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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棠鸿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txt下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五章 乌啼城主

    隋国垅蝉,乌啼城。

    一眼望去,尽是废墟。

    在梅宗际的协助下,褚春秋很快理清了伤亡人数。

    神都鳞卫只剩三人还活着,但这三人也丢了半条命,青玄署镇妖使死伤百余人,骁菓军的甲士冲锋在前,伤亡更重,当然,比之神都鳞卫,仍是小巫见大巫。

    总而言之,此次战役,可谓死伤惨重。

    褚春秋的脸色已经没办法更难看了。

    心情也是无比的糟糕。

    好在乌啼城的副城主已被擒获,算是有些安慰。

    在众人休整期间,陈重锦、陶惜他们找寻着顾老踪影。

    陈锦瑟与游玄知一块帮忙找。

    宁十四伤得也不轻,找了个地儿,坐下休息。

    裴皆然就在不远处。

    张天师蹲在旁边,拿着符笔,不知在地上瞄着什么。

    还算完整的某座高阁上,陈符荼低眸俯瞰着,视线更多放在了陈重锦以及陈锦瑟的身上。

    元归从阁下路过,抬眸与站在陈符荼身侧的百里袖对视了一眼。

    某处两侧屋墙塌了一半的巷子,程颜背对着墙面,抱剑而立。

    巷口站着姜望。

    “我是真没想到啊,凶神蚩睨那般存在,你一拳一个,打祂跟玩似的,虽然前面听闻你是仙,只觉得很有趣,没想别的,现在我不得不怀疑,你这家伙真未必是人。”

    姜望轻笑一声,说道:“别骂人啊。”

    程颜说道:“我只是很难理解,再是天赋异禀,似你这般年岁入得神阙者,绝无仅有,哪怕将你的年龄再翻上一番,古往今来也仅我家山主一人,但跟你比起来,我家山主都不够看啊,这就让我觉得很假......很不可思议了。”

    姜望说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也不代表以后没有更年轻的,至少在我看来,韩偃亦有可能比唐前辈当年更早的踏入此境。”

    程颜嗤笑道:“扯什么犊子,隋人都说韩偃最有希望在百年间入得神阙,且不说未曾见神的韩偃,到底能不能入得神阙,单就百年一说,就差着我家山主很远,国师都没敢说更早,你敢替他说这种话?纯纯是在捧杀韩偃啊。”

    姜望说道:“绝对没有捧杀的意思,韩偃的资质确实称不上最佳,但除此之外,他各方面都出类拔萃,异于常人,可以理解是一种预感吧,就算不会比唐前辈更早,也不会差太多。”

    程颜的面色变得凝重,问道:“你真这么觉得?”

    姜望转眸说道:“我不敢打包票,只是感觉而已,虽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程颜说道:“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不过韩偃若真能入得神阙,别管在什么时候,都已经是前无古人,毕竟他缺乏入神阙的条件,话虽不好听,可那的确并非刻苦就能弥补的。”

    姜望点头赞同。

    程颜抬脚与姜望擦肩而过,说道:“闲着的时候可以去满棠山坐坐,我就先走了。”

    姜望说道:“我还没感谢前辈当初对长络的悉心传授。”

    程颜挥了挥手,说道:“你那徒弟还不错,当然,顾揖那丫头更合我的胃口,我随便教教,用不着谢,对了,那个姓顾的老镇妖使被我杀了,帮我瞒着点。”

    姜望一脸错愕,心想,那你别告诉我啊。

    ......

    乌啼城主悄无声息的入了城中,又悄无声息的走。

    在得知副城主有可能被曹崇凛拿下,带去神都的事后,乌啼城主一刻也待不下去。

    他打算去神都谈个究竟。

    但他避开了褚春秋等所有人的视野及感知,却终是被姜望发现。

    乌啼城主驻足。

    姜望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阁下是?”

    乌啼城主回眸看向姜望,笑着说道:“又见面了。”

    姜望微微一怔。

    乌啼城主接着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虽然不止三日,但小兄弟的修为,属实突飞猛进,让人甚感意外,也不愧是曾经的祁皇族血脉。”

    姜望渐渐瞪大眼睛,“是你?”

    当初他第一次来垅蝉的时候,在临近界碑前的苦檀上关城中,就见过此人。

    上关城曾属武朝,但已荒废多年,那时却见城中百花开,唯此一人在。

    姜望很怀疑对方是武朝人士。

    而且最关键的是,对方认识自己的父亲姜祁。

    没想到今日又在乌啼城中见到他。

    而且鬼鬼祟祟的。

    那个时候,姜望的身子出了问题,也就没办法判断对方的修为,但现在观之,仍似有一层迷雾,想来对方的修为不亚于自己。

    也就是说,此人是隐藏的大物。

    姜望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阁下是乌啼城主?”

    乌啼城主笑着点头道:“正是。”

    姜望即震惊又释然道:“看来城主才是隐藏最深之人。”

    乌啼城主说道:“城中人都有些隐藏,无非是大是小的区别而已,但经此一役,有些事是藏不了了,我自是能再多藏一会儿是一会儿,还得拜托小兄弟别说见过我。”

    举手之劳罢了,姜望点头说道:“我刚才观城主行色匆匆,是担心副城主的安危?”

    乌啼城主凝眉道:“事情出了意外,我得想法子去一趟神都,把她救出来。”

    姜望摆手道:“城主误会了,副城主并未被曹崇凛带去神都,而是已安然离开。”

    乌啼城主惊喜道:“此言当真?”

    姜望说道:“千真万确。”

    乌啼城主不解道:“曹崇凛亲至,虽然是真性,副城主也似藏着底牌,但是如何逃脱?”

    姜望说道:“逃是逃不了,但曹崇凛放人,就不同了。”

    他简单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乌啼城主皱眉说道:“烛神战役时期的剑仙?能与副城主有什么关系?是因为那把剑?总而言之,算是运气好,不论怎么样,我也就放心了。”

    姜望狐疑道:“城主是喜欢副城主?”

    乌啼城主面色一怔,大手一挥,“胡说!”

    姜望笑着说道:“有件事要提醒城主一句,李姑娘在找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叶副城主在找自己的丈夫,虽然里面的事我不太懂,可那位未必没了,城主的心思,确实得先遮掩一下。”

    乌啼城主沉着脸说道:“我明白,但副城主找了很久,也没什么线索,活着的可能极低。”

    这话算是不打自招。

    但姜望此时面色忽地一变。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是叶副城主在看到假剑仙时的反应。

    而且毫无疑问,叶副城主手里的剑,是那个剑仙的,而那把剑似有灵性,虽然只是曹崇凛的真性,但他都无法轻易握住那把剑,叶副城主却似那把剑的主人一般,这里面很难说没问题。

    因此,姜望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剑仙,也就是陨神台的前辈,或许有可能就是叶副城主的丈夫。

    可这里面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那个剑仙是烛神战役时期的人,除非叶副城主也活了这么久。

    但李神鸢的年纪似乎证明着这个可能性很低,或者说,绝无可能。

    虽然修行者岁数越长,诞下子嗣的概率也就越低,因此多得是活了很久的修士没有后辈。

    哪怕这件事也不能说是绝对的,可问题在于,那个剑仙被困在泾渭之地,换句话说,他与叶副城主都不在一个世界。

    而剑仙的剑能亲近叶副城主,至少证明着两人的关系匪浅,说是后辈的概率更高一些。

    除非这里面有别的情况。

    “小兄弟,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

    姜望回神。

    乌啼城主说道:“既然有缘再次碰见,趁这个机会,我有件事想与小兄弟谈一谈。”

    姜望好奇道:“城主想说什么?我倒也正好有件事想问你,在上关城那次,城主提及我父亲,我想知道,你与我父亲是如何相识的?”

    乌啼城主说道:“咱俩要说的也算是一件事,的确得从姜祁说起。”

    姜望忽然抬手,皱眉说道:“等一下,当年我父亲离都的时候,有神秘人出手帮忙,那个神秘人该不会就是城主吧?”

    在姜祁活着的时候,他们父子俩其实没机会说太多话,所以对于自己父亲的事,姜望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但童伯知道的事,大概也都说与姜望听了,却从未提及乌啼城主这个人。

    想到唐棠前辈曾言,当年那个神秘人也是前诸国后裔,只知是武朝人士,其余未知,而乌啼城主又曾在武朝遗址上关出现,姜望自然而然就把这两个人扯上了关系。

    在看到乌啼城主点头承认后,虽然姜望猜出来了,仍觉不可思议。

    他俩能是一个人?

    事实真是一个人。

    姜望更举一反三想到,怪不得乌啼城主将乌啼城搞得这么神秘,原来是真有反心啊。

    既是武朝人士,无论是否为皇族,不顾危险帮着祁国皇室后裔,目的是显而易见的。

    姜祁后来与乌啼城主有没有再联系,姜望不知,童伯怕也不明,只在表面上,他俩是各自发展,想着乌啼城的建立,应该没有太久远,是在当年离都之后。

    前者不提,乌啼城主是肯定需要更多力量。

    纵是大物,想独自推翻神都,也是不可能的。

    姜望郑重揖手道:“小子替父亲姜祁谢城主当年恩情。”

    乌啼城主倒是开门见山道:“也用不着谢,毕竟我是因为利益才帮忙的,在得知姜祁死讯后,我还有些后悔当年,可听闻姜祁的儿子弱冠澡雪时,我又有些庆幸,今日,则觉不悔。”

    姜望说道:“无论是否因为某些利益,事实是不变的。”

    乌啼城主笑着说道:“我就不那么客套了,此刻只想知道,你是否有帮姜祁报仇的决心。”

    姜望说道:“我明白城主的意思,事实上,我已经在准备了。”

    乌啼城主说道:“那我就懂了,眼下并非细谈的好时机,日后我再找机会见你,此刻却也得拜托小友护住乌啼城,当然,量力而为,我是担心再出什么变故。”

    姜望说道:“此事我自当竭力,那我就等着城主了。”

    乌啼城主点头,告辞离去。

    姜望则揉了揉眉心,今日真是有颇多意料之外的事。

    当年乌啼城主为何协助姜祁离都,姜望确实不怎么在意,因为他现在也需要更多力量,而乌啼城主无疑是很强的盟友,再有那个剑仙的事,姜望甚至考虑到,是否有了办法避开曹崇凛?

    归根结底,要杀陈景淮的最大阻碍就是曹崇凛。

    虽然没了曹崇凛不代表就很容易杀,但肯定相对会容易些。

    如果能再把泾渭之地里陨神台的前辈救出来......

    姜望不敢想,己方力量得有多强大。

    但这件事无疑是最难的。

    泾渭之地里还有个荒山神虎视眈眈。

    姜望仍得从长计议。

    至少要炼化长夜刀,完善神国,才敢有多些把握再入泾渭之地。

    姜望意识入得神国,注意到被自己随手丢进来的凶神斧刻的那块石头,他微微蹙眉,虽然不知能否用得到,但本来要还给凶神斧刻的石头,此时落在自己手里,是值得研究一下。

    他查看了一下长夜刀炼化的进度,估摸着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应该不会太久。

    平常用不着真性或长夜刀的时候,第一类第二类真性,都在炼化着长夜刀,神性是随便用,所以炼化的速度其实已经算很快了,毕竟姜望也不懂,纯靠自己摸索。

    姜望意识退出神国,转眸看到不远处出现了陈重锦等人。

    他们四处找寻着顾老,凑巧到了此地。

    陈重锦还是怕陈符荼会暗中做什么,所以没有分开找,陈锦瑟与游玄知也都在。

    看见姜望的时候,陈重锦很着急上前问道:“姜兄,可曾见到顾老?”

    虽然刚与顾老相认,顾老就被打残,但残了也是澡雪巅峰,陈重锦还是很在意的。

    除了闭关的杨砚,他手底下能用的人,虽然多,可真正的高手,确实没几个,顾老是唯一能制衡梅宗际的,陈重锦不想刚死了欧绒,再把顾老给丢了。

    他心里其实有不好的预感。

第四百三十六章 抚仙望来

    姜望想着程颜临走时的话,颇有些头疼。

    虽然他也不知道程颜为何杀了顾老。

    但已经这样了,该帮忙瞒着还得瞒着。

    姜望摇头说道:“没看见。”

    陈重锦却脸色一沉,咬着牙说道:“之前陈符荼想杀我,虽然不知是否真的有这个意思,可趁乱除了顾老,亦如断我一臂,若顾老还活着,怎么可能到处找找不到,能害他的只有陈符荼!”

    姜望挑眉。

    他倒也乐见如此,点头说道:“有理。”

    陈重锦攥紧拳头,说道:“可惜了,顾老已是我外高祖麾下仅剩的老一辈镇妖使,我今日才刚知道,本该成为一大助力,现在欧绒死了,顾老也遇害,陈符荼却没有任何损失。”

    姜望好奇道:“殿下的外高祖是?”

    陈重锦说道:“青玄署第一任首尊,杨砚。”

    姜望惊讶道:“那可是高人啊。”

    陈重锦说道:“但外高祖他常年闭关,我每年也只能见他老人家一次,甚至说不上几句话。”

    姜望摸索着下巴说道:“不如等下次把顾老的事说给杨老先生听,想来他老人家不会坐视不理,哪怕是暗中出手,剪了陈符荼的羽翼,对殿下也是好处无穷啊。”

    陈重锦眼眉一跳,看向姜望说道:“话虽如此,我外高祖身为大物,国师又定了规矩,有些事纵为大物也不好做,甚至更不能做,何况是对储君动手。”

    姜望意外道:“我是想说能剪了陈符荼的羽翼,例如梅宗际,怎么殿下是想着直接弄死陈符荼?那杨老先生确实不太好行动。”

    陈重锦有些语塞。

    他当然不是没听懂姜望的话。

    只是下意识想着最该死的还是陈符荼。

    而且姜望提及这件事,陈重锦总觉得话里有话。

    他或许对陈景淮没有那么孝,但对外高祖是肯定很孝顺的,也不想因一些小事给老人家惹麻烦,尤其他很清楚,自己外高祖与自己父皇,其实有芥蒂。

    包括他自己也对父皇有芥蒂。

    归根结底,是因为娘亲。

    所以他更想坐上那个位置。

    念及此,陈重锦转移了话题,“事已至此,说别的也没用,但今日在乌啼城,若不趁机做点什么,回到神都可就更没机会了,不知姜兄,能否施以援手?”

    姜望笑道:“殿下想让我帮你杀了陈符荼?”

    旁边的游玄知一脑门冷汗。

    陈锦瑟仅是蹙着眉头。

    陶惜笑语嫣然。

    陈重锦眯眼说道:“姜兄真的愿意?”

    姜望说道:“殿下得首先考虑好怎么善后,毕竟太子若是死在了外面,那可是一件大事,我未必扛得住,如果殿下想清楚了,我帮殿下一把也不无不可。”

    陈重锦沉默。

    陈符荼意外身死的情况其实可以存在。

    但也得讲究时机。

    此间事已了。

    能有什么意外发生?

    还得合情合理,把自己完全摘除在外?

    他才刚得了竞争资格,直接弄出这么大的事,怕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

    有更好的机会还行,现在真不一定是什么好时机。

    陈重锦说道:“开个玩笑而已,姜兄不必当真。”

    姜望笑道:“我还是觉得殿下可以日后找机会把顾老的事告诉杨老先生,至于怎么做,想来杨老先生更有想法,总比殿下自己头疼的好。”.M

    陈重锦说道:“我明白。”

    姜望问道:“所以除了直接在这里杀死

    陈符荼,殿下说的想做点什么,是要做什么呢?”

    陈重锦说道:“抛开陈符荼,别的人死,更好解释,哪怕明知是我所为,也至多加剧我与陈符荼的矛盾,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梅宗际彻底留在乌啼城。”

    姜望说道:“据我所知,梅宗际是很早就跟着那位的,有多少深厚情谊我不懂,说句不好听的,帝王无情,但殿下还是得考虑杀了梅宗际,会不会存在别的后果。”

    陈重锦猛然惊醒,他真把这事给忘了。

    但随即又莫名看向姜望。

    姜望是真在为自己考虑?

    他再看了眼陈锦瑟与游玄知。

    如果能把姜望三人真正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什么欧绒,或是顾老,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陈重锦虚心说道:“可这口气我实在难以忍下,以姜兄来看,我应该怎么做?除了梅宗际,只杀那个百里袖,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愤啊。”

    姜望道:“我也没说不能杀梅宗际,只是殿下需要好好考虑,而非冲动行事。”

    他其实主要不想掺和进去。

    陈重锦的意思,是让他出手。

    姜望凭啥出手?

