    而幕后主使者很希望琅嬛神能露面。

    便又继续推波助澜,试图把动静闹得更大。

    三司以及神守阁不得不有所动作。

    他们放下手头所有的事,赶来鱼渊学府。

    想着先安抚百姓。

    但部分已经没有自己的思考,就一味呐喊的百姓,压根不会听。

    三司以及神守阁不仅没有稳住现场,反而愈显失控的境地,姜望姗姗来迟。

    姜望那张脸还是很受瞩目的,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被瞧见,有人第一时间喊了起来,听到姜望来了,混乱的场面竟是瞬间安静,纷纷投去目光。

    百姓们给姜望让路。

    看着他往鱼渊学府走。

    而被现场氛围有些吓住的上官明月,在见到姜望后,强打起了精神。

    姜望面无表情,闲庭信步往前走着。

    上官明月说道:“姜望,虽然我不屑你帮我,但你话既已出口,我给你个机会,现在就帮我重塑文路,过去的事可以一笔勾销,否则......”

    姜望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上官明月的脸一黑,怒道:“你笑什么!”

    姜望咳了一声,说道:“看来上官兄被断了文路后,果然愈发蠢了,你要不要回头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上官明月才不管这些,高声道:“是你说要帮我重塑文路的,可不是我求着你,此刻全神都的百姓都在,你想出尔反尔么!”

    姜望掏了掏耳朵,笑道:“我是说过这话,但并非今日,今日到底怎么回事,想来你更清楚,而且百姓们都要请神罚了,显然不愿意让我帮你,此乃大势所趋啊。”

    上官明月看着周围的百姓,面色一滞。

    针对姜望的百姓倒也很配合,“没错!你今日要敢帮着那家伙重塑文路,就是不敬琅嬛神,甚至你有此想法就已是大不敬,必得神罚!”

    姜望笑道:“听见没,不是我不帮你,是大家伙不让我帮。”

    上官明月的脸已黑如碳。

    站在人群里的上官仆射很是着急。

    但他肯定也不敢跟百姓对着干,他还想在神都混饭吃呢。

    虽然姜望此前已把事挑明,可百姓们并未多在意这件事,因为针对姜望的人,再把这事抬出来,更上升了问题,上官明月重塑文路一事恐怕再无可能了。

    上官仆射此时恨极了那些人。

    上官明月也恨,但他恨的是姜望以及在场的人。

    他怒瞪着周围的百姓,断绝文路后,他的文采没了,智力也跟着下降,影响还是很明显的,他心里虽然很清楚惹众怒的下场,可还是没忍住怼了回去。

    “是姜望要帮我重塑文路,管你们屁事,我是神守阁右仆射之子,这里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小心我把你们都抓起来!”

    此话一出,上官仆射的脸色先是一变。

    百姓们愣了一下后,也是纷纷大怒。

    直接一人一口唾沫的反击,差点把上官明月给淹死。

    连带着有人认出上官仆射,把他也推了出去。

    对姜望的口诛笔伐直接掉转,对着上官父子一顿狂喷。

    尤其上官明月是神罚的罪人,有百姓借着神明壮胆,直接就要上脚踹。

    三司以及神守阁不敢伤及百姓的情况下,拦都拦不住。

    很快就把上官父子揍得鼻青脸肿。

    现场乱成一团。

    姜望反而成了局外人,在旁边笑眯眯看着。

    在暗中观察的某些人,冷起一张脸。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目的是针对姜望,他蹦出来吸引什么火力?以前的上官明月终究还是个才子,看来神罚对他的影响确实很重。”

    “重塑文路一事毕竟只是个由头,有百姓挡着,姜望能合情合理不办这件事。”

    “但他想帮着上官明月重塑文路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只要紧抓着对琅嬛神不敬的罪名,甚至能将琅嬛神请出来,姜望就必定付出代价。”

    “当年姜望曾请出城隍仙,他身负仙缘一事很难作假,虽然琅嬛神并非城隍仙的附属神,但只要姜望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琅嬛神真的会惩罚他么?”

    “说是这么说,姜望与城隍仙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未可知,我不信他能再把城隍仙请出来,何况百姓对琅嬛神的敬意极深,他休想轻易脱身。”

    “但这种可能性我们不得不考虑啊。”

    “有什么所谓?只要我们不露面,就算姜望又侥幸逃脱,也挨不到我们身上,有上官父子挡在前面,咱们只管看戏就好。”

    “赶紧吩咐人,把话题转回来,吵哄哄的,真是烦死了。”

    不消片刻,就有人阻拦让百姓们别打了,三司以及神守阁拦不住,但‘百姓’自己是能拦住的,同样的话,后者拦是威胁,前者拦是为他们好。

    在有心人的掌控下,百姓们的矛头又指向了姜望。

    而从始至终信姜望的也第一时间挡在他面前。

    形成了两股势力分庭抗礼。

    但只是因为一句话,就很快让他们踌躇了。

    “你们也要反对琅嬛神么!”

    他们猜疑姜望是仙仅是猜疑,而琅嬛神是明摆着的。

    很难直接为了姜望站在琅嬛神的对立面。

第32章 镇压

    姜望适时的感谢,并请他们暂且退下。

    百姓们很是抱歉,虽然嘴上说着相信,最终还是纷纷退离。

    但过程里完全没人管躺在地上的上官父子。

    右仆射是能文能武的,可他肯定不敢对百姓动手,甚至防都不怎么敢防,就算防也容易伤到百姓,因此被打得也挺重。

    就算有想法,右仆射也暂时做不了什么。

    而其余的百姓在有心人的撺掇下,又开始请琅嬛神降罪姜望了。

    姜望也的确没法再请城隍仙露面,因为城隍仙远在汕雪,阿姐不在,没人能帮他去请,虽然他能在原地呼唤城隍仙,但终究没有保障。

    主要他没想着因此事把城隍仙再请出来。

    琅嬛神的态度虽是个问题,可姜望不觉得自己解决不了。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跟琅嬛神打一架。

    后续问题只是得罪了神都的百姓,没办法再随便找理由还能安然无事的去解决诬陷甘梨的人,但也就是换个方式去解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姜望又没想当皇帝,哪需要在意什么民心的问题?

    以前是没有必要。

    不代表姜望会被世人的言论掣肘。

    他们怎么说,又伤不了自己一分一毫。

    在姜望的放任以及有心的人撺掇,百姓们的群情激奋下,琅嬛神终是降临。

    神辉笼罩了整个神都。

    除了姜望,在场的人皆行礼膜拜。

    而姜望见神不跪,更给了有心人攻讦的理由。

    暗中观察的某些人不由冷笑。

    “就算是大物,见着琅嬛神,不行跪拜礼,也得恭敬见礼,姜望这是自误啊。”

    “原想着此计纵能让姜望付出些代价,亦难真正将其怎么着,没成想他竟要刚到底,届时他再想对我们出手,不仅百姓谴责,大物的身份也护不住他。”

    “在这种情况下,姜望都不懂得忍一时的道理,起码把表面工夫做足,其蠢如上官明月也,除了修为强大,还真是高估他了。”

    “没错,前有试图帮着上官明月重塑文路,等若在打琅嬛神的脸,引起群情激奋,现又明晃晃的对琅嬛神不敬,他已把路走绝。”

    “哪怕琅嬛神的降罪不会直接要他的命,也必将付出比我们预料的更大的代价,等姜望没了大物该有的实力,我们再想对付他,可就容易多了。”

    百姓们请降罪姜望的声音已一浪高过一浪。

    但姜望与琅嬛神只是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而琅嬛神一直没有动静,百姓们的声音也逐渐减弱。

    他们低着脑袋,露出很诧异的表情。

    但自是不敢指使琅嬛神做事,甚至问都不敢问。

    暗中观察的某些人也很是费解。

    “琅嬛神怎么还不出手?”

    “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难不成......琅嬛神会因为姜望曾请出城隍仙的缘故,放他一马?”

    “就算是这样,姜望不敬且有罪的事实摆在这里,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琅嬛神在上,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也落个不敬的名头,倒霉的就是我们了,但若是姜望如此脱困,我们做这一切岂不成了笑话?”

    “或许琅嬛神是在考量怎么惩罚姜望?”

    “毕竟姜望曾请出城隍仙是事实,自身又是大物,会从轻发落亦能解释得通,但绝不会此般轻易饶恕,我们再耐心等等。”

    “可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别预感了!你们瞧姜望那家伙是想做什么?!”

    “他难不成还想对琅嬛神出手?!”

    姜望没有祭出长夜刀,仅是攥紧了拳头,大物的气息已显现,他抬眸目视着琅嬛神,强大无匹的气焰只是微末,也霎时压得在场的所有人纷纷站不起身。

    虽然琅嬛神的降临,众人皆行跪拜礼,本来就没有站着。

    但那股威压是切实能感受到的,如似暗中观察的这些人有偷眼去瞧,并非所有人都低眉顺目,以为是神的威压,注意到的方能明确,那股威压来自姜望。

    无论修士、武夫,以及普通百姓,感官是一样的,没有谁更惨谁更轻松。

    他们只觉得浑身僵住,动一下眼皮都很艰难,身子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

    暗中观察的这些人在较远的地方,并未混迹在人堆里,可也一样在跪拜琅嬛神,猝不及防的威压来袭,更让他们五体投地。

    一个个满脸的惊惧。

    但姜望的力量不谈,竟敢面对琅嬛神散发威势,才最让他们震惊。

    姜望是自知躲不掉,已经疯了不成?

    这都不是不敬琅嬛神了。

    他怎么敢的?!

    姜望当然敢。

    抛开别的,只从实力出发,哪怕现如今重归正神之位的神明,也不在巅峰时期的力量,当世最弱的神,凡人都有概率能杀,最强的神亦在神阙范围里。

    不提泾渭之地的荒山神,琅嬛神确是当世已知的最强神明,姜望也的确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赢,但肯定具备一战之力。

    而实际的情况,当然还得打过才能知道。

    因为琅嬛神与曹崇凛谁更强,姜望都不能明确。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打不过但能保命。

    他才不管旁人怎么想。

    既然有人敢算计他,那就彰显绝对的力量,好好闹一场。

    若有必要的话,可以动用李剑仙给他的剑意。

    剑意有三道,姜望将其附着在长夜刀上,直接就先给了荒山神一下,因此他现在还有两次能用的机会。

    虽然相比那个时候,姜望已经又变强了很多,但李剑仙给他的剑意,拥有的力量,仍称得上他目前的最强杀招,甚至叠加神性的话,可能还会更强。

    尤其三道剑意的第三剑力量会比前两道更强。

    若是琅嬛神没有比他强很多,第二道意至少也能将其重伤,甚至打个半死。

    前提是真到了这种程度。

    若没到决生死的地步,姜望也不会浪费这第二道意。

    毕竟只剩两次机会,当然得用在最合适的地方,尤其还指望着剑意,明确杀死姜祁的凶手,等于说,在此之前,只有一次机会,更该慎重。

    但如果琅嬛神的态度坚决,这一道意也不得不用。

    他直接显露战意,就是在试探了。

    磅礴的气焰更是很快覆盖了整个鱼渊学府以及方圆数里。

    他力量控制的非常精确。

    无论范围里有什么人,也无论有修为没修为,或修为是高是低,反应在他们身上的威压不尽相同,但效果是相同的,全数被镇压在地,却不会受伤。

    沿途可见,修士、武夫或普通百姓,纷纷跌倒,随着姜望气焰的扩散,远处的每一条街,此般场景陆续上演,直至囊括整个神都。

    陈重锦以及陈符荼都没能幸免。

    他们一个在自己府邸,一个在宫里。

    但后者正因为在皇宫里,也担着监国之责,自有帝王气运以及琅嬛神的神龛之力护着,他没能完全的五体投地,甚至还能站着,却也只是站着。

    他腿肚子打颤,很是艰难。

    剩下的无论宫女、内侍,还是梅宗际这般澡雪巅峰修士,尽皆扑倒在地。

    梅宗际还试图挣扎起身,却也只能摔来摔去,怒目欲裂。

    而武神祠里的张止境自是无恙,他顺便还护着正在刻苦修行的小鱼,转眸看向鱼渊学府,喃喃说道:“真不简单啊。”

    与此同时,在国师府里的曹崇凛,独自饮茶下棋,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相隔几处的院落,林荒原眉头紧皱。

    虽然姜望的威势控制的很好,但真正的强者,自能察觉这股力量的强大之处。

    不出他所料,姜望的确比之前又变得更强了,甚至还强了不少。

    想着在磐门第一次见面,再到第二次见面,直至今日,姜望的修为增涨,有些太快了,每次见面都仿佛判若两人。

    这让林荒原不得不在意。

    姜望很可能是他再次称霸世间的威胁,就像以前那个姓李的。

    而在神都某处闭关了许久的青玄署第一任首尊、陈重锦的外高祖杨砚,都被惊醒。

    他没有出关,只是放出了感知。

    长公主府里。

    九姑娘、陈锦瑟、舒泥他们一样扑倒在地,难以起身。

    但长公主却只是静静坐着。

    她身前站着唐果。

    而唐果手里握着剑。

    散发着属于唐棠的剑意。

    可她也只能护住长公主一人。

    这是她下意识的行为。

    毕竟力量不属于她,唐果持剑的手很快也颤抖起来。

    她艰难说道:“这股气息是姜望的?他在做什么?”

    长公主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道:“在威胁神明。”

    趴在地上的陈锦瑟难以置信道:“姜望疯了么?他想对抗琅嬛神?!”

    长公主说道:“他的真实目的只有自己清楚,但想来除此之外,他也想展露力量,让整个神都见识到他的力量。”

    陈锦瑟说道:“这股力量太可怕了,而且还在往上攀升,姜望这家伙,果然是个怪物,他到底还要变得多强?”

    长公主说道:“我今日算是切身感受到了,否则还真难有清晰的认知。”

    舒泥五体投地,双眸无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九姑娘也试图挣扎,每每稍微撑起一点,又重重摔在地上。

    长公主提醒道:“别挣扎,姜望只是在展露力量,并没有针对谁,若是反抗,更容易伤到自己。”

    九姑娘闻言,不再挣扎。

    长公主随即看了眼周围,喃喃说道:“整个神都皆在震颤,作为世间最坚固的城池,本身就是一座古阵,虽然黄小巢没在神都,缺了这一尊磐石的加持,但仅凭气息就做到这种地步,姜望这最年轻大物的分量倒是彰显无疑。”

    唐果颤抖着声音说道:“他若继续下去,我可撑不住了!”

    长公主说道:“姜望的气息没有杀意,只是镇压,我不会有危险,你可以撤掉剑意,若同为大物,倒是无妨,否则抵抗的结果只会受到更大的压制。”

    唐果咬着牙说道:“但你是长公主,若在地上打滚,甚至趴在地上,就算没有外人,也不是好看的画面。”

    长公主一愣。

    ......

    姜望的确没顾虑到这些事。

    他的眼里只有高高在上的琅嬛神。

    更多的气焰威压是朝着琅嬛神去的。

    这股力量可没有被他控制。

    但琅嬛神只是眉头轻皱。

    没有从天上掉下来。

    然而姜望的气焰还没到极限,仍在逐步往上提升。

    现场的无人能再说出一句话,只有满脸的恐惧。

    尤其诬陷甘梨的那些人,他们以前也没机会直接感受到大物的力量,因此可以说虽然知道这些大物很厉害,是世间的巅峰,却不能具体的知道有多厉害。

    现在他们明白了。

    那简直就是把他们拖入了炼狱之中。

    然后就懊悔的想到,他们居然还试图针对甚至想杀死姜望?

    这不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么?

    但懊悔是一时的。

    因为琅嬛神没有败。

    姜望的力量再强,显然也强不过琅嬛神。

    而且姜望此般肆无忌惮,肯定会被琅嬛神降罪。

    甚至会比他们想象的更重。

    姜望越狂妄,就只会越惨。

    他们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而随着姜望的力量不断提升,琅嬛神也终于有了动作。

    祂抬起了手,往下猛地一压。

    又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崩现。

    但针对的只是姜望的力量,旁人只感觉到神辉的浩瀚。

    诬陷甘梨的那些人很激动。

    出手了!

    琅嬛神出手了!

    姜望死定了!

    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最好的结果,姜望也不可能会死。

    但姜望却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这算是意外之喜。

    就算很艰难,他们也尽量瞪大眼睛,想要看到姜望被碾死的一幕。

    但被神辉砸中的姜望岿然不动。

    甚至瞬间又提升了力量。

    竟是要把神辉给推回去。

    姜望还没有动用底牌,例如神性,他能看出来,琅嬛神也还没动真格的。

    一人一神,都在逐步提升力量。

    目前的局面是分庭抗礼。

    没有谁占上风。

    但这一幕把诬陷甘梨的那些人给吓住了。

    琅嬛神都出手了,姜望怎么可能没被碾死?

    甚至都没有重伤或者受伤,竟然对垒了起来?

    先前就有不祥预感的那个人,心里的感觉更不妙了。

第33章 神罚

    神都的上空,氤氲着斑斓的色彩。

    就像七彩的祥云。

    整个琅嬛境的人一抬眸都能看到。

    但外人自然难以知悉究竟怎么回事。

    甚至还有人以为是仙迹降临。

    各郡里议论纷纷。

    陈重锦的府邸里,他切实感受到身上的压迫,瞥了眼同样扑倒在地的陶惜,艰难说道:“姜望的厉害,每一次都超出我的预知,幸好他现在是盟友。”

    陶惜也是满眼的震惊,她说道:“可姜先生再厉害,他对抗琅嬛神,我们再与他扯上关系,恐怕没什么好处吧?”

    陈重锦沉着脸说道:“姜望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何况我也还没明着宣布与姜望结盟,无须杞人忧天,就看结果是什么样了。”

    陶惜说道:“除非他再把城隍仙搬出来,否则此事很难善了吧。”

    陈重锦眯着眼睛说道:“别的不谈,我相信姜望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见殿下这么说了,陶惜也没再吭声。

    而鱼渊学府前更是鸦雀无声。

    乌泱泱趴的都是人。

    姜望抬眸盯着琅嬛神,右手张开,就要祭出长夜刀,神性也在掌心凝聚。

    琅嬛神俯瞰着姜望,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可以了。”

    姜望的动作一顿,笑呵呵说道:“琅嬛神大人是服输了?”

    琅嬛神说道:“上官明月的文路被断,是为神罚,但其实也仅是吾随口一言,你是否帮他,吾并不在意,吾也不是什么小气的神,非得让人三拜九叩。”

    “再者说,你身负仙缘,又是这世间的大物,是诛灭妖怪的重要力量,怎能轻易泯灭,此事揭过吧。”

    姜望眉头一挑。

    他能清楚的觉察到琅嬛神还没有动真格的,要将此事揭过,不太可能是怂了,或许是真的不在意,也许是所谓的身负仙缘以及大物的身份确实很重要。

    琅嬛神没理由亦不值当与他打生打死。

    但这话在上官仆射的耳朵里听着就不对味了。

    琅嬛神说祂不是小气的神,可当初自己儿子也仅是说错了一句话,直接被神罚断了文路,对姜望就是不小气,那自己儿子落此下场算什么?

    他很难不怀疑,琅嬛神是不是怂了,因为觉得打不过姜望,才以此说法将事揭过?可他无论怎么想,也不敢指责琅嬛神,只是心里很悲哀。

    会觉得琅嬛神怂了的,不止上官仆射一个。

    不然就已姜望的举动,琅嬛神怎会如此轻易放了他?

    但亦有人觉得很合理。

    毕竟姜望身负仙缘,要比天下任何修士都距离仙人更近,对付妖怪,大物的力量也确实是重中之重,杀了姜望,反而是天下人的损失。

    为了天下人着想,琅嬛神稍微放下神的脸面,更不愧是被人们敬仰的神。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觉得姜望仙人的身份,再次得到了验证。

    琅嬛神仅是没明说,但肯定是因为姜望仙人的身份,此事当然可以揭过。

    先前的出手,无非是在帮着姜望隐藏身份罢了。

    何况姜望若非仙人,纵是大物,又怎能与琅嬛神分庭抗礼?

    在场的人各怀心思。

    但琅嬛神都这么说了,无论抱有什么想法,没人再提请神罚降罪姜望的事。

    姜望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结束。

    既然不用再打,姜望亦不愿再浪费底牌,也没必要去折琅嬛神的面子,就此一事,足够世人想很多了,对他没有坏处,反而多了好处。

    他便揖手笑着道:“多谢琅嬛神大人。”

    琅嬛神嗯了一声,神辉渐去,其也无了踪影。

    姜望收势,整个神都的威压也顷刻消散。

    但场间的人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姜望则来到上官父子的面前,笑着说道:“我原是想着帮忙,奈何上官兄不地道,而且百姓们不允,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们,这个忙我帮不了了。”

    他没提琅嬛神介不介意的事。

    姜望瞥了眼最先反应过来的鱼渊掌谕,默默地与魏紫衣对视一眼,转身离开。

    有琅嬛神放话,比之前曹崇凛的话更具说服力,不管有谁抱着什么样的心思,都能落个不敬琅嬛神的名头,旁人再想以此类方式针对他是没可能了。

    虽然琅嬛神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承认仙缘一事,就直接堵住了所有说他是妖的人的嘴,甚至他以后再不敬神明,至少不敬琅嬛神也没什么事。

    且不论琅嬛神到底是饶恕了姜望,还是因为自觉打不过,姜望与琅嬛神分庭抗礼的事实摆在眼前,无关两者有没有动全力,姜望展露的力量,足够让人闭嘴很长时间。

    诬陷甘梨的那些人在琅嬛神离开后的第一时间就跑了。

    但姜望有注意到他们。

    没有半点犹豫的追了过去。

    借着与琅嬛神对垒的事,若不做点什么,就有些浪费了。

    若无意外,今日就把诬陷甘梨的这些家伙都解决掉。

    剩下的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了。

    但在此之前,姜望也送了消息去陈重锦的府邸,毕竟今日若要再死一些人,陈重锦也能提前做好安排,利用归利用,利益该给也得给。

    这是陈重锦能夺权势的很好机会,趁着某些职位的空缺,抢占先机。

    哪怕陈符荼在监国,也不是他能安排谁在哪个位置就能安排的,陈重锦门下的只要做足准备,不说把位置全占了,至少不能让自己吃亏。

    职位的高低是一回事,位置好不好,得到的利益是否更多才是关键。

    姜望没想把诬陷甘梨的人都解决,但职位够高且参与度更高的几个是肯定得死的,陈重锦亦能帮他善后,免得他们手底下的人闹出乱子。

    相信只要他行动了,陈符荼也会很快有动作。

    姜望感慨自己还是够善良,还替他们考量着怎么尽可能稳住朝堂。

    但其实只要不会大乱,剩下的姜望不那么在意。

    他这次的行动很简单。

    就是杀。

    理由压根不用想。

    因为就摆在眼前。

    趁着当下的局势,姜望完全无所顾忌。

    只一个点就能摆平一切流言蜚语。

    因为对方也等若算计了琅嬛神,只要把琅嬛神搬出来,谁还能说什么?