    但至少得给陈重锦一副能拉拢到他的希望,所以有些话该说得说,有些事可不会去做。

    陈重锦此时倒是真的没心思猜疑姜望的想法,因为姜望这些话说的确实有道理。

    相比无关紧要的百里袖以及不能杀的陈符荼,他当然很希望能除了梅宗际。

    可梅宗际不仅是陈符荼麾下首臣,更是朝中大臣,而且亦是父皇曾经的麾下亲信,可以说见证着父皇从皇子成为帝王的全过程,想杀此人,难度不亚于直接杀陈符荼。

    姜望说道:“殿下先考虑着,我去帮忙盯着陈符荼。”

    他朝着陈锦瑟与游玄知点点头,迈步离开。

    游玄知欲言又止,以他的身份,不好说什么。

    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陈锦瑟没有犹豫多久,直接说道:“四哥还是想想清楚,有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陈重锦看向他,说道:“陈符荼害了顾老,他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为何不能回礼,锦瑟该明白,四哥我也只是在反击而已。”

    陈锦瑟说道:“但顾老是否死于太子之手,尚未明确,若其中存在误解,四哥动手,就不占理了,虽然这里面的门道,我不太清楚,可有件事我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重锦皱眉。

    陈锦瑟接着说道:“如果顾老的确是太子害的,四哥有更多更好的办法应对,毕竟顾老的身份也不同寻常,哪怕他最高只任职行令,但功绩颇高,某种程度,那位也要礼让三分。”

    虽然以前对顾老几乎没什么了解,不过在稍微了解后,这些道理很容易想到。

    陈重锦惊讶看向陈锦瑟。

    游玄知也略显茫然。

    被他们眼神盯着,陈锦瑟恼怒道:“你们啥意思?怎么一副我能说出这种话,很不可思议的样子?在你们眼里,我是傻子不成?”

    陈重锦赶忙摆手道:“锦瑟别急,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想着,自己没想到,岂不是更像傻子?

    真是因为顾老被害,他难免焦急懊恼了些,很多浅显的道理,居然都被忽略。

    所谓以牙还牙,也不是说只有来硬的,换个角度,其实更能给予重击。

    但前提的确得先证明顾老是被陈符荼害的,否则最后自己就成小丑了。

    顾老的功绩高,不像别的老一辈镇妖使,或者说,但凡是老一辈的镇妖使,

    都有些分量,只是顾老的分量更足,没搞清楚状况,如果最后成了诬陷,麻烦反而落到陈重锦头上了。

    至少他得稍微拿出点证据。

    才能给陈符荼点颜色看看。

    陈重锦此时很认真说道:“锦瑟啊,四哥需要你的帮助。”

    ......

    覃境抚仙。

    有一座名为"大雾"的小镇。

    是因小镇早年间被雾气笼罩而得名,虽然时至今日,雾气也还在,但相比以往,稀薄了很多,只是在夜间,雾气会变重,才真正称得上大雾二字。

    小镇别说在抚仙,在整个覃境其实都算得上有名。

    毕竟是有"奇景"。

    且雾气里多有妖怪出没,所以修士们经常会来。

    更在小镇设下了防护,不过只能保证白日的安全,夜里雾气变重后,周围的妖怪虽然仍不得入镇,但镇里的人出去,那下场就可想而知。

    所以小镇有夜间不得外出的规矩。

    而天下妖狱苏醒之际,西覃虽只有一半领土遭难,恰正好包括着抚仙境。

    剑宗弟子下山,庙堂以及其余宗门皆出手,镇压妖狱的同时,也顺势铲除了很

    .M多妖怪。

    可小镇外的妖怪虽然变少,但不是彻底没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夜间的危险,并未降低多少。

    田玄静说道:“这便是此地的大致情况。”

    镇里一家坐立湖畔的客栈,二楼某屋,窗户敞开着,田玄静单臂搭着窗沿,对面是叶副城主,柳翩等人在屋里或站或坐着,听他讲述"大雾"镇的事。

    “眼下抚仙境宗门有利益之争,虽然还没有真的打起来,想着也快了,所以近期不会有修士来这里,白日的时候,镇里挺热闹,因此无论什么商铺都有,比之城池繁华也不遑多让。”

    “诸位不必担心住在此处,会出什么问题,当然,到了夜里,你们愿意活动手脚的话,也可以悄悄出镇斩个妖,但切记别弄出太大的动静,免得横生事端。”

    井三三倒坐椅子上,双臂搭在椅背上,吃着花生米,好奇问道:“所以抚仙境内宗门之争,具体是怎么回事?”

    田玄静看了他一眼,说道:“要说具体的,我还所知真不多,我家院长可能知道的更详细,也叮嘱了我,这事尽量别掺和讨论,好像是因为抚仙境里新立的那座叫什么奇奇怪怪的望来湖的宗门,比较特殊。”

    他的确不知望来湖与姜望有关。

    这事其实算是隐秘。

    知者甚少。

    哪怕是苏氏一族,直接参与了资源的护送,但真正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也只有如苏绾颜这般苏氏里极重要的人物,剩下的就纯粹以为是正常生意。

    主要也是谢吾行与郁惜朝隐藏的好,否则知道他俩在望来湖,田玄静肯定就什么都明白了。.M

    再加上有熊院长的叮嘱,田玄静也没有刻意去打听或接触望来湖的人。

    但叶副城主一行,都知道望来湖。

    李神鸢率先说道:“田掌谕说的望来湖,是隋境的望来湖?还是恰好同名?”

    田玄静诧异道:“隋境也有望来湖?”

    李神鸢忽然意识到什么,接着摇头道:“那只是一座湖,可能纯粹撞名了吧。”

    田玄静不疑有他,说道:“反正给宗门后缀为湖,是挺奇怪的,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多注意着,三师姐应该不会太久就会来找你们,我就先告辞了。”

    叶副城主起身道:“我送田掌谕。”

    田玄静摆手道:“不必远送,诸位一路奔波,且好好休息吧。”

    叶副城主还是送到了客栈外面,目送田玄静离开,再返身回去。

    “望来湖是怎么回事?”

    叶副城主的面色有些严肃。

    李神鸢说道:“并非咱们认知的那座望来湖,而是姜望的宗门,且宗名是我帮着取的,也算是因为那座望来湖,关键在于,覃境里也有了一座望来湖,按理说不会是父亲留下的。”

    井三三说道:“那咱们要不要找一找这座望来湖?”

    萧时年说道:“田掌谕刚叮嘱不要牵扯其中,而且我们初至西覃,有更重要的事,只需等着三先生就好,没必要节外生枝,据我所知,姜望曾至西覃,或许抚仙望来湖是他的。”

    井三三笑着说道:“也别那么谨小慎微嘛,咱又不是直接参与,稍微打探一下望来湖,我觉得没啥问题吧,不然在这里干等着,也挺无聊的。”

    铁锤姑娘很赞同道:“本公子......我觉得井先生说得对。”

    井三三神色怪异的看了眼铁锤姑娘,她刚刚是自称本公子吧?虽然她的名字已经够公子了。

    萧时年则皱眉说道:“你别跟着胡闹。”

    铁锤姑娘切了一声。

    叶副城主说道:“先好好休息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众人没再说什么,各自回了房间。

    李神鸢是与叶副城主住一屋,她说道:“我觉得以井叔的性格,他肯定会偷着去。”

    叶副城主揉了揉眉心,说道:“我会让柳翩看着他,眼下的确不宜有别的动作,毕竟在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是该更谨慎些。”

    她来到窗前,看着外面清澈的湖泊。

    太阳很快就要下山了。

    雾气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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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郁姓宗主

    夜幕降临,浓雾笼罩着"大雾"镇,或者说是方圆数百里。

    只要不出镇,百姓在夜间还是可以活动的。

    但肯定不会像白天那么热闹。

    镇外有鬼哭狼嚎。

    厚重的雾气让人什么也看不到。

    只觉更为瘆得慌。

    不过时间久了,除了确实胆小的,也有的是百姓不那么在意,该干嘛干嘛。

    孩子们自是早早哄睡。

    柳翩在客栈的屋顶,抱剑俯瞰着夜里街道。

    只有三三两两的人。

    他探目看向镇外,雾气朦胧,隐隐有血色眼眸浮现。

    客栈某间屋子窗户被打开,井三三伸着懒腰,然后趴在窗前,他似自言自语,又像说给柳翩听,“虽然没到回忆往昔的年纪,但我想着,你和柳神将的性格,真是不同啊。”..

    柳翩的声音从屋顶传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经历多了,难免成熟些,总不能像他一样,多大岁数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处处让我娘费心,反倒是你啊,无论什么时候,都没变。”

    井三三笑着说道:“经历是可以改变一个人,但其实也看你怎么想,我觉得这样挺好,所以哪怕我比你经历更多,最惨痛的事,也都经历过,依旧保持一颗纯粹的心。”

    柳翩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做不到像你这样。”

    井三三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自己觉得舒心就好,若没那么舒心,那就不是你正确的活法,你还年轻啊,小时候是无忧无虑,长大了便身不由己,现在多尝试些也不迟。”

    柳翩说道:“你想出去,就别拿这个说事。”

    井三三抬眼说道:“我是想出去,但我又不是不懂得大局为重,你这就看扁我了啊。”

    柳翩说道:“望来湖的事暂时别想了,你想出去散心,我可以陪你,我刚才瞧着,镇外的妖怪不少,睡前活动一下手脚,倒也无妨。”

    井三三笑道:“那就比一比,谁更快,且杀得更多,又能做到毫无声息。”

    柳翩没说话,直接掠出镇去。

    井三三摇了摇头,随即跟上。

    随着夜幕更沉,雾气也更浓郁了。

    安静的可怕。

    ......

    翌日清晨。

    叶副城主推开屋门。

    等人都醒了,便让伙计把饭菜送来。

    她看着姗姗来迟的井三三,说道:“没想到你这次挺老实。”

    井三三笑着叹气道:“虽然觉得很冤枉,但其实也的确不算那么老实,昨夜里我与柳翩出镇斩妖,恰好碰见了一伙人,你们一定很有兴趣知道,我们打探到了什么。”

    叶副城主看向柳翩。

    柳翩平静说道:“是抚仙某宗修士。”

    李神鸢惊讶道:“田掌谕不是说,眼下时节,不会有修士来这里么?”

    井三三笑道:“事情难免有意外嘛,不会来并非绝对的事。”

    柳翩道:“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小镇,或者说,不想绕路,正好能从这里穿过去。”

    叶副城主说道:“那就细讲来听听。”

    井三三往窗边一坐,说道:“我们斩妖的时候,他们恰巧路过,或许也是我与柳翩的动作太快,妖怪都没来得及吼一声,就被我们直接宰了,再加上浓雾里妖气确实重,他们并无察觉的就到了我们眼前。”

    柳翩接着说道:“虽然我们提前发现了他们,所以更快斩妖,并未让他们目睹过程,但感知不到我们的修为,他们心里自有判断,稳妥考虑,就把他们彻底留在了浓雾里。”

    井三三说道:“我们是先问清楚了一些事,确保他们死了,不会有人来寻,才这么做的。”

    叶副城主微微蹙眉,示意他们继续说。

    井三三喝了口酒,抓起花生米,边吃边说道:“他们来自抚仙一座叫落霞谷的宗门,称得上是抚仙第二宗,其宗主虽是澡雪巅峰修士,但是个老家伙。”

    “覃境规矩还是与隋境有些不同,所以落霞谷并非大宗,除非能出第二位澡雪巅峰。”

    “而落霞谷的首席弟子,确是个天才,有望三年内破境,落霞谷也就能跻身大宗。”

    “望来湖在北,落霞谷在南,所以两者正常情况下,很难起冲突,但与望来湖起冲突的其中一个宗门,是落霞谷的附属,他们求助了落霞谷,于是落霞谷派了人下场。”

    铁锤姑娘好奇道:“既然是去帮忙针对望来湖的,要是路上出了事,那落霞谷怎么可能不闻不问?肯定会来调查啊。”

    井三三笑道:“他们目的地是望来湖,而且来前就被叮嘱了绕过"大雾"镇,他们自己觉得没啥事,非得径直穿过去,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来这里。”

    “就算有人意识到,想来这儿瞧瞧,亦不知什么时候,别说三先生可能已来找我们,哪怕没来,我们还在,浓雾里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他们没理由直接能找到我们头上。”

    “而且他们是打头阵的,目的是震慑望来湖,并非直接开战,所以没来几个人,毕竟在他们看来,落霞谷修士的身份,就足够了,何况他们在落霞谷里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铁锤姑娘恍然。

    叶副城主问道:“然后呢?”

    井三三接着说道:“望来湖的成立没有很久,根据时间来看,的确是在姜望入覃又回隋后,突兀地就在抚仙境里出现了,但对于望来湖,落霞谷的修士似乎也没有太多了解。”

    “只知道望来湖的宗主姓郁,而且望来湖的发展极快,多个宗门已下场,一开始虽是没真打,各方面的压制以及威胁,也绝对不容小觑,结果却没能占到半点便宜,反而损了自家的资源。”

    “落霞谷的附属宗门,是第一个与望来湖起冲突的,因为相邻,眼下据说已经有了真正的冲突,那个附属宗门宗主的外甥被杀了,还死了好几个修士,重伤了一名长老。”

    萧时年皱眉说道:“虽然大概率的确是姜望在此建了个宗门,但姜望本人不在,据我所知,浑城里也没什么高手,如何能在覃境抚仙搞出这么大阵仗?”.c

    井三三摊手道:“咱也没问过望来湖的事,谁知道姜望的宗门里都有些什么人,只能说是我们所知的一切太落后了。”

    李神鸢说道:“望来湖初立的时候,确实没太多人,我当时在场,后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且姜望把宗门坐落在浑城栖霞街,除了当地以及神都某些人知道,隋各境应该都不知望来湖的存在。”

    “姓郁的宗主......”

    李神鸢思忖道:“我记得,姜望有个徒弟就姓郁,好像是叫郁惜朝,但我对姜望的大徒弟苏长络更熟悉一些,拜师的时候,我也在场,现在看来,郁惜朝能力不俗。”

    井三三说道:“那就没跑了,既有望来湖,又有姓郁的,再是宗门成立在姜望离开之后,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我觉得咱们可以直接去望来湖。”

    他不等叶副城主反对,忙又说道:“姜望能在覃境立了宗门,这里面的事儿绝对不小,咱去了不仅能帮点忙,而且也必然比在此镇里更畅快,能直接借望来湖隐藏,一举两得。”

    铁锤姑娘认同道:“井先生这话有理。”

    萧时年也没有说什么。

    叶副城主想了想,说道:“可以先去望来湖探探情况,不急着直接转移。”

    井三三说道:“探路的事我来。”

    叶副城主说道:“让柳翩与你一块吧。”

    铁锤姑娘举手道:“我也去,如果那里有熟人,我去更好说话。”

    李神鸢跟着说道:“我更熟。”

    叶副城主无奈说道:“那就神鸢、铁锤与三三,时年也一块去,柳翩就不用去了。”

    井三三笑道:“我觉得行。”

    叶副城主叮嘱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该懂得。”

    说是这么说,她主要将视线投向萧时年。

    相比之下,还是萧时年更稳重些。

    萧时年点头。

    他们说走动作很快,火速出了镇。

    有从落霞谷修士那里得来的消息,所以明确了位置,不做停留,直奔望来湖。

    赶路的事,没必要用言出法随。

    且来到西覃也没多久,李神鸢的消耗其实不小,虽然不至于到虚脱的程度,但言出法随能不用还是别用,以他们的修为,抵达目的地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与此同时的隋国垅蝉乌啼城。

    陈符荼与褚春秋在盘问着乌啼城主一系的人。

    准确地说,是正常聊。

    乌啼城主一系的人倒也配合,问什么回什么。

    但问来问去,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他们在某处尚算完好的酒肆里落座。

    生意目前肯定是做不了。

    所以酒肆里没别的人。

    甚至掌柜的都不在。

    梅宗际随着陈符荼一块,坐在褚春秋的对面。

    陈符荼说道:“我思来想去,要真正得到有用的线索,还得用狠招。”

    褚春秋好奇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陈符荼说道:“搜魂,直接读取记忆,顺便也能弄清楚城主与副城主一系决裂,到底是不是真的,虽然事实摆在眼前,很难是假的,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褚春秋说道:“这的确是好办法,但双方决裂一事,一开始的确让人起疑,可都打成这样了,互相死了这么多人,实在没理由再怀疑吧,殿下是哪里觉得不对劲?”