    虽然姜望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这无疑能让事情更简单。

    神都的街道很空荡,多数百姓还汇聚在鱼渊学府。

    姜望闲庭信步往前走,但每一步都跨出很远的距离。

    除了当时坐在一块商议的左侧第一位,剩下的都在,以及几名不曾有资格坐在一块但也是重要的参与者,他们正阴沉着脸快步走着。

    而在最后面的一位,忽觉背脊发麻。

    他下意识转头,就看到了面露微笑走来的姜望。

    不详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且无比剧烈。

    他赶忙伸手拽住前侧的人。

    那人跟着回头,“怎么了?”

    闻听动静的其余几人也都止步。

    最后的那人低沉着声音说道:“姜望追来了。”

    他们猛地转眸,这才看见姜望。

    然后纷纷不自禁的身子一颤。

    右侧第一位的反应很快,他是正二品的文官,是这些人里地位最高的,也是负责统筹的人,那位不在,针对甘梨的事都是他来计划。

    任何人可以出事,他绝对不能出事。

    当即低声道:“分头跑!”

    至于往哪跑,他相信大家自有分寸。

    他话音落下,就扭头先跑了。

    但有人没那么快反应过来,甚至还很无所谓说道:“姜望还敢直接在这里杀我们不成?有什么好跑的?”

    他面露一丝不屑。

    姜望已离得越来越近。

    没有半句废话,屈指一弹。

    他眉心就被洞穿。

    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神,颤抖着伸手指着姜望,轰然倒地。

    旁边跑得慢些或者也想看情况的见此一幕,吓得肝胆俱裂,撒丫子飞奔。

    姜望这是演都不打算演了。

    纯粹是奔他们命来的!

    姜望轻活动着臂膀,依旧悠哉地往前走。

    虽然这些人分头跑,许多都不在一个方向,但姜望却并没有堵他们的去路,随意的选了个人,不紧不慢,又始终跟在其身后。

    那人时不时回头,却每每见到姜望就在十步远,简直被吓得魂归天外。

    因为恐慌的缘故,他跑错了路,最终被一面墙给阻拦。

    他很紧张看着步步逼近的姜望,“你别过来!”

    姜望笑而不语的迈着步。

    “我没得罪你吧?刚才在鱼渊学府我也没说什么话,浔阳侯!你别再过来了!这里是神都,我是正三品的大员!你不能无缘无故杀我!”

    他很想保持冷静,但姜望威压整个神都的事才刚发生,他实在冷静不下来,尤其姜望的脚步未停,又不搭理他,渐渐地开始歇斯底里。

    姜望在他面前三步站定,抬起食指,冲他一点,他顿时窒息,接着嘭的一声,身后的那面墙上乍起大片的血花。

    姜望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压根没在意其余人能借此跑多远,或跑到什么地方。

    追捕的第三个目标就近跑到了神守阁,大声呼喊着救命。

    神守阁的衙役第一时间响应。

    但没等问清楚怎么回事。

    姜望就出现了。

    那个人躲在了衙役们的后面。

    有衙役上前见礼,战战兢兢问道:“侯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姜望只有一个字回应,“滚。”

    滚字落地,许多衙役下意识的退到了一旁。

    有些衙役还挡在目标的面前。

    但姜望抬起手时,他们吞咽了口唾沫,终是又有人退走。

    那个人吓得哀嚎起来,“快救我啊!浔阳侯疯了!”

    衙役们瞧见姜望眼眸里的杀意,只觉得心惊胆颤。

    我们想救也得有那个本事救啊!

    眼见姜望要直接出手,似想把挡在面前的衙役一块解决,那些衙役纷纷退离,把身后躲着的人推了出来。

    几乎就在下一刻。

    又是一团血花炸开。

    姜望没有半点迟疑的转身就走。

    只留下神守阁的衙役们呆滞当场。

    “咋办?”

    “正三品的大员死在神守阁,更是死在我们面前,我们咋办?”

    “能咋办?这肯定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你们等着上官仆射回来,我去通知三司,反正不少权柄分给了三司,把事推给他们,咱管不着。”

    “要是甘阁主在就好了,我怎么也不相信他勾结那个附身之人,现在咱们神守阁几乎名存实亡,重要的权柄都分割给了三司,日后岂非整个不复存在?”

    “事实真相终会大白的,咱们现在就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话说回来,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浔阳侯似乎与谈姑娘的关系匪浅,他也曾到甘阁主府邸做客,甚至以前的某些事,甘阁主有意无意的在偏袒浔阳侯,此刻浔阳侯之举,不会是......”

    神守阁衙役们看着旁边的一滩烂泥,沉默了许久。

    “都管好自己的嘴,无论如何,就算神守阁的权柄不在,咱们也必须将此事告给三司,否则很难说得过去,就凭三司,奈何不了浔阳侯。”

    “明白了。”

    为首的衙役们瞥了眼鱼渊学府的方向,喃喃说道:“那么先前的一切都能解释通了,浔阳侯的力量彻底展露在神都,这次肯定要闹出很大的动静。”

    ......

    神都的街上渐渐有了行人。

    而在某条街上,姜望的第四个目标,已经到家了。

    他是个武将,召集了人手,把府邸团团护住。

    等待着同伴对姜望的反击。

    他以为到家就暂时安全了,姜望又没跟着他,也应该不会追到家里来。

    但他刚喘了口气,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府门被破了。

    滚滚浓烟里,姜望缓缓步行而出。

    手持刀剑的护卫,满脸惊恐的往后退。

    姜望淡漠道:“阻我者死。”

    但毕竟是武将府,他们纵然心里恐惧,也没有因此投降。

    姜望摇了摇头,说道:“给过你们机会了。”

    他轻轻挥手,掀起一股狂风。

    护卫们惨嚎着纷纷腾空。

    附近的百姓皆目睹飞人的场景。

    又看着他们如下雨般坠落。

    跑出来的武将更是看到这些护卫尽数被摔死。

    准确地说,是被震死的。

    武将一脸惊恐喊道:“浔阳侯!你疯了么!”

第34章 以彼之道

    姜望轻笑着道:“你们拿着重塑文路一事,想利用琅嬛神杀我,不仅是以下犯上,更是对琅嬛神的大不敬,我只是在替琅嬛神给你们降下神罚。”

    武将的面色一滞。

    虽然事实如此,但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

    而且他们哪有不敬琅嬛神?

    只是顺势而为啊。

    但他没有替自己解释的机会,姜望话音落下,就直接取了他性命。

    随后扬长而去。

    武将的府邸很快被百姓围观。

    姜望的话也传了出去。

    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有在利用琅嬛神是事实,且是毋庸置疑的。

    姜望躲过去了,但有些百姓心里还是不服的。

    现在可以很合情合理的转移目标。

    姜望自是没管这些,继续赶往下一个目标的所在地。

    而右侧第一位的大员已入了宫。

    他必须得借助陈符荼的力量了。

    身为正二品,在朝堂上自是权重,从正一品只有寥寥数人,从正二品也没多少,那绝对是朝堂的砥柱,就算扳倒不了姜望,也绝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尤其他还兼任着三司之一的司首,梅宗际是三司之首,但三司里也各自有一位司首,因为三司是新立的,虽是陈符荼主张,也很难让三司里都是他的人。

    三位司首的人选最为关键。

    其中有一位甚至是陈重锦的门下。

    朝堂上有哪些是陈重锦的人,陈符荼还没能明确,而至少能够明确的一个人成了三司之一的司首,要比未知的好很多。

    朝堂之上说简单简单说复杂复杂,皇帝都很难完全的大权独断,何况他这个监国的太子,涉及重要权柄的位置,更是各方阵营争抢的关键。

    想要让三司很顺利的成立,三位司首的人选,必然得让大部分人认可。

    何况三司的大司首是梅宗际,更多位置上是他的人,对陈符荼来说已经够了,没必要非得强硬的独揽三司,放一些权出去是必然的结果。

    姜望在离开鱼渊学府后,闹出的动静并不小。

    陈符荼已得知消息。

    他还在想着鱼渊学府的事。

    要帮着上官明月重塑文路一事,肯定是诬陷甘梨的那些人闹出来的无疑,对此陈符荼是很生气的,因为把上官仆射也扯了进去。

    现在上官父子在百姓的眼里,几乎不能称人了。

    陈符荼再想以后重用上官仆射,甚至给他更高的位置,加了很多难度。

    他虽然很期望看到姜望被针对。

    但结果姜望是一点事没有,损害利益的是他,也是诬陷甘梨的这些人。

    琅嬛神对姜望的态度更是让陈符荼的脸色尤为沉重。

    此刻再听着眼前人的控诉,陈符荼的心里可谓极其烦乱。

    “浔阳侯已是彻底不把神都的规矩放在眼里,想杀谁就杀谁,仗着自己是大物,就能此般肆意妄为么?甚至是当街行凶,毫无缘由,望殿下严惩!”

    陈符荼头疼道:“闻人群辅,莫激动,此事还得再调查。”

    闻人是姓氏,群辅是称谓。

    其上还有次辅以及首辅。

    次辅是协助首辅做事的,群辅是协助次辅以及首辅做事的。

    他们要么出自鱼渊学府,要么是从神守阁出来的。

    神守阁掌握的权柄其实很杂。

    无论是首辅还是次辅,都曾担任过神守阁的阁主。

    某种意义上他们依旧在神守阁的体系里。

    但除了群辅以外,首辅及次辅的地位都更高过神守阁的阁主。

    他们一个是正一品,一个是从一品,群辅是正二品,神守阁主也是正二品。

    只看权柄,同为正二品,神守阁主的权柄更高,但群辅也有重要的影响力,更兼职着其他位置,从而掌握更多权力。

    除了三辅的权柄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眼下神守阁的权柄多数被三司给分走。

    而实际剩余权柄,群辅手里掌握着不少,所以右仆射以为没了甘梨、左仆射,就能彻底掌握神守阁,本来就是不可能的,除非他真的当上阁主。

    闻人群辅才刚要再说什么,百里袖快步走来,躬身道:“殿下,查清楚了。”

    陈符荼揉着眉心道:“讲。”

    百里袖就把姜望在武将府的话说了出来,最后道:“目前许多百姓已在谴责。”

    闻人群辅当即说道:“百姓的目光是雪亮的,就算琅嬛神饶恕了姜望,但他借着琅嬛神之名诬陷朝中的大臣,肆意打杀,百姓们依然会不惧强权!”

    百里袖看了他一眼,纠正道:“百姓们谴责的是那个武将,以及所有姜望的目标,甚至比在鱼渊学府的反应更激烈,其中也包括着您,百姓们都去您府邸打砸了。”

    闻人群辅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

    百里袖接着道:“最新得到的消息,您府外有门下的学子拦路,试图让百姓回去,但都被百姓给揍了,他们皆是以为琅嬛神降下神罚的名头,比姜望还狠。”

    闻人群辅彻底傻眼。

    他们此前针对姜望的时候,也是打着姜望不敬琅嬛神的名头,怎么百姓们没有这般强烈的反应?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其实道理很简单。

    无论琅嬛神对姜望的事给出了什么态度,不喜姜望的心里难免压着气,因敬畏琅嬛神,他们肯定不会说是琅嬛神的错,也很难再去找姜望的麻烦。

    但心里有气得有地儿缓解啊。

    偏偏正好,撒气的人出现了。

    那么所有的情绪,不论好的坏的,全都集中在一块了。

    甚至都有人在支持姜望,直接打着与姜望一样的理由,完全成了一伙的。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群辅的权柄再重,门下的学子再多,涉及的范围再广,被百姓给针对,他们有力也无处使,全都成了摆设,除非敢造反,敢直接打杀百姓。

    但如此一来,他也彻底完了。

    若是提前做好了准备,怎么都能扳回一城。

    要挽回局面也不是没有办法。

    但现在他毫无准备。

    刚针对完姜望,姜望反过头就以彼之道的开杀了。

    甚至是借着他的谋划往下进行,等于是他给了姜望直接开杀的理由。

    帮着姜望省去了很多步骤。

    闻人群辅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陈符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能说闻人群辅这些人蠢。

    因为姜望与他们是一样的算计,问题就在琅嬛神没把姜望怎么样,他们自身也没有直接打杀姜望的能力,但姜望有,只需搬出琅嬛神的名头,杀就行了。

    只要琅嬛神没说话,陈符荼亦不能做什么。

    现在百姓是彻底的群情激奋,他只能劝阻,可不敢阻止,万一有些愣头青,正上头的时候,把他这个太子也打了呢?他总不能把百姓给杀了吧?

    甚至百姓是打着为琅嬛神降下神罚的名义,是在维护琅嬛神,他根本没有打杀的理由,别说打杀,就是惩罚,这个事也会变得很严重。

    想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就是请出琅嬛神。

    闻人群辅也想到了这件事,赶忙请旨道:“殿下,我们是被冤枉的,虽然不敢再打扰琅嬛神,但只有琅嬛神出面,才能为我们化解冤屈!”

    陈符荼点了点头。

    他是让姜望继续做要做的事,可没想让姜望做到这个程度。

    尤其他还没搞清楚甘梨被诬陷一事是否有父皇的意思在这里。

    琅嬛神是肯定得请出的。

    而看着闻人群辅的陈符荼,亦觉得必须要把事挑明了。

    以闻人群辅的地位,陈符荼以为,他肯定就是此次事件的主使者。

    诬陷甘梨的事,应该没有人比闻人群辅更清楚。

    但目前请出琅嬛神才是重中之重。

    再耽搁一会儿,不知姜望还要杀多少。

    整个神都都难承担后果。

    就算目前死的文臣武将,并非无人替代,可他们的位置也确实很重要。

    他想让更多自己麾下的人占据,没有那么容易。

    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陈符荼与闻人群辅一块去了皇宫深处的神龛之地。

    然而两人跪拜说明来意后,迟迟没有得到琅嬛神的回应。

    闻人群辅很急。

    他忍不住抬眸。

    却发现神龛的桌上有一张纸。

    他轻声道:“殿下。”

    陈符荼皱着眉头看过去,想了想,站起身,拿起了那张纸,但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他愣住了。

    闻人群辅赶忙也站起身去看。

    只见纸上有以神辉描刻的一句话。

    “吾觉神意沸腾,力量又有恢复,暂且沉眠一段时日,勿扰。”

    无论仙或神,都在恢复往日的巅峰力量。

    琅嬛神的力量又有些恢复,对神明以及整个人间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合情合理。

    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陈符荼不自禁的有做他想。

    面色更显沉重。

    闻人群辅直接跌坐在地。

    这不完了么?

    姜望也不可能给他时间做安排,如此仓促之下,他如何抵抗?

    陈符荼低眸瞥了他一眼,说道:“回去吧,有些事是该好好说一说了。”

    ......

    姜望已解决了除闻人群辅外的所有目标。

    他也知道闻人群辅去了皇宫,但没有跟过去,反而去了当时没在鱼渊学府的诬陷甘梨的坐在一块商议的那个左侧第一位的府邸。

    姜望目前的猎杀目标只剩这两个人。

    而自始至终,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一直没有动静。

    或者说,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实际的主使者,伪装在一众参与者里,所以右仆射也没能获悉。

    再有一个可能,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此刻没在神都。

    而当时坐在左侧第一位的人,如闻人群辅一般,也是正二品的权重,甚至他是陈重锦麾下的人,只是陈重锦以前那个样子,他自然不曾明着站队。

    陈符荼都不知道他其实是陈重锦的人。

    要不是当时在陈重锦的府邸,亲自听陈重锦说出来,姜望亦不清楚这件事。

    但姜望只答应了先杀目标里是陈符荼麾下的人,没说不杀陈重锦麾下的。

    陈重锦对此确实不知情,姜望是能确切的。

    只是这个人该杀还得杀。

    为了表示诚意,姜望还提前告诉了陈重锦一声。

    陈重锦只能回应说让姜望先弄清楚再杀。

    显然姜望是不会停的。

    刚才真正见识到姜望的大物力量,而陈重锦目前最缺的就是力量,虽然左侧第一位的位置很高,很重要,但也得看怎么比,实在不行,陈重锦唯有放弃。

    尤其是无法阻止姜望的前提下,陈重锦只能更向着姜望。

    说是期盼着姜望可以不杀,陈重锦也转过头来开始想谁能顶替那个人的位置,关键是肯定不能把这个位置被陈符荼给夺了去。

    无论结果怎么样,他必须最快的做好准备。

    姜望已经到了府门前。

    府门却是敞开着的。

    甚至目标很热情的迎接他。

    “侯爷登门,有失远迎啊。”

    姜望轻笑道:“张则重是吧?神都的沸沸扬扬你也该能获悉,居然不仅没跑,还敞开门来迎我,你确实跟别的那些废柴不同啊。”

    张则重很是不解道:“我又不曾得罪侯爷,为何要跑?”

    姜望说道:“张大人就别装了,我此番前来就是杀你。”

    张则重诚惶诚恐道:“侯爷,这是为何啊?”

    姜望挑眉说道:“你与闻人群辅他们是一伙的,借着上官明月算计我,利用琅嬛神,也有你一份,只是你没有到现场旁观,但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要杀你,你怎么装都拦不住。”

    张则重呼道:“我冤啊侯爷!我怎么会与闻人群辅是一伙的?又怎么敢利用琅嬛神呢!谁人不知,我与闻人群辅是死对头啊!”

    姜望笑着说道:“表面看来似乎的确是这样,你们能联起手来,也确实匪夷所思,但若利益一致,并非不可能,你初才也的确没在鱼渊学府,只要抵死不认,正常来说,还真没办法拿你怎么样。”

    张则重急道:“我句句属实啊侯爷,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难不成是闻人群辅自知活不了,也想着拉我这个死对头垫背?侯爷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姜望身形一闪,就站在了张则重的面前,笑呵呵盯着他,缓缓抬起手,“先搞清楚一件事,我是来杀你的,你认不认与我何干?”

    张则重的瞳孔一缩。

第35章 诬陷

    姜望很明确的在告诉他。

    若是正常来说,没有实际的证据,他也确实不在现场,只要不认,的确很难将他怎么样,但姜望不需要这些,就是纯粹来杀他的。

    所以这场表演毫无意义。

    闻人群辅他们是没来得及,一见到姜望,姜望就直接动手杀他们了,张则重以为自己有更多时间准备,且姜望也不一定能找上他,自诩可以安然无恙。

    但姜望压根没想按正常的步骤走。

    就算姜望此举很有问题,事后能有诸多说法,可他人死了,讲事后有什么用?

    张则重不可避免的心里有点慌。

    但他还是抱着些侥幸心理。

    不认可能会死,认了绝对会死。

    张则重退了一步,讪笑着说道:“侯爷,我的确是被冤枉的,虽然您要杀我,我确实活不了,但侯爷也应该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吧?”

    姜望笑道:“我的确不是,可我认为你并非无辜,这就够了。”

    张则重吞了口唾沫,看来此般说法是没用了,他赶忙压低声音说道:“侯爷,我其实是四殿下的人,而且此事我的确无辜,希望侯爷高抬贵手啊。”

    姜望此来神都第一时间就去了陈重锦的府邸,虽然不能因此明确就是一伙的,但肯定不是敌人,张则重能依仗的也只有这个了。

    而诬陷甘梨的事,他确实瞒着陈重锦,就像右仆射也瞒着陈符荼,所以在这期间,张则重也没机会询问姜望的事。

    他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

    在可以活着的前提,把甘梨置于死地,当然无所不用其极。

    但相比自己没命可活,哪还会在意甘梨的事。

    只要姜望愿意放过他,甚至姜望也是四殿下的阵营,张则重完全可以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姜望,这对他来说,好处绝对大于坏处。

    姜望轻挑眉说道:“我来之前,已知会过四殿下,因此你得说实话,否则就算你是四殿下的人,我也一样会杀,算是帮着四殿下清理蛀虫了。”

    张则重以及闻人群辅是重要人物,姜望自是没想像对付别人一样直接就杀,他还得弄清楚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谁。

    读取记忆是最简单的方式。

    但却非利益最大化的唯一方式。

    所以姜望此刻是很有耐心的。

    不介意就势放出些消息。

    而听见姜望这么说的张则重,就捕捉到了关键。

    姜望果然也已是四殿下的人。

    那他们就是一伙的了。

    虽然还不确保能活命,张则重也轻舒了一口气。

    起码可以好好谈谈了。

    张则重说道:“侯爷应能让我们之间的谈话,不被第三人知晓吧?”

    帝师在神都施以不可观不可闻的言出法随,这么些年自能证实。

    别的不提,就他们商议对策的时候,便该无所遁形,除非被撞见,否则在神都暗地里做什么说什么是不会被知道的。

    唯二需要在意的就是琅嬛神以及国师。

    但琅嬛神是神明,哪怕举头三尺有神,却不会时刻且随意的管人间的琐事。

    所以最值得在意的还是国师。

    平常无事还好。

    现在神都里闹这么大的动静,万一国师要盯着,甚至打破帝师的言出法随呢?

    在张则重看来,国师也要遵循帝师言出法随的前提,是国师没想打破,真要动了心思,他不觉得帝师的能力更强过国师。

    当然,他也不会觉得姜望的能力会更厉害,但毕竟姜望也是大物,短暂的封闭一切可能,未必做不到,姜望都能与琅嬛神对抗了,自是不弱的。

    何况姜望能直接谈及四殿下,也是给了张则重信心。

    他认为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但为更保险起见,还得再问一嘴。

    姜望笑着说道:“你当可畅所欲言,而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的不让我满意,仍是难逃一死,所以张大人最好别动任何歪心思。”

    张则重说道:“我自当知无不言,请侯爷放心,毕竟我不想死。”

    姜望点头。

    张则重说道:“侯爷近几日的举动,都是因为谈静好或者甘梨吧?”

    姜望只是看着他。

    张则重接着说道:“谈静好的事,是三司查出来的,我并不知其中的细节,但甘梨与附身之人的勾结,确实是诬陷。”

    他实实在在没动歪心思。

    此时此刻,真诚才是必杀技。

    他没有给闻人群辅等人陪葬的可能。

    何况除了些无关紧要的,该死的都死了,他有必要跟着闻人群辅去和姜望拼命么?甚至甘梨怎么样已经和他毫无干系了,他只想活。

    这个时候动歪心思,还要各种隐瞒,那就是嫌命长了。

    毕竟姜望说杀他就会杀他,杀他的时候顺手读取一下记忆很难么?

    怎么都避免不了,何不如把一切都交代了,换取活命的机会呢。

    有了四殿下的关系在,活下来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张则重没有想姜望会在陈重锦的事上骗他,因为以前姜望就与陈重锦有很多接触,刚来神都就第一时间去找陈重锦皆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哪怕退一步说,姜望还没有站在陈重锦的阵营,也肯定有很大的倾向。

    所以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犯蠢的,唯有真诚二字才是生机。

    他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闻人群辅是谋划者,我仅是在旁给些建议或补充,免得出错,但我没有为自己找补的意思,我在其中也确实很关键,可除此之外,我没有实际上做什么。”

    姜望皱着眉说道:“所以闻人群辅就是主使者?”

    张则重说道:“非也,在背后还有一个人,只谋划一事确为闻人群辅在主导。”

    姜望问道:“背后的人是谁?”

    张则重有些两难道:“我不知道......侯爷别误会!可能是记忆有被动手脚,我们都是只知道背后还有人,却并不能说出对方的身份,仅以‘那位’代称!”

    姜望眯眼说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临到关头你再动别的心思,看来是不想活?”

    张则重着急道:“侯爷,我此话天地可鉴,若侯爷不信,完全可以查看我的记忆,我绝没有半点隐瞒,虽不知身份,但我们潜意识里都知道,那是我们惹不起的,那个人肯定有很强的实力以及很高的身份!”

    姜望也没有废话,直接读取记忆。

    张则重自是不敢反抗,毕竟反抗的后果是自己倒霉。

    而正因真诚二字,确无欺瞒,张则重也不怕被读取记忆。

    姜望是否读取到此事以外的别的事,张则重也管不了那么多,他是犯过些错误,但还没到伤天害理的程度,除了因甘梨牵扯出的一些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他想着姜望不至于因此下杀手。

    毕竟他都这么听话,这么真诚以待了。

    或多或少也得看些四殿下的面子。

    姜望没有刻意再读取别的记忆,只是随便的扫了扫,看了个大概,他要杀张则重,甘梨一事就够了,更多是确定张则重有没有说谎,事实证明没有。

    甚至姜望一时都没发现张则重的记忆有被动手脚的痕迹。

    所以他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终是在张则重的记忆之壁上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但那个痕迹实在太细微了。

    相比对记忆动手脚的常规手段皆不同。

    姜望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真正的主使者确实另有其人,而且看情况,还很不简单。

    而这不能完全代表对方的修为,也有可能是深谙此道。

    否则只凭修为高来判断,曹崇凛绝对是第一人选。

    但姜望觉得未必。

    他还得看看闻人群辅。

    姜望收手,看向因为很配合,也很快清醒过来的张则重,说道:“你确实没有撒谎,虽然罪责亦是事实,但看在四殿下的面子上,我可以先饶你不死。”

    张则重赶忙躬身道:“多谢侯爷不杀之恩。”

    姜望笑道:“若要将功补过,你得把诬陷甘梨的事公布出去,也可以把罪责都推在闻人群辅的身上,剩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张则重心头一动,小心翼翼说道:“是要借机把问题抛给太子?”

    姜望说道:“想直接按在太子的头上是没用的,但他麾下的人,可以顺势解决一些,具体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我就不管了。”

    张则重了然道:“明白。”

    他现在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因为说到这个份上,他就彻底得救了。

    把诬陷甘梨的事说出去或者针对闻人群辅以及陈符荼,那都不重要了。

    哪怕等陈景淮出关,可能又有变故,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

    要是不听话,他直接就得死,哪还有什么以后了。

    反正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闻人群辅去死。

    姜望转身离开。

    没去皇宫,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等着看戏。

    闻人群辅、张则重他们针对甘梨,虽非陈景淮的意思,但也与其有关系。

    是闻人群辅很清楚陈景淮对甘梨的态度有问题,只是无法确凿会不会杀甘梨,而甘梨身为神守阁主,的确权柄很重,他们觊觎很久了。

    但不同阵营以及中立的人能联手,对付一个同样暂未站队的甘梨,也掺杂着多样的原因,除了觊觎神守阁权柄的,就是有一部分纯粹与甘梨有仇。

    再往下的更简单,权重的麾下都有效忠者,他们的意见不重要,只是跟着走。

    右仆射就是觊觎甘梨神守阁主位置的。

    张则重也有觊觎的心思,但他觊觎不全为自己,也为陈重锦,若能争取到,陈重锦得到了神守阁的助力,夺嫡一事也能增加许多胜算。

    而让张则重没有将此事告知给陈重锦的原因,是甘梨一事毕竟难确凿结果,过早的让陈重锦牵扯进来,他以为是不利的。

    应该让陈重锦置身事外,起码不知情,后续也影响不到他。

    张则重是更为陈重锦着想,其次才是觊觎神守阁的权柄,本身这也是一码事。

    而右仆射却是更多为了自身利益,想做到神守阁主的位置上,也为自己儿子谋出路,最后才考虑到陈符荼,哪怕右仆射的确忠心。

    他们开始计划的时候,陈景淮还没有闭关。

    而计划已经开始,就也没必要终止。

    想着陛下又能闭关多久呢?

    没想到还真挺久。

    这都属于意外。

    因为甘梨,同样被抓的谈静好,忽然冒出谋逆的事,更是意外。

    若是没有意外,能很顺利的进行,姜望也来不及得知。

    可在意外出现的时候,连串的意外跟着发生,最终落得此般境地,更是意外里的意外,对于闻人群辅来说,琅嬛神的态度是最大的意外。

    陈符荼要开诚布公。

    闻人群辅也不得不老实交代。

    但陈符荼却很失望。

    因为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诬陷甘梨是闻人群辅他们自作主张,并非父皇的意思。

    可按照闻人群辅的说法,父皇对甘梨的态度,也的确有问题。

    只是闻人群辅没有尽说,例如幕后还有人这件事。

    他也如张则重一样,只知有这个人存在,但不同的是,他的记忆里还有些模糊的印象,这不能让他猜出其身份,却有让他绝不能提的意识。

    纵然他没搞懂这个意识的缘由。

    却让他下意识的隐瞒了。

    陈符荼则在想着甘梨的事,没有注意到闻人群辅的微妙神情变化。

    他说道:“父皇何时出关还未有消息,无论如何,甘梨的事要先有个解决办法,姜望的目的其实是昭然若揭的,但发展到现在的境地,很难反击。”

    “有琅嬛神的影响,哪怕琅嬛神是无意,也确实给了姜望底牌,不论百姓对姜望有什么看法,他们此时此刻的态度都只能是一致的。”

    “为今之计,唯有让三司放出消息,说经过查证,甘梨勾结附身之人的事子虚乌有,仅是误会,让他官复原职,剩下就针对拿出所谓证据的给些惩罚。”

    右仆射很显然必须在惩罚之列。

    并没有拿证据说事,而是借证据说事的闻人群辅,自然不会受到惩罚,最多是没了解事实,就攻讦他人,罚些俸禄也就够了。

第36章 序幕

    陈符荼是想先平息此事,把烂摊子给收拾了再说。

    反正谈静好谋逆一事是不牵扯其中的,依旧可以继续关押着。

    他也能至少保住右仆射的命。

    除了已经被姜望杀死的,剩下的就该罚的罚。

    只有如此,才能暂时打断姜望的行动。

    否则按姜望现在的趋势,恐怕不会轻易罢手。

    最关键的难点还是在琅嬛神。

    毕竟姜望是打着闻人群辅等人不敬琅嬛神的名头。

    但事情再难也得解决。

    然而陈符荼的话音才落下不久。

    百里袖匆匆而来,直接单膝跪地,说道:“张则重在众多百姓的面前,说闻人群辅一众人刻意诬陷甘梨,甚至有利用琅嬛神,并将罪证都摆了出来!”

    陈符荼神色微变。

    闻人群辅更是怒目欲裂。

    张则重?

    这家伙想做什么?!

    虽然都是要无罪放了甘梨,但被谁说出来,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张则重的突然反水,是要把闻人群辅置于死地。

    陈符荼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姜望。

    他的脸色很难看。

    虽然姜望没有把之前说的那些人都杀死,亦是出其不意,没给被杀的这些人能反击的机会,只要能尽快的压住,神都的纷乱也只会是一阵子。

    但陈符荼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闻人群辅等人多数是为夺走甘梨的权柄,而神守阁的权柄又被三司给分走了不少,哪怕三司的位置,各方势力都占了一些,可有些人是肯定不满足的。

    归根结底,神守阁的权柄被分割,占优的还是陈符荼。

    最着急的绝对是陈重锦。

    闻人群辅他们显然已翻不起浪花了。

    与其保着他们的位置,归到自己的阵营,目前更关键的还是把被姜望杀死之人的位置夺过来,但陈符荼自知已慢了一步。

    毕竟在陈符荼的心里,姜望是肯定有站队陈重锦的意思,若是两人提前配合,把他的后路先给堵死,他想安排谁占位置,必然会受到阻挠。

    他还没有权力说任命谁就任命谁,尤其是很重要的位置,三司的成立,就花了他很大的功夫,且是提前做足了准备,这种情况是很难一直效仿的。

    说白了,还是因为甘梨被诬陷勾结附身之人,让陈符荼有了借口,不论真的假的,神守阁在表面上确实出了问题,且是严重的问题,三司才能趁虚而入。

    他也为了稳妥,把三司的权柄分了些出去,堵住某些人的嘴,互相仍能制衡的情况下,才没有反对三司的出现。

    但眼下想抢夺的空缺位置,就是另一码事了。

    陈符荼尚且不能明确,陈重锦在朝堂上究竟有多少力量,就意味着,可能出现他以为是自己的人或者中立的人,实则是陈重锦的人。

    尤其姜望又杀了不少他麾下的人,除了本来不属于他的位置,还等若是把自己的位置空出来给人抢,就算丢一个,剩下的能抢回来,也是他吃亏。

    甚至都难以确定抢回来的位置上坐着的人是不是自己的人。

    这也是陈符荼一直没有对陈重锦动手的主要原因。

    陈重锦伪装了那么多年,谁知道暗地里笼络了多少人?

    若是陈符荼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就很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但现在想这些都没用,陈符荼必须尽快出击。

    而陈重锦的进攻却才刚开始。

    张则重出手后,陈重锦也随即出招。

    直接借着被姜望杀死的属于陈符荼门下的人,坐实他们不敬琅嬛神,虽然没有把锅也扣到陈符荼的头上,但亦给他按了个识人不明。

    合情合理的提议出,空缺的位置,新的人选必须慎重。

    陈重锦没有直接举荐谁,却让陈符荼争抢的难度提升了。

    就像陈符荼顾虑的那样,哪怕空缺的位置被中立的人得到,也无法确保这些人是否真的中立,只要不是他的人得到,这一场对弈,他就输惨了。

    陈符荼与陈重锦的实际意义上第一场对弈,如火如荼。

    哪怕陈符荼也有保下闻人群辅的心思,可亦只能量力而行,或者说,唯有尝试一二,不行就得果断放弃,不然只会浪费功夫。

    但无论如何,甘梨被释放已成定局。

    甘梨夫人也一块出来,只有谈静好仍在青玄署的牢狱里。

    他们不是即刻被放出来的,是又过了几日。

    所以甘梨出来的时候,闻人群辅被送了进去。

    他们打了照面。

    闻人群辅很颓废。

    陈符荼与陈重锦如何斗是一回事,两人也都同时发力稳住神都,而且参与诬陷甘梨的没被杀的不那么重要的人,看局势不对,纷纷叛变。

    对闻人群辅很是忠心的,来不及筹备,第一时间就被镇压,甚至又死了好些个,所以闻人群辅彻底败了,他已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能依仗的就是不知身份的背后那位。

    只可惜闻人群辅也不抱很大的希望。

    闻人群辅的权柄涉及很多,更是陈符荼与陈重锦争抢的关键。

    既然陈符荼尝试了后没能保下他,那么转过来蚕食的手段就很猛烈了。

    再加上陈重锦的力量,闻人群辅很难翻身。

    值得一提的是,上官父子俩一样废了。

    但上官明月已被神罚,仅是罢黜了职位,贬为平民,右仆射也如闻人群辅这般入了牢狱,毕竟他们是一伙的,都被张则重指了出来。

    陈符荼自然保不了,反而更会被陈重锦找到理由,只能放弃。

    而陈符荼也在找张则重的问题,可陈重锦却以张则重悬崖勒马,且将功赎罪为由,从轻发落,更得到了不少人的附议。

    这也让陈符荼看清了些这位四弟的能量。

    虽然朝堂上要求把张则重一同问罪的声音也很多,甚至比附议将其从轻发落的声音更多,但两方争执下,陈符荼一方也未占据多少优势。

    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兄弟俩各自出招,俨然把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

    真正的嫡争,拉开了序幕。

    此时的闻人群辅一脸灰败。

    他的罪责更重,才够格被关到青玄署里。

    右仆射是被关押在三司。

    见到虽然身上脏乱,却仍有神的甘梨,闻人群辅冷笑道:“你赢了。”

    甘梨压根没搭理。

    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直接擦肩而过。

    被无视的闻人群辅愣了一下,然后气急败坏,跳着脚被三司的人拽去了牢狱。

    燕瞰在不远处默默看着。

    旁边的荀修真低声道:“甘阁主的气魄确非常人啊。”

    燕瞰轻轻蹙眉。

    事实上虽然的确如此。

    但他在这期间也尝试接触了甘梨几回,总觉得甘梨有些过于沉静了。

    哪怕对答如流,可那份沉静,简直不像正常人。

    例如话语里有着情绪,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一潭死水。

    再怎么样甘梨都在牢狱里,面对这等危局,真能做到此般沉静?

    是自知无救,心死的沉静?

    好像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但获救后的甘梨依然如此沉静。

    的确是相当了不起的人物。

    实实在在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燕瞰想着以后应该与甘阁主多接触,事实也证明,甘阁主很正直,是被诬陷的,这样的人物,非常值得结交。

    也只有像他们这样的人才能干出一番事业,为百姓做更多事。

    但燕瞰忽略了一点。

    这份所谓的沉静,可不止在甘梨的身上有,甘夫人以及甘梨的麾下,这些被关在青玄署牢狱里的都是如出一辙的沉静。

    燕瞰只想到,甘梨如此,谈静好的事也肯定有误会,他必须更快查出真相了。

    ......

    没过几日,神都就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但朝堂上、神都暗地里,风起云涌,对抗激烈。

    这些事,姜望就没管了。

    入夜后。

    他直接去了青玄署的牢狱。

    就像当初见甘梨、谈静好的时候一样。

    姜望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关押闻人群辅的牢门前。

    闻人群辅背靠着墙,瘫坐在地。

    他穿着自己的衣裳,也还算干净,毕竟才刚来。

    姜望轻打了个响指。

    闻人群辅豁然抬头。

    看到站在外面的姜望,他很震惊。

    姜望怎么会来青玄署的牢狱里的?

    这地儿是想来就能来的?

    平常的时候,他身为正二品,没得到首尊的许可,也来不了。

    毕竟青玄署的牢狱是重地。

    他起身上前,左右看了看,把守的人没什么反应。

    闻人群辅咬着牙说道:“你来作甚?莫非在这里也敢杀我!”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

    可惜把守的人还是没反应。

    姜望笑了笑,说道:“我要杀你,在哪里都能杀,但我现在有个问题要问你。”

    闻人群辅的脸色一白。

    把守的人没反应,是不是意味着姜望真的杀了他,也没人管?

    是陈符荼、陈重锦......所有人都不在意他的死活?

    否则姜望怎会当着看守之人的面直接说这样的话?

    闻人群辅紧抓着牢门的栏杆,死死盯着姜望说道:“你想问什么?”

    姜望笑道:“问问幕后的真正主使者。”

    闻人群辅眼眉一挑,恨恨道:“张则重那个家伙,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四殿下的人,就算是这样,我并未站队,他也不该害我!”

    姜望耸肩说道:“现在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咱们都打开天窗说亮话。”

    “若他只是四殿下的人,当然并非只有害你一条路,他想活,我想你们死,他别无选择,那自然只有让你死了。”

    闻人群辅忽然笑道:“甘梨当年与你父亲姜祁的交情很深,他会护着你,你也护着他,很正常,但四殿下走错了路啊。”

    “张则重贪生怕死,殊不知也仅是多活一段时间,虽然我不能保证,可有四殿下参与,那位必然生出些想法。”

    “姜望,你身为浔阳侯,又是大物,老老实实的,自然尽享殊荣,奈何也选择走绝路。”

    姜望笑道:“你说的那位是陈景淮?”

    闻人群辅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陛下的名讳!”

    他随即又冷笑道:“姜望啊姜望,国师有神通,只要在大隋的境域,提及陛下,国师皆能瞬知,你此番是在自寻死路啊。”

    姜望摊手道:“那又如何,你以为我怕国师么?”

    怕是不怕,忌惮是真的。

    但神国能屏蔽曹崇凛的言必知,甚至在姜望周身一定范围都会被屏蔽,所以他当然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闻人群辅不屑道:“姜望,你不会以为能与琅嬛神大人过几招,就也不把国师放在眼里了吧?那是琅嬛神大人压根没有使出真正的力量。”

    姜望说道:“随你怎么想。”

    “张则重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上官仆射也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你们对幕后主使者的记忆有问题,说明他有随时抛弃你们的想法,将自己置身事外,你们本身也只是棋子罢了。”

    “但我还是挺好奇,作为表面上主使者的你,是否知道的更多?”

    闻人群辅沉着脸说道:“就算我们只是棋子,可无法记起他的身份,想告诉你也说不出来,我只能猜测,他肯定不简单。”

    “而他在暗,你在明,我相信你以后不会好过。”

    “你大可直接读取我的记忆,用不着与我说些无意义的话。”

    “我也不会奢求你能放过我,你来到这里,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了,想来你杀我也不会有麻烦,那就尽管动手吧。”

    姜望笑道:“我不杀你,至少暂时不会杀,记忆我自然会读取,但你想活的话,并非没有可能,就像张则重一样。”

    闻人群辅皱眉说道:“你又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谁我并不知道,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应该毫无用处。”

    姜望说道:“我得把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找出来,就算他对记忆动手脚这件事很自信,但你和张则重活着,我再放出些风声,他或许为确保,会做些什么。”

    闻人群辅冷笑道:“他有此般手段,也无须亲自出面,随便找个人篡改记忆,就能让其帮他查证,想来除了大物,他想篡改谁的记忆不会很难。”

    姜望无所谓道:“总得各种方法都试一试嘛,我不信他不露丝毫破绽。”

第37章 往昔

    闻人群辅转身席地而坐,靠着墙壁,笑道:“能活我当然也不想死,反正我什么都做不了,你拿我作什么文章都随你。”

    姜望抿嘴笑道:“你现在倒是洒脱了。”

    闻人群辅摊手道:“那我又能怎么着?”

    姜望往前迈出一步,直接越过了牢门。

    闻人群辅吓一跳。

    姜望伸手说道:“别紧张,我只是读取记忆,你配合的话,也就是晕眩片刻。”

    闻人群辅呵了一声,“我自然配合,何况也反抗不了,侯爷,请吧。”

    姜望隔空摄取。

    闻人群辅闷哼一声,视线就开始变得模糊。

    他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清醒过来。

    接着大口的喘气。

    姜望已背对着他,站在了牢门外。

    闻人群辅抬眸说道:“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希望你说话算话。”

    姜望轻笑,没有给什么保证。

    毕竟他经常说话不算话。

    闻人群辅以前做的腌臜事还真不少。

    张则重的所作所为,他自诩不算伤天害理,但也绝不是什么无辜的人,而闻人群辅就是很纯粹的蛀虫了。

    姜望闭目思考了片刻,闻人群辅的记忆里,有关那个真正的主使者的线索,要比张则重的多一些,是因为闻人群辅与那个主使者的接触更多。

    但那个人在闻人群辅的记忆里很模糊,就是一团雾气,被遮盖的非常严实,可相比张则重的记忆,压根不存在这个人的半点踪迹,已经算有收获了。

    虽有雾气遮挡,最起码能确定是个男的。

    闻人群辅是老臣,他知道陈景淮与甘梨的交情,可也只是了解浅层的东西,这些姜望都已经知道了。

    他们针对甘梨是各有心思,但计划能执行,全在幕后的主使者身上,那个人的理由才是绝对的,否则只凭他们,没有特别的必要在此时必须这么做。

    有仇的就算了,只为权柄的话,事实上他们也没得到多少。

    本来闻人群辅就在神守阁拥有不少的权柄,现在权柄分割给三司,闻人群辅是也分到了权柄,但以付出了多少来算,也没占多大的便宜。

    姜望没在闻人群辅的记忆里看到他有计划得到三司更多权柄的画面。

    扳倒了神守阁,又来了三司,等若是新的神守阁。

    所以姜望觉得,幕后的主使者计划此事的原因,才是关键。

    闻人群辅他们都是棋子而已。

    姜望思忖少顷,朝着身后的闻人群辅摆了摆手,原地消失不见。

    他找了个机会,又悄无声息的去了趟神守阁的内府,甘梨的住处。

    现在甘梨无事了,是否把真正的甘梨暂时换回来,姜望得做考虑。

    因为甘梨虽然出来了,但事还没结束。

    假的甘梨很难应对后续可能发生的事。

    若是假甘梨的事曝露,反而还容易横生事端。

    只要甘梨身上有自己留下的气息,随时随地都能把他再拽入神国,倒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所以姜望很快就做了决定。

    他先把甘梨放了出来。

    然后将其从昏迷里唤醒。

    等甘梨悠悠醒转,他首先看到的不是姜望,而是旁边站着的另一个自己。

    饶是甘梨,也被吓了一跳。

    本来还昏沉的意识一下就清醒了。

    姜望扶住他,说道:“甘阁主别紧张。”

    甘梨转眸,难以置信道:“侯爷......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望笑道:“我自有手段。”

    他把最近几日发生的事都给甘梨讲了一遍。

    甘梨沉默良久,说道:“我不敢说比谁都了解,但也绝对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就算此次事件与他无关,他想杀我的心思是肯定存在的。”

    “在姜祁那个事以前,他是一副面孔,从那件事开始又是另一副面孔,哪怕是之前的面孔,他要杀我也是早晚的事,若是第二副面孔,我更无活路。”

    姜望诧异道:“陈景淮还有两副面孔?”

    甘梨惊了。

    姜望明白他在想什么,笑道:“放心吧,我的手段很高也很多,甘阁主也得慢慢习惯,陈景淮的名字可以随便提,曹崇凛察觉不到。”

    甘梨吐出口气,忽而笑道:“姜祁的儿子,真是不凡,他若活着......就算是年轻时候的他,知道自己以后的儿子此般厉害,更得狂到上天。”

    姜望只是跟着笑了声。

    姜祁年轻的时候什么样,他已听过很多,但中年的姜祁,虽然也有狂的时候,可更多还是稳重且严肃的,甚至几乎没怎么笑过。

    甘梨感慨了一句,便接着说道:“陈景淮是否有两副面孔我不能明确,可他前后的变化确实很夸张,完全判若两人,有时候心狠手辣,有时候懦弱优柔。”

    “这不是一句喜怒无常就能概括的,我觉得......”甘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他这里可能有问题。”

    姜望想着陈景淮过往的行为,亦有此感。

    甘梨说道:“懦弱一面的陈景淮,纵有心思,也会优柔寡断,需要很长时间才会执行,所以我才能安然无恙至今,但意外随时会出现。”

    “我甘家为隋征战,父兄皆战死沙场,只剩我这一个血脉,可实际意义上,甘家已经没了,我亦是有一份执念,守着所谓的家业。”

    “事到如今,我该放弃这些,另谋出路了。”

    姜望认真说道:“我其实该称甘阁主一句叔叔,我也在此由衷的邀请甘叔,与我携手,杀死陈景淮,叫隋换新天。”

    甘梨笑着说道:“你即有此意,我当然豁出一切,为了姜祁,为了甘家,为了你我的现在,更是未来,我定会竭尽所能的帮你。”

    姜望问道:“甘叔现在有什么打算?”