    陈符荼说道:“说不清道不明,纯粹觉得不对劲。”

    褚春秋哑然,随即笑道:“殿下是够谨慎啊,确非坏事,反正都要读取记忆,再确定一下也无妨,只是不可能随便逮人搜魂,而且最好要找一个地位高些的。”

    陈符荼看向梅宗际,说道:“你去找。”

    梅宗际二话不说,起身离开。

    褚春秋看着梅宗际的背影,心想,殿下的动作是真迅捷啊。

    而他们不曾注意的是,姜望就在附近瞧着。

    他想,乌啼城主一系与副城主一系死伤惨重,后者明面上直接死光了,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说是演的,偏偏陈符荼心里预感不对,非得紧抓着不放。

    姜望不清楚这件事叶副城主有没有提前防备,他也不好做些多余的事,只能跟着梅宗际,见机行事,很快,梅宗际盯上了一名老翁。

    据说是乌啼城主一系里德高望重之人。

    梅宗际很客气,没有上去就抓人。

    毕竟不是要与乌啼城主一系直接撕破脸。

    他以邀请的名义,把老翁带去了酒肆。

    姜望没急着做什么。琇書蛧

    哪怕就在褚春秋的面前,他暗地里动手脚,也有自信不会被发现,再怎么样,褚春秋只是澡雪巅峰,这点事还能被察觉,他画阁守矩的修为岂不成了摆设?

    陈符荼与梅宗际就更不用提了。

    到了酒肆,陈符荼先是与梅宗际对视一眼,然后笑呵呵起身相迎,“老人家,冒昧相邀,若有打扰,还望勿怪。”

    老翁则诚惶诚恐见礼,“殿下说笑了,无论何事,但请吩咐,哪有打扰一说。”

    陈符荼伸手示意道:“老人家请坐。”

    老翁连称不敢。

    陈符荼再三邀请。

    他才正襟危坐。

    褚春秋只是在旁看着,面露笑意。

    梅宗际则又转头出了酒肆。

    他得盯着点人。

    可他再怎么盯,也没能发现就在旁边不远的姜望。

    陈符荼看了褚春秋一眼。

    褚春秋微微颔首。

    陈符荼便又笑呵呵看向老翁说道:“城主回否,仍无消息?”

    老翁道:“确实如此。”

    陈符荼说道:“真是可惜啊,也不知城主外出何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亦无法第一时间得知消息赶回来,而且久仰乌啼城主的大名,无缘得见,更为遗憾。”

    老翁说道:“我家城主确实喜欢游山玩水,到处行走,没有确定的位置,我早前送信,也是送到了各处我觉得可能城主会在的地方,现在看来,都不凑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想到,副城主她居然犯下大错,更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实在可恨!”

    老翁显得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陈符荼笑了一声。

    褚春秋在老翁视野不及的位置,慢慢抬起了手。

第四百三十八章 乌啼老翁

    但老翁忽然转头看向褚春秋。

    褚春秋愣了一下。

    而老翁却朝着他笑了笑,又回头看向陈符荼。

    陈符荼微微蹙眉,笑道:“有件事得麻烦老人家,希望不会介意。”

    褚春秋伸手一抓。

    老翁身子一颤。

    接着有刺痛感入脑。

    但他却一声都喊不出来。

    只是痛苦的浑身颤抖,面部扭曲。

    陈符荼起身,四处转了转,找到了整坛未曾被破坏的酒,他再怎么样也是修士,身子骨再虚弱,亦不至于搬坛酒都搬不动,抱着酒坛回来,倒了一碗。

    然后端起碗晃了晃,认真清洗了一下,又倒在地上,因为碗里有灰尘,仔细瞧瞧,已经很干净后,才重新倒满酒,他抿了一口,紧蹙眉头,感叹道:“乌啼城的酒确是还不错。”

    他看向褚春秋说道:“首尊,要稍微注意着点啊,别把人弄死或弄傻了,等会儿记得把过程记忆抹除,当然,前提是,真的没问题,若有问题,咱就得大开杀戒了。”

    褚春秋只是点点头,认真读取着老翁的记忆。

    姜望在外面看着。

    他屈指轻弹。

    有一抹灵光入了老翁的识海。

    无论盯人的梅宗际,还是褚春秋、陈符荼,皆毫无所觉。

    但姜望很快就面露古怪。

    因为老翁的记忆里,涉及副城主的,除了正常的,再多一些都没有。

    显然叶副城主已提前做好了防护,这是直接把重要的事抹除得一干二净,而且是做到毫无痕迹,但见惯了叶副城

    主一系的手段,姜望此时倒也没觉得大惊小怪。

    他没再做多余的事。

    想来毫无所获的褚春秋不至于说弄死或弄残老翁,否则再打起来的问题可就严重了,陈符荼说有问题就大开杀戒是一回事,但真的再与乌啼城主一系打起来,事情只会更麻烦。

    姜望如果做些别的,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毕竟他若护着老翁神魂的话,等于记忆里多了一层枷锁,褚春秋肯定还是能有所察觉的。

    姜望想着,既然老翁的记忆已被抹除,想来乌啼城里其余人也是一样。

    他感慨叶副城主的手段很高明。

    虽然李神鸢的年纪对不上,也只能证明她与那个剑仙并非父女,但不妨碍叶副城主的确可能是活了很久的人,否则这么多当世闻所未闻的手段,都是哪来的?

    姜望默默瞧着,没有立即离开。

    陈符荼喝了一碗酒,便没再喝,等着褚春秋。

    而在此时,负责盯梢的梅宗际,忽然入了酒肆,说道:“殿下,四殿下出现在了街头。”

    陈符荼眉毛一挑。

    他看了眼褚春秋,朝着梅宗际说道:“拦住。”

    梅宗际转身离开。

    陈重锦与陈锦瑟说着什么,抬眸就见到梅宗际走过来。

    他也不说话,就往那一站。

    陈重锦皱眉说道:“你什么意思?”

    梅宗际面无表情。

    陈重锦往他后面看了一眼,说道:“太子殿下在这儿附近?”

    梅宗际还是不说话。

    陈重锦眯眼说道:“我找褚首

    尊。”

    梅宗际微微蹙眉。

    直接就提褚春秋,说明陈重锦便是为此而来,装着不知殿下在此,但他依旧没说话。

    陈重锦上前一步说道:“我能理解是梅大人,故意拦路么?”

    不好杀梅宗际,不代表不能动手。

    陶惜也往前迈出一步,甚至拔剑出鞘。

    梅宗际看都没看陶惜一眼,仅是默默瞥了眼旁边的陈锦瑟与游玄知。

    他伤得肯定没有陈锦瑟重,所以哪怕陈锦瑟愿意为陈重锦动手,他亦不怵。

    只是若真的发生,事情似乎就很明朗了,那对自家殿下却是不利的。

    始终不搭茬,就站在那里挡路的梅宗际,让得陈重锦渐渐失去了耐心。

    他转头看向陈锦瑟。

    梅宗际神色微变。

    就见陈锦瑟真的往前迈了一步。

    梅宗际的手下意识搭在剑柄上。

    他终于开口说道:“世子可想清楚了?”

    陈锦瑟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四哥见褚首尊,有重要的事说,我也没有与太子作对的想法,但梅大人在此拦路,意欲何为呢?”

    虽然按理说,他也得称呼陈符荼一声大哥,但毕竟陈符荼是太子。

    梅宗际则沉着脸,再次说道:“世子得想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陈重锦笑着说道:“梅大人让开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决定权在你,而且我现在很好奇,太子究竟在做什么,让梅大人到此特地拦路,莫非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梅宗际只是看着陈锦瑟,缓缓拔剑出鞘。

    陈重锦心下有些不爽。

    他当然更希望能打起来。

    不为杀梅宗际,但这一战能决定很多事。

    他往旁边瞥了一眼。

    陶惜默默让路。

    陈锦瑟无奈说道:“事情真没必要走到这一步,只是梅大人拦路的举动确实让人奇怪。”

    他也随之拔剑出鞘。

    陈重锦压下心头的喜悦,朝着梅宗际挑衅了一眼。

    梅宗际的心里很为难。

    虽然他没觉得让这些人撞见褚春秋在读取乌啼城老翁的记忆,会有什么问题,可既然殿下吩咐了让他拦路,他自是不能说就让陈重锦等人轻易过去。

    而且陈锦瑟会为陈重锦做到这一步,是很出乎他意料的。

    现在看来,陈锦瑟已站队陈重锦是毋庸置疑了。

    他沉着脸说道:“待回去,世子好好想想,该怎么与公主解释。”

    大隋长公主很早就言明,不得让陈锦瑟介于此等纷争,他自己有此想法会受罚,旁人撺掇,那就是直接处死,绝不姑息,哪怕陈锦瑟只是帮着谁,梅宗际想来,也该是不允许的。

    或者说,他只能寄希望于此,让陈锦瑟住手。

    闻听此言,陈锦瑟果然神色一变。

    要说陈锦瑟最怕的是谁。

    毫无疑问,就是长公主。

    他是长公主一手带大的,名为姑姑,实为当母亲看待,小时候叛逆些,表面听话,背地里疯玩,在神都力压一众纨绔子弟,但除此之外,也没做别的。

    对于如今的事,长公主会有什么想法,陈锦瑟还真不敢

    确定。

    陈重锦却急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打退堂鼓

    “锦瑟别担心,咱们是正常行事,旁人拦路,且也是旁人先拔剑,姑姑又非不近人情,何况待你如子,咱不惹事是一回事,可若旁人滋事,那也不能怕事,何错之有啊?”

    陈重锦一番话,让陈锦瑟稍有安心。

    事实的确如此。

    我没有主动惹事,而且也不算是参与夺嫡,那么剩下的,无论做什么,姑姑都当不会问责。

    其实答应了帮陈重锦一点小忙,他就有考虑长公主的事,没觉得是什么问题。

    但梅宗际提一嘴,因为对长公主又敬又怕的缘故,他下意识想打退堂鼓。

    这纯粹是心理问题。

    倒也不完全是陈重锦那番话起了作用。

    陈锦瑟虽然很想说一句,“我做事,何须向他人解释。”这样的话,但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他提剑指着梅宗际,说道:“让路,一切好说,否则,打就打了。”

    梅宗际却未动手。

    谁先动手谁吃亏。

    毕竟他代表着太子陈符荼,哪怕切磋无所谓,但谁也无法忽略陈锦瑟背后的长公主。

    何况他不认为此战能被当成切磋。

    陈锦瑟的想法其实大同小异,也在等着梅宗际先动手。

    但他顾虑的不是陈符荼,而是长公主。

    没问题归没问题,万一出了问题,他只是反击的话,也更容易解释。

    然而这并非陈重锦愿意看到的。

    他皱眉思索着如何让两人打起来。

    很快就灵光乍现。

    也没说什么,挥手招呼着陶惜便要从梅宗际旁边走过去。

    如陈重锦所料,梅宗际伸手拦截。

    陶惜二话不说就提剑斩了上去。

    梅宗际挥剑格挡,但并未使多大力。..

    结果陶惜却吐血而退,背部撞上陈重锦,两人皆跌倒。

    要说假也不至于,陶惜毕竟只是澡雪境,而梅宗际是澡雪巅峰,正常情况,这一幕确实应当发生,关键在梅宗际未曾使出多大力。

    陈锦瑟能否看出来,陈重锦觉得不重要,他哀嚎道:“如此竭力阻拦,背后定有原因,许在抹除顾老一事的痕迹,锦瑟快帮我缠住他!”

    梅宗际也顾不得别的,立即横剑防备陈锦瑟。

    陈锦瑟只是攥紧手里的剑。

    而陈重锦爬起身,又要越过梅宗际。

    梅宗际冷着脸,其实陈锦瑟过不过去,他觉得无关紧要,殿下的意思肯定重在拦住陈重锦。

    于是他再次出手。

    一剑直接劈开了陈重锦脚下的路。

    陈重锦惊呼一声,踉跄着退了几步,晃晃悠悠差点摔倒,幸得陶惜及时扶住。

    便在这时,陈锦瑟动了。

    梅宗际也很快将视线从陈重锦的身上移开。

    他刚抬剑。

    陈锦瑟的剑就砸了过来。

    重力使得梅宗际不自禁膝下一弯,但下一刻就又站直,撑起了陈锦瑟的剑。

    陈锦瑟转眸看了陈重锦一眼,没说话。

    陈重锦则假装没注意到陈锦瑟的眼神,招呼着游玄知一块,掠过了两人。

    梅宗际猛地抬剑,转身就要再次拦截陈重锦。

    但映入眼帘的身影,让他又顿住了动作。

    陈符荼慢悠悠行来,笑着说道:“四弟这是在做什么?”

    陈重锦眯眼停步,说道:“我还想问太子殿下特意拦我去路,是要做什么?”

    陈符荼看了眼梅宗际以及陈锦瑟,说道:“我想四弟是误会了。”

    陈重锦指着梅宗际,说道:“事实摆在眼前,哪有什么误会。”

    陈符荼笑道:“梅先生是拦住所有接近此地的人,而非故意针对四弟,这便是误会。”

    陈重锦皱眉道:“那敢问太子殿下拦住所有到此的人,意欲何为?”

    陈符荼耸肩道:“那就与四弟无关了。”

    陈重锦说道:“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就别搞这些虚的了,我只问一句,顾老在哪儿?”xь

    陈符荼不解道:“顾老何在,你问我作甚?”

    陈重锦瞧见陈符荼身后走来的褚春秋,说道:“我看顾老是被你杀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因为他确实没搞懂梅宗际拦路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真是与顾老有关,是在毁尸灭迹,那褚春秋也在的话,情况就不好说了。

    陈重锦知道陈符荼与褚春秋在一块,因为他们在询问乌啼城主一系的人,可在梅宗际现身拦路后,他就意识到问题有些不对了,但事已至此,准备好的话,还是得说。

    陈符荼神色一凛,沉声说道:“四弟这话从何说起?除了城前未战时,再到山泽逃离,期间以及后来,我可就再没见过顾老,他更多是与四弟在一块吧。”

    褚春秋来到近前,面色严肃道:“四殿下,您的意思,顾老死了?”

    陈重锦说道:“是否死了,死在何处,我不清楚,但我找了许久,确实毫无踪迹,想来若非出事,就再无别的可能,总不能是顾老谁也没告诉,先回神都了吧。”

    褚春秋说道:“既未见人,便不能证明顾老已死,我会吩咐更多人寻找。”

    陈重锦说道:“你最好能找得到。”.c

    听出话里有话,但褚春秋仅是蹙眉。

    陈符荼则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说道:“刚才让梅先生拦路,是因为褚首尊正在读取一位乌啼城老者的记忆,不得被打扰,更担心乌啼城里别的人出现,四弟可别因此误会了什么。”

    这当然并非真正的原因。

    他是想着,如果乌啼城的事有异,总不能把功劳分给陈重锦,毕竟城主与副城主决裂,死了这么些人,若是有问题,那有多严重是显而易见的。

    哪怕副城主已被擒获,也只能代表计划失败,他能配合着国师将其阴谋彻底揭露,身为太子的威望自然也就会更高,此刻说出来,是因为事实非他所想。

    褚春秋在老翁的记忆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现在陈重锦又说顾老已死,就算他不确定,但陈符荼想着,陈重锦会跑来,这件事几乎就很难是假的,正像陈重锦说的,顾老不可能自己回了神都。

    相比顾老的死,陈重锦有推在他头上的意思,就没必要瞒着老翁的事了。

    前者的问题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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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顾老的死因

    但陈重锦显然不是那么相信陈符荼的话。

    哪怕褚春秋也随后证明了这件事。琇書蛧

    可陈重锦觉得褚春秋同样有问题。

    这其实算是一个把柄。

    就像骁菓军一样,青玄署的首尊,是必然不能站队的。

    如果褚春秋倾向了陈符荼,那就有的说了,且陈重锦可以自己找人满城搜索,总之要闹得人尽皆知,若没有,褚春秋真的会找人,那找不到顾老的话,最起码也已人尽皆知。

    反正陈重锦思来想去,能杀且有理由杀顾老的,除了陈符荼,再无旁人。

    只要让人都去怀疑陈符荼,那对陈重锦来说,就是好事。

    接下来,他仅需稍微拿出点更值得让人怀疑陈符荼的证据就行。

    想以此直接弄死或扳倒陈符荼,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有了确凿证据,顾老是特殊,也没到直接把太子给拽下去的程度,何况陈重锦觉得他未必能拿到这样确凿的证据。

    但怎么着也得让陈符荼吃个大亏,掰平两人的势力差距,甚至占到上风。

    褚春秋怎么样暂且不提,青玄署里敬重老一辈的镇妖使绝对不少,他们就算不会站队自己,也会对陈符荼生出敌意,敢不敢直接表现出来,没那么重要。

    总而言之,对陈重锦有益无害。

    所以他没再掰扯些有的没的。

    看着陈重锦离去的背影,陈符荼向褚春秋解释道:“此事我绝不知情,也不可能杀了顾老。”

    褚春秋说道:“四殿下的怀疑是心有指向性,我自不会听一面之词,何况四殿下也没有证据,我会满城搜寻顾老的踪迹,但就乌啼城老翁的事,其记忆的确没有被动手脚的痕迹。”

    陈符荼皱眉道:“首尊能确定,真的没有丝毫问题?”