    甘梨说道:“相比实力,我的权势才能帮你更多,所以我得留下来,把属于我的权柄夺回来,甚至拿到更多,最好是在陈景淮出关前就办到。”

    见甘梨的态度认真,姜望点头说道:“我目前与陈符荼、陈重锦都有合作,但跟后者的合作更深,让他们两个斗起来,对我们更有利。”

    甘梨说道:“那我就知道后续该怎么做了。”

    身为神守阁主的甘梨,这些事自然比姜望懂得多。

    甘梨随后说道:“我以为,此事也得找唐棠剑仙说说,他肯定会帮忙。”

    姜望说道:“其实唐前辈一直在帮我,我也一直在找盟友,但能借着嫡争的规则,避免对上曹崇凛,我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甚至陈重锦背后的大物,亦能利用。”

    甘梨皱着眉头说道:“若是打着帮助陈重锦夺嫡的名义,我们与杨砚就的确在同一阵营,但杨砚此人不简单,我们必须得防着。”

    姜望问道:“杨砚的实力比张武神如何?”

    甘梨说道:“这还真不好说,毕竟杨砚一直在闭关,他现在的实力只有他自己清楚,但如果你的实力能比他更强,事情确实能简单很多。”

    姜望道:“这个就以后再说吧,只要他没有比肩曹崇凛甚至更强,我便不惧。”

    甘梨笑道:“看来你的实力更超乎我的想象啊。”

    姜望说道:“也许很快就又能变得更强。”

    只要能把神国完善。

    目前陈符荼、陈重锦在斗,短时间应该也不会分出暂时的胜负,他得腾出功夫,好好研究完善神国的最关键一步怎么走。

    只要自身具备绝对强大的力量,那么一切的复杂都会变得简单。

    他有预感,神国一旦完善,从而转入神阙之境,必将镇压世间一切敌。

    根据甘梨的要求,姜望没有把甘夫人从神国里放出来,仍然让假的甘夫人扮演,这是甘梨为夫人的安全考虑,姜望虽能保证,但为甘梨自己安心,还是遵循了他的决定。

    当然,神国的事,姜望没有告诉甘梨。

    为了方便行事,甘梨的心腹,自然也都换了回来。

    但假的甘梨,姜望并未收回去,直接给了甘梨,说不定能用得着。

    姜望最后问道:“那个幕后主使者的身份,甘叔是否有猜测?”

    甘梨皱着眉头说道:“我的敌人只有这么些,此次都冒出来了,若不是陈景淮,这个所谓的幕后主使者,我还真没有头绪。”

    姜望道:“看来此人隐藏很深,他的目的有可能并不是你,无论是闻人群辅还是张则重,甚至是你,或许都只是棋子,他计划里的棋子。”

    甘梨说道:“那事情就比较复杂了,我会多注意的。”

    姜望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甘叔,你可知当年唐棠前辈与长公主有发生什么事么?陈景淮很厌恶唐前辈,甚至把整个满棠山除名的原因是什么?”

    结果他能猜到,毕竟唐棠与长公主有个女儿。

    但这个故事的经过,他很好奇。

    然而甘梨却很诧异说道:“唐棠与长公主能有什么事?他俩好像没什么交集吧?当年我只在修行后空闲时才与他们见面,而唐棠也只是偶尔露面。”

    “我年轻的时候很崇拜唐棠,现在也是,那个时候的唐棠是大隋第一天才,现在也是剑仙,若非陈景淮,唐棠的名声只会更响亮。”

    甘梨有颇多感慨,随即说道:“我当年仅是凑巧见过两回长公主而已,长公主对陈景淮确实很疼爱,甚至也顺便的请我与姜祁一块吃过饭。”

    “姜祁见长公主的次数自然很多,唐棠应该是没见过她的,但我也不能确定,或许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有见过面,可大概是没什么交情才对。”

    “唐棠与陈景淮之间的事,其实早有征兆,因为他俩第一次见面,就有点不愉快,有姜祁在中间,倒是轻易化解了,但两人话语间还是有些不太对付的。”

    “那时候的陈景淮很软弱,唐棠则是意气风发,两者是很鲜明的对比,虽然陈景淮与姜祁的对比也很明显,可唐棠不会惯着陈景淮。”

    “我不知道是不是唐棠洒脱的性格,无意的一句话,有伤到陈景淮的自尊心,反正我不止一次注意到陈景淮不想让姜祁与唐棠一块玩。”

    “姜祁可能从来没在意过,我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毕竟陈景淮是皇子,其余人玩得久更随意些,我只是偶尔碰面,很难跟陈景淮勾肩搭背。”

    “说我那时候愚忠也好,甚至整个甘家皆是如此,无论陈景淮这个皇子有没有地位,我面对他,除了正常相处,还是有着一些臣下对皇子的尊敬的。”

    “他的要求,我几乎会照做,说白了,也只是些琐碎的小事。”

    “我很崇拜唐棠,但更与姜祁的关系好,姜祁更是处处护着陈景淮,再加上陈景淮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他与唐棠的事,其实大家就都没怎么在意。”

    “因为唐棠自己就没在意。”

    “我是没想到,当年与陈景淮玩得最好的都死了,反而与他最不好的唐棠以及我这个与他关系排在后面的人活着,毕竟我更多把他当皇子,不是兄弟。”

    姜望说道:“只能说跟陈景淮谈真正的情义,是最倒霉的事。”

    甘梨不置可否,遂好奇道:“你为何突然问起唐棠与长公主的事?”

    姜望凑近了些,低声道:“他俩有个女儿,看岁数,是我父亲还没离都的时候,若他俩表面上没有交集,那这事恐怕很值得说道了。”

    甘梨很是震惊。

    唐棠与长公主有个女儿?!

    这怎么可能呢!

    但话是姜望说的,应该不假。

    甘梨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姜望道:“唐果是在满棠山长大的,长公主能瞒下来肯定付出了很多,若临盆的时候不在神都,倒能解释,若在神都,唐前辈是什么时候把人接走的?”

    甘梨眼前一亮,说道:“姜祁离都的那一日,唐棠有回到神都,却只是在神都闹了一场,杀了拦姜祁路的那个骁菓军的前统领。”

    “在那之后,唐棠就很多年没回过神都,要说把人接走,只能是那个时候了。”

    “趁乱接走孩子,但又挂念姜祁离都的时候没帮忙,所以后来又返回去,闹那一场,是在给姜祁出气。”

第38章 优势在我

    甘梨释然般说道:“唐棠也是初为人父,他那时候怕是很懵,虽然我不了解其中的故事,但若真是两情相悦,依着唐棠的性格,不会瞒着。”

    他揉了揉眉心,说道:“幸亏我在那时候找了帮手,否则唐棠要是来不及出手,就算陈景淮有放走姜祁的意思,没人殿后,也不会那么轻易出得去。”

    闻听此言,姜望才忆起此事,问道:“甘叔是怎么与乌啼城主搭上关系的?”

    甘梨诧异道:“你居然已经知道他了?”

    姜望说道:“有见过面,而且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他现在也算我的盟友。”

    甘梨了然道:“其实准确的讲,并非我找的他,是他先找的我,我那时候也算破罐子破摔,所以有了合作,但自那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他的身份,也是前诸国的人士,可他明明不是皇室后裔,却依旧能做到这个地步,是绝对的忠心耿耿啊。”

    姜望说道:“据我了解,武朝应该已经没人了,除非有暗藏的后裔,否则乌啼城主确非为了谁而战,只因为他是武朝人,此等人,的确难得。”

    甘梨说道:“先不提这个,长公主与唐棠有此关系,万一借着孩子捆绑唐棠,恐怕将会很不妙,这不是信不信任或能不能发生的问题。”

    姜望倒是真没想到这一点。

    甘梨说道:“得找唐棠聊一聊,他答应了,那么此事就有定论,关键要弄清楚他与长公主是否有真感情,若没有,必须当断则断,提前杜绝这个可能性。”

    姜望诧异道:“甘叔的意思是要对长公主动手?”

    甘梨说道:“非也,是保障唐棠女儿的安全,不能落在长公主的手里,那她就不能借此威胁唐棠,虽然我对长公主的感官还是很好的,可她疼爱陈景淮也是真的,不得不防。”

    姜望嗯了一声,说道:“我会放在心上的。”

    甘梨是为大局考虑,变量的存在,很可能造就满盘皆输,哪怕是很微末的变量,这的确与是否信任唐棠无关。

    唐棠是很重情重义的,但姜望也知他对女儿的在意有多重。

    唐果绝对是唐棠唯一的弱点。

    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确实应该提前杜绝。

    但此事还不用急,真到那个时候,也是与陈景淮彻底撕破脸。

    又相互交代了些事情,姜望就离开了神守阁。

    上官仆射被关三司,闻人群辅在青玄署的牢狱,算是因祸得福的让甘梨手里一下掌握了更多权柄。

    闻人群辅的重点在群辅二字,神守阁的某些权柄,是他自己得到的,说合理也合理,说不合理也可以不合理。

    陈符荼、陈重锦想争,都没有甘梨直接收回来简单。

    毕竟甘梨已官复原职,但在那两位争抢的情况下,甘梨也很难把丢出去的权柄都夺回来,能夺回一大部分是肯定的,因为更加合情合理。

    他是被冤枉的,是被诬陷的,不论是陈符荼还是陈重锦,都不好明目张胆的再从他手里抢权柄,只能捡漏,就看谁捡的多。

    若是按照以前,甘梨的动作已是慢了很多,必然有一半的权柄被捡走,可现在的甘梨,要另谋出路,自当竭尽全力守住权柄。

    三司的存在已然无法再切割,但神守阁里还剩余的权柄,仍然占着不少,甚至还有分割给三司的权柄没处理完的尾巴,这就要归功于上官仆射了。

    他想坐上神守阁主的位置,自然不愿看到手里的权柄被三司给分走。

    而三司又是陈符荼一力促成的,再加上他也是陈符荼门下的,这里面能做的事自然就多了。

    某种意义上,算是陈符荼默许的。

    却没想到,这嫁衣还是甘梨的。

    只要甘梨能扣住这些尾巴,被三司分走的权柄,神守阁依旧可以握住,变成了两家共有,以后相关的事,两家皆能插手。

    无非是三司为主,神守阁为辅,但只要权柄没有完全丢出去,对甘梨就并非无益,再夺回一些闻人群辅的权柄,甘梨的权势甚至不弱之前。

    至于更多的,就得慢慢筹谋了。

    以前的甘梨很低调,只做自己该做的事,别的都不愿介入,现在的甘梨已不打算再低调,还能借着陈重锦的力,为自己谋夺权势。

    甘梨认为,优势在我。

    想他一个武将世家,却坐着文官的位置。

    是有必要把曾经的甘家军再组建起来了。

    大隋的兵制也很庞杂。

    除了排在第一的骁菓军,以及负责守卫皇宫的鳞卫,就是各境各郡的府兵,而各境的镇守府皆由神守阁管辖。

    只是甘梨确实是个文官,也从来没有执掌过甘家军,在甘家彻底破败后,甘家军就被打散在了骁菓军、须椭军、各境府兵里。

    陈景淮亦没给他兵权,所以各郡府兵不被神守阁直接调遣。

    可再怎么样,这些府兵的确在神守阁的辖下,甘梨完全可以借此图谋。

    而大隋的实际精锐,被分为三支。

    第一就是骁菓军。

    第二是陇骑兵。

    第三是须椭军。

    被姜望杀死的那个右卫将军就是须椭军的将领。

    骁菓军里没有低于三境的武夫,也没有低于洞冥巅峰的修士,不是说一大堆澡雪境,而是一大堆洞冥巅峰。

    陇骑兵则是皆由武夫组成,没有低于四境的。

    最次的须椭军,就相对正常些,哪怕是普通人,勤奋锻炼也能比肩二境武夫,武夫的门槛确实没那么高,往后才难,所以如初境武夫的普通人占据很多。

    修士里面,最低才百日筑基的也有。

    所以相比骁菓军、陇骑兵,须椭军是最容易进的。

    但能被称为三大精锐之一,须椭军的整体战力自也是很高的。

    除非甘家军重启,否则正常的府兵,在须椭军的面前只有挨揍的份儿。

    是因为没了甘家军,须椭军才起来的。

    陇骑兵则是曾经姜老侯爷训练出来的,但不属于祁国,仅是按照以前祁国的重骑兵的规格训练,因为并无保留,所以陇骑兵的战力很强。

    而骁菓军是彻彻底底的第一支隋军力量,甚至隋国还不存在的时候,就跟着隋高祖,一直延续下来的,现今又有黄小巢这位统领在,自然战力无匹。

    但在隋高祖陨落、隋太宗末年后,黄小巢没有出现前,骁菓军仅与后起之秀的甘家军并肩,更弱陇骑兵。

    由此可见,骁菓军的统领是谁很关键,否则很容易成一盘散沙。

    不过这是之前,除了黄小巢以外,也不用提何郎将,傅南竹的能力很强,骁菓军已几乎弥补以前的缺点,无论统领是谁,都是真真正正的大隋最强。

    就算重组甘家军,甘梨亦只有信心与须椭军碰一碰。

    但加上姜望的黑焰军、南椋军,就不一定了。

    例如黄小巢这样的个人战力,甘梨自是不算在内的。

    那不是他需要在意的事。

    他的战场不在个人勇武,更底下的大规模战役才是他最大程度能帮姜望的事。

    甘梨身为武将的热血已被激发。

    而姜望回了宝瓶巷的浔阳侯府,先开始研究裴皆然的神性,或者暂且称之为神性,这些神性来自异神,曾经真正的神明,或许也对自己完善神国有帮助。

    他对比了自己神国里的神性,乍一看没什么不同,仔细看还是有些区别的。

    姜望的神性已经升华,更区别于普通的神性,佛陀的佛性也有区别,现在异神的神性又是新的种类,倒是让姜望看花了眼。

    他唤出夜游神。

    夜游神提议道:“要么把这些都融合在一块试试?”

    姜望觉得是个好主意。

    他也没什么头绪,自然需要各种尝试。

    从晦玄的身上得到的佛陀的佛性,并不多,姜望只取了一些,再取一些裴皆然的神性,虽然神国的神性很多,姜望也没有多取,毕竟只是初步尝试。

    而这三股力量并没能如愿相融。

    姜望没放弃,继续尝试。

    夜游神在旁边看着。

    虽然祂是神明,但眼前的情况确实没经历过,给不了什么实际的建议。

    祂生来,第一次睁开眼睛就是仙人的附属神,祂的一切其实是按部就班,像什么神国遗落,完善神国什么的,也是头一次经历。

    只能以道听途说的方式讲给姜望听,有没有用还得试过才知道。

    而裴皆然的神性是祂生平仅见,佛陀的佛性与正常的神性有区别,祂知道,其实就是披了佛陀的力量,本身还是神性,换了个叫法。

    但佛陀是祖,祂的神性当然是更高等级,区别肯定还是明显的。

    不过,底是一样的。

    裴皆然的神性,就像外面披了一层,内里似乎截然不同。

    说它可能不是神性,也是有道理的。

    那就只能是异神获得的新力量。

    毕竟现世的神明,要么似夜游神这般重归神位,要么似判官那般堕落为妖,偏偏两者皆不是的成了异神,那必有特殊的地方。

    这一类神是另辟蹊径。

    可以说实际意义上的得到重生。

    而此类异神很少,只从荒山神来看,就能知晓异神的强大。

    哪怕荒山神更是异神里的异类。

    姜望融合三类神性,整整两日过去,毫无效果。

    就在夜游神劝姜望放弃的时候。

    忽有第四道力量出现。

    但这股力量没在神国。

    是环绕在外界姜望的周身。

    姜望亦有所感,不解道:“这是什么?”

    夜游神诧异道:“气运?是神都的气运!”

    姜望循着轨迹看到了青玄署,心头一动,“是大隋的镇守神。”

    夜游神说道:“大隋镇守神自然身负气运,但祂怎么把气运送到了你这里?”

    姜望猜想道:“我给了祂很多神性,想来祂能感觉到我,这是打算助我一臂之力?”

    夜游神说道:“镇守神的气运是整个大隋的气运,或者说,祂能动用这些气运,绝对要比苦檀的气运更强大,既然祂懂得感恩,那不妨收来一试?”

    姜望点头。

    镇守神动用了神都的气运,是很冒险的。

    因为镇守神的气运也掺杂着帝王气运,很容易惊动某些人。

    所以姜望赶紧把这些气运都收入神国。

    这时,雪姬走了过来。

    姜望看了她一眼。

    雪姬轻蹙着眉头,说道:“我有感觉到一些莫名的气息,吸引我过来。”

    姜望跟着皱眉,他低眸看向被贯入神都气运的三类神性,被强行的挤在一块正互相排斥的状况,竟然渐渐稳定。

    夜游神说道:“还差一点。”

    姜望想着,差什么呢?

    雪姬却忽然伸手。

    她的妖气几乎快被净化干净,而仅存的妖气,居然脱离出来,也融入到了三类神性,接着神性的力量膨胀,又被神都的气运压制,最终融合到一块。

    姜望微微瞪大眼睛。

    雪姬的面色竟也变得不再那么苍白,更像正常人了。

    她毕竟是妖,且是妖王,道行更已接近凶神,她很难完全摆脱妖的身份,否则唯有一死,所以姜望一直让她炼化神性。

    但现在,彻底脱离妖身的雪姬,不仅没事,甚至感觉更好了。

    姜望转眸,注意到夜游神似乎也有了些变化。

    三类神性的气息覆盖了周围三丈,雪姬、夜游神就站在范围里。

    姜望心头一动,赶忙把有鳞神也唤过来。

    事实证明,三类神性的融合,迸发出全新的力量,让得范围内的存在皆大有裨益,夜游神、有鳞神的道行在缓步增涨,雪姬的道行虽然没有增涨,但潜在问题被消除了。

    只是虽然找到了原因,姜望却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自身的高等神性、裴皆然的异神性、佛陀的佛性、镇守神的气运,还得再加上妖气,缺一不可相融,那么这其中的关键又是什么?

    别的就算了,最后差的一点居然是妖气?

    神性与妖气是怎么玩到一块的?

    姜望紧攥着那股能量,看向回过味的夜游神。

    夜游神欣喜若狂,“我的道行又翻了一番,有鳞神的道行也迈入了画阁守矩的层面,再凝结神位,就是一尊正神了!”

    有鳞神很懵,瞪着无辜的大眼睛。

    我刚刚还在睡觉,突然被拽过来,就莫名其妙的变强了?

    雪姬还算冷静。

    她原就抱着随时会死的准备,炼化神性也是为了报恩,在死前能帮姜望做些事,现在不用死了,也无非是能更多的报恩而已。

    而此次能帮上忙,她觉得很意外。

    “是因为凶神红螭助我化妖,所以我的妖气与众不同?”

    当世能让凶神亲自助力化妖的确实凤毛麟角。

    姜望也以为暂时只能这么解释。

    夜游神放下激动的心情,跟着说道:“我之前就说过,神一字的出现,比神明更早,荧惑是世间第一尊神不假,但神的概念第一次出现是源自烛神。”

    “因此某种情况下来说,妖的力量与仙神的力量,是为同源同宗,异神的力量也是源于神性的基础,是更新的分支,气运又是仙降下的,皆属一脉。”

    “将各自相同的力量融合,不同的蚕食,就得到了更为纯粹的力量。”

    姜望道:“总而言之,是好事没错吧?”

    夜游神说道:“当然是好事,若能把神国的神性皆转换为更纯粹的力量,那不仅对你,对我们也是极大的好处,甚至未必不是完善神国的契机。”

    姜望攥紧掌心里的纯粹神性,溢散的力量被夜游神祂们吸收,而更纯粹的力量也开始反哺他,甚至姜望有观察到,溢散的力量也有一部分流向神杵。

    虽然可能依旧冒险,但姜望也不再迟疑。

    因为雪姬已没了妖气,再用类似的方法更大量的融合怕是行不通。

    那就直接让这一团纯粹的神性去蚕食剩余的佛性、裴皆然的神性,神国里拥有的神性,以及镇守神给予的没用完的气运。

    姜望得谨小慎微的进行,免得过程出错,来不及终止。

    他心无旁骛,全神贯注。

    旁边的夜游神却注意到混沌虚空里的第三类真性,在忽隐忽现的闪烁。

    这意味着,第三类真性的成型,又往前迈了一步。

第39章 燕瞰

    等到神国完善,第三类真性也彻底苏醒,姜望就能顺理成章的入神阙之境。

    神国里的神性很多,可以说遍及神性,要稳妥的蚕食,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甚至等佛性、异神性、气运都耗完了,还能否蚕食神国的神性,仍未可知,若不然,就得获取更多的佛性、异神的神性、气运,乃至妖气。

    但在夜游神看来,就目前得到的纯粹神性,够让姜望的修为再攀数筹。

    转眼便是好几日过去。

    陈符荼与陈重锦的斗争互有胜负,眼下只是朝堂之争,因而倒也没谁去打搅姜望,有值得一提的一件事,在这场斗争里,上官仆射被除掉了。

    这是陈重锦的一场小胜。

    甚至整体都隐隐占据些优势。

    这让朝堂的局面也颇显动荡。

    如何站队是文武百官更急切需要在意的了。

    而甘梨并未明着支持陈重锦,依旧保持着中立,哪边有好处哪边就沾一下。

    区别只在他有暗地里与陈重锦接触,让其认为他与姜望站在一起,也就是与四殿下站在一起,那么甘梨的举动,陈重锦就不会很随意的打乱。

    期间,陈符荼的示好,甘梨自然也得接。

    这是一招险棋。

    若败露了,就会被两边针对。

    但甘梨要更快的获得权柄,必须用非常手段。

    加倍小心也就是了。

    目前来说,陈符荼、陈重锦都不可能绝对信任他,甘梨也不会抱着肯定能把两人耍得团团转的想法,现在是两方都需要更多力量,是必然能获利的短暂机会。

    在利益的驱使下,信任或不信任,都是互相可以利用的,这并非关键。

    关键还是谁的手段更高明,但甘梨是肯定要保证陈符荼、陈重锦对他的不信任不能加重,否则利益比重的天秤就倾斜了,他就会成为最大的目标。

    那么在陈符荼、陈重锦眼里的蝇头小利,给了甘梨也就给了,不会那么在意。

    至于是否真的小利,就得看甘梨的筹谋了。

    半月有余,这场朝堂之争才算告一段落。

    神都的纷乱平定了,空缺的位置也抢完了,自然止战。

    但这是积蓄力量,准备第二场争斗。

    此番乱局遗留的问题很多,他们都得腾出时间消化。

    想要一鼓作气将其中一方击退是不可能的。

    第一场战役纯粹是利益上的争夺。

    陈重锦也借着此事彻底登上舞台。

    陈符荼处在了下风,却也没有输得太惨。

    但生气是肯定很生气。

    他必须得给予有力的反击。

    而在此期间,姜望也得到了更多的纯粹神性,只是没能把神国里的神性皆转换过来,就像夜游神预计的那样,姜望要获取更多的佛性、异神性。

    因为没有完善神国,第三类真性也没有彻底苏醒,姜望仍是画阁守矩的境界,但修为增涨了很多,再次判若两人。

    在陈符荼、陈重锦的第一场争斗结束前,姜望每日入夜都往青玄署跑一趟,虽然他没有谋夺裴皆然神性的意思,可最近的异神性确实只有裴皆然有。

    姜望只能用别的补偿裴皆然。

    异神性的力量虽然很特别,但也比不了真正仙人的高等神性,而此类神性,姜望神国里多得是。

    再不济还有荒山神这一尊异神,姜望理所当然要将其定为目标。

    裴皆然的神性是肯定不能与荒山神相提并论。

    佛性的来源,只有佛陀或者菩提寺,他们就在那里,也是跑不掉的。

    妖气就更简单了。

    但姜望首先得再次确定,是什么妖怪都行,还是只有道行更高或者凶神才行。

    气运有大隋镇守神能提供,退而求其次的还有苦檀气运,这都好说。

    而姜望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妖怪。

    他把第一类、第二类真性都放了出去。

    目前神都的气运暂时不能妄动,若有大量的气运流失,想瞒也瞒不住。

    姜望也不可能把裴皆然的神性都换走,荒山神以及佛陀一样只能再谋,眼下最简单的就是获取妖气,首先要找到适合的目标。

    但第一类、第二类真性在琅嬛境转了一圈,居然只碰到几个妖怪。

    虽然他第一次来神都的时候就杀了不少,后来围绕着神都的妖众又被杀尽,更有凶神红螭、漠章意志降临,致使琅嬛境的妖怪死伤惨重。

    可这都过去多久了?

    不说别境的妖怪还有很多,妖怪的繁衍也很夸张,哪怕只针对道行低的妖怪,但整个琅嬛境也没几只,就太过分了些。

    苦檀是有紫霆灭妖,琅嬛是因为什么?

    姜望没瞧见有什么特殊的力量,怎么就没有妖怪来琅嬛了?

    他继续让第一类、第二类真性在琅嬛境转悠找妖怪,入夜后,便去青玄署问了裴皆然此事。

    裴皆然回道:“最近镇妖使们确实很闲,一开始只有我很闲,后来越来越多的镇妖使闲了下来,我没怎么关注,倒不知具体的情况。”

    “但虽然前有琅嬛境妖众死伤惨重,可外境的妖怪时常会潜入琅嬛,境内活着的妖怪,也在诞生更多的小妖,数年时间,确实应该又是很庞大的数量。”

    “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事。”

    姜望点头,看来应该问一问燕瞰。

    “我给你的神性你可以直接炼化,将它们变成你自己的,而你的那股能量无法控制,也暂时成不了你的力量,可只要彻底活跃,就是你的底牌。”

    裴皆然说道:“反正我目前用不着,你尽管多拿去用。”

    姜望摆手道:“那毕竟是你的东西,我已经换走够多了。”

    裴皆然点头,说道:“但我更好奇的是,哪怕神阙修士见神,能拥有神性,可也该是有限的,你怎么有这么多神性?是因为仙缘赐予?”

    说是这么说,的确能解释,裴皆然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遗忘了什么。

    姜望尬笑一声,只能顺势以仙缘的解释混了过去。

    裴皆然倒是没有往下深思。

    姜望随即告辞。

    他去找了燕瞰。

    燕瞰还在忙着谈静好的事。

    他试图得到更多线索。

    但青玄署牢狱里的谈静好是假的,姜望也担心燕瞰问来问去再堪破什么。

    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姜望是想借着燕瞰给陈符荼找麻烦,谁能想到有了鱼渊学府重塑文路一事,让姜望解决诬陷甘梨之人的动作加快了。

    再有陈符荼、陈重锦争斗,谁也顾不上燕瞰,此番争斗里,青玄署是完全置身事外的,就给了燕瞰很多调查的机会。

    好在陈符荼、陈重锦的争斗已暂时结束,甘梨也重新且更多的掌握神守阁的权柄,能介入此案,有甘梨和稀泥,能把假的谈静好多瞒一段时间。

    但燕瞰是其中的意外。

    谁让谈静好就被关在青玄署呢,燕瞰可以偷摸着去见,去调查。

    姜望有对甘梨说过能否把谈静好转移,无论是在神守阁还是三司,都比待在青玄署更好,可惜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甘梨是无罪了,但他是谈静好的叔父,本应该退避,不好多做什么。

    只能借着陈重锦来办这件事。

    想把谈静好转到三司的牢狱,倒是有可能。

    姜望只盼着在此期间,燕瞰别发现什么。

    否则肯定怀疑他。

    陈符荼再出面,就更证实了谈静好谋逆。

    又让他多了出击的手段。

    在姜望没有准备好足够的力量推翻神都前,谈静好的罪名是不能被坐实的。

    因为陈符荼肯定也会把罪名推到他身上,有谈静好的关系在,又败露出牢狱里的是假的,姜望就很难摆脱,他自身倒无碍,陈重锦就难了。

    陈符荼的反击将会变得无比有力。

    神都的局面又会变得复杂了。

    姜望暂时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

    这亦算姜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把燕瞰扯了进来。

    以燕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脾气,姜望让他放弃调查,肯定不会同意。

    除非把燕瞰的这部分记忆给抹除。

    姜望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但要万无一失,还得把知道燕瞰在做什么的人的记忆都抹除,这就麻烦了点。

    更稳妥的方式是让燕瞰的调查方向偏离。

    别只盯着谈静好不放。

    等谈静好被转到三司,燕瞰就难以再介入了。

    姜望见到燕瞰的时候,对方在案牍库。

    以前神守阁的卷宗,青玄署也会有一份,虽然青玄署不负责这些,但是陈景淮的安排,想来也是防着甘梨。

    此时燕瞰埋在案头上,周身堆的都是卷宗。

    姜望不禁咂舌。

    他轻咳了一声。

    燕瞰抬眸,眼睛里都是血丝。

    姜望很由衷说道:“也别对自己太狠吧,该休息得休息。”

    燕瞰沙哑着声音说道:“案情未果,哪能休息,而且我已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姜望眉头一挑,问道:“什么关键?”

    燕瞰把手里的卷宗递给姜望,说道:“我在查谈家的过往。”

    姜望接过卷宗,不动声色问道:“怎会忽然查起整个谈家?”

    燕瞰说道:“谈家是南椋皇室后裔,谈静好虽是女子,但是谈家里修行天赋最高的,可惜忽然废了,为了解决谈静好的问题,谈家倾尽一切,从此开始走向落魄。”

    姜望没说话,盯着卷宗上的内容在看。

    燕瞰接着说道:“我有查到,南椋军的统领赵守曾带着谈静好去过乌啼城,具体在乌啼城有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自那之后的谈静好状况越来越好。”

    姜望再次挑眉。

    那个时候,陈符荼其实也在乌啼城,包括自己。

    但没想到燕瞰能查到这个。

    只听燕瞰又道:“而在谈静好去过乌啼城后,就一直跟着姜先生了,甚至南椋军也都搬去了浑城,并入到了黑焰军里。”

    “前诸国皇室后裔或者说凡是王侯,除了自身的力量,隋律里是不允许扩充的,姜先生是借着创下望来湖这座宗门,避开了隋律,把南椋军纳入麾下。”

    燕瞰眯眼看着面无表情的姜望,说道:“南椋军是谈家的根基,不可能送给他人,所以我合理怀疑,当时姜先生也在乌啼城,解决谈静好问题的就是你。”

    姜望深吸一口气,笑道:“真不愧是燕兄啊。”

    他虽然在笑,但眼眸里已浮现冷意。

    但燕瞰并未察觉。

    他推开一旁的卷宗,找到被埋起来的茶壶,直接提起猛饮了一口。

    随即吐出口气,说道:“姜先生是望来湖的掌教,招收护卫宗门的力量,并无问题,谈家已落魄,姜先生对其又有恩,谈静好做出此决定也没问题。”

    燕瞰眯起眼睛,“除非姜先生开宗立派,积攒势力,是另有目的。”

    姜望笑道:“就是弄个宗门玩玩,能有什么目的?”

    燕瞰说道:“姑且认为是这样,姜先生的确没做什么,反而望来湖在苦檀降妖除魔,是很正统的宗派,我自然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怀疑。”

    “话说回去,谈家的落魄,皆因谈静好被废而起,但谈静好被废的原因却没能查出来,而我借着谈家,也查出了些过往,关乎前诸国皇室后裔的过往。”

    姜望挑眉道:“怎么讲?”

    燕瞰低声说道:“虽然隋历代皆是善待前诸国皇室后裔,但先帝时期开始就有了些变化,有意无意的在打压前诸国皇室后裔。”

    “直至当今陛下登基,情况才有缓和,可该落魄的都已落魄。”

    说到这里,燕瞰看了姜望一眼,说道:“在先帝未殂,新帝未登时,握着兵权的祁皇室后裔也开始出事,虽然我没查到当时具体的情况,可侯爷似乎就是祁皇室后裔。”

    姜望不语,只是面露微笑。

    燕瞰接着说道:“我很认真仔细的调查了一些前诸国皇室后裔,他们的落魄或覆灭都有原因,有些是犯了大错,有些看似是不可抗力因素。”

    “但接二连三的老是前诸国皇室后裔在出事,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哪怕各有原因,表面找不出问题,可仍让我觉得很凑巧。”

    姜望道:“你还真是查到了很了不得的东西。”

    燕瞰说道:“只是我没有证据,也不敢妄言。”

    姜望说道:“以燕兄的正直,既有怀疑,自然找出真相,也有不敢的时候?”

    燕瞰没搭茬,接着谈静好的问题说道:“我觉得是她找到了被暗算的原因,有了怀疑的目标,那么她有谋逆之心,本质上的确合情合理。”

    姜望笑道:“且不说还无定论,你就已确凿她谋逆了?”

    燕瞰说道:“我只是在合理的推测,并非在确凿什么,谈静好若谋逆,只有这个原因,若无谋逆,就代表这个推测是错的,或者过程没错,结果是错的。”

    姜望心想,你推测的非常完美。

    他还真小觑燕瞰了。

    短时间里查到了这么多事。

    而且虽然神都有帝师的不可观不可闻,但燕瞰对神都来说,也是个新人,他对此没有深刻的印象。

    又年纪轻轻就坐在了青玄署的暂掌首尊的位置,哪怕没有明言,意思已经很清楚,他倒真敢就这么说出来。

    燕瞰的确正直,涉及陈景淮,他难免顾虑些,可有怀疑,该说还得说。

    他很快又把矛头指向了姜望。

    “同样是合情合理的推测,虽然当年的事我不清楚,但侯爷应该也与谈静好以及那些前诸国皇室后裔一样,谈静好的想法,未必不是侯爷的想法。”

    他接着抬手说道:“侯爷别误会,这只是往下的推测,我没别的意思。”

    姜望耸肩,笑道:“燕兄的推理很有趣,你可以继续说。”

    燕瞰说道:“因为谈静好有了怀疑,甚至可以说有一定依据,但只凭南椋军的力量是不够的,恰逢当时遇见了侯爷,而侯爷也是前诸国皇室后裔。”

    “同是前诸国皇室后裔,又遇到了难事,自然很容易站在一个阵营,何况侯爷给了她很大的帮助,解决了她修为被废的问题。”

    “若是有坦诚布公,谈静好会把南椋军搬去浑城,就更合情合理了,而侯爷创立宗派,不仅合理的扩张了黑焰军,又积攒了新的力量。”

    “但谈静好的事败露,却没能从记忆里找到关乎侯爷的事,要么我此前的推测不成立,要么是侯爷早有防备,抹去了谈静好记忆里有关自己谋逆的事。”

    “若是这样,谈静好就只能是侯爷的棋子。”

    姜望差点忍不住想鼓掌。

    虽然燕瞰的猜测不全对,但大致的方向是没问题的。

    哪怕姜望以前的确没有与谈静好很明确的说类似谋逆的话,却肯定存在有这个意思的话,只是结果并非姜望抹除了相关的记忆。

    是在他入了画阁守矩后,别人的记忆里就很难浮现有关他的事,就像天机被遮掩,不是主动的行为,凡是大物,搜魂之术皆是无用的,或者说效果降低。

    这亦得看大物的修为是高是低。

    有些依旧能被读取记忆,但能读取到的东西有限,会很模糊。

    此类情况可以借某种神通实现,只要修为不是太差,而大物则不需要主动做什么,天地自然会帮着遮掩。

    而燕瞰显然并没有此般知识。

    姜望也是后知后觉才明白这件事的。

    他笑着说道:“燕兄的推测很有道理,也很精彩,但终究只是猜测,还得有证据才行,我相信以燕兄的能力,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燕瞰深深看了姜望一眼,说道:“最后自然还是以证据说话,我只是推测其中的一种情况,我也相信侯爷不会有谋逆的心思。”

    姜望笑着说道:“但燕兄的推测里,涉及到那位,实在有些大不敬了,幸好这里没外人,否则不是死罪也是重罪,青玄署首尊的位置是肯定保不住的。”

    燕瞰的面色一滞。

    他话语里并未提及姓名,可意思确实很明显。

    虽然姜望的事也只是推测的合理怀疑,但万一姜望真有别的心思,这不是将把柄递出去了么?他不该全盘都说给姜望听的。

    可说都说了,也无法收回。

    他只能强自镇定,说道:“这仅是正常的推理,相信那位知道亦不会怪罪的。”

    姜望不置可否道:“燕兄以后还是谨言慎行才对,哪怕真是这么想的,也别说出来,就算很隐晦也不行。”

    燕瞰哑然,随即揖手道:“受教。”

    姜望一开始还真动了直接杀死燕瞰的念头,后续的麻烦也只能后续再说,没想到燕瞰居然推测到了陈景淮的身上,那就可以再等等了。

    但把假的谈静好转到三司的速度也得加快。

    至少燕瞰目前还没察觉假谈静好的问题。

    姜望说起这次的实际来意,“燕兄啊,我看青玄署的镇妖使怎么闲了很多,莫非是琅嬛境里已无妖了?”

    闻听此言,燕瞰倒也有些困惑,说道:“根据回来的镇妖使的说法,琅嬛境内的妖怪确实越来越少,甚至到了找都找不着的地步,更别说闹什么事了。”

    姜望很好奇道:“妖怪减少虽是好事,但原因是什么?”

    燕瞰说道:“我已让荀修真去调查了,应该很快有消息传回来,将妖怪彻底驱逐虽是青玄署的主旨,可这事的确透着怪异,我怀疑有阴谋。”

    姜望猜测道:“莫非是妖众要大规模的进攻琅嬛?”

    燕瞰说道:“目前还不能明确,但并非不可能,陛下还未出关,我看来得先告知太子殿下一声,若琅嬛真的再有妖患,恐怕还得请侯爷出面相助。”

    姜望道:“好说好说。”

    话虽如此。

    仍是没能搞清楚琅嬛里为何没有妖怪了。

    妖怪想大规模的进攻琅嬛总得有原因。

    而且得是非同寻常的原因。

    按理说,有李剑仙镇压,漠章短时间是复苏不了的,难不成是泾渭之地里又有哪个凶神出来了?

    否则再多数量的妖怪,没有绝对强大的,无非来送死而已。

    此时的泾渭之地倒是极其的静谧。

    妖王们皆匍匐在地,天上也没有妖在飞。

    某个乱石堆立的地方,李剑仙睁开了眼睛。

    他抬眸看着泾渭之地昏暗猩红的夜空,露出了一抹诧异之色。

    似有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他遮掩自身,很快到了凶神红螭的面前。

第40章 看烟花

    正在闭目养神的凶神红螭很是惊讶李剑仙的到来,“这几日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是恢复力量的过程出问题了?”

    李剑仙皱眉说道:“所以是真的只过了几日?”

    凶神红螭诧异道:“不然呢?”

    李剑仙微微沉默,说道:“泾渭之地的时间流速似乎有了些变化,我自然很清楚在陨神台出来后过了几日,但隐隐的空间震荡你没察觉么?”

    凶神红螭闻听此言,仔细观察,有些意外道:“好像真的有些变化,只是变化很小,或者说很自然,不注意的话,倒的确难发现。”

    祂转眸看了眼旧天庭的方向,说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是以前的天地规则,天庭被毁后,规则也就毁了,现在是有恢复的征兆?”

    李剑仙眯眼说道:“这么看来,是那个荒山神在搞什么鬼吧,要让泾渭之地成为新的天庭,而且似乎还真让祂做到了,这绝不是短短几日就能做到的,说明祂一直都在筹划这件事。”

    凶神红螭沉声道:“若让祂掌控了天庭,并蚕食了泾渭之地,那祂在这里就会无敌了,祂针对的目标显然就是你,若你不能比祂更快的恢复力量,会很危险!”

    李剑仙无奈说道:“你是妖,别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我前面说的话已经很明确了,虽然我管不了你想做什么,但适可而止。”

    凶神红螭笑道:“你都说管不了我想做什么了,除非你杀了我,可现在你的力量没有完全恢复,在这儿泾渭之地你需要我,尤其荒山神在针对你谋划一些事,你就更需要我了。”

    李剑仙轻笑道:“别想太多,我这几日恢复了不少力量,是该再做些什么。”

    凶神红螭轻蹙眉头道:“你可别冲动行事。”

    李剑仙拔剑出鞘,转过身去,说道:“想放个烟花看看而已。”

    他抬剑朝着夜空轻轻一划。

    刹那仿佛流星撕裂了天空。

    下一刻,整个泾渭之地都开始震荡。

    那一抹流星轰然炸裂。

    犹如无数烟火坠落。

    当真是绝美的画面。

    四散坠落的星火剑气,洞穿了一个又一个妖王。

    无论它们如何嘶嚎逃遁,皆难逃一死。

    转眼,泾渭之地的大半妖王死绝。

    商鬿君、凶神嘲谛等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李剑仙好几日不见踪迹,也无动静,祂们难免会怀疑这有问题。

    可这一幕证明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李剑仙依旧是那个强大的剑仙。

    商鬿君、凶神嘲谛毕竟没有在此期间做什么。

    但见到这一幕,尤其感受到那一剑力量的荒山神不禁有些慌。

    好在李剑仙没有找上门。

    就在荒山神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再抬眸,却见到李剑仙就在眼前。

    祂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汗毛炸裂。

    李剑仙微笑着说道:“你在做什么?”

    荒山神讪笑着说道:“我没做什么啊。”

    李剑仙说道:“最好是这样,我再闲逛几日就会离开,在那之前,若被我发现,你暗地里耍了什么手段,我不介意离开前先宰了你。”

    荒山神紧张道:“不敢!绝对不敢!”

    李剑仙微微一笑,抬手就是一剑。

    荒山神顿时跪在了地上,大口的吐血。

    李剑仙笑道:“烟花很好看吧,希望下次别让我在你眼前放。”

    荒山神低着头,不敢言语。

    过了很久,祂再抬眸,眼前已无李剑仙的踪影。

    荒山神很气,但祂也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等着吧。

    等我彻底掌控了泾渭之地,重塑天庭,成就异仙之位,绝对杀了你!

    虽然有烛神战役期间的事实证明,一般的仙人也会被李剑仙给随手杀死,可荒山神很有自信,祂不同于以前的那些仙人,祂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哪怕祂没有比第一真仙还强的信心,但亦不信李剑仙的力量处在巅峰,只是就算衰弱了的力量也比现在的祂强而已,只要自己更强就行了。

    掌控泾渭之地,离开泾渭之地,是祂一直在做的。

    而离开的契机在姜望身上。

    掌控的契机只是时间问题。

    是李剑仙的出现迫使祂不得不加快进度。

    纵然可能不够稳妥,眼下也顾不得许多,姓李的动不动就砍祂一剑,这哪受得了,要是再想稳妥,却没命活,那不白瞎了。

    但他为何不直接杀了自己呢?

    荒山神渐渐镇静下来。

    所以李剑仙的力量是绝对衰弱了的。

    而且可能比自己预想的更严重。

    是李剑仙没有把握,或者说,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杀得了自己。

    便只是彰显力量,重伤自己,让自己投鼠忌器。

    但几乎能确定的是,自己也肯定没有能杀李剑仙的力量,就算有两败俱伤的概率,也决不能执行,否则商鬿君、凶神嘲谛就成了捡漏的。

    李剑仙或许亦有顾虑泾渭之地的妖。

    只是荒山神不能冒险与商鬿君等妖合作。

    祂一有动作,李剑仙必然会察觉。

    商鬿君等妖也不可能帮祂。

    这与祂能否强迫无关。

    只要李剑仙出手,且只针对祂,商鬿君等妖绝对选择旁观。

    那才是对祂们最有利的。

    所以与其冒险,不如静下心来,彻底掌控泾渭之地。

    至少这件事,祂能瞒住李剑仙。

    因为李剑仙纵有察觉异样,也不能证明祂在做什么,更不愿意付出很大代价来杀祂,至少此时此刻不愿意,那祂就还有时间,仅需更小心些便是了。

    而随即找上李剑仙的凶神红螭,也问出了这个问题。

    只是祂没等李剑仙回答,就自己说道:“你虽有重伤荒山神的力量,却没有杀祂的力量,或者认为,对比付出的代价仅杀个荒山神不值得。”

    李剑仙平静说道:“你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凶神红螭笑道:“你喜欢我以前话少的样子?但在你面前,我忍不住想说话。”

    李剑仙眉头紧皱,转眸看着凶神红螭说道:“我有妻子,也有孩子,何况我不会喜欢一只妖,这是最后一次,再敢说类似的话,我会直接杀了你。”

    其实凶神红螭有句话说的很对。

    虽然他不太愿意承认,但目前可能的确需要凶神红螭的力量。

    尤其妻子还有孩子在外面等着他,他更不能允许自己出什么事,任何意外都不行,因为她们已经等自己太久了,所以他不能很自私再去冒险。

    然而凶神红螭像是拿捏了他的心理,微笑着说道:“我是妖,当然不会在意你有没有妻子,我只知道你现在需要我,不会杀我。”

    李剑仙冷笑道:“那你可以试一试。”

    凶神红螭笑道:“算了,你还是好好恢复力量吧。”

    祂也怕太过分,李剑仙真杀祂。

    所以点到为止就好。

    说完,祂就跑了。

    李剑仙深吸一口气,泾渭之地的时间流速有了变化,那可能外面已经过去了很久,他确实更该抓紧时间了。

    ......

    隋国,汕雪境。

    无垢道各门弟子在四处降妖除魔,与往日并无不同。

    但其实汕雪境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目标很明确的到了神山。

    汕雪神随即露了面。

    因为来者身份特殊。

    纵然是神,也不得不在意。

    那人背着剑,背着世间最锋锐的剑。

    他就是剑圣裴静石。

    汕雪神虽然是神,且是正神,但人间的大物里,是有比祂更强的,神的威严自然不能忽视,可像裴剑圣这样的人物,祂也同样不能无视。

    汕雪神并非城隍仙最开始的附属神,就像夜游神找到姜望,重归正神之位,汕雪神是花费了很多时间才得以侍奉在城隍仙的身边。

    又因为城隍仙遇到了些问题,所以哪怕重归正神,祂的道行亦未恢复多快。

    “裴剑圣,此来所为何事?”

    裴静石笑道:“拜见汕雪神,我是来见城隍大人的,烦请引荐。”

    汕雪神说道:“很抱歉,城隍大人暂不见访者。”

    裴静石说道:“见不到城隍大人我是不会走的。”

    汕雪神皱眉说道:“何必如此?吾会传达你的话,若城隍大人愿意见你,你以后自然能见到,现在请回吧。”

    裴静石笑着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汕雪神有些不悦,说道:“裴剑圣,念你修行不易,吾已经很客气了。”

    裴静石伸了个懒腰,笑道:“汕雪神大人,先别误会,我想说,我这人是不敬神的,所以我想见城隍大人,您是否同意,都阻拦不了我。”

    汕雪神眉头紧皱,说道:“吾也再说最后一遍,你的意思吾会传达,现在请回吧,你留在此地没有任何意义。”

    裴静石笑道:“看来想见城隍大人是不容易了。”

    汕雪神没说话,再次示意他离开。

    裴静石却道:“那我只能换个方式请见城隍大人了。”

    汕雪神有不好的预感,说道:“你想做什么?”