    褚春秋点头道:“除非就像当初秦敖一般,有大物亲自出手,而叶副城主是很强,但也绝非大物,她的那些诡谲手段亦做不到这一点,总而言之,我认为被动了手脚的可能性极低。”

    陈符荼说道:“也就是说,并不能完完全全保证不会存在问题。”

    褚春秋惊诧道:“殿下还觉得这里面有情况?无论是有大物帮衬,还是叶副城主自身能拥有大物的能力,都是绝无可能的事,那一丝一毫的概率,我认为不会存在。”

    陈符荼说道:“正常来说,的确如此,或许是我想多了,但多想想也无伤大雅。”

    褚春秋有些哑然。

    陈符荼接着说道:“老翁被读取记忆的过程已抹除,不会节外生枝。”

    “想来首尊也从他记忆里得知乌啼城其余重要的人物,甚至包括乌啼城主的事,请详细说来听听,而且我认为有必要再引一些人过来读取记忆。”

    褚春秋觉得事到如今,完全没有必要的事,但他就算不会站队,只忠于陛下,也不能忽视太子的意思,太子殿下想这么做,他当然得配合。

    在他心里,从来不觉得陈符荼的太子之位会丢掉,哪怕陈重锦的外高祖杨砚是青玄署第一任首尊,是他的老前辈,可实话实说,他都没怎么见过杨砚,所以谈不上别的。

    他更敬重的是国师,认为没有国师就没有青玄署。

    杨砚的存在,不会因此让褚春秋多看一眼陈重锦。

    何况以往陈重锦不怎么受陛下待见。

    不站队归不站队,不代表褚春秋心里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虽然面对陈景淮,他的确可以做到毫无想法,只执行命令。

    而面对陈符荼与陈重锦,他能做的就是只做自己该做的,无法避免的是,他心里还是更偏向陈符荼一些,但不至于就帮着陈符荼做什么

    ,乌啼城的事当然要另说。

    因为他是在执行陛下的旨意。

    换作陈重锦,他该配合也会配合。

    但如果已经证明了某些事,还要再继续浪费时间,前者确实会比后者让他更有耐心一些。

    “乌啼城里的重要人物没几个,多是最早跟着乌啼城主的,在此次战役里又死了几个,副城主执掌乌啼城后,大小事几乎都是副城主一系的人在管。”

    “只能说乌啼城主这个甩手掌柜当的,简直已经快被架空了。”

    从老翁的记忆里来看,褚春秋认为这位没见过的乌啼城主,有点蠢。

    偌大的乌啼城,身为城主,除了很早跟着他的,以及后来培养的直系力量,其余的几乎没有话语权,而对此,乌啼城主却毫不知情,死忠他的,又找不到他。

    若非出了眼下这档子事,乌啼城完全就给了副城主做嫁衣,等乌啼城主回来,家都没了。

    现在也等若半个家没了。

    “乌啼城主这个人很奇怪,哪怕是他的直系下属,也不知其真正姓名,从建了城后,要么在城主府里待着,要么就出城晃悠,什么都不管不问。”

    “换个角度说,若非副城主出现,乌啼城会相当落后。”

    “所以落得如今地步,也算咎由自取。”

    “虽然差点给她人做嫁衣,可某种意义上,这嫁衣亦是副城主自己缝制的,乌啼城主只给提供了布料,省了副城主一些事,城主当成这样,想想还真是可笑。”

    闻听此言,陈符荼皱眉道:“乌啼城主是这样的人?”

    褚春秋说道:“殿下若仍有疑心,那就再找一些人来,但我认为,事实的确如此。”

    陈符荼直接看向梅宗际。

    梅宗际也未迟疑,从褚春秋口中得知目标后,转身就走。

    褚春秋则揖手说道:“我先吩咐人去找顾老。”

    陈符荼点头说道:“我一起吧,虽然可能不会发生,但我自己留在此处等着,恐有危险。”

    褚春秋也没说什么,两人一块离开。

    稍后不久,姜望走了出来。

    他目睹着老翁离去,确定并无问题,保险起见,还是得跟着梅宗际。

    ......

    乌啼城里某处半废墟的街道上。

    陈锦瑟与陈重锦并肩而行。

    游玄知与陶惜则在两人身侧后半步跟着。

    “刚才四哥是故意的?”

    陈重锦眸子转了一下,转头看向陈锦瑟,笑道:“是我当时心急了些,梅宗际如此拦路,陈符荼暗地里在做什么,可想而知,实在不能多耽误,可惜最后还是没抓个现行。”

    “我懂得锦瑟的意思,不想先动手,失了道理,但在我看来,其实无关紧要,只要没有打生打死,怎么打其实都没什么,不必讲究谁先动手,可终究是因为我让锦瑟出了剑。”

    陈重锦止步,转身面对陈锦瑟,很认真作揖道:“对此,我要道歉。”

    陈锦瑟哑口。

    他无奈扶住陈重锦说道:“话是这样讲没错,四哥无需道歉。”

    陈重锦说道:“锦瑟不怪四哥就好。”

    陈锦瑟能说什么呢。

    归根结底,这件事确实没什么所谓,而且他也答应了帮忙,只是因为长公主,多考虑了些。

    但陈重锦故意施为,让他拔剑的举动,陈锦瑟也不能说毫不介意,纯是因为除了长公主,别的事,他懒得思虑那么多,陈重锦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不过再一再二不再三。

    事儿是小事,态度是关键。

    并

    非嘴上的态度,是行动以及心里的态度。

    一次两次道个歉可以揭过,但再三有类似的事发生,就不怪陈锦瑟翻脸了。

    他当然没有提醒陈重锦的意思。

    陶惜却看了他一眼,似有瞧出什么。

    ......

    姜望跟着梅宗际,目睹他引走的人,皆如法炮制的被褚春秋读取了记忆,最终都是毫无所获,褚春秋更坚信这里面不会有别的问题,陈符荼再觉得不对劲,也没法说什么。

    总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

    而元归、裴皆然、宁十四等帮着满城寻觅顾老的踪影无果,几乎断定了顾老的死讯。

    褚春秋再有耐心,也没心思陪着陈符荼读取谁的记忆了。

    他敬顾老,也厌恶顾老,可此时糟糕的情绪亦做不了假。

    虽然都是老一辈镇妖使,但顾老是最特殊的一个,他的功绩最高,除了杨砚,更是辈分最高的,若非在姜望之前,已数十年再无封王封侯的先例,顾老绝对够得上王侯之位。

    所以顾老的死,是大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毫无线索是什么意思?”

    无论真心假意,褚春秋此刻是真的雷霆大怒。

    他忧心的是自己。

    毕竟顾老随他一块来的乌啼城,结果把顾老整没了,就算与他无关,也难辞其咎。

    陈重锦说的时候,他其实没那么在意。

    国师降临后,顾老还在,虽然满城都是妖,顾老也受了伤,可不至于说没了命,最坏的结果,就是又受了伤,在某处疗伤。

    此刻几乎把乌啼城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一根头发,他才急了。

    元归没敢吭声。

    他是要开始渐渐不再低调,但在这种时候也不能随意搭话。

    帮着陈符荼去诬陷陈重锦更没必要。

    什么都不说,至少不会犯错。

    裴皆然说道:“顾老没理由自己默默离开,遇害的可能几乎无需再怀疑,但毫无痕迹,说句不好听的,只有被挫骨扬灰,是谁对顾老的恨意如此之大?或是纯粹为了隐藏自己?”

    褚春秋下意识想到陈重锦的话,但他没有转头去看陈符荼,哪怕是他厌恶顾老,也从未想弄死顾老,更何况是挫骨扬灰了,要说谁恨顾老,一时还真说不清楚。

    顾老是最早的镇妖使,已经这么多年了,那个时候纯粹一心降妖除魔,就算结了什么仇家,现在还活没活着,都不好说。

    而且这里是乌啼城,前面混战,后面又入了斧刻的世界,顾老会来乌啼城也并未传扬,很难是外面的人潜伏进来。

    程颜不见了踪影,但褚春秋没去想。

    毕竟这俩除了在城外三十里呛了两句,以往根本就没见过面,实在没理由去怀疑程颜。

    他更多想的还是陈符荼。

    哪怕顾老是杨砚麾下,又因接触了陈重锦,陈符荼确有最大的可能会杀顾老,但褚春秋想着,真至于做到这一步?

    别的不说,受了伤的顾老,梅宗际确实有能力杀。

    褚春秋只觉得十分头疼。

    他很难直接质问陈符荼。

    如果是陈符荼所为,这事就不是他有资格能管的了。

    但如果不是,或者说,无论是不是,此时此刻,顾老的死因,他得查。

    “哪怕是挫骨扬灰,也终究会有痕迹可循,皆然、元归,你们各自带人,分区域,再仔细认真的找,前面只是寻人,现在一点灰也不能放过,要确定是不是真的灰尘。”

    有些强人所难,可裴皆然与元归也没说什么,立即展开行动。

    陈重锦等人姗姗来迟,见此画面,他没有急着指向陈符荼,事情还需要再发酵一下。

    姜望悄无声息出现在张天师的身后。

    见他一手拿着符纸,一手持符笔,不知勾画着什么,很认真的模样,也没在意当前的局面,姜望问道:“张天师是有新的灵感,要绘制新符?”

    张天师被吓了一跳,符上纹路直接勾错,他转头看了眼姜望,也没怪罪,把手里符纸攥成一团,随手丢掉,又取出新的符纸,说道:

    “你们打来打去,我却一直在搜寻阵术的痕迹,终是让我找到一座阵,我研究了很久,此阵术与寻常阵法确有很大不同,但也和符箓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是想模仿,能否勾画出阵术,直接凭空勾画,我没有信心,就先在符纸上试验。”

    姜望回想起萧时年曾教过自己和铁锤姑娘,但他和铁锤姑娘看得头晕,也没学会半点,不过若是张天师的话,能否勾画出来,还真不一定。

    “活到老学到老,张天师至今仍有向学之心,苦心钻研,也不愧为世间第一天师。”

    张天师说道:“别捧我啊,什么天下第一,虽然是实话,也别总挂在嘴上嘛。”

    姜望哑然一笑。

    张天师说道:“但副城主的阵术确实奇妙,符箓与阵法的完美结合,甚至更上一层楼,又能凭空刻画,抛开符笔与符纸,也抛开布置阵法的时间,更能瞬间覆盖一境,与之相比,我的符阵简直拿不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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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摇山地界

    “虽然立场不同,但我真的很想见一见这位副城主,她究竟是如何想到可以这么做的?而且真的做到了,我想她是个天才,是符箓一道的天才,也是阵法一道的天才。”

    张天师的神情显得有些激动,“甚至她还有很高的炼炁修为,这简直太可怕了,莫非世间体系她都有不俗的资质?世上会有此等完人?”

    听着张天师的话,姜望也觉得叶副城主非同一般。

    可要说是符箓一道与阵法一道的天才,却不一定。

    姜望记得萧时年提过自己的老师,教他阵术的不是叶副城主,而是另有其人。

    叶副城主未必是此道的首创,或者说,她也是跟着萧时年的老师学的。

    能学会当然代表着是有资质,可与从无到有创立此道的人相比,肯定差得远。

    除非叶副城主青出于蓝胜于蓝。

    而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但这不妨碍叶副城主是个很厉害的人。

    张天师手里的符纸此时化为灰烬,他并未气馁,也难免感叹道:“又失败了啊,明明一线不差的描绘,却画出废纸一张,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姜望想了想,说道:“刻画是为形,而所谓的神,似乎是很特殊的东西,并非常见的炁或是什么,如果没有找到关键,的确很难成功。”

    张天师蹙眉道:“符箓一道是引炁刻符,阵法也是聚炁凝炁成形,尤在阵眼,而副城主的阵术另辟蹊径,特立独行,但除了炁,她能用什么来代替?何物会比炁更取之不尽?”

    姜望耸肩,表示自己不懂。

    张天师说道:“看来是要很花时间,细细琢磨研究的东西啊,我现在反而有些担心被国师抓去的副城主,可别死在神都,我是能废寝忘食的钻研,但岁月不饶人啊。”

    归根结底,天师也只是一介凡人,就算画出延年益寿的符箓,增长的年岁亦是有限的。

    姜望则没有多言。

    宁十四率领骁菓军也帮忙去寻觅顾老遇害的踪迹,但入夜又至白昼,仍无所获。

    真真正正被挫骨扬灰,且没能第一时间得知,残余的气息也早消散了,满城的废墟,想找顾老的灰,实在天方夜谭。

    陈重锦阴沉着脸凑到陈符荼近前,说道:“太子殿下的手段是真狠啊。”

    他没有压低声音,反而刻意抬高了声音。

    引来了不少人目光注视。

    陈符荼皱眉说道:“四弟切莫胡言乱语,什么叫我手段狠?”

    陈重锦说道:“我知父皇给了我机会,太子殿下心里不爽,而顾老虽然曾经是我外高祖麾下,但我也只是与他说了些话,毕竟顾老年纪大了,要颐养天年,我也不想让他老人家扯入这些事端,太子殿下恶意揣测,直接就痛下杀手,是否太过了些。”

    陈符荼冷着脸说道:“简直荒谬,我看四弟才是恶意揣测,以此污蔑我。”

    陈重锦笑道:“是不是污蔑,太子殿下心里清楚。”

    陈符荼道:“说话是讲证据的,战事一起,我直奔城主府,张首辅随后即至,张祈年也能为我作证,后来山泽逃离之战,大家都在,再是凶神斧刻出手,国师降临,我身子有恙,躲了起来,事了后,我与褚首尊在一块,片刻未离,哪来的机会甚至能悄无声息害了顾老?”

    陈重锦说道:“你说你躲了起来,谁能证明呢,梅宗际肯定不算,那时候妖怪横行,大家谁也顾不上谁,太子殿下正好借此机会害了顾老,也未可知啊。”

    陈符荼眯眼。

    旁边听着的人面面相觑。

    元归心里有些急。

    他很想帮着陈符荼作证,但那时候

    ,宁十四几乎始终在他周围,甚至并肩作战,不可能说自己见着陈符荼躲在哪里,还能保证一直都能看见,确定陈符荼以及梅宗际没有离开。

    大家都在斩妖,局面混乱,梅宗际却未帮忙,可是在护着太子,就没什么好指责的,肯定是太子殿下的安全更重要。

    虽然是能说宁十四没注意来解释,但他俩被妖怪围堵,差

    点死了是事实,单就问一句,他哪有那么多心思还能注意别的,就不好解释,有明显作伪证的嫌疑。

    那样一来,反倒好心办了坏事。

    不仅自己效忠陈符荼的事曝露,还更进一步证明了陈符荼有问题。

    元归几乎已经低调惯了,他思来想去,这个时候发声,未必是好事。

    他想着,太子殿下必有办法应对。

    便渐渐放平了心态。

    冒着把自己曝露的风险,只会给太子殿下造成更多的麻烦。

    毕竟他是青玄署的人,甚至有望成为下一任首尊。

    而旁人就想法各异了。

    有些人想着四殿下陈重锦有了竞争资格,太子殿下心里会有危机感,顾老再倾向陈重锦的话,确实情况不太妙,不论对或错,确实有下手的可能性。

    有些人则认为太子已经是太子了,就算陈重锦有了竞争资格,终究也是刚刚拥有,没必要说直接拿顾老下刀,反而也有可能是陈重锦对抗陈符荼的手段。

    但这属于神仙打架,他们想归想,谁都不敢说什么。

    褚春秋此时沉声说道:“好了,顾老的死因不明,为今之计,是回返神都,禀明陛下,元归暂且留下,一是继续寻觅线索,二是看管着乌啼城,等待神都的命令。”

    元归稍微犹豫,随即领命。

    陈重锦也没再多说什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张天师喃喃说道:“看来神都里要搅起些风云了。”

    姜望微微耸肩,不置可否。

    最终宁十四也率领一队骁菓军的甲士暂且留在了乌啼城。

    其余人整装待发,准备回都。

    姜望没有同行。

    只说目前有别的事要做,忙完就去神都。

    褚春秋似乎有些不太愿意。

    但姜望只是通知一声,不是在商量。

    说完,扭头就走。

    陈锦瑟告别了陈重锦与游玄知,追上姜望。

    陈重锦回眸看了一眼,随即笑着朝游玄知说道:“游兄是回浣剑斋,还是一同先去神都?”

    游玄知说道:“反正都得回琅嬛,路上再说吧。”

    陈重锦点头。

    队伍离了乌啼城。

    宁十四与元归在城头目送。

    乌啼城上空的雾气仍然浓郁。

    姜望就在乌啼城里,瞧了眼跟着自己的陈锦瑟,他说道:“你怎么不一块走?”

    陈锦瑟说道:“红袖姑娘在浣剑斋,想着回琅嬛的时候,让你陪我走一趟。”

    姜望蹙眉道:“你把她接去了浣剑斋?但我去干什么?不见面不是更好?”

    陈锦瑟看着他,说道:“原来你什么都明白啊。”

    姜望挠头道:“我又不傻,你既然喜欢她,她也获得自由,就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了。”

    陈锦瑟笑道:“我想着也是,你现在要做什么?”

    姜望盯着他片刻,无奈一笑,说道:“回苦檀。”

    他原想等着乌啼城主,陈锦瑟在不在其实也无关紧要,他随时可以让陈锦瑟晕过去,但刚才感知了一下,确实没有乌啼城主的气息,不如先回苦檀找林剑神。

    姜望未曾给宁十四打招呼,与陈锦瑟一道入了迷雾,消失无踪。

    ......

    覃境抚仙,摇山地界。

    这里有着一座宗门。

    名曰望来湖。

    而此时的山门前,汇聚着不少人。

    他们来自抚仙北部的数座宗门。

    其中就有落霞谷的附属宗门。

    虽然是附属,但正因背靠除了抚仙第一大宗外的最强宗门落霞谷,那也算鸡犬升天,旁的宗门惹不起,抛开不太对付的,无关的会礼敬三分,剩下的自是唯他们马首是瞻。

    摇山其实是北部宗门的必争之地。

    因资源丰富,且炁浓郁。

    可就算这座宗门成了落霞谷的附属,依旧有宗门不买账,毕竟有第一大宗在震慑着,不允许底下宗门较大规模的厮杀,而北部又是第一宗的主势力地界,落霞谷也不好介入。

    摇山是抚仙第一宗看不上的,但是落霞谷想要的,所以指使自家在北部的附属宗门,尽可能抢到手,却因有别的宗门争夺,闹了很久,始终谁也没得到。

    落霞谷亦不敢闹得太大,万一抚仙第一宗放话,把摇山归入门下,落霞谷就只能闭嘴了。

    甚至落霞谷都想着哪怕得不到摇山,也不能让别人得到,结果不知从哪儿冒出个望来湖,悄无声息的就把摇山给占了。

    当然,最开始落霞谷并不知情,是附属宗门先与望来湖起了冲突,想着把摇山抢回来,却没占到便宜,丢了大人,才传到落霞谷的耳朵里。

    落霞谷生气归生气,可抚仙第一宗没说话,似乎就默认了谁先得到摇山就是谁的,便吩咐附属宗门,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联合诸多宗门一起对望来湖发难。

    这次附属宗门的求助,是已经联合了北部的宗门,依旧没讨到便宜,宗主的外甥还死在了摇山,附属宗门的宗主是想全面开战,又碍于第一宗的规矩,迟迟不敢下决定。

    小规模的战役是可以打的,但他们都是中品偏下的宗门,不仅修为最高的只在澡雪境,别的宗门就算也想得到摇山,可他们又没死人,不愿出手。

    只附属宗门一家,就两个澡雪境,根本没法打。

    想着如果落霞谷能派来几名澡雪境,再震慑一下别的宗门,让他们宗门里的澡雪境也出手,就可以直接夷平望来湖,只要没有大规模的开战,很快结束战斗,他们认为是在规矩内的。

    或者说,只要动作够快,哪怕第一宗认为不合规矩,望来湖已经没了,难道第一宗还能把他们全给灭了?整个北部的大半宗门参与其中,第一宗无非惩戒一二,不会有什么大事。

    前提还得是落霞谷能出手,否则就算北部这些宗门愿意派出澡雪境修士,想倾巢而出是不可能的,但若不这样,附属宗门没自信能很快灭掉望来湖。

    结果等来等去,也没等到落霞谷来人。

    附属宗门是想得很好。

    但他们往常接触不到第一宗,虽又敬又怕,却依旧敢背地里做些别的,虽然落霞谷更强,却也更能接触到第一宗,深知第一宗的可怕,反而不怎么敢阳奉阴违。

    所以仅仅派了打头阵的人,准确地说,是试探,来得只有一位澡雪境,剩下是洞冥修士。

    还半路上栽到了井三三与柳翩的手里。

    附属宗门等不及落霞谷的人,因为宗主的外甥身死,他妹妹瞒着他去了望来湖,要给自己儿子报仇,宗主得知后大急,当即打着落霞谷的旗号,先把心向落霞谷的宗门召集了起来。

    好在他们赶得及时,在摇山外,把人拦了下来。

    但也惊动了望来湖。

    旁的

    宗门宗主瞧了眼在哭闹的女子,朝着附属宗门宗主说道:“望来湖里都是些疯子,二话不说就动手,又没有破坏第一宗的规矩,咱单打独斗完全打不过,刘宗主确定落霞谷的人很快就到?若不然,咱还是撤回去吧。”

    刘宗主闻言有些为难。

    他打着落霞谷的旗号召集这些人,因为急切把话说得太死,若是撤了,恐堕落霞谷的威严。

    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落霞谷的人什么时候到,不撤的话,打起来,还真挺危险。

    说起来,他对落霞谷倒是忠心,这个时候还顾虑着落霞谷的威严问题。

    他正想着怎么找到合适的理由能不堕落霞谷威严而撤走的时候。

    摇山里响起哨声。

    有火光映照着黑夜如白昼。

    伴着一声嘹亮的剑鸣。

    谢吾行身随剑至。

    但他并未以真面目示人。

    而是戴着半块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是从某个渐离者手里抢来的。

    那个渐离者自然是死了。

    隋境有渐离者,覃境自然也有。

    但追根溯源,都是渐离首领白娘娘的人。

    不过覃境里的渐离者,多是覃人,只有少部分是隋境来的隋人。

    覃境渐离者同样不知首领白娘娘的身份,甚至以为白娘娘也是覃人。

    在谢吾行身后出现的是郁惜朝。

    他脸上也戴着面具。

    但额前位置刻着一个望字。

    他扫量眼前的人,笑道:“诸位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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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刘姓兄妹

    刘宗主的妹妹刘娑婘一把甩开旁边的人,拔剑出鞘,咬牙切齿说道:“是你杀了我儿子,我必杀你为我儿报仇,你拿命来!”

    她要往前去,刘宗主赶忙拽住她,压低声音说道:“冷静点,仇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你这时候冲上去,只是送死,那个姓郁的虽然也是澡雪境,但比我们强太多了,何况还有拿剑的那个。”

    他们兄妹俩就是宗门里唯二的澡雪境。

    上次来摇山,别的宗门表面来助阵,实则让他们打头阵,自己看戏。..

    而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打了,结果死了好几个弟子,重伤了一名即将能破境澡雪的长老,彻底无望破境,外甥也死了,他们两个打郁惜朝一个都没打过。

    要不是刘宗主拽着刘娑婘跑得快,恐怕也要把命留下。

    刘宗主的报仇心切不比自家妹妹弱,只是他更理性一些。

    但他也能理解明知打不过还鲁莽来报仇的刘娑婘。

    那毕竟是她亲儿子,平时宠溺到不行。

    理解归理解,却不会认同她此刻的行为。

    刘娑婘则想不了那么多,她一心就想着报仇,什么打得过打不过,她已没了理智。

    反而刘宗主的阻止,让刘娑婘更生气。

    “那是你外甥,他就死在你我面前,你怕什么?望来湖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跳梁小丑,咱们宗门扎根多久?你低头哈腰求着落霞谷,好不容易成为附属,结果就是让自己更没胆么!”

    闻听此言,刘宗主的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刘娑婘居然如此之蠢。

    瞥见旁的宗门宗主的表情,刘宗主怒声道:“你给我闭嘴!”

    刘娑婘很犟,“你怕打不赢,不敢动手,我可不怕,落霞谷修士即刻就到,他望来湖能翻出什么浪花?难道还敢把落霞谷的修士给杀了?我们人多,我们有靠山,你怕什么?”

    “这么多人,站着不动让他们杀,他们也得杀好一会儿!”

    刘娑婘转头看向其余宗门的宗主及长老,冷声说道:“你们最好尽力出手,这不是我们一家的事,等落霞谷拿了摇山,你们自有好处拿,现在折些损失又有何妨,否则等落霞谷的人到了,有你们好看!”

    那些人的脸一沉,但又不敢说什么。

    此次来的都是对附属宗门马首是瞻的,准确地说,也想成为落霞谷的附属,当然是因为他们接触不到第一宗,而落霞谷对他们而言,已是高不可攀了,但最起码能接触得到。

    敬畏第一宗是肯定的,可心里无疑会更害怕能摸得着的落霞谷,他们的实力不如刘宗主,甚至不一定打得过刘娑婘,而且别管刘娑婘的态度什么样,话确实有些道理。

    他们不知落霞谷的修士其实早该到了却没来,刘娑婘是清楚,可她没觉得这有多大问题,毕竟想也知道,在抚仙地界,落霞谷的修士不可能出事,毕竟与第一宗又没仇。

    除了第一宗,谁能让落霞谷修士在抚仙境里出事?

    无非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来得晚了些。

    肯定是会到的。

    所以有些宗主稍作思考,就站在了刘娑婘的身后。

    刘宗主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北部的大半宗门都没能在摇山讨到便宜,虽然当时只他们动手了,可望来湖俨然不惧其余宗门的威胁,直接叫嚷着有胆就一块上,若非白痴,自有依仗。

    事实上,郁惜朝展现的力量,确实堪称得上澡雪境里的极巅,那个拿剑的甚至还更强一筹,虽然能辩解说,若是那些宗门的宗主都出手,肯定能拿下望来湖。

    但且不说碍于第一宗的规矩,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出手,现在问题是,

    那些人也不在啊。

    眼前这些对他马首是瞻的宗门,仅个别宗主是澡雪境,还都比他弱很多,剩下的只有洞冥巅峰,动起手来,也就只够挨一巴掌的,何况望来湖里又不是只有郁惜朝与那个拿剑的。

    这怎么打?

    是他不想报仇么?

    一是外甥死了。

    二是即将能破境澡雪的长老废了。

    三是他们宗门的脸面尽失。

    四是弄丢了落霞谷想要的摇山。

    他比谁都想尽快灭了望来湖。

    可那些与他不对付的宗门也都不是傻子。

    就算这些人也很想得到摇山,亦不想竭尽全力的帮忙,只想让他打头阵。

    他集结不出可以一举灭掉望来湖的力量。

    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落霞谷来人。

    但落霞谷的人还没来呢,这时候开打不是找死么?

    只是未等刘宗主说什么。

    摇山里又行出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锦袍,像个富家公子打扮。

    明明天气寒,还摇着折扇。

    虽然修士不畏寒暑,但这般姿态也引起刘宗主等人行注目礼。

    且不同于郁惜朝与谢吾行,这个人没有戴着面具。

    看着年轻,眼神里却又有历经沧桑的感觉,很是古怪。

    上回他们可没见过此人。

    刘宗主心下第一反应,是觉得此人怕是个返璞归真的老怪物。

    最关键的是,他没有感知到此人的修为。

    要么就是普通人,要么比他修为高太多。

    而显而易见,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望来湖里怎么会有普通人?

    见他随意站在望来湖宗主郁惜朝的身边,刘宗主就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他不由心里一沉。

    郁惜朝不知刘宗主在想什么,他只是瞥了眼刘娑婘,然后看向来者,说道:“等会儿怕是要打起来,你就别来凑热闹了。”

    这身穿锦袍,摇着折扇的人,正是继承了戾王朝莫祭酒除修为外一切的沈澹雅。

    沈澹雅合起折扇,摇了摇,看向刘宗主等人,笑道:“我们望来湖初立时,摇山乃无主之地,你们说以前为争摇山,斗得头破血流,那与我们可是毫无干系,怎么就成了我们夺了你们的地方?

    “三番两次的来闹事,我们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们谁死了也是活该,毕竟是你们来寻死的,不是我们追着你们杀。”

    “而现在的事实是,摇山已是有主之地,你们是来抢占我们的地方,放在哪里,也是我们占理,抚仙第一宗有规矩,宗门间不可有大规模的厮杀,除非事出有因,而且得占理。”

    “你们若认为自己有理,便上报第一宗,看他们同不同意你们来抢占我们望来湖的摇山,如果他们同意,那咱们就好好打一场,但反过来,我们也可以上报第一宗。”

    “只要我们占理,就可以合乎规矩的反占你们的宗门,所以我很乐意你们将此事告知第一宗,说起来,我们望来湖要发展,确实没有把周边宗门都囊括麾下更快的方式了。”

    刘宗主眯眼看着沈澹雅。

    望来湖的这些人,他们以前从未见过,必然是从外境来的,而且明显对抚仙境内的规矩有很好的了解,摇山是无主之地,他们怎么争都无所谓,但成了有主之地后,问题就多了。

    西覃不像隋国,宗门建立还得在青玄署登记,西覃的宗门是想立就可以立,只要你有这个实力,不需要经过谁的同意,而建了宗门,宗门所在地自然就是属于这座宗门的。

    你若不认可,那所

    有宗门皆如此,谁都指着别的宗门地址说是无主的,到处乱抢,就彻底乱了,各境大宗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所以不承认摇山已经属于望来湖,是不可取的。

    何况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在望来湖没出现以前,他们就没想着先占摇山么?

    谁都想着先把摇山占了。

    但还是碍于第一宗的规矩,他们很难大规模的行动,若没旁人竞争,自然容易,有了竞争,只是竖个宗碑就很难,更不可能说在摇山再建个宗门。

    他们争来争去,其实都只属于小打小闹,主要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能被别人截胡。

    落霞谷是有能力直接占据摇山,但他们是想要,不是必须要,所以这件事也没到澡雪巅峰修士出面的程度,毕竟落霞谷也只有一位澡雪巅峰,年纪还一大把了。

    可澡雪巅峰不出,总有几个愣头青,敢跟落霞谷的修士硬刚。

    抚仙北部终究是第一宗的主势力所在,落霞谷也不能说因为一座摇山跳得太狠,所以才致使摇山一直是无主之地,只让附属宗门慢慢争,给些支持就够了。

    但望来湖突然占了摇山,就等若打了落霞谷的脸。

    让他们从想要摇山,变成了必须得到。

    只是很明显,这件事的难度也变得更高了些。

    归根结底,还是抚仙第一宗的威慑,不得不遵守的规矩,让很多事情难做。

    而最值得惊奇的便是望来湖悄无声息就在摇山上建了宗门。

    哪怕北部这些死盯着摇山,唯恐被别人抢了去的宗门,也毫无所觉。

    这是让落霞谷很在意的事。

    他们想不通望来湖是怎么做到的。

    派人前往的同时,他们更多心思是在调查望来湖上。

    没有想说直接就对望来湖怎么着。

    像刘宗主这些北部宗门的人,也是对这件事毫无头绪。

    但不管怎么说,摇山确实已是望来湖的地界。

    抚仙第一宗没过问是一回事,他们自己上杆子登门去说,那就真把事儿弄得更麻烦了。

    毕竟眼下的情况,他们的确不占理。

    刘宗主伸手拦住直接就想叫嚣的刘娑婘,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看向沈澹雅说道:“摇山的事暂时可以抛一边,我外甥或许态度不怎么好,言语有不妥之处,但你们痛下杀手,便是对么,何况废了我宗一名长老,这两件事,我必须要讨个说法。”

    沈澹雅笑道:“说来说去,事情也是从你们抢占摇山而起,那个家伙嚣张跋扈,好像天第一,他第二,直接就把摇山说成是他的,要把我们赶出去,这就算了,还让我们爬着离开。”

    “你自己的外甥,自己不会管,自有人替你管,他嚣张成这样,若不杀他,我们脸面何存啊,何况是在我们望来湖的地界,当时你们可都在,我们也没有把你们都赶尽杀绝吧。”

    刘宗主不想掰扯太多,他现在只想撤,等着落霞谷的人来。

    但刘娑婘猛地挣脱他的手,直接拔剑刺向沈澹雅,“少废话!还我儿命来!”

    沈澹雅下意识要退,又忍住了,喊道:“又不是我杀的,你冲我来干嘛?”

    谢吾行出现在他面前,随手一剑就将袭来的刘娑婘给扫飞了出去,刘宗主慌忙去接,连带着退了好几步,但他怀里的刘娑婘已然叫喊道:“都给我杀,落霞谷的人很快就到!”