    裴静石并指为剑,笑道:“我想向神明大人讨教一二。”

    汕雪神眸子一凝,沉喝道:“裴剑圣,你此举有些过了!”

    裴静石说道:“我提前说了,我不敬神,所以不觉得这有什么过分的。”

    汕雪神展露神的威严,神辉万丈。

    自然很快的引起无垢道门的注意。

    但没等他们赶过来。

    无与伦比的强大剑意就呈现出来。

    裴静石没有拔剑,不管是否有别的原因,浅层的仿佛瞧不起汕雪神的意思展露无遗,那俨然惹起了汕雪神的怒火。

    祂因为裴静石的实力以及人间的地位,会相对客气些,不代表祂是怕了裴静石,神的威严绝不容挑衅,尤其是在神山这种地方,等若直接打脸。

    裴静石并指为剑,没有半分迟疑的就斩出了一剑。

    虽是指剑,但剑意浩荡。

    汕雪神挥手,神辉亦浩瀚。

    两股力量相撞,掀起的风浪霎时席卷方圆数百里。

    裴静石剑指汕雪神,缓缓迈步向前。

    他的脸色很是平静。

    汕雪神展露怒容,神辉更为高涨。

    瞬间就压制了裴静石的剑意。

    但却没能让裴静石退一步。

    他反而轻笑道:“正神的力量果然非同凡响。”

    汕雪神喝道:“汝将受到神罚!”

    话落。

    天空上顿时电闪雷鸣。

    雷云汇聚,狂风大作。

    这致使无垢道门难再靠近。

    数位真人面露难色。

    他们想不到谁有这个胆子,竟敢触怒神的威严。

    但能彰显此般剑意,世间绝无几人。

    他们倒是能很快猜出对方的身份。

    “西覃的裴剑圣居然还在隋境,竟胆敢犯神,他究竟想做什么?!”

    “先别管他想做什么,现在是我们能做什么?”

    岑真人抱着膀子,直嘬牙花子。

    灵虚真人沉吟片刻,无奈道:“我们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岑真人说道:“要是姜掌教在就好了。”

    “姜望?”灵虚真人想了想,说道:“那就以最快速度将此事告知给姜掌教。”

    岑真人说道:“我这就去办!”

    他刚走。

    神山的方向,骤然降下雷霆。

    且是乌泱泱的砸落。

    仿佛整个天际都被雷霆覆盖。

    场面尤为壮观。

    灵虚真人一抬手,“退!”

    他们不得不退。

    否则被殃及池鱼,那只会死得渣都不剩。

    而面对汕雪神的神罚,裴静石依旧并指为剑,直面天雷。

    一指点出,便崩碎一道天雷。

    指尖一划,就是连串的天雷崩散。

    虽然青冥天已毁,但神罚之雷的力量仍不容小觑,却在裴静石的面前形同无物,这一幕也有些惊到了汕雪神。

    祂显然是有些低估了这人间剑圣的能耐。

    何况其剑都未拔出,压根还没动真格的。

    汕雪神自然不会向人服软,祂当即呼风唤雨,甚至加持了汕雪气运,助涨了神罚之雷的力量,劈头盖脸的砸落。

    除了神山,触及之物皆瞬间湮灭。

    神罚覆盖范围里眨眼就一片焦墟。

    灵虚真人他们纵使已躲得很远,仍觉发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大物怎么样,他们无从知晓。

    但能确定一点的是,澡雪巅峰修士再往前迈出半步,也得瞬间身死道消。

    哪怕是体魄很强横的宗师巅峰武夫,亦难逃瞬死的结局。

    这便是神罚的威力。

第41章 拔剑

    想来就算是剑圣裴静石,也不会毫发无损。

    可事实却不似他们想的那样。

    裴静石只是衣裳有些破损,神罚之雷被他全挡住了。

    但裴静石也握住了剑,不过仍未拔剑出鞘。

    汕雪神很震惊。

    虽然祂作为神明的力量还没有彻底恢复,却也处在世间的巅峰,同是人间巅峰的裴静石,就算拥有比祂更强的力量,也不该有这般大的差距!?

    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又让祂不得不承认,裴静石不愧人间第一剑。

    裴剑圣轻笑着活动肩膀,拍打拍打身上的焦灰,说道:“原来神明大人的力量也不过如此,连让我认真的本事都没有。”

    这是活脱脱的嘲讽了。

    汕雪神心下气结。

    祂冷着脸说道:“吾承认你的力量很强,可吾也未曾全力以赴,你当真不肯回头?吾只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裴静石笑道:“别给自己找面子了,我此来只为见城隍仙,见不到的话,我不会离开,就看汕雪神大人能否挡得住我一剑。”

    他将剑换至左手,右手搭在剑柄上,要出鞘了。

    汕雪神喝道:“你胆敢弑神不成!?”

    “弑神?”裴静石微微摇头,笑着说道:“我绝无此意,但若打上头了,还真不一定,所以汕雪神大人最好让我见到城隍仙。”

    汕雪神咬着牙说道:“城隍仙有要事,故不见访者,与吾是否同意无关!”

    裴静石说道:“那我就只能再闹出点动静,引城隍仙一见了。”

    汕雪神怒道:“你对吾不敬也就算了,竟还敢对城隍大人不敬!”

    裴静石很随意说道:“我只敬强者,哪怕你们这些神明是因未在巅峰才这么弱,可事实的确在我眼里不算强者,若城隍大人很强,我自然尊敬。”

    这是剑圣很简单的道理。

    但不占这个世间最多的道理。

    而这番话也指出,拳头才是最大的道理。

    只是在汕雪神的面前说这样的话,祂若不做什么,更是对仙的折辱。

    霎时间,天地变色。

    厚重的神性以及夺目的神辉,照耀了整个汕雪。

    神怒,致使汕雪境震颤。

    并没能听到此间对话的灵虚真人他们很是惊慌。

    “裴剑圣究竟做了什么,惹得汕雪神如此震怒?!”

    “怕是等不急姜掌教过来了。”

    “咱们必须做点什么。”

    “但凭我们的修为,过去直接就会死,这根本不是我们想不想做点什么的问题,可惜此前来汕雪寻觅附身之人的人都已离开,否则还能找他们帮忙。”

    无垢道门诸真人唉声叹气,无能为力。

    没成想,岑真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回来了!”

    他们转眸看向疾掠而至的岑真人。

    灵虚真人诧异道:“你已经联络到姜掌教了?”

    岑真人说道:“说来也凑巧,姜掌教恰好来了汕雪。”

    竟有此般巧?

    来的其实不是姜望。

    而是姜望的真性。

    且是第二类真性。

    第一类、第二类真性在琅嬛境里未见妖踪,姜望便让第一类真性在琅嬛寻觅原因,让第二类真性去了别的境猎取妖气,但来到汕雪境确是巧合。

    岑真人的话音才落下。

    第二类真性,也就是红衣姜望,便出现在灵虚真人他们眼前。

    灵虚真人他们赶忙行礼,“见过姜掌教。”

    姜掌教一称,是源于姜望望来湖掌教的身份。

    这是纯粹的宗门修士之间的礼节称谓。

    红衣姜望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姜望的主意识驱使,第二类真性是很淡漠的。

    但灵虚真人他们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虽然与上次见到的姜望确有不同,可眼下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他们简单的把情况讲述一遍。

    哪怕眼前的景象也无须多解释。

    红衣姜望直接便掠了过去。

    无论是裴静石的剑意还是汕雪神的神辉,都没能对红衣姜望造成什么影响。

    灵虚真人他们也松了口气。

    现在真的只需要旁观就行了。

    而红衣姜望的出现也很快被裴静石、汕雪神察觉。

    皆投来视线。

    见着红衣姜望,汕雪神也很客气,稍微收敛了些怒气。

    毕竟姜望曾助力斩杀‘读书人’,这一道城隍仙的执念化身。

    汕雪神其实拿姜望不当人看的。

    这当然并非贬义词。

    虽然不至于把姜望当仙来看,但姜望在汕雪神的心里重量还是有的。

    祂朝着红衣姜望微微颔首。

    红衣姜望也轻轻点头。

    裴静石饶有兴致道:“你怎么来了?”

    话落,他又微微蹙眉,接着道:“原来是一类真性,莫非是特意为我而来?”

    裴静石扫了很远地方的灵虚真人他们一眼。

    红衣姜望却没搭理,淡漠道:“适可而止吧。”

    裴静石笑着说道:“我还没见着城隍仙,何来适可而止一说,你真身未至,凭一句话就想让我罢手?年轻人,很狂妄啊。”

    汕雪神也说道:“姜望,此事与你无关,吾纵然再怒,亦不会伤害汕雪境一分一毫,但裴静石的行为,吾绝不能容忍,你且在旁看着即可。”

    红衣姜望很平静的说出让汕雪神哑口的话,“你打不过他。”

    裴静石笑道:“这是不是也算不敬?虽然他说的是实话。”

    汕雪神深呼吸,看着红衣姜望说道:“这只是姜望的一类真性,非主意识。”

    裴静石摊手道:“原来神明的态度也是分人的,我有听闻姜望的一些事,但从来不觉得那是真的,现在看来似乎有点意思了。”

    “可对不敬仙神的我也没什么所谓,姜望在我眼里,仍算不上强者。”

    “我要见城隍仙的态度坚决,你们想阻止我,那不妨一起上,我也好多活动些筋骨,否则手脚都伸展不开的一架,打起来很无趣。”

    这又是无形的贬了汕雪神一嘴。

    作为神明,汕雪神还没有被人此般羞辱过。

    祂眸中有滔天怒火。

    红衣姜望却提起了幻化出来的长夜刀,祂虽明晰主意识的情况,但更有自己的性格,在没有被驱使的情况下,便很我行我素。

    此刻只想着与裴剑圣打一架。

    毫无理由,就是想打。

    白衣姜望,也就是第一类真性,玩乐的性格比重高一些,但其意识已融入主意识,只会按照姜望的意思行事,红衣姜望则比较好战且自我,会做出姜望命令之外的事。

    除非姜望以主意识驱使,否则红衣姜望就等若另一个人。

    何况红衣姜望的战力比姜望自身更高。

    拥有更高战力且又自我的红衣姜望,面对人间剑圣裴静石,很难抗得住一战的念头,而且祂是真性,根本也不怕死。

    所以拔刀出鞘的红衣姜望压根不管汕雪神以及裴静石怎么想,直接攻了上去。

    汕雪神想阻止也来不及。

    裴静石仅是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想打,那就陪你玩玩。”

    虽然汕雪神以红衣姜望只是真性从而免去其不敬的言论,但裴静石以为,就算是真性,意识也肯定是姜望自身,那不过是汕雪神在给姜望找理由罢了。

    澡雪巅峰及以下修士的真性被毁,将有严重后果,甚至危及生命。

    而画阁守矩修士的真性被毁,也仅是会让本身虚弱一段时间,神阙修士的真性被毁,几乎造不成什么影响,只需花些时间再让真性恢复就行。

    已是大物的姜望,以真性来挑衅,并不是什么问题。

    裴静石也理当回敬。

    红衣姜望的身影撕裂虚空,长夜刀的黑芒划破万里长空。

    在很远地方的灵虚真人他们顿时浑身冒冷汗,原是找姜望来解决问题的,怎么又打起来了,而且声势更大!

    要不是汕雪神的反应够快,及时封锁,怕是他们沾之即死。

    岑真人喃喃道:“这情形不太对啊?”

    姜掌教没可能此般无所顾忌,仿佛要把他们一块都给杀死啊?

    灵虚真人说道:“具体此事怎么发生的我们都一无所知,可能有意料之外的情况,让姜掌教不得不拔刀一战,裴剑圣毕竟是覃人,或许涉及了很严重的事。”

    岑真人说道:“但姜掌教再强也不可能是裴剑圣的对手,看情况汕雪神大人没再出手,局面不会失控吧?”

    灵虚真人苦恼道:“那咱们也无能为力,只能静观其变。”

    红衣姜望虽好战,亦不至于滥杀无辜,祂仅是知道汕雪神肯定会出手封锁,所以懒得提醒,打得汕雪神及灵虚真人他们都很猝不及防。

    甚至裴静石都觉意外。

    红衣姜望出手就是狠招,俨然是毫无顾忌的样子。

    瞧着长夜刀光,裴静石攥紧未出鞘的剑,更有兴致的抬手一剑破之。

    剑意与刀芒触及的刹那,整个汕雪境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继而两股力量轰然炸开。

    有汕雪神在封锁战场,虽然仍能影响到整个汕雪境,但必然不会伤及什么人,所以裴静石更无需顾虑,就看真的全力以赴,汕雪神还能不能封得住了。

    只是裴静石不觉得姜望有能力让他全力以赴,最多稍微认真些。

    而在两股力量轰然炸开的瞬间,红衣姜望的身影便又疾掠而至,甩着长夜刀,冲破烟雾,狠狠砸了过来。

    裴静石微微眯眼,抬剑格挡。

    铿的一声。

    出乎裴静石意料的重力,让他愣了一下。

    红衣姜望随即出脚,裴静石也及时探出左手,掌心抵住靴底,嘭的一声,红衣姜望因力倒飞回去,裴静石竟也退了一步。

    回想起上次见到的姜望,裴静石很诧异,这小子怎么强了这么多?

    红衣姜望落地又倒退了数步。

    祂攥紧长夜刀,仅抬眸看了一眼裴静石,就再次掠出去。

    祂在瞬间就斩出了成百上千刀。

    却都被裴静石一一防住。

    但红衣姜望只攻不守的姿态,不免让裴静石有些咂舌。

    虽然大物的真性被毁,对自身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可也不至于不把真性当回事吧?就算是大物,想恢复被毁的真性,也是需要时间的。

    恢复时的消耗是实实在在的,总归不能说毫无影响。

    裴静石不懂姜望真性的特殊,但其真性就有如此力量,姜望自身只会更强,所谓的仙缘,让姜望的进境果真神速,裴静石对某件事的念头也就更重了。

    真性不知疲累,且只攻不守,最终迫使裴静石拔剑出鞘。

    只这一点,就让裴静石心里承认姜望是个强者了。

    他的态度也认真了些。

    仅是拔剑的过程,就让整个汕雪境变了天。

    那浩瀚的剑意逐步迸溅,纵有汕雪神的封锁,也使得灵虚真人他们难以抬头,更何况其余的修士了,只是拔剑,便镇压了一境。

    汕雪神这才见识到人间剑圣的力量有多强。

    幸好姜望出现了,否则真的再打下去,祂神的颜面才是荡然无存。

    汕雪神不知是该气愤还是该庆幸。

    而面对裴静石拔剑的气势,红衣姜望仍是面无表情,祂甚至不等着裴静石拔剑出鞘,直接又攻了上去。

    可惜想打断剑圣施法,没那么容易。

    就算裴静石的剑只出鞘一半,迸散的剑意也在瞬间击退红衣姜望。

    让祂压根无法接近。

    那肆虐的剑意,将得周围的废墟再次摧毁湮灭。

    以至于神山都在震颤。

    仿佛有倾覆的架势。

    红衣姜望并未气馁,祂转到裴静石的侧方,拦腰就斩。

    然而裴静石的剑已彻底出鞘,挥剑格开了红衣姜望的刀,有些无语道:“虽说你无论如何也伤不了我,但还真是不讲武德啊。”

    红衣姜望可不管这些,再次提刀袭上。

    砰砰砰的刀剑相撞声迸溅无数火光,仿若雷霆炸响,周围空间震颤不止。

    刹那间,眼前已全是刀光剑影。

    虚空层层破裂,天上呈现一个个涡旋在扭曲着。

    汕雪神的封锁已经有些吃力。

    裴静石是没有全力以赴,但红衣姜望的力量在不断增强,俨然是要施展浑身解数,两者相加的力量,亦是恐怖至极。

    似乎是看出红衣姜望快到极限,裴静石笑道:“该结束了。”

    就算拔剑出鞘,他也多在防守。

    此刻便是真正的进攻。

    在红衣姜望的气焰再次攀升时,裴静石抬起的一剑也随之劈落。

    红衣姜望手里幻化出来的长夜刀直接崩碎。

    甚至剑芒落下来的时候,哪怕与神山仍有些距离,也划出一道深刻的剑痕。

    看着仿佛将其一分为二。

    而没了刀的红衣姜望,居然伸手撑住了剑芒。

    接着再次迸发出了更强的力量。

    此时此刻,身在神都的姜望,自然感知且目睹到了这一幕。

    但姜望并未以主意识驱使红衣姜望,仅是给予了神性,是纯粹的神性。

    红衣姜望的战力要比姜望更高,若是加持神性,还能再次攀高,事已至此,姜望也正好验证一下纯粹神性的威力。

    事实证明,纯粹神性的确要比以前的神性更强。

    完全被压制的红衣姜望,在得到纯粹神性的加持后,竟然不仅转瞬抗住了裴静石的剑芒,甚至渐渐推了回去。

    过程里,红衣姜望更是单手撑住剑芒,另一只手握拳,将得剑芒如琉璃般捶碎,那一幕直接惊到了汕雪神,也让裴静石的面色凝重了一分。

    但裴剑圣紧接着又斩出了第二剑。

    是更强的一剑。

    红衣姜望终是抗不住破碎。

    在神都的姜望也是精神一震。

    他低眸看着双手,自己虽然强了很多,却依然无法与人间最巅峰抗衡。

    但能让裴静石拔剑,且斩出第二剑,确是难得。

    当初裴静石与林溪知一战,压根没有认真,或者说只是最后在态度上有些认真,而如今裴静石的力量比那时候要强出太多,这才是他真正认真的模样。

    至少姜望与人间最巅峰的差距已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回溯红衣姜望面对裴静石的所有经过,方才明确裴静石在汕雪的目的。

    但不论城隍仙在做什么,姜望是肯定不会担心的。

    他没有亲自奔赴或让真性再去一趟的意思。

    以他现在的修为,想直接看到汕雪境的画面并不难。

    此时的汕雪神山很安静。

    看着红衣姜望湮灭,汕雪神攥拳头冷着脸。

    裴静石执剑,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红衣姜望的表现出乎了他的预料。

    就算主意识是姜望自身,但在眼前的真性是事实,正常来说,真性的力量不会超过自身,若是生来见神者,第三类真性才能与自身战力持平。

    所以红衣姜望到底是姜望的第几类真性,尚未可知,若非第三类,就只能代表姜望自身的实力更强,若是第三类,摆在眼前的实力也是不弱。

    依着姜望修为进境的速度,下次见面,可能又是判若两人,这是让裴静石也不得不在意的事情,他很难不对姜望生出极大的兴趣。

    但他此时的目的还未达成,就暂且先把姜望抛到一边,提剑指着汕雪神说道:“还要拦我么?我现在战意正昂,不保证会做些什么。”

    汕雪神咬牙切齿。

    可随着神山嗡鸣声起,汕雪神怔了一下,继而平静说道:“城隍大人给你面见的机会,请闭上眼睛吧。”

    裴静石笑了一声,倒是很快闭上了眼睛。

    汕雪神挥手,二者皆原地消失,入了神山。

第42章 芜山

    神山里的情况,姜望就无法观测了。

    而在琅嬛境里游转的第一类真性,传回了信息。

    说是发现有人在猎取妖气,但具体是什么人,还没找到。

    姜望顿感诧异,除了他,居然还有别的人在猎取妖气?

    甚至比他更早。

    他猎取妖气是为了完美融合出纯粹神性,另一个人是为了什么?

    他不觉得是在做同一件事。

    毕竟相比旁人来说,无论气运,还是异神性、佛性、高等神性,都比较难获取,尤其高等神性,只有真正的仙人才具备。

    姜望意识到,这里面的事恐怕不简单。

    而琅嬛境里几乎已无妖,对方也肯定会踏足别的境。

    只要那个人还在猎取妖气,迟早能碰见。

    姜望随即蕴养第二类真性,使其尽快复苏。

    他没说什么让红衣姜望不要轻举妄动的话,直接命其去往别的境。

    现在姜望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注。

    张止境准备离都了。

    虽然陈符荼、陈重锦仍在消化以及休养第一场对弈的获益、耗损,却也不得不分些目光,因为张止境离都的目的,是要与曹朴郁一战。

    世间唯二的陆地神仙,这是值得世人瞩目的。

    刚得知消息的陈符荼有去劝阻。

    毕竟张止境曾败给过曹朴郁,因此闭关了很长时间,要再一战,显然是抱着既分胜负也分生死的目的,不论张止境能不能打赢,陈符荼都不想让他打。

    但陈符荼好说歹说,也压根劝阻不了张止境。

    甚至差点被张止境给揍一顿。

    对此,陈符荼自然不敢有任何怨念,因为谁都清楚张止境是啥脾气。

    这太正常不过了。

    虽然陈符荼有请曹崇凛出面,可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止境离都。

    曹崇凛仅说了一句话,“张止境的态度坚决,拦不住的。”

    若用武力,曹崇凛自是拦得住,但没有这个必要。

    陈符荼唯有做好安排,免得出现最糟糕的情况。

    依着陈景淮的意思,他一直注意着覃人的动向,所以知道曹朴郁身在何处。

    最新的消息,曹朴郁已抵垅蝉。

    有武神祠的刻意宣扬,整个隋境以极快的速度得知张止境离都的事。

    有心的都纷纷往垅蝉赶。

    姜望暂时没有动。

    而得知消息的程颜,第一时间出了满棠山,甚至穆阑潸、白山月也跟着去了。

    这不仅是大物间的对决,更是世间仅有的两位陆地神仙,自然得到无与伦比的重视。

    垅蝉青玄署、武神祠纷纷行动。

    尤其是垅蝉武神祠。

    张止境可是他们的首领,谁不到场,他们也得到场。

    程颜是先行一步,半途碰见了垅蝉武神祠的尊者薛先生一行。

    薛先生行礼,程颜只是随意摆手。

    “你们那位张武神是要么没动作,要么一动就是世人瞩目,大隋第一武夫与西覃第一武夫,世间此道的最强者,要是真打起来,这垅蝉境恐怕保不住。”

    绝巅的武夫是有一拳破碎虚空的能力,但却无法遁入虚空,毕竟是武夫,不是修士,若没有等同分量的人在场护着,会打成什么样真不好说。

    薛先生说道:“既然首领已离都,想来国师自有安排,也无需我们做什么。”

    程颜说道:“但还是得给他们腾出战场吧?”

    薛先生笑道:“我正是此意,曹朴郁就在芜山,将周边城镇的百姓撤离即可。”

    程颜有些摩拳擦掌道:“我是不会抢了张武神的对手,就不知曹朴郁的身边有没有够分量的别人在,我实属有些手痒,好像隋侍月也来了隋境是吧?”

    薛先生说道:“隋侍月似乎没在垅蝉,但有此事,她想是会赶过来。”

    程颜笑道:“那我不介意给两位陆地神仙一战先热热身,挑战剑宗隋侍月!”