    刘宗主急切喊道:“都别动!”

    其余宗门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郁惜朝上前一步,略有不耐道:“屡次三番上门找茬,搞得我很烦啊,既然想***,那就给你个说法,送你去见你外

    甥。”

    刘宗主心想,闹事的是我妹妹,你冲我来干嘛?

    但感受到郁惜朝的杀意,他顿时心惊胆颤,喊道:“郁宗主听我一言!”

    郁惜朝道:“你还想说什么?要么上报第一宗,拿了指令,无所顾忌的好好打一场,要么等着我们上报,合理反击,直接灭你宗门,而此时此刻,我只杀你一人,亦不犯规矩。”

    刘宗主咬着牙说道:“大家都是当宗主的,何必闹得这般难看,这事儿没必要劳烦第一宗,今日且各退一步,你们撤回摇山,我们也撤回宗门。”

    沈澹雅搬出上报第一宗这件事,确实也给了刘宗主能保住落霞谷威严还能撤走的绝佳理由。

    毕竟若是闹得第一宗此刻就下场,又没有能站得住脚攻占望来湖的借口,此事必然不了了之,他们想快刀斩乱麻,先最快灭了望来湖的计划就无法施行了。

    郁惜朝说道:“你们撤回去还得再来,所以不给你们点厉害尝尝,就会没完没了。”

    他拔剑出鞘。

    谢吾行则闪身到了这些人的身后。

    以一人之力堵他们去路。

    前有郁惜朝,后有谢吾行。

    再有个刘宗主以为是老怪物不知修为深浅的沈澹雅,他心里慌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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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虽勇而蠢

    抚仙第一宗设下的不可大规模厮杀的规矩,并非是不让哪个宗门灭掉别的宗门,其目的是让境内宗门尽量友好相处,实在相处不来,结下大仇,自然可以拼个你死我活。

    而平常的时候,只要不超过三十人的混战,怎么打都是被允许的。

    换句话说,一旦打起来,就纯是宗主及长老或是真传弟子间的事,毕竟有人数限制,一般弟子上去只会挨打,这便导致了寻常弟子更加分不上宗门的资源,从而修为停滞不前。

    真传弟子的资质本就高一些,再有数不尽的资源拿着,几乎是躺着涨修为,所以抚仙宗门里弟子修为层差极为夸张。

    只有入了澡雪境后,资源所需才会逐步递减,能让寻常弟子喝口汤。

    为了展现些才能,让宗门注意,能获取更多资源,寻常弟子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抚仙几乎可以称得上天下宗门最内卷之地。

    当然,因此不服规矩的也大有人在。

    但只敢背地里说。

    西覃各境里都没有这种规矩,凭啥他们抚仙宗门就得处处受制?

    刘宗主身为一宗之主,他自己是不需要再耗费什么资源来修行,可也得让宗门发展,其实在北部,他的宗门不算弱,却依旧想着法子成为落霞谷的附属。

    那名被废的即将破境澡雪的长老,不知损耗了宗门多少资源,转眼就成一场空,再加上死去的几名弟子,虽非真传,但亦非寻常弟子,这件事比他外甥被杀还要让刘宗主生气。

    虽然他外甥耗费的资源也不少就是了。

    只是肯定比不上那名长老。

    第一宗允许的三十人,是限一名澡雪巅峰,澡雪以及洞冥不限,意味着这三十人可以都是澡雪修士,但别说他们,第一宗都未必能拿得出这么多澡雪境。

    他们一行没有澡雪巅峰,只有五名澡雪境,十几名洞冥巅峰,低于三十人。

    郁惜朝、谢吾行,加上沈澹雅,再多叫几人,也不会超出数目。

    所以郁惜朝此时如果非杀他们不可,是完全可以杀的,郁惜朝一个人打他们兄妹俩也游刃有余,他们根本毫无胜算,刘宗主又怎能不慌。

    但刘娑婘还在叫嚣,“落霞谷的人很快就到,你们要弄清楚后果,我奉劝你们,跪地求饶,姓郁的为我儿偿命,望来湖剩余的人或许还有机会能活,别让自己走向绝路!”

    刘宗主咬着牙心想,你这是要让我们走向绝路啊!

    最起码你得等落霞谷的人真来了,你再威胁啊,你看看望来湖的人像是能被吓唬住的么!

    沈澹雅乐呵呵道:“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啊。”

    郁惜朝与苏长络不同,在拜师姜望前,他跟着上一个老师,只学了杀之一字,若非苏长络有戾王朝镇守神后裔庇佑,能很大程度的增涨力量,生死战的情况下,苏长络完全不够看。

    郁惜朝出手皆是杀招,快准狠,以弱胜强是很正常的。

    虽然不代表他的性格嗜杀,但行事的确不会有那么多犹犹豫豫。

    老师姜望不在,覃境望来湖,他代为宗主,更该杀伐果断,才能站稳脚跟。

    上次来的宗门多,人也多,毕竟初来乍到,不可能说直接忽视第一宗的规矩,而眼下刘宗主一行人送上门来,刘娑婘又叫嚣个不停,他没理由再将这些人放走。

    隋境一直都有人赶来,所以那个什么落霞谷,郁惜朝没放在眼里,他只要目前守着抚仙第一宗的规矩,最大的麻烦就不会来,剩下的,只要逮到机会,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沈澹雅的话音刚落。

    郁惜朝直接出剑。

    目标直指刘宗主。

    因为刘宗主是对面修为最高的一个。

    刘宗主来不及躲闪,只能挥剑架住郁惜朝的攻势,他涨红着脸喊道:“落霞谷已在来的路上,最迟半盏茶就到,诸位且一起出手,撑到落霞谷来人,赢得就是我们!”

    他不得不撒谎。

    只要这些宗门的人能帮他撑一会儿,他就可以借机逃之夭夭,事到如今,保住自己的命才是关键,还管别人死活?

    不论是信了还是没信,前有郁惜朝,后有谢吾行,摇山里再来几个,也不会超出三十人数,想跑估计不太可能,所以只能念叨着落霞谷的人很快就到,给自己鼓劲,从而冲杀上前。

    被两个人"围堵",的确是很丢脸的事,但这件事就是这么发生了。

    说是一起上,只有洞冥巅峰修为的不敢真的上。

    除了刘家兄妹外,仅有的三名澡雪境就要攻向堵住后路的谢吾行。

    可刘宗主却喊道:“先来帮我!”

    那三名澡雪境愣了一下,见谢吾行并未有出剑的意思,他们转头去救刘宗主。

    刘娑婘已经出手,像个疯婆子,直刺郁惜朝要害。

    但郁惜朝抬脚就把刘娑婘的剑踢到一边,甚至还讥讽道:“心乱不静,剑势不堪,虽勇而蠢,让自身力量大打折扣,若我这都能中招,可就算白活了。”

    刘娑婘趴倒在地,咬牙切齿。

    刘宗主则借机猛地架开郁惜朝的剑,伸手拽住刘娑婘往后疾退,与另外三名澡雪境会合。

    他直接甩了刘娑婘一巴掌,“姓郁的说得对,你确实很蠢,真想报仇,现在就给我收拾好情绪,将能发挥的力量全都发挥出来,只要撑到落霞谷来人,姓郁的自然任你宰割。”

    刘宗主没有向刘娑婘解释的必要,他俩加一起虽不敌郁惜朝,但也没到不堪一击的程度,刚才的一幕,实在不应该。

    只是对面还有谢吾行与沈澹雅没有出手。

    若万不得已,兄妹俩只能逃一个,他也唯有忍痛做出选择。

    刘宗主当然没有丝毫挑衅的想法,谢吾行不出手最好,他见刘娑婘稍微平复了情绪,大手一挥,齐齐杀向郁惜朝。

    郁惜朝往后退了一步,轻甩手里的剑,有剑影震颤,竟似以一化五,五道剑影在空中划出细长剑痕,与刘宗主等人的剑狠狠撞在了一起。

    砰的接连闷响。

    刘宗主他们纷纷倒退。

    郁惜朝也倒飞出一段距离,双脚一跺,勉强站稳。

    那三名澡雪境目露惊恐之色。

    他们五人合力,居然只与郁惜朝斗了个旗鼓相当?

    刘宗主脸色难看,说道:“上次你并未使出全力?”

    郁惜朝低眸看了眼持剑微微颤抖的手,然后抬眸看向对面,说道:“所以上回我们已经留手了,没想赶尽杀绝,是你们非得上杆子来找死,那我只能成全你们。”

    刘宗主眼眉一颤,郁惜朝比他认知的更强,逃命的希望就更渺茫了,此刻再讲究别的毫无意义,他见郁惜朝举剑,当即毫不犹豫顺手抓住身旁的人,猛地推了出去。

    然后没有半点迟疑,再抓一人,扔向谢吾行,踢出一脚,把第三人踹向沈澹雅,他则使出浑身解数,欲夺路而逃。

    刘宗主扔向郁惜朝与谢吾行的是两位猝不及防的澡雪境,而踹向沈澹雅的却是刘娑婘。

    不能说刻意,他也确实顾不得旁边谁是谁。

    反正都是他的挡箭牌。

    当然,就算看清了刘娑婘,想来他亦不会有丝毫犹豫。

    一个仇是报,两个仇也是报。

    只有他活着,才能借助落霞谷的力量报仇,要是都死在这里,就彻底完了。

    哪怕最后落霞谷夺回了摇山,也和他没有了任何关系。

    所以谁都可以死,他无论如何不能死。

    但没有跑出多远,只觉背后寒风飕飕,他下意识扭头,却瞧见了郁惜朝的脸。

    刘宗主心下一悸。

    紧跟着脑袋就搬了家。

    他最后的视线落在了摇山前。

    被他推向郁惜朝的人已趴在地上没了气息,正好看见谢吾行随手一剑灭了另一人的真性。

    但沈澹雅却被刘娑婘砸趴在地,挣扎着起不来。

    原来那家伙真是个普通人?

    刘娑婘似没能回神,也朝着刘宗主投来视线,然后刘宗主就彻底没了意识,他的真性已被郁惜朝斩碎。

    谢吾行奔向沈澹雅。

    就要出剑直取刘娑婘的性命。

    郁惜朝堵住其余人的去路,也要出剑。

    但忽有破空声不绝。

    摇山前多了数十道身影。

    那些人以为是落霞谷修士到了,惧色转为喜色,刚要爬上脸颊,却见来者是北部与刘宗主不太对付以及同样因落霞谷而献媚刘宗主但此次没来得及通知的宗门宗主或长老。

    可他们也只是愣了一下,赶忙喊道:“王宗主,郑长老,救命啊!”

    别管来得是谁,能救命就行。

    谢吾行的剑停在刘娑婘的颈前。

    郁惜朝的剑下已见血,但人还活着,剑下之人抖如糖筛。

    沈澹雅推开刘娑婘,爬起身,刘娑婘想动手,谢吾行的剑往前一寸,她顿时不敢妄动,或者说,她此刻的心情比较复杂。

    为儿报仇的事已暂且抛之脑后,想着的只是自家兄长把她踹向敌人,独自逃命的事。

    沈澹雅躲远了点,整了整衣着。

    北部宗门刚来的数十人,打量着眼前的画面,神色各异。

    那些与刘宗主不对付的宗门当然不是来救人的。

    只是有派人盯着摇山,闻得此处动静,才赶来的。

    他们自诩动作已经够快了,但瞧着不远的已命丧黄泉的刘宗主,对方死活倒无所谓,可眼前望来湖只有三个人露面,其中一个貌似还是个不咋厉害的,刘宗主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王宗主与郑长老是刘宗主这边的人,他们第一时间喊道:“快把刘长老等人放了!”

    刘长老说得是刘娑婘。

    场间的人已超出三十之数。

    不在意刘宗主死活甚至更希望对方快点死的宗门,也没必要为此坏了抚仙第一宗的规矩,他们是可以看戏,但其余心向落霞谷而唯其附属宗门马首是瞻的这些人,肯定不会让他们如愿。

    到时候乱打一气,很难说会不会把抚仙第一宗的人惹出来。

    不过想着刘宗主一死,落霞谷必然盛怒,由落霞谷出面对付望来湖自是好事,但那样一来,他们就无缘得到摇山了,废了这么些年力气,最后啥也没得到,他们又不甘心。

    想着只要抚仙第一宗与落霞谷没有亲自下场,他们这些北部宗门暂且合作,先把望来湖赶出摇山,让摇山重新成为无主之地,就算没能抢占,也不过是回到以前的样子,仍有机会。

    因此他们以前再怎么想杀刘宗主,也都没有真的动手,是有愣头青敢硬刚落霞谷不假,但那是落霞谷没有真正下场的前提。

    他们这些宗门最多也就只有两个澡雪境,要么只有一位,甚至有的宗门一个都没有,落霞谷里拿出十几个澡雪境是很正常的。

    就算能借着抚仙第一宗的规矩掣肘落霞谷,可真把落霞谷得罪死了,玩逐一击破咋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而且有了望来湖这件事,他们想到,最终自己得到了摇山,落霞谷不满,还想抢,下场也会与望来湖一样,只要不坏抚仙第一宗的规矩,慢慢磨,也能把他们磨死。

    有些宗门再不甘心,此刻也打了退堂鼓。

    归根结底,望来湖的出现,把争夺摇山这件事变得复杂了。

    或者说,他们以前想简单了。

    表面上是在与刘宗主争不假,实际是刘宗主在帮着落霞谷做事,除非落霞谷没了,否则他们得到摇山,也拿不稳。

    除了一两个愣头青,其余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明白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他们拽了拽宁宗主以及陈宗主这两个愣头青宗主,想即刻撤走,减了人数,让剩下不与他们一道的人去和望来湖厮杀去吧。

    想着只要不再争摇山,落霞谷也没心思管他们。

    但愣头青其实不傻,其余人想着刘宗主一死,落霞谷若是下场,就没了机会,所以及时止损,可陈宗主与宁宗主却心照不宣,想到了另辟蹊径的办法。

    他们不仅能够得到摇山,还不用担心会被落霞谷找麻烦。

    两人心里有着相同的念头,那就是刘宗主死得真好,死得真是时候。

第四百四十四章 鱼死网破

    郁惜朝轻吐一口气,看着剑下一脸恐惧,浑身颤抖的人,直接抬手一划。

    那人瞪大眼睛,血溅当场。

    “姓郁的,你莫非真想与我等全面开战!”

    王宗主与郑长老不敢置信,他们这么多人在场,郁惜朝居然还敢动手?

    郁惜朝却笑着说道:“有能耐你们来杀我啊。”

    是郁惜朝挑衅,他们出手的确合理,毕竟不是他们主动去破坏抚仙第一宗的规矩,要罚也得先罚望来湖,但问题在于,不论先罚还是后罚,他们都不想被罚。

    何况他们分为两个阵营,并非一条心,能有法子让宁宗主与陈宗主等人出手是一回事,可全面开战不是小事,而且来前也没想到这个局面,根本没有做什么准备。

    抛开陈宗主他们会不会有小动作,若能不打没人愿意此刻就打。

    本以为这么多人足以震慑郁惜朝,救走刘娑婘,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结果郁惜朝完全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甚至感觉不到对方有丝毫顾虑。

    郁惜朝怎么想,他们不懂,但要说起更顾虑抚仙第一宗的,肯定还得是抚仙北部这些宗门。

    所以面对郁惜朝的笑言,他们阴沉着脸谁也没说话。

    这时,沈澹雅上前几步,笑着说道:“其实事情本来很简单,我们来摇山前,诸位是在争抢着摇山,但有更大的规矩在,诸位的争夺无非是经常会面商谈,最多给对方下点绊子。”

    “可据我所知,刘宗主的背后有着落霞谷的身影,诸位不妨好好想想,争来争去,最终摇山会落得谁手?诸位争夺的过程里,耗费的心力甚至资源,最后都得白搭。”

    “当然,像刘宗主一样只愿意给落霞谷去当狗的,你们不必吭声,这话也不是对你们说的,诸位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想说,与其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与我望来湖合盟。”

    那些与刘宗主不对付的宗门面面相觑,似有些心动。

    他们听明白了沈澹雅的意思。

    而且很难得到摇山这件事,他们也已经想清楚,相比直接撤走,与望来湖合盟,不说共享摇山,起码不会落得最后什么都得不到,稍微分点摇山的资源是肯定可以的。

    但王宗主此时忽然说道:“诸位可别上了他的当,最终谁能得到摇山,目前没什么好说的,可若真的与望来湖合盟,那就是彻底站在了落霞谷的对立面。”

    “说白了,是让你们送死,他们不可能完全把摇山拿来共享,就算真拿出来,诸多宗门各自能分多少?结果也是弊大于利吧,我想诸位只要不蠢,该明白如何选择。”

    宁宗主随即笑道:“此言有理,何况若能共享,我们争来争去是在干嘛?”

    “谁不想把摇山据为己有?”

    “摇山是资源丰富,可让我们拿命来换,也就等若废地,享受不到,再多资源也无意义。”

    那些已打了退堂鼓的宗门想着,既然怎么样都得不到,撤走还是成了唯一选择。

    就算没有好处,甚至还有损失,起码能置身事外。

    是拼一把,还是及时止损,各自都有选择。

    有些宗门极其干脆,再待下去恐又生变故,坚定信念,毫不犹豫的退走。

    你们爱咋争咋争,场间人数若打起来,必会惹来抚仙第一宗下场,刘宗主一死,落霞谷不说直接下场,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局面无疑会越来越乱。

    得到摇山的前提是活着,命都不安稳了,还想什么摇山?

    但他们也不是想撤就能撤的。

    郑长老第一时间就挥手召来己方修士前去拦截。

    现在望来湖都无顾虑,走

    了一拨人,他们就更不怕了,此时此刻,无论哪个阵营,谁也别想跑,他就不信郁惜朝真敢跟在场的所有宗门开战。

    宁宗主与陈宗主却没管这些想走的人。

    他们相视一眼。

    宁宗主说道:“郁宗主,那些有的没的,就先别谈了,你把刘娑婘放了,后面的事,我们接着再说,我以为郁宗主之所以还敢拔剑,无非是认定我等碍于第一宗的规矩,不敢动手。”

    “但世事总有例外,可别把我们惹急了,闹到最后,把桌子给掀了,好处谁也得不到。”

    郁惜朝皱眉道:“我很好奇啊,你们与刘宗主是死对头,此时想着救刘娑婘作甚?”

    “莫非你俩是相好?”

    “其实刘宗主的外甥,是你儿子?”

    “那你倒是胜了刘宗主不止一筹,他若活着,恐怕还得被气死。”

    宁宗主笑道:“郁宗主误会了,总而言之,先把刘娑婘放了,剩下的事好商量。”

    郁惜朝回眸看了眼谢吾行。

    被谢吾行拿剑指着咽喉的刘娑婘满脸羞愤,但剑尖几乎见血,她不敢有什么动作,也不敢说话,谢吾行则平静说道:“看你的意思,你说杀,我立刻就杀。”

    郁惜朝微微一笑,又转眸看向对面的宁宗主。

    后来脸色一沉,说道:“事情起因在摇山,说到底,咱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目前为止,真正与你们望来湖起冲突的只有刘宗主,所以没必要把事情搞得更糟。”

    郁惜朝嗯了一声,说道:“若非我所想,宁宗主要救刘娑婘的目的,就应该不太寻常,但无论你们心里计划着什么,我已拿定的主意不会更改。”

    他慢慢抬起手,笑着说道:“我更好奇的是,你们是否真的愿意,或者说,真的敢把桌子掀了,玩一出鱼死网破,毕竟是刘娑婘上门找茬,就算事出有因,我们也是正常反击。”

    “你们若出手,才是真的主动掀起更大规模的战役。”

    话落,郁惜朝的手猛地挥下。

    谢吾行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往前递剑。

    宁宗主与王宗主他们神情各异的怒声喊道:“住手!”

    但这并不能阻挡谢吾行的剑刺穿刘娑婘的咽喉。

    王宗主等同属刘宗主阵营的人,狂奔上前,刘娑婘身死的画面也惊住了郑长老,要撤走的那些宗门心里骇然的同时,更趁机以最快速度逃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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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悬着的刀

    沈澹雅扶额。

    在苏长络以及更多人没来之前,确实不宜与抚仙宗门起太大的冲突,何况抚仙的规矩还不一样,真鱼死网破的话,除非把覃帝给摆在明面上,否则战败的概率极高。

    而那样一来,事儿就更大了。

    但他很快想着,郁惜朝让谢吾行杀了刘娑婘,也不代表就没了回旋余地。

    王宗主等人狂奔而来,沈澹雅及时喊道:“你们可想好了,现在摇山是望来湖地界,外敌滋扰,望来湖予以反击,皆在第一宗的规矩许可之下,别把自己的定位搞错了!”

    “虽然打起来肯定会被第一宗问责,但多错在你们,少错在我们,也别抱着第一宗不会第一时间出现,打了就跑的想法,这个前提是你们有足够的力量在极短时间里覆灭望来湖。”

    沈澹雅拍了拍手,摇山里瞬间灯火通明,准确地说,是修士们的气焰升腾,更有武夫的气血掀起热浪,甚至有擂鼓般的喊杀声齐出,振聋发聩,虽未见人,却气势恢宏。

    王宗主等人止步。

    宁宗主与陈宗主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

    沈澹雅接着说道:“但很可惜,以你们的力量,貌似做不到覆灭望来湖。”

    “事实是,与我们真正起冲突的的确只有刘宗主一行人,所以奉劝诸位,切莫自误,也别多想,我亦不怕说实话,试问在场的谁不忌惮抚仙第一宗?”

    “哪怕是落霞谷也不敢说不把第一宗放在眼里吧?劝你们是为你们好,也是为我们自己着想,而绝不代表是我们怕了你们,说句不好听的,若非第一宗的规矩,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挨揍。”

    此番话落下,场间寂静非常。

    宁宗主与陈宗主打量着摇山里的气焰,毫无疑问的是,望来湖里不止两三个澡雪境,而那些武夫气血掀起的热浪,也让他们很清楚感知到,最低都在四境巅峰,其中不乏五境宗师。

    只要逮着机会,五境宗师近身,毫不夸张的说,一拳一个澡雪境。

    所以宗师武夫比同境澡雪更让他们忌惮。

    你是可以躲,但混战一起,谁敢保证每次都能躲得过去?

    如果要逃,那又何必打?

    换句话说,就算有自信能赢,必然也是惨胜,此情此景,何必呢?

    两位愣头青宗主瞧了眼已然身死,且这会儿功夫,被谢吾行斩了真性的刘娑婘,既然没得救,还待在这里作甚?难不成还真打一场?

    他们的想法是要代替刘宗主。

    当然并非甘心成为落霞谷的附属。

    而是不甘心就此放弃摇山。

    至少先把摇山拿到手,就算名义上摇山会属于落霞谷,但以后谁说得准。

    刘宗主一死,刘娑婘就成了其宗门顶梁柱,他们想救刘娑婘,纯是为了在代替刘宗主之后,能将其宗门收入麾下,当然,是需得到落霞谷的同意,刘娑婘活着,问题会更容易解决。

    除非刘娑婘敢反对落霞谷。

    他们不是没想过,刘娑婘会成为代替刘宗主的人,只是自信他们若低了头,两两比较,落霞谷不可能会选择刘娑婘,他们成为落霞谷的附属,就代表了抚仙北部再无人唱反调。

    第一宗自是不会算在内。

    事实上,望来湖出现前,抚仙北部宗门争夺摇山,其中有落霞谷的参与,第一宗也从未说什么,是他们在遵守规矩的前提下争夺不假,也足以表明摇山归属,第一宗并不在意。

    现在问题是摇山已经有了归属,他们再明着争夺就不符合规矩了。

    要么趁第一宗不注意最快速度灭了望来湖,后面无论受什么惩戒,都不至于赔命,要么就让望来湖自行退出,而在此期间,他们只是找茬,不坏规矩,第一宗是不会管的。

    所以他们一旦低头,落霞谷没有拒绝的道理,刘娑婘更没资格争,救她不会存在什么隐患。

    现在没得救,又不可能真的打,宁宗主与陈宗主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心里想法。

    还是宁宗主说道:“敢问怎么称呼?”

    沈澹雅说道:“我姓沈。”

    宁宗主说道:“沈兄弟话说得在理,郁宗主有脾气,也算情理之中,我们都能理解,不说握手言和,没必要把事做绝,咱们头上都有一把刀,是该用更和气的办法。”

    沈澹雅笑道:“所以宁宗主的意思是?”

    宁宗主说道:“我等告辞。”

    陈宗主没说话,只是揖了揖手,转身撤离。

    王宗主与郑长老欲言又止,最终也未阻拦。

    甚至都没再看刘娑婘一眼,一言不发的跟着撤走。

    要不然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俩愣头青走了,他们若敢再说什么,能有命活着离开?

    没瞧见那个姓郁的提着染血的剑,虎视眈眈?

    很快,摇山前就空了。

    郁惜朝挥了挥手,摇山里涌出些人,开始清扫现场。

    他们则返身回山。

    沈澹雅长吐一口气,看着郁惜朝说道:“刚才可差点把后路堵死了。”

    郁惜朝说道:“抚仙第一宗那把悬着的刀,比我们预想的对这些宗门的威慑力更足,所以就算我再杀些人,这一架也打不起来。”

    沈澹雅冲着谢吾行耸了耸肩。

    谢吾行说道:“望来湖想站稳脚跟,抚仙第一宗是避不开的,不过眼下的问题是落霞谷,是该对他们都有更多了解才行,你们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尽快真正打一场,我觉得很有必要。”

    郁惜朝止步,转头看向谢吾行,说道:“谢叔不必忧心,老师的事不会牵扯到剑阁,说不定等你回去隋境,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是姜望的徒弟,谢吾行自然是长辈,称一句叔不为过。

    虽然谢吾行比姜望年长。

    “别叫叔,听着怪怪的,但话说回来,我可以对姜望的事装不知情,不过你们就真的认定他能做得到?那里是神都,里面的大人物,随便哪个跺跺脚,都够姜望吃一壶的。”

    郁惜朝笑道:“所以我们也在准备不是么?而且我相信老师,反正最后大不了一死嘛,这条路上,有很多人在陪着他。”

第四百四十六章 今朝得偿

    隋国苦檀。

    酒仙郡,剑阁。

    姜望与陈锦瑟并肩登山。

    阿姐双手撑着后脑勺,吹着口哨,一摇三晃的跟在后面。

    姜望回眸瞧了眼,随即看向陈锦瑟,问道:“你伤势如何了?”

    陈锦瑟甩了甩胳膊,说道:“托你的福,已然痊愈,但我挺好奇,入了神阙,还能直接给人治伤的么?虽然这件事不稀奇,可经你的手后,我的伤势确实恢复的太快了点。”

    姜望没有直接帮他治好,不过相比正常情况来说,确实仍显得快了些,他仅是随口敷衍说天赋异禀的人,难免更特殊些,好在的确算不上超出常规太多,所以陈锦瑟也就没多在意。

    “你来剑阁是要做什么?”

    姜望道:“有些事与剑神前辈聊聊。”

    陈锦瑟笑道:“我能听么?”

    姜望也跟着笑道:“你不听最好。”

    陈锦瑟说道:“那我更得听听。”

    姜望摇头,抬眸瞧见林澄知下山,他驻足问道:“前辈这是去哪儿?”

    林澄知瞥了眼陈锦瑟,摆着手说道:“你来得正好,与我同行如何?”

    姜望好奇道:“要去何处?”

    林澄知啧了一声,说道:“还不是那个菩提寺啊,又跑来传法了,看来是借着佛陀临世,来蒙蔽世人了,据消息称是刚到磐门,我家兄长让我跑一趟。”

    姜望笑着说道:“虽然不太好,但前辈去磐门有啥用呢?”

    林澄知一瞪眼,“知道不好,就别说,这整得好像我一无是处似的,反正我也不懂兄长是怎么想的,他说他有别的事,只能让我跑一趟,也不用做别的,盯着人就行。”

    姜望说道:“那我就不用陪前辈去了吧,而且我这次来是找剑神前辈有事。”

    林澄知不耐烦道:“无所谓,又不是非让你陪,纯是路上无聊,也挺好奇乌啼城的事,那就等我回来再说吧,菩提寺的秃驴估计会在磐门待一段时间,毕竟来传法,不会避开磐门。”

    姜望揖手道:“前辈辛苦。”

    林澄知扬长而去。

    陈锦瑟低声道:“这就是苦檀盛名不当人子的那位?”

    姜望哑然。

    非是林澄知的名声已传至琅嬛,毕竟去乌啼城前,他们先来的苦檀,因为青玄署那位陈行令的事,林澄知又扬名了一回,陈锦瑟只听说了,没见着人。

    “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啊。”

    林澄知已不见踪影,但声音还是传了回来。

    陈锦瑟闭嘴。

    虽然事实上,他的修为比林澄知更高。

    姜望笑了笑,继续登山。

    从剑阁弟子的口中得知剑神身在何处,姜望没有刻意说避着陈锦瑟,只是又问了一句,“要么你与阿姐在这儿等着?”

    陈锦瑟明白姜望或许真有很重要的事情,不方便让他知道,他没有讨人嫌的非得跟上去,伸手招呼了一声旁边的剑阁弟子,“初来乍到,可否劳烦带我逛逛?”

    剑阁弟子说道:“我正好有空闲,兄台请吧。”

    姜望看了眼阿姐,独自去找了剑神林溪知。

    剑室里很暗。

    剑室是林溪知的闭关地之一,虽然他也不常闭关,所以平常的时候,室门是开着的,而此刻林溪知亦不曾闭关,只是敞着门,孤坐着,剑被放置在腿上。

    姜望来到剑室门口。

    剑室里并不宽阔,也没有摆着什么其他东西,唯有些剑器或挂在墙上或放置在架上,而这些剑器隐隐散发着剑意,如流水般淌至盘膝居中的林溪知身上。

    姜望在门口驻足,揖手见礼。

    林溪知并未抬眸,说道:“澄知走远了?”

    姜望微愣,然后嗯了一声。

    林溪知这才抬眼看向他,起身很郑重回礼。

    姜望有些受宠若惊。

    林溪知道:“你已为大物,当得此礼,以后更要适应。”

    姜望说道:“我与前辈之间,没必要如此,修为多高,我在您面前,仍是小辈。”

    林溪知轻笑一声,走出剑室,在外殿落座,示意姜望坐于对面。

    他伸手召来一壶酒,酒壶自斟。

    姜望默默瞧着。

    “其实我想了很久,事到如今,也觉得没必要再有欺瞒。”

    姜望刚开了口,林溪知打断他,说道:“谢吾行能留在西覃,是好事,至少目前来说。”

    “你无需多言,不论我猜中或猜错,我亦不想多言,反而你今日到来,我很高兴。”

    姜望蹙眉道:“前辈是有事?”

    林溪知端起酒盏,笑道:“何以见得?”

    姜望也举起面前的酒盏相陪,说道:“是觉得前辈此时有些怪。”

    林溪知抿了口酒,说道:“还是表现的太明显了么。”

    姜望问道:“若非谢吾行及我的事,前辈为何事烦心?”

    林溪知摇头道:“决非烦心,而是激动。”

    姜望更不懂了,“这是何意?”

    林溪知说道:“为毕生之念,今朝得偿所愿而激动。”

    姜望挠头,说道:“前辈,咱还是明说吧,您毕生所念是......”

    话刚出口,姜望忽地愣住。

    要说起林剑神最想做的事,几乎天下皆知。

    他啪的一声将酒盏放下,面露凝色说道:“裴剑圣也到了隋境?”