    薛先生无奈说道:“程老弟还真是会凑热闹。”

    程颜拍了拍自己的剑,说道:“这可不算凑热闹,剑宗自诩剑门正统,隋侍月又是剑宗的宗主,而我身为满棠山的执剑者,注定要有一战。”

    “何况......”程颜想到林溪知,眸色一沉,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总而言之,我会竭尽全力打这一架。”

    看出程颜的认真,薛先生也就没再说什么。

    他们赶赴芜山。

    芜山其实是一片山脉,所以就近的城镇村落没多少,但也有着一座大城,相对来说还很繁华,武神祠、青玄署以及镇守府衙出面,紧锣密鼓的撤离百姓倒也没花费太多的时间。

    曹朴郁并不是一个人。

    他身边跟着两界司的陆司首。

    隋侍月与梁镜舟一道,温暮白与诸葛天师在一块,王淳圣、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皆是独自行动。

    入隋的覃人分了好几支队伍,在隋各境寻觅附身之人的踪影。

    隋人或覃人都在往垅蝉赶。

    但最先来到垅蝉的覃人,却是偷摸着入隋的吕青雉。

    他到隋境才月余,没有与温暮白等人碰面,更是隐藏身份辗转在苦檀,而苦檀是最先被隋覃双方扫荡的地方,因此真正的高手很早就离开了。

    吕青雉自是没有得到附身之人的任何有用的线索,但他机缘巧合的发现了点别的事,此时听闻张止境离都且目标是曹朴郁的消息,正好赶来会合。

    而确定曹朴郁就在芜山的薛先生他们并未入山,除了程颜在某个山头上抱剑等着隋侍月,薛先生还忙碌着撤离百姓,尽可能把珍贵的东西也转移走。

    他们的动作自然被曹朴郁以及陆司首尽收眼底。

    陆司首的面色有些凝重。

    他看向很悠闲在山间湖泊垂钓的曹朴郁,往前走了几步说道:“曹武神,张止境要来一战,您可有信心能赢?我并非怀疑什么,只是张止境又修行了那么久,此次肯定有很大的自信。”

    曹朴郁淡淡说道:“武夫里能让我看上眼的也就张止境了,够格与我一战的也只有他,他想一雪前耻,自然做足准备,我等着他来战便是。”

    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陆司首也松了口气,说道:“那个附身之人至今没有找到,据闻隋国神都里又在嫡争,哪怕如此一来,隋国更乱,可他们也真会挑时候。”

    曹朴郁说道:“嫡争一事,西覃也是迟早的事。”

    陆司首哑然。

    事实如此,而且可能还会比隋国的更严重。

    不仅是覃皇子更多一些,争乱也就更多,还有陛下完全没有放权的意思。

    不提已经曝露野心的吕奉闲,很是年长再不争就没机会的吕奉辕绝对会展露很疯狂的手段,再有父凭子贵的端王,一旦斗起来,都会是孤注一掷。

    虽然端王一直表现的没有野心,不论事实如何,谁又会真的这么想呢。

    处在这个位置,本来就是身不由己的。

    想着隋国的陈重锦倒是与自家的三皇子吕奉闲很像。

    两个人都是在藏拙。

    只是吕奉闲以往纯粹低调。

    陈重锦却是表现出勾栏听曲的皇室纨绔模样。

    而且若无意外的话,吕奉闲也几乎很难再有争的机会,陈重锦却是已与陈符荼分庭抗礼,未必没有希望。

    两个人是有类似的经历及谋划,但得到完全相反的结果。

    这不能说吕奉闲比陈重锦要蠢。

    是吕奉闲时运不济,若他在隋境做的事没有出现纰漏,绝对能占据很大优势。

    陆司首想着这些,转眸看了眼某个山头,说道:“那个满棠山的执剑者是在等隋侍月?剑门里,最高之下的第一梯队,也就隋宗主、林剑神与执剑者了。”

    “现在林溪知已陨落,谁更强,便只有在隋宗主与执剑者之间分出了。”

    曹朴郁瞥了一眼,说道:“争来争去,也仅是裴剑圣、唐棠之下的剑门第一,若只说剑门,裴、唐一战,更让我感兴趣。”

    陆司首说道:“满棠山就在垅蝉,不知唐棠会不会出现。”

    曹朴郁眉头一挑,说道:“有人来了。”

    陆司首诧异道:“是唐棠?”

    他刚才说起唐棠,自然下意识以为是唐棠来了。

    但很快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吕青雉。

    陆司首当即快步迎上前,揖手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他很担忧且紧张,毕竟陛下不让吕青雉入隋,这是偷跑来的?

    吕青雉倒是没有撒谎骗说是皇祖父又同意他来的,而是实话实说,“陆司首放心,我会顾好自己。”

    但说是这么说,陆司首作为臣子,又哪会真的放心。

    陛下很看重吕青雉,而且吕青雉又是隋侍月的徒弟,裴剑圣的徒孙,要是吕青雉在他眼前出一点事,这三个都饶不了他。

    哪怕陆司首在西覃的地位等同褚春秋,可能收拾他的太多了。

    他的慌张不是没有道理。

    注意到吕青雉的程颜直接便掠了过来。

    “西覃的六皇孙,剑宗的真传?你的老师隋侍月呢?”

    陆司首当即拦在程颜的身前,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程颜一摆手,“这里没你的事。”

    虽然地位相等,但陆司首的修为却比褚春秋弱不少,他压根抗不住程颜的剑意,踉跄着斜退了好几步,将其身后的吕青雉给亮了出来。

    吕青雉直接拔剑出鞘,指着程颜说道:“想打架么?”

    程颜嗤笑一声,说道:“小家伙,胆子不小,要跟我打?”

    陆司首赶忙上前劝阻,“殿下,此人是满棠山执剑者,澡雪巅峰里最前列的,你绝非他的对手,切莫冲动。”

    吕青雉却很平静说道:“我的修为又有进境,同是澡雪巅峰,晚辈未必敌不过前辈,他的目的既然是老师,那身为弟子,自当出面。”

    陆司首想着吕青雉也不是一个很冲动的人,这是真有自信?

    但他自信归自信,陆司首却不信。

    毕竟程颜是与隋侍月一个层面的人,吕青雉还能更胜过隋侍月不成?

    就是温暮白也敌不过隋侍月啊。

    但吕青雉身为西覃的六皇孙,裴静石的徒孙,生来见神者,年纪轻轻就已是澡雪巅峰修士,的确有骄傲的资格。

    反正吕青雉比自己强,陆司首是相信的。

    他赶忙看向旁边垂钓的曹朴郁,试图让其说点什么。

    曹朴郁轻叹了口气,说道:“别扰我清净,要是把我的鱼吓跑了,你们承受不起。”

    虽然话说的冷漠,但陆司首想着程颜应该不敢再做什么。

    可他显然不够了解满棠山的执剑者是什么脾气。

    闻听此般威胁的程颜不仅没有退后,反而更上前一步,笑道:“曹武神是吧,西覃第一武夫确实很厉害,但有多厉害,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曹武神的名声虽然响亮,却少有什么事迹,是低调?还是沽名钓誉?”

    曾经张止境败给过曹朴郁的事实摆在这里,程颜也知情,可他故意不提,因为他说的也是实情,曹朴郁在世间留下的事迹确实太少了。

    若不是西覃第一武夫、陆地神仙的名头,恐怕都没人知道曹朴郁这个名字。

    但陆司首不够了解他,他也不够了解曹朴郁。

    他说着话,往前走。

    毫无征兆的,曹朴郁单手握杆,另一只手忽然挥出,掌风呼啸,饶是程颜及时横剑抵挡,仍是被瞬间击退数百丈,气血翻涌,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程颜目露一丝惊色。

    看来西覃第一武夫还真是名不虚传。

    武夫的气血之蛮横,简直匪夷所思。

    哪怕他是剑士,非一般炼炁者,刚才那一瞬间都有浑身灼烧的痛感。

    曹朴郁看了他一眼,道:“滚。”

    程颜挑眉,随即呵笑一声。

    打不过是真打不过。

    但他程颜是谁?

    有剑必出,有仇必报!

    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服软!

    虽然告诉薛先生说不会抢张止境的对手,但此一时彼一时。

    来自满棠山的剑意疯涌。

    执剑者执的就是满棠山的剑。

    是满棠山的傲骨。

    此骨,宁折不弯!

    狂风乍起。

    程颜拔剑出鞘。

    饶是曹朴郁,也是很意外的看向他。

    但比程颜出剑更快来到的是穆阑潸。

    她悄无声息就突然出现在了程颜的身边。

    随之而来的是白山月,虽是小辈,甚至没弄清状况,亦瞬间拔剑。

第43章 意难平

    芜山霎时被剑意充斥。

    陆司首既无奈又紧张。

    吕青雉也拔剑出鞘,与程颜他们对峙。

    而毫无疑问,白山月盯上了吕青雉。

    但吕青雉却盯着程颜。

    相反的,曹朴郁的目光从程颜的身上转到了穆阑潸的身上。

    虽然穆阑潸只是站在那里,并未释放剑意,他感官里认为此女更强。

    这是很值得意外的。

    无论是隋侍月、剑神林溪知、满棠山执剑者程颜,那都是身负盛名的。

    但满棠山里除了唐棠,还有比程颜更强的人物,却是闻所未闻。

    曹朴郁自然有些好奇。

    程颜冷着脸对穆阑潸说道:“我意已决,你可别拦我。”

    穆阑潸轻笑道:“我何时要拦你了?虽然你上去可能会被打死,但你被羞辱,就是满棠山被羞辱,自当打回去,无需考虑什么后果。”

    陆司首心想,你们是疯子不成?

    明知可能被打死还要打,为了哪般?

    纯为了面子?

    还是说......

    唐棠也在!

    陆司首急忙四顾。

    曹朴郁也觉得是不是唐棠就在附近,否则纵然剑门里都是一副怪脾气,不至于说因为一点冲突就打生打死吧?何况这是明显送死的行为。

    但穆阑潸与程颜的意见达成了一致,就无需再多言,甚至白山月更快的袭向吕青雉,程颜直接朝着仍在垂钓的曹朴郁杀去。

    穆阑潸面露浅笑,不曾拔剑,看向了愣在一旁的陆司首。

    陆司首怎么说也是在西覃位高权重,执掌着降妖除魔的两界司,但除了妖怪,他其实不怎么喜欢用打打杀杀的方式解决问题,只是切磋还好。

    哪怕穆阑潸的话与程颜的行动一致,可至少看着像是能讲道理的人,陆司首就尝试着想讲讲道理,避免这场冲突。

    然而穆阑潸看着很温柔恬静的模样,却一句话就把陆司首给怼了回去,“我满棠山行事从来不看谁的脸色,更不管对方是谁,只求自己顺心,现在只剩我们两个,所以我的对手也只能是你了。”

    陆司首沉着脸道:“非要闹到此般地步不可?”

    穆阑潸笑道:“你以为呢?若是你们都跪下道歉,说不定是可以避免。”

    陆司首气极反笑道:“我算是见识到你们满棠山的作风了。”

    穆阑潸笑道:“你等会儿才能真正见识到,这才刚开始呢。”

    陆司首也明白多说无益,只能拔刀,冷声说道:“我是敌不过执剑者,可我亦非弱者,姑娘既然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穆阑潸招手道:“少废话,来战。”

    陆司首眯眼,澡雪巅峰的气息爆涌,砰的一声掠出,挥刀猛地斩向穆阑潸。

    穆阑潸往后退了一步。

    陆司首嘴角上扬。

    但很快,上扬的笑意就僵住了。

    因为穆阑潸在后退一步的同时也已拔剑出鞘。

    后退是为了蓄力,亦是为了更好的挥剑。

    剑锋忽地前刺,浩荡的剑意如江海倒灌。

    瞬间就把陆司首的刀势冲击的支离破碎。

    陆司首闷哼一声,前掠的身影止住,仿佛被拖拽一般,眨眼又倒飞回去。

    剑意尽数砸落在他身上。

    陆司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重重摔在地上。

    穆阑潸挽剑收势,轻笑道:“陆司首对吧,澡雪巅峰里也是处在前列的,据说还是西覃排名第十的高手,如今看来,西覃前十的先后位置实力差很多啊。”

    其实隋国也一样。

    大隋的第一强者毫无疑问是曹崇凛,褚春秋甚至排在第八位,但两者的差距简直比天地还远,而满棠山被除名,否则程颜的位置也会比褚春秋更高。

    毕竟程颜之前一直是与剑神林溪知绑定的。

    所以前十之列并非包括了所有人。

    除了明面上的,还有类似穆阑潸这样不为人知的。

    说是大隋前十或西覃前十,实则位列其中的不代表真有资格待在这个位置上。

    真正的强者,完全不会把这个所谓的排名看在眼里。

    但西覃的前十对比大隋的前十,确实前后的实力差距更悬殊些。

    身为西覃第十的陆司首,可是曾败给过何郎将的。

    虽然在姜望、韩偃等实力再攀高后,以前的前十排名早该有变动了。

    韩偃的战力是肯定已胜过褚春秋的,无非是厉害多少的问题。

    更别说已是大物的姜望。

    温暮白甚至吕青雉也都自然的胜过了陆司首,按现在的实际来说,陆司首已被挤出西覃前十的位置。

    而战力更弱褚春秋以及何郎将的陆司首,相比胜过程颜也就胜过陨落前林溪知的穆阑潸,差距不说悬殊,肯定很大,一剑将其击败,再正常不过。

    但完全不认识也没听过穆阑潸这号人物的陆司首,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想过险胜,也想过持平,甚至想过有可能输一筹,却没想到是惨败。

    陆司首在西覃的时候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

    他入隋第一战就惜败何郎将,此刻再次入隋的第二战,惨败给一个女子。

    隋境是克他不成?

    陆司首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他的实力跟谁比如何不提,但陆司首绝不是个弱者。

    只是很凑巧,他两次来到隋境的战斗,都遇到了打不赢的。

    而且输给的这两个人还有相同的地方。

    此前都名不见经传。

    何郎将以前是被刻意藏着,正因为赢了他,才真正入世。

    可以说,陆司首俨然成了何郎将入世的踏脚石。

    穆阑潸虽是满棠山的人,但同样没几个人知晓她的存在。

    陆司首以为这很不对劲。

    是我身上犯了什么忌讳?

    咋就这么倒霉呢?

    这整的我很弱似的,出门在外,跟谁打都输,两界司司首的脸面何存?

    他微微转眸。

    见到吕青雉与白山月这两个年轻人的战斗,是前者处在上风,二人皆为剑士,但白山月师从程颜,仅是被唐棠指教,吕青雉是剑宗真传,得了剑圣衣钵的。

    这场战斗的情况是正常的。

    甚至吕青雉都还没有拿出真本事。

    而曹朴郁那边的情况更无需猜疑。

    自始至终,曹朴郁都没有挪动分毫,仍在垂钓,任凭程颜出了多少剑,连其衣角都没有斩破,差距有多大,显而易见。

    但这不能抚慰此刻陆司首的心情。

    他浑身剧痛,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

    冷冷盯着对面的穆阑潸,说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替张止境打头阵来的吧,或多或少的损耗曹武神的气力,没想到张武神是这样的人。”

    是否真这么想不重要,他肯定要这么说。

    打是打不过,但江湖又不止是打打杀杀。

    他有的是手段。

    此言一出,且眼前的事传扬出去,不利的是张止境。

    穆阑潸不禁挑眉。

    她与张止境又没什么交情,自然没有解释的必要。

    但这是满棠山的颜面问题。

    怎能转到张止境的身上。

    穆阑潸见程颜费了半天劲都没碰到曹朴郁,直接无视陆司首,有些无语的朝着程颜喊道:“你要讨不回满棠山的脸面就换我来!”

    程颜心下有气。

    这是不仅没讨回脸面,还更丢脸了。

    但实际悬殊的差距摆在这里,程颜也是有气无处发。

    而薛先生以及青玄署的崔平碌,终是忙完撤离的事,来到了芜山。

    武神祠的武夫们、青玄署的镇妖使们浩浩荡荡。

    更有垅蝉的许多来凑热闹的修士。

    就近郡府的府兵把守了各个山道,防止再有普通人接近。

    “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眼前情形的薛先生很是诧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司首也顺势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更是冷声道:“这便是你们隋人的待客之道?试图以人海战术消耗曹武神的气力,助张止境赢得此局么!”

    薛先生眉头紧皱,说道:“陆司首哪里的话,我不知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满棠山是什么地方,想来你也清楚,莫说张武神不可能行此事,就算有,满棠山也不会配合,陆司首妄自揣测,才是没有身为客人该有的态度。”

    陆司首冷笑道:“再怎么说满棠山也是隋境宗门,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商量好。”

    穆阑潸提剑,“看来刚才打得你不够狠,你是压根没瞧得起我满棠山啊。”

    陆司首下意识退了一步,说道:“我何时瞧不起满棠山,只是在就事论事!”

    穆阑潸可不管这个,直接出剑。

    陆司首再是多快反应,也于事无补,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他怒目欲裂指着穆阑潸,剑意入体肆虐,让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先生、崔平碌等一众人皆很意外。

    陆司首是何等样的人物,居然在穆阑潸的剑下如此不堪一击?

    而一边垂钓一边随手应付着程颜的曹朴郁,面露不善,他猛地挥出一掌击退程颜,冷喝道:“吵吵嚷嚷,扰我清净,你们真是该死!”

    那一股掌风席卷数十里。

    不仅打断了吕青雉与白山月的战斗,也让得场间所有人纷纷后退,气血翻涌,更甚者不少人直接吐血,跪倒在地,目露骇然。

    曹朴郁是没有真动杀机,否则纵然一挥手,场间多数人也得直接没命。

    饶是穆阑潸也竭力平复着翻涌的气血。

    世间的大物,武夫里的陆地神仙,果然厉害。

    而同为武夫的薛先生更能体会到曹朴郁的强大,他与惊魂未定的崔平碌对视一眼,揖手说道:“曹武神莫动怒,我们倒无妨,但唐棠是个护犊子的。”

    薛先生的语气平静。

    曹朴郁挑眉道:“你是在拿唐棠威胁我?以为我会怕他?”

    薛先生说道:“或许您的确不怕,但要说一点忌惮没有,我可不信。”

    薛先生看着儒雅,的确也是读过书的,只是身为宗师巅峰武夫,垅蝉武神祠的尊者,粗鄙武夫四个字虽不能全然放在他身上,可该有的脾气绝不会少。

    他看似揖手放低姿态,言语里可一点没有低姿态的意味。

    更何况曹朴郁是张止境的对手,而他是张止境的下属。

    礼节可以到位,别的绝不会让。

    因为他维持的更是张止境的颜面。

    但此时此刻,提及张止境不如提唐棠。

    某种意义上来说,垅蝉其实是唐棠的地界。

    这与多少人是否承认没关系。

    满棠山就在垅蝉。

    唐棠就是垅蝉的第一。

    在垅蝉里,哪怕是青玄署,秉承着陈景淮的旨意,也不敢在唐棠面前放个屁。

    唐棠剑仙的名号更非虚的。

    薛先生还真不信,曹朴郁能完全不把唐棠放在眼里。

    曹朴郁倒是没有直接接茬,而是默默盯着薛先生,随即呵笑道:“还算有武夫的气魄,小小的宗师巅峰,在我面前,也能不卑不亢。”

    薛先生笑着揖手道:“曹武神谬赞。”

    话未多言,其实也已很明显。

    谁都没再提唐棠。

    就此息事宁人很好。

    但程颜不服啊。

    他提着剑又要往前去。

    薛先生赶忙拦住他,说道:“程老弟,你等会儿不是还得挑战隋侍月么,此时浪费了气力,到时还怎么打?”

    程颜很犟,“反正她还没来,甚至都不一定来,但眼下的气,我忍不了!”

    薛先生很无奈。

    他也不好过分拦着程颜,再让程颜剑心不稳就遭了。

    剑门中人,是很简单干脆,想做的事必须得去做,无论早晚,但有仇当场就报是最好的,否则意难平。

    薛先生此时还真没什么好主意。

    就在他想着怎么更稳妥平息这件事的时候,又有人到了芜山。

    而且是薛先生正期盼的人之一。

    他盼着的是张止境,也有唐棠,但眼下无疑还盼着隋侍月。

    此时来到的正是隋侍月。

    跟着隋侍月的还有梁镜舟。

    两道剑意划破长空,落在了芜山,落在了他们眼前。

    隋侍月其实也鲜少在外行走,只有刚修行的时候跟着裴静石哪哪都去,后来成为剑宗的宗主,别说天下行走,几乎都很少走出剑宗了。

    所以隋侍月已经不年轻了,但看着仍似少女一般。

    虽然实际意义上,她的确还是少女。

    吕青雉走上前,把刚才的事说与她听。

    隋侍月微微蹙眉,却看都没看程颜一眼,而是盯着吕青雉说道:“偷跑来的?”

    吕青雉挠了挠头。

第44章 不顺我心

    但来都来了。

    隋侍月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看了眼已继续垂钓的曹朴郁,这才将目光放在程颜的身上,淡淡说道:“你想挑战我?我给你这个机会。”

    程颜的左手攥着握剑的右手手腕,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我用得着你给机会?你此时来了也好,我正憋着一肚子火,就拿你出气好了。”

    站在隋侍月身旁的梁镜舟眼眉一横,就要提剑上前。

    隋侍月伸手拦住他。

    只是往前迈了一步,内敛的剑气顿时锋芒毕露。

    周围的山壁上瞬间划出无数道剑痕。

    薛先生见此,拍了拍程颜的肩膀,示意其余人后撤。

    穆阑潸也看了眼白山月,两人退至一旁。

    除了曹朴郁仍在垂钓,梁镜舟扶起陆司首与吕青雉一块腾出位置。

    跟着薛先生站定的崔平碌皱眉说道:“刚才程颜有受伤吧?”

    薛先生无奈说道:“这都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这一架肯定得打起来,程颜自己都不在乎,旁人又能说什么。

    陆司首被梁镜舟搀扶着,有气无力,仍是颤声说道:“满棠山的人皆是嚣张至极,我以往不会说这种话,但此刻很希望隋宗主好好教训他。”

    吕青雉说道:“陆司首放心,执剑者听着很厉害,实际绝非老师的对手。”

    梁镜舟却摇头说道:“殿下莫小瞧这个程颜,满棠山的执剑者是唐棠之下最强,更不弱剑神林溪知,宗主也得认真才能赢。”

    他这是实话实说。

    没有刻意恭维自家宗主。

    吕青雉说道:“就算满棠山的执剑者确实很厉害,我也相信他输定了。”

    梁镜舟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可哪怕结果如此,亦不能小觑对手。”

    他是在告诉吕青雉,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轻敌。

    陆司首说道:“初才程颜对曹武神出剑,已有伤在身,他绝无翻盘可能。”

    梁镜舟微微皱眉,那这就不公平了啊。

    宗主赢了也难免被说胜之不武。

    除非赢得很轻松,很漂亮,能证明就算程颜在全盛状态也白搭。

    虽然隋侍月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梁镜舟却是会在意的。

    所以他沉声说道:“程颜,你状态不佳,可以调整后再战。”

    程颜却冷笑道:“用不着,我状态好得很!”

    梁镜舟眸子微凝,心想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事情就好办了。

    有这句话在前,事后再反悔说胜之不武就没有意义了。

    薛先生欲言又止。

    他很想劝程颜确实该休养一下生息。

    但程颜把话怼了回去,让他也无话可说。

    穆阑潸此时轻声说道:“程颜是执剑者,代表的是满棠山的脸面,若他被打了脸,我自然会打回去,若我也打不了,唐棠会打回去。”

    薛先生转头看着她,一脸愕然。

    穆阑潸笑着说道:“总而言之,不让满棠山顺心的,那就都别想顺心。”

    薛先生、崔平碌面面相觑。

    真不愧是满棠山啊。

    或者说,有唐棠在,满棠山的确有资格说这种话。

    虽然心里觉得怪怪的,但莫名的,他们反而心安了。

    就看戏吧,啥也别想。

    想了似乎也没用。

    满棠山是绝对一点亏不愿意吃。

    当初九婴在垅蝉作乱,薛先生是见过穆阑潸出剑的,可他对穆阑潸的了解也仅此而已,现在看来,似乎很温柔的穆阑潸其实比程颜还不讲道理。

    甚至更霸道。

    一句不顺我心,就是她以及满棠山的最大道理。

    修为弱的都站得很远,甚至已经有人想走了,毕竟看这架势,他们很容易被殃及池鱼,尤其后面还有张止境与曹朴郁一战。

    凑热闹归凑热闹,把命凑丢了就不值当了。

    当然,这是凑热闹的心不够坚决的一部分人。

    也有人明知危险依旧不舍得走。

    程颜执剑,轻吐一口气。

    再抬眸,眼神已是尤为犀利。

    锋锐的剑气刺破云空。

    隋侍月清冷的眸子毫无变化,只是站在那里,甚至都没有拔剑出鞘。

    而程颜身上的剑气再次疯涌。

    霎时形成剑气风暴。

    疯狂的席卷向了隋侍月。

    虽然薛先生很相信国师会有安排,但毕竟自家首领还没来,芜山里并无屏障,看曹朴郁的姿态也显然不会管。

    而宗师巅峰与陆地神仙哪怕只差了一境,能力是天差地别的。

    他唯有指望穆阑潸。

    但穆阑潸还想着随时接替程颜,自然不会浪费气力护着别人,所以只是淡淡说道:“让弱的人撤离芜山也就是了,他们自己不撤,那死了就白死。”

    薛先生哑然。

    崔平碌已出声喊道:“不想死的都撤出去!”

    闻听此言,怕死的自然第一时间往外跑。

    这时,程颜的剑气风暴已到了隋侍月的面前。

    她持剑的手也终于动了。

    剑出鞘半寸,已是剑气冲霄。

    轰击向了程颜的剑气风暴。

    两股剑气撞击。

    溅出的剑气,霎时摧毁了周边的山石树木。

    没来得及跑出多远的修士、武夫哀嚎着跑得更快。

    两者毕竟还没有动真格的,但饶是如此,身为澡雪境修士的崔平碌也得竭力抵挡四散的剑气,否则被擦碰一下,亦得受伤。

    薛先生赶忙以自己宗师巅峰的体魄防御,顺便护住了崔平碌。

    嗡嗡嗡的剑气冲击声振聋发聩。

    程颜往前迈出一步。

    剑气风暴也随之压了一步。

    但隋侍月仅是再将剑出鞘半寸,就又瞬间压了回去。

    崔平碌站在薛先生身后侧方,咬着牙说道:“看情况,程颜是落在了下风啊。”

    薛先生说道:“隋侍月是裴静石唯一真传弟子,很年轻的时候就继承了剑宗宗主之位,自此在世间销声匿迹,但世人从未忘记隋侍月的名字。”

    “都说剑宗隋侍月、剑神林溪知、执剑者程颜是齐名的,可前者毕竟很长时间未入世,也许这个判断是存在问题的,隋侍月只能更强不会更弱。”

    崔平碌说道:“那隋侍月就是实实在在的大物之下第一人了?”

    薛先生说道:“程颜还未全力以赴,暂且不好说。”

    他转头看着穆阑潸问道:“你怎么看?”

    穆阑潸轻笑道:“当然用眼睛看。”

    薛先生无奈说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穆阑潸说道:“隋侍月有多强我的确不清楚,但程颜有多强我很清楚,此时的看法并不重要,反正只要程颜拿出了全部本事,输赢没什么所谓。”

    薛先生说道:“怎会没所谓呢?程颜若是败了,他心境不会出问题?”

    在他看来,这与穆阑潸甚至唐棠事后会不会再打回去无关,切实的输赢才是关键,穆阑潸是可以无所谓,但依着程颜的骄傲,怎会不在意?

    穆阑潸笑道:“林溪知的问题是由来已久,若换作现在的他,遇到同样的问题,心绪或许会有波动,不至于成为心境障碍,影响修为进境,相同的不过依旧是拼尽一切去出剑而已。”

    “程颜虽未成就大物,但其实他比林溪知更洒脱,输赢这件事,很多人都会看得极重,尤其是很骄傲的人,可也有很多人不那么在意。”

    “顺心而为才是关键,追求的虽然是结果,却非最重要的,哪怕对手是特别的,似乎必须打赢才行,但为此让自己软弱,更是剑门最忌讳的事。”

    “一时输了不要紧,再找机会打回去便是,可以放在心上,却不能扎根在心上,这是两码事,林溪知的问题是日积月累,他最后也突破了自己的心境。”

    “这亦是因祸得福,更是一种感悟,所以最后一刻的林溪知,展现了绝无仅有的强大力量,这应该是程颜一辈子都很难经历的事。”

    薛先生哑然。

    看来是自己对剑士一脉的心境问题看得太重了。

    剑士的心境也是分人分情况的。

    这不能说林溪知做得不够好。

    只是自来到人世间后,林溪知与程颜的人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经历,林溪知经历了更多磨难,依旧有此成就,从这一点就胜过程颜很多。

    遗留的问题确实让林溪知的修行出现瓶颈,他的陨落也让世人很可惜,但对林溪知个人来说,他完成了夙愿,突破了心境,一切都是圆满的。

    然而事事不如意的是,他的弟弟林澄知也追寻而去。

    磨难其实还是伴随着林溪知。

    可说句不好听的,正因为林溪知已陨落,他不会知晓此事,起码在最后的时刻,他的心境是无比涤净的。

    而对活着的人来说,就无疑是更大的遗憾。

    薛先生对此也很难说出什么。

    只是不由得有些惆怅。

    这便也是不顺我心吧?

    ......

    姜望虽在神都,但有让第二类真性去一趟垅蝉。

    甚至途中还以主意识驱使回了趟苦檀。

    他目的地很明确的到了剑阁。

    因为谢吾行从西覃回来至今已经不短的时间,他想看看谢吾行有没有走出剑阁,哪怕理解,可若谢吾行一直封闭自己,他就必须得做点什么。

    可在到了剑阁后,被剑阁的弟子告知,谢吾行在正式的继任阁主之位后,十日前已独自离开剑阁,去向暂且不明。

    姜望心下有些担忧。

    恰好阿姐回到了苦檀。

    循着姜望真性的气息找到了他。

    阿姐此行是护送着童伯入覃。

    姜望以为不出意外,阿姐很快就能回来。

    事实上,已过去不短的时间。

    姜望当即询问。

    阿姐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有我在,没有意外,只是顺便在西覃逛了逛。”

    姜望点头说道:“正好我得再拜托你一件事,找到谢吾行,跟着他,别让他出什么意外,我会随时的联系你。”

    阿姐有些无语道:“你这是真把我当你手下了,没完没了还。”

    姜望揖手道:“实属我对阿姐最放心,就拜托了。”

    阿姐摆着手说道:“行吧。”

    她直接离开。

    姜望也收回主意识,让第二类真性去了垅蝉。

    因为张止境还没到,所以姜望亦不急,吩咐第二类真性在途中找适合的妖怪猎取妖气,他的注意力暂时放在琅嬛,那个同样在猎取妖气的家伙,肯定有留下蛛丝马迹。

    ......

    此时的垅蝉芜山。

    程颜持续释放着剑气。

    但在隋侍月彻底拔剑出鞘后,他就很难继续往前。

    程颜的脸色很凝重。

    隋侍月的强大的确出乎了他的预料。

    比之陨落前的林溪知还要厉害。

    说是齐名,其实程颜是稍弱林溪知的。

    世人都会拿他们三个人作比较,虽然更多是拿林溪知与隋侍月对比。

    但事实真的证明,他是三个人最弱的,程颜就会很气。

    只是很气,他没有多余想别的,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出气。

    他猛地往前踏出一步。

    紧接着,身影便掠入了剑气风暴。

    轰的一声。

    程颜穿梭风暴,直抵隋侍月的面前。

    剑气肆虐,似流星丝丝缕缕随着程颜身影疾掠的牵引,覆盖向隋侍月。

    而程颜执剑砸出,另有剑意爆涌。

    隋侍月盯着程颜,退了一步。

    挥剑迎击。

    其周身也有剑气迸溅。

    两把剑相撞的刹那,各自剑气也纷纷撞击炸裂。

    犹如璀璨星火。

    将得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淹没。

    包括穆阑潸在内的所有人随之疾撤。

    唯有曹朴郁仍在不远处的湖边垂钓。

    但整个湖泊瞬间沸腾。

    各类鱼儿伴着水柱,冲天而起。

    曹朴郁仿佛无事发生的顺势甩竿,鱼儿上钩。

    他随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着张止境的同时,静心垂钓,多好的事,现在搞得一塌糊涂。

    他随手拍散迸来的剑气。

    接着甩竿,此般别出心裁的钓鱼,倒也不错。

    但旁人就很难像曹朴郁这般姿态了。

    哪怕是吕青雉,也不得不惊叹一声,“看来真是我小觑了这个满棠山的执剑者,他的剑意之厚重,丝毫不弱老师。”

    梁镜舟很认真说了一句,“他比我强。”

    语气是有些不服的,却是更由衷的感叹。

    他虽是剑士,但其实相对来说,只符合半个剑士的态度。

    因为他首先是剑侍,剑宗的剑侍,也是隋侍月的剑侍。

    陆司首的声音仍很虚弱,语气却很笃定,“但隋宗主的剑意更具锋芒,程颜是必败无疑的。”

第45章 执剑者

    无数剑气流星在芜山绽放。

    来自剑宗以及满棠山的剑意,更是充斥着整个芜山。

    程颜的额头已暴起青筋。

    他双手持剑前刺。

    剑意磅礴。

    但隋侍月却是单手执剑。

    劣势又朝着程颜倾斜。

    薛先生等人都看出了情况。

    程颜使出了很强的一剑。

    却依旧没能占据上风。

    甚至看模样,隋侍月都还没有完全认真。

    哪怕薛先生是有预料的,尤其先前程颜还对着曹朴郁出剑,有被伤及。

    但真的摆在眼前,薛先生也难保持平静对待。

    他只心里想着,恐怕程颜在全盛状态,也打不赢隋侍月。

    崔平碌是有些忿忿。

    程颜其实代表的不仅满棠山,往大了说,更代表着隋国,作为大物之下的顶尖战力,要是输给了隋侍月,隋人都必然不情愿看到。

    就算程颜没有这种想法,可他毕竟是隋人,身为垅蝉青玄署行令的崔平碌自然有此顾虑,但他也只能期望程颜别输得太彻底。

    反倒是穆阑潸甚至白山月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仿佛完全不在意程颜是输是赢。

    对面的梁镜舟眯着眼说道:“很快就能决胜负了。”

    陆司首说道:“结果不出所料。”

    吕青雉却忽然道:“那个满棠山的执剑者似乎还未全力以赴。”

    已经不再小觑程颜的吕青雉看得很认真,也就自然发现了更细微的问题。

    是梁镜舟都没能意识到的。

    他闻言蹙起眉头。

    陆司首说道:“就算程颜还有余力,也难翻盘,我实力不及他,眼力不会差。”

    吕青雉没再说什么,更仔细盯着程颜的一举一动。

    剑意如瀑,在隋侍月、程颜的周身冲刷着,无数的剑气已零星殆尽,剑意直来直往,因此摧毁的只有他们的前方及后方。

    等若是把芜山整个拦腰斩断。

    堵着山道的府兵皆绕开了这个范围。

    但他们很紧张,因为剑意仍在往前进。

    眼看着一座小镇就要被贯穿。

    幸好人都提前撤离了,否则得损失多惨重。

    只是看架势,剑意波及的范围才刚开始,甚至贯穿一境都有可能,他们可来不及把沿途城镇的百姓都撤走。

    因此府兵里有人冒险入了山。

    想提醒这件事,让崔平碌或者薛先生给个主意。

    被隋侍月、程颜给吸引所有目光的薛先生他们倒是真的忽略了这件事。

    曹朴郁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管。

    而便在这时,程颜忽然收势。

    隋侍月也随之收剑,淡淡说道:“认输了?”

    程颜甩了甩胳膊,同样平淡说道:“我才刚准备认真罢了。”

    隋侍月说道:“倒是嘴硬。”

    程颜吐出口气,冷冷说道:“我是满棠山的执剑者,我可以输,但从来不会有认输这两个字,隋侍月,你的确比我以为的更强大,可也仅此而已。”

    隋侍月勾了勾手指。

    轻蔑意味十足。

    程颜没有生气,甚至内心无比的平静,说道:“接下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执剑者,我所执的剑是满棠山的剑,亦是天下之剑。”

    另一边的穆阑潸喃喃道:“总算动真格的了。”

    有听见的薛先生诧异道:“莫非程颜还有更高的手段?”

    穆阑潸说道:“世人只知满棠山执剑者,却没能了解执剑者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今日在场的人很有幸,都能见识到,什么叫满棠山的执剑者。”

    薛先生、崔平碌对视一眼。

    他们心里都很惊异。

    难不成这个所谓的‘执剑者’另有深意?

    甚至可以让程颜的力量攀高数筹,扭转局面?

    他们这么想着。

    却听穆阑潸又道:“但程颜很少用这一剑,所以他用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万一拉胯了,诸位当我刚才的话没说。”

    薛先生、崔平碌:“......”

    这是闹哪般?

    只见程颜已摆出架势。

    犹如荧光的剑意在剑身上流转。

    竟然很温和,没有丝毫的杀伐凌厉之意。

    薛先生、崔平碌有些不解。

    但同为剑士的梁镜舟以及吕青雉却面色微微一变。

    他们能够感受到那看似温和实则内藏无尽杀伐的剑意,犹如蛰伏的猛兽,即将展露獠牙,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甚至剑意已完全的锁定隋侍月,任其如何躲避都不行,只能硬接。

    虽然是这样,梁镜舟与吕青雉也没有多么紧张。

    因为他们很相信自家宗主、老师,是绝对会赢的。

    差别只是赢得快慢问题。

    就算程颜有出乎意料的力量,可以值得在意,但不会值得担忧。

    陆司首也仍是坚信隋侍月会赢。

    但他终究不似梁镜舟、吕青雉两个人,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紧张的。

    程颜吐出一口剑气,眸子也霎时犀利。

    曹朴郁都不禁回眸瞥了一眼。

    而隋侍月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只是盯着程颜,若有所思。

    程颜冷笑道:“要是小觑这一剑,可是会吃大亏的。”

    隋侍月说道:“我并无小觑,仅是想接接看。”

    程颜挑眉,温和的剑意瞬间递出。

    而剑意递出的同时,杀伐意也随之疯涌。

    再无半点温和之意。

    仅是眨眼,剑意已到隋侍月的面前。

    隋侍月更早的提剑,及时的出招。

    可也显得极为仓促。

    实则隋侍月是很认真准备的,并不仓促。

    只是看起来如此而已。

    砰的一声。

    隋侍月的剑一震。

    她的手腕也是一麻。

    剑意很快传递了全身。

    隋侍月的精神跟着一震。

    暗忖,此一剑果然非凡。

    浩荡杀伐的剑意,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芜山。

    并继续朝外蔓延。

    赶来提醒的府兵,大声喊了出来。

    薛先生、崔平碌豁然醒悟。

    但他们只能干着急,因为压根没能力防护。

    穆阑潸以及曹朴郁皆无动作。

    薛先生两人急得不行。

    好在剑意忽然回收,压缩在了芜山的范围,甚至变得更为厚重。

    天上惊雷炸响。

    无尽虚空也随之震颤破碎。

    芜山的整个空间都扭曲了起来。

    程颜与隋侍月的剑意都在往回收,凝聚在剑尖一点,狂虐的剑意霎时破开了虚空,明明凝聚一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整个垅蝉境的震颤。

    若这两股剑意再释放出去,足以瞬间摧毁垅蝉境,甚至崩碎岁月长河,波及别的境,造成亿万人的伤亡。

    这也是强者对决,须有第三方防护的原因,否则这人间早不知被毁灭多少次了,两位顶尖的澡雪巅峰如此,大物的破坏力只会更惊人。

    完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程颜、隋侍月若是火力全开,漫说垅蝉境,半个人间都得消失,波及的是整个人间,大物弹指灭世更非妄言。

    薛先生、崔平碌纷纷吐血。

    堵着山道的府兵以及已经跑远的来凑热闹的修士、武夫,终是没能逃脱,毕竟只是被波及,而非目标,可也让大部分人直接重伤。

    还想凑热闹的人方才醒悟。

    张止境、曹朴郁一战另说,就是程颜、隋侍月一战,便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观战的,若有防护还好,现在的情况,想活命,必须跑得更远。

    别想着看热闹这回事了。

    于是乎,那些修士、武夫纷纷遁逃,芜山的周围很快就冷清了很多。

    同是澡雪巅峰但被穆阑潸重伤的陆司首,若非梁镜舟护着,也险些命陨当场。

    吕青雉倒是能抗得住,却也催动了不少炁来抵御。

    白山月就稍微有些抗不住了。

    穆阑潸站在了他身前。

    白山月尽量的平复着气血,喃喃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老师此剑的威力,居然强大如斯。”

    造成这一切的当然更多是程颜的剑意。

    天地间都已经被杀伐之意充斥。

    薛先生、崔平碌虽然吐了血,甚至半跪在地,亦是叹为观止。

    这就是满棠山执剑者真正的剑么?

    若有此一剑,林溪知稍胜程颜一筹的地位是肯定保不住的。

    当然,他们是这么想。

    事实如何,唯有曾多次与林溪知切磋的程颜才知道。

    他们每次切磋都几乎不为世人知。

    只有很少几次是闹出动静被探知到的。

    总而言之,薛先生、崔平碌的心里有了自信。

    满棠山执剑者的力量超乎他们想象的强大。

    实际情况,也是隋侍月已处在下风。

    这让陆司首更着急了。

    甚至梁镜舟都面露一丝急色。

    唯独吕青雉只是面色很认真,并无焦急。

    要说谁最了解隋侍月,除了裴静石,就是他这个徒弟了。

    梁镜舟虽是隋侍月的剑侍,但其实并不是一直待在隋侍月身边的。

    名为剑侍,梁镜舟的地位更像长老。

    他需要负责的事情很多。

    尤其在隋侍月养剑,当甩手掌柜的时候。

    所以他只算剑宗里第三了解隋侍月的。

    而曹朴郁也已没再垂钓。

    因为鱼儿皆被程颜的杀伐剑意给整没了。

    这让曹朴郁的心情也变得不太好。

    他很想让张止境快点来,因为拳头已经握紧了。

    场间没有够格让他好好挥一次拳的。

    或者说,难尽兴。

    程颜与隋侍月再强,甚至加上穆阑潸,也终究没在大物的层面,只是很接近罢了,何况纵是同境,若非修为够高,本就难抵武夫的拳头。

    别看两人的剑意声势浩荡。

    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不过是一拳的事。

    但两人的对决,不至于让曹朴郁觉得无趣,毕竟是大物之下最顶尖的了。

    只是更期待张止境出现的前提下,他难免还是对此有些意兴阑珊。

    程颜的剑意仍在持续释放。

    丝毫未曾减弱。

    隋侍月的抵挡已节节败退。

    崔平碌攥着拳头很是兴奋。

    薛先生就稳重些。

    他只是看着穆阑潸笑道:“程老弟赢的希望很大啊。”

    穆阑潸说道:“但愿吧。”

    薛先生不解道:“隋侍月已处颓势,她若有更强的力量也早该使出来了。”

    穆阑潸说道:“或许就像她先前说的,只是想接接看,发现实在接不住的时候,自然就有更强的力量接替,除非她一开始说的都是屁话。”

    薛先生再次哑然。

    虽是有道理。

    可他却不希望这种情况真的发生。

    而且怎么瞧穆阑潸的态度,似乎很不看好程颜呢?

    你俩不都是满棠山的?

    就算没有帮着鼓劲,也不该一直泼冷水吧?

    薛先生实在搞不懂。

    崔平碌接茬说道:“程先生仍有余力,剑意愈加浩荡,就这样一鼓作气,哪怕隋侍月还有手段,也让她没机会施展出来,此战必赢!”

    薛先生闻言看过去。

    程颜的剑意果然又再增强。

    俨然要彻底的吞噬隋侍月的剑意。

    而隋侍月仍未有别的手段使出。

    看这个趋势似乎的确稳赢。

    就算隋侍月有后招,恐怕也因为大意而来不及施展了。

    薛先生顿时感到很紧张。

    胜败在此一举了!

    程颜的额头已暴起青筋。

    更强大的剑意疯狂涌出。

    瞬间就吞没了隋侍月的剑意。

    崔平碌已提前喊道:“赢了!”

    陆司首的声音随之响起,“不可能!”

    穆阑潸与梁镜舟同时眯眼。

    被剑意吞噬而隐匿了身形的隋侍月,似乎已彻底战败。

    程颜也未大意的持续释放着剑意。

    在轰隆一声巨响后,剑意推着隋侍月,落在一座山头上,整个山峰顷刻粉碎。

    周围的山峰也跟着崩塌。

    芜山剧烈震颤。

    地面寸寸龟裂。

    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这一声巨响甚至传递到了整个垅蝉境。

    更震碎了虚空壁垒,使得数十层虚空崩裂。

    薛先生、崔平碌、陆司首、白山月他们皆被掀飞。

    穆阑潸、梁镜舟、吕青雉以炁抵御。

    若非有梁镜舟挡在前面,帮着陆司首阻挡了剑意余威,本就重伤的陆司首,怕是无命可活。

    但这也让梁镜舟直接吐了口血。

    而这股强大的力量落在曹朴郁的身上,也只是溅起了些烟尘。

    程颜的双手执剑,微微颤抖,盯着崩碎的山峰,艰难喘着气。

    薛先生毕竟是宗师巅峰武夫,虽被掀飞,但也没受多重的伤,崔平碌就惨了些,有薛先生挡着,也免不了他重伤的结果。

    可饶是如此,他仍很兴奋喊道:“打赢了!”

    对面的吕青雉淡淡说道:“别高兴的太早。”

    他话音落下。

    程颜的瞳孔骤缩。

    只见烟雾弥漫的山峰废墟里,掠出一道身影。

    正是隋侍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844/ 第一时间欣赏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棠鸿羽所写的《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为转载作品,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介绍:
“我叫姜望,当我望着你的时候,你便已经死了......”
每日躺在藤椅上的少年,只想活着,然而看着面前跪伏的一众妖神,唯有苦笑:“我真的不是仙人。”
【书友群:657590866】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