    林溪知点头道:“要比菩提寺来得更早半日,所以不在磐门,已入了苦檀腹地。”

    姜望说道:“国师应该会第一时间察觉,赶过去。”

    林溪知说道:“国师赶过去是国师的事,并非我的事。”

    姜望皱眉说道:“我不理解。”

    林溪知笑道:“不知你是否有听闻,当年裴静石一剑定天下,让奈何海无妖敢嘶,让天下寂静无声,而我有幸目睹了那一剑,一朝堪悟溪河剑意,后来才被神都那位封为剑神。”

    “我是隋人,但也敬重裴剑圣,夸张点说,没他就没现在的我,虽然当年未曾目睹那般场景,我依旧可以悟出自己的剑意,也能破入澡雪巅峰,却不能因此罔顾事实。”

    “修行最怕的就是前面有壁,需得打破,才能更进一步。”

    “我以前想着足够强了,就能去挑战裴剑圣,事实却非我所想,无关成败或生死,得出剑才行,拖得越久,前方的路就越难看清,剑就废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破壁一剑

    林溪知笑道:“表面听着有些忘恩负义,但裴剑圣都未必认得我,剑士嘛,随心很重要,我要打破挡在眼前的壁垒,在剑之一道更上一层楼,也会尽量让裴剑圣生出兴奋的感觉。”

    “那便已是对裴剑圣的报答,若我轻易落败,让他兴致缺缺,不仅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对我自己的羞辱,剑者,一往无前,不得瞻前顾后,心念一动,不往而退,剑就彻底弯了。”

    “人......也就废了。”

    姜望沉默。

    林溪知又给两个酒盏斟满,拿起属于自己的,仰头一饮而尽,吐出酒气,说道:“要怪就怪我此刻动了念头,也更明确了这么下去,修为很难寸进,因而此剑,必出。”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姜望难再劝阻。

    甚至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林溪知站起身来,说道:“别想太多,我的目的并非送死,是为破境,国师也许已见到裴剑圣,多个见证者更好,此战不会在人间,所以,我会拿出毕生的能耐。”

    姚观海赴死的时候,姜望没有阻止。

    因为那是姚观海的选择,是他的心结,也是他自认重获新生的机会。

    在姚观海的角度,那是正确的。

    但姜望并不能心安理得。

    而现在,林溪知的意思更为明确,若不出剑,便是毁了自身,他若出手,就等若救了林溪知的同时也"杀死"了林溪知,何况他也未必能救得了。

    哪怕林溪知说是为破境,可与裴静石一战,本身就很危险。

    仙人抚顶之术是比以前更强了,但面对澡雪巅峰修士,如果仅仅是增涨修为,姜望能办到,却无法助其再破境,尤其林溪知还是最强的澡雪巅峰。

    已处在极限状态,破境的边缘,往前一步,就是另一番天地。

    他差的就是打破裴静石这一堵壁垒。

    此战是他破境的唯一契机。

    因问题出自内心,外物无法相帮。

    姜望只能见机行事了。

    林溪知说道:“应该差不多了,剑已养成,只待出鞘,我去也。”

    话音落下,没等姜望反应过来,剑室里的剑器纷纷震颤,并未发出剑鸣,眨眼便携裹着林溪知的身影,越门而出,消失于天际。

    姜望追出殿外。

    剑阁里仍是正常。

    谁也没有发现林溪知的离去。

    姜望驻足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身影疾掠而走。

    剑阁弟子正带着陈锦瑟与阿姐在逛剑阁,剑阁虽是苦檀第一宗门,但其实阁内没有显得多么富丽堂皇,或者多么壮观,甚至反而有些朴素,远比不上浣剑斋。

    但这不代表无处可逛。

    宗门该有的设施自然都有。

    而且也算别具一格,陈锦瑟蛮有兴致。

    正逛着呢,姜望携风而来。

    手直接就搭在了阿姐的肩膀上。

    阿姐歪头抬眸。

    姜望则看向那名剑阁弟子,微微颔首说道:“辛苦。”

    剑阁弟子躬身行礼,随后退去。

    陈锦瑟说道:“聊完了?”

    姜望说道:“不算聊完,但眼下出了更重要的事。”

    他拍了拍阿姐的肩膀,看着陈锦瑟说道:“你是先回琅嬛,还是怎么着?”

    陈锦瑟蹙眉道:“怎么老想让我走呢,出什么事了?”

    姜望想了想,说道:“边走边说吧。”

    他转头捕捉林溪知的气息,抓住陈锦瑟的肩膀,掠下山去。

    就在上炀郡的边界,并非樟下青山宗外,而是另一个方位的边界,那里有一处峡谷,长约七十里,周围是乱石林立,峡谷两侧,分别站着一道身影,衣袍随风飘扬。

    裴静石抱剑垂目。

    曹崇凛负手抬眸。

    但值得一提,此次来得仍是曹崇凛的真性。

    虽然裴静石的出现很重要,可曹崇凛仍放心不下陆秀秀黄庭里消失的妖狱。

    “裴剑圣遁世多年,此际出世,便入了隋,我想菩提寺应不值当剑圣伴行。”

    “大隋国师......我此次为天下行走,并非专为你而来,可若能出剑,也是快哉。”

    曹崇凛说道:“剑圣何故忽然想在天下行走?”

    裴静石说道:“我不久前去了趟泾渭之地,更明确了漠章复苏的日子,乱世将至,自该出来走走,国师倒是清闲,但只以真性来见,莫非瞧不起我?”

    曹崇凛道:“事出有因,绝无怠慢之意,而事关漠章,我想隋覃是同一立场,此时节,更不该再起任何纷争,剑圣想必是省的。”

    裴静石笑道:“我仅代表个人,无关隋覃,国师仍像以前那般不愿打,我亦不会强求,要打自该分胜负,你我之间若只切磋,没有意义。”

    曹崇凛笑道:“能不打自然还是别打的好。”

    裴静石挑眉。

    下一刻,两人同时转头。

    有剑南来。

    数剑化为一剑,被人握住手中。

    曹崇凛眉头轻皱,说道:“林剑神,你来作甚?”

    其实在看到林溪知的瞬间,他就明白对方的用意,否则确实没必要来,可正因如此,曹崇凛的神情立即就变得不太好看。

    他觉得林溪知有些胡闹。

    裴静石打量了几眼林溪知,说道:“隋剑神啊,我有听过你。”

    林溪知朝着曹崇凛见礼,接着维持动作,又向裴静石见礼,说道:“能得剑圣识,晚辈有幸,而在下无礼,此来只为一件事......”

    他话没说完,曹崇凛将其打断,“林溪知,回去。”

    裴静石瞄了眼曹崇凛,笑着看向林溪知,说道:“所为何事啊?”

    林溪知也满面笑意说道:“此来,只为出剑,朝剑圣出剑。”

    曹崇凛面色一沉。

    裴静石笑呵呵说道:“很久没听见这种话了,你剑意饱满,心中确是坚定,又是隋剑神,此般勇气可嘉,也该当如此,可你修为弱,不配让我出剑。”

    林溪知说道:“我会竭尽所能,让剑圣愿意出剑。”

    曹崇凛沉声道:“林溪知,你是否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林溪知说道:“国师,我知你所忧,但我心意已决,所以纵然国师阻拦,这一剑,我也出定了。”

    他态度坚决。

    裴静石笑道:“有意思,就冲你刚才这句话,我给你一个出剑的机会。”

第四百四十八章 观我剑者

    曹崇凛吐出口气,转而看向裴静石,说道:“他是在开玩笑,剑圣不必当真。”

    裴静石说道:“我可不觉得他在开玩笑,反而应是无比的认真。”

    “国师也别担心,若无意外,不会取他性命,但既为隋剑神,剑心意志坚定,你此刻阻拦他出剑,便是断他剑路,与让他死了没什么区别,除非我看错了,他只是沽名钓誉。”

    曹崇凛沉默。

    林溪知举剑说道:“我明白国师为我好,但此一剑,国师还是别管了。”

    裴静石笑道:“修为不够,只此心性,我认为的确配得上剑神二字,就借我帮你铺路这件事,无论是否成功,都值得世人称赞,也能得我欣赏,所以我会压至与你同境,公平一战。”

    林溪知说道:“虽然我应该拒绝,可剑直不意味着心直,因此多谢剑圣。”

    他右手搭在剑柄上,缓缓拔剑。

    曹崇凛欲言又止。

    裴静石笑道:“劳烦国师让一让。”

    曹崇凛没看裴静石,只是侧头盯着林溪知。

    林溪知却也没看国师,继续拔剑。

    有破空声忽至。

    现出姜望、陈锦瑟与阿姐的身影。

    林溪知没有反应。

    曹崇凛与裴静石看了他们一眼。

    前者说道:“侯爷来得正好,纵然有因,此战最好也不要打,帮忙劝劝。”

    陈锦瑟瞧着眼前场景是一脸懵。

    虽然路上姜望已对他说了。

    但无论是大隋第一曹崇凛与西覃第一裴静石的碰面,还是剑神林溪知要朝着裴静石出剑,都很难让人做到内心平静,陈锦瑟只觉口干舌燥。

    姜望则面无表情说道:“国师劝不了,我如何能劝。”

    他目光随即落在裴静石的身上。

    这位至少明面上的天下第一。

    只是一眼,姜望心里就冒出一个感觉,对方一剑,自己便得玩完。

    他分不清裴静石与曹崇凛谁强谁弱,毕竟也从未见过曹崇凛的全力是什么样子。

    但就眼见的感觉,裴静石的锋芒更盛。

    这无关曹崇凛真性与否。

    他对比的是真正的曹崇凛。

    “你先劝劝。”曹崇凛转眸又看向裴静石,仍要竭力制止这一战。

    虽然林溪知非是大物,但亦是隋境不可或缺的人物,不论林溪知有什么理由,曹崇凛都不能眼睁睁看他犯险,裴静石的保证,无法让他放心。

    说什么阻止便是断其剑路,曹崇凛自然懂得,剑门与别的体系还是存在些区别。

    他们养剑心,悟剑意,手里的剑,是世间杀力最重的器,他们讲究一个随心,动了念头,就不会再有迟疑,也就是想到便去做,可这不意味着明知前方死路,非得一头撞上去。

    当然,剑门里肯定是存在这样的人。

    但不能说剑门里都是这样的人。

    归根结底还是想不想。

    想了却退怯,纵能活命,剑心的确会蒙尘。

    在曹崇凛的理解里。

    无非是你可以大声的说我就要往死路里走,我非得踏出一条活路,且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可以是说我又不傻,干嘛非得往死路走,换条路不行么。

    只要心口如一,当然行。

    但若是心里动了此般想法,又生出畏惧,落荒而逃,必然剑心蒙尘。

    其实就等若另一种心魔,独属剑门的心魔。

    换句话说,你要么走要么退,别既想走又退。

    而既想退却走还好一些,

    你只要敢拔剑,前面是否有退的想法就不重要了。

    说白了,无论哪一种,最终都需要拔剑来解开,只是前者更难一些。

    想法和行为一落地,剑心便已蒙尘,最快一剑斩开,就会无事,但拖一会儿,就落了根,再想斩开就难了,轻则修为止步不前,重则跌境,且蒙尘不开,再无回复的机会。

    这对修士而言,自然与死无异。

    裴静石已超脱,包括唐棠,这些对他们二人是过去式,已然无所谓。

    林溪知却还未能超脱,尤其在破境边缘,剑心蒙尘,问题会更严重。

    但曹崇凛理解归理解,他不认为这件事没有别的办法解决。

    所以依旧想制止林溪知出剑。

    然而裴静石却蓦地冷脸,他沉声说道:“国师非剑士,殊不知,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剑士一生自然为剑而活,剑是器,亦是命,一人一剑,不可分离。”

    “隋剑神明知修为差距悬殊,不论为剑通明,为心指路,是自身尊严,也是剑之尊严,更是无畏,是贯彻剑门二字,是天下剑士都该为之稽首,令我敬重之举。”

    “你此时此刻的阻拦,是对他的莫大羞辱,也是对我的羞辱。”

    曹崇凛哑然。

    裴静石忽而拔剑,说道:“剑士的对决,国师就不必在此旁观了。”

    剑出鞘的刹那,有一抹夺目圆弧,似将天地切开,眨眼便斩碎了曹崇凛的真性。

    姜望瞳孔微缩。

    陈锦瑟冷汗直流。

    纵然只是真性,那也是拥有着大隋国师最少一半的力量,若是第二类或第三类,具备的道行只会更高,居然就这么被裴静石一剑灭杀。

    哪怕不意味着裴静石比曹崇凛更强许多,因无法断言裴静石轻描淡写的一剑蕴含多少力量,可就此一幕,除了老一辈,在天下年轻一辈眼里仅是传闻人物的剑圣的强大,就真切体现在了眼前。

    林溪知却未说什么,反而更显得兴奋了些。

    裴静石注意到,也更为欣赏,说道:“隋境有你这样一位剑士,实在难得。”

    林溪知说道:“晚辈此次出剑,是为正心,归根结底的目的是破境,唯有剑圣为契机。”

    他把自身过往都说了一遍。

    裴静石有些恍然道:“原来如此,但观我剑者能有悟,是你自身就有这个能力,否则世间怎会没能出现第二位剑神?有幸观我剑者,曾经怕是不知凡几,因而称不上恩惠。”

    “你来到我的面前,便已是意外之喜,既要出剑,就抛开一切无关的念头,眼里心里,只有这一剑,我很期待,心无旁骛,一往无前的你,能斩出怎样强大的一剑。”

    “我亦算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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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虚此行

    琅嬛神都。

    国师府里。

    曹崇凛轻叹一口气,真性的崩灭,似乎并未让他受到影响。

    陆秀秀待在一旁,正闭目修行。

    韩偃出现,说道:“张首辅来了。”

    因无异样,他自也未能察觉到什么。

    曹崇凛嗯了一声,说道:“姜望已在苦檀,褚春秋他们亦快回来了吧。”

    没等韩偃说什么,张首辅已自主入了屋门。

    韩偃回身见礼。

    张首辅点点头。

    他看了眼闭目修行的陆秀秀,说道:“妖狱无踪,但这些时日也无异常,国师或许多心了。”

    曹崇凛说道:“此事很怪,得先搞清楚为何消失才能放心。”

    张首辅说道:“陛下对国师放走了叶副城主一事,还是有些不悦,我刚从宫里回来,陛下言语提及,至少应该问明白阵术的事,但也并非责怪国师的意思,此战闹出的动静不小,结果却无所得,说不过去。”

    曹崇凛笑道:“此事我会再向陛下解释,首辅请坐吧。”

    张首辅摆手道:“我这便就走了。”

    曹崇凛说道:“看来陛下心里确实不太爽快,刻意把事告知首辅,让首辅又受累跑这一趟,但我想说,叶副城主与烛神战役出现的那个剑仙,存在某种关系,虽然不能完全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叶副城主手里的剑属于那个剑仙,且她能任意驱使这把剑,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吧,如果那个剑仙还活着,能找到他,更能让他站在隋境一方,好处岂是阵术能比?”

    张首辅蹙眉道:“你真认为那个剑仙还活着?”

    曹崇凛说道:“这件事可没人能保证。”

    张首辅沉默了片刻,说道:“黄统领擅离职守一事,有消息了么?”

    曹崇凛说道:“按情况来看,是在城隍降临鱼渊学府之后,黄小巢就跟着没了踪影,我想他是寻仙而去了,他对此执念比我们都深,倒也并非值得意外的事。”

    张首辅笑着说道:“若真让他得了城隍仙缘,恐有朝一日,胜过国师啊。”

    曹崇凛也笑道:“我不在意有谁超越我,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没见过,他能做到的话,我反而会觉得欣慰,至少后继有人,世间并非停滞不前。”

    张首辅挑眉道:“所以国师心里认定,裴剑圣也未曾跨越你?”

    曹崇凛闻言,微微思忖,说道:“以后不好说。”

    张首辅笑了笑,说道:“我就先走了,不必送。”

    他朝着韩偃点点头,迈步离开。

    从他的反应,曹崇凛知道,裴静石已入隋,张首辅还未获悉。

    谈及裴静石,也只是话茬赶到这儿了。

    但想着裴静石的一剑,曹崇凛在心里喃喃道:“以后不好说,现在也未必好说啊,遁世多年的裴静石,比当年又强了不止一筹,没有真正打一场,的确无法判定结果。”

    他抬眸看向韩偃,说道:“你去沧海楼一趟,把裴静石入隋,此刻正在苦檀的事,告知唐棠,着重说明,剑神林溪知与姜望也在。”

    韩偃微微一愣。

    他没说什么,作揖后,转身离开。

    曹崇凛叹气道:“林溪知啊林溪知,你何其愚蠢。”

    ......

    苦檀上炀郡,边界峡谷。

    寒风凛冽呼啸着。

    林溪知执剑站在峡谷前。

    裴静石在峡谷上。

    姜望与陈锦瑟他们在较远的位置旁观。

    陈锦瑟亦算半个剑士。

    因为浣剑斋曾是正统剑门。

    所以他能更好理解林溪知此刻的行为。

    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阿姐则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翘着腿,目视峡谷。

    姜望屏气凝神。

    他其实也能理解林溪知,可同时,他亦不想让林溪知死掉。

    虽然未必会有这种糟糕的结果,但他不得不防。

    阿姐在其中就得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哪怕姜望仍在纠结要不要这样做。

    他看向此时提剑神情放松到极致的林溪知,心里反而一紧。

    裴静石在压境。

    气息很快就降至澡雪巅峰。

    他微笑着抬手。

    林溪知手里的剑仅剩剑尖还在鞘中。

    他闭眼又睁眼。

    轻吐一口浊气。

    寒风瞬间更凶猛。

    沙雾卷积着,仿佛下了一场霭雪。

    剑鸣声陡然响起。

    裴静石眼前一亮。

    林溪知喝道:“请剑圣赐教!”

    话音落下。

    剑已完全出鞘。

    轰隆一声。

    峡谷顷刻被夷为平地。

    甚至是峡谷先消失,声音才响起。

    陈锦瑟转眼也要跌飞出去。

    是姜望面无表情,伸手一把拽住了他。

    林溪知的一剑并未彻底落在峡谷,只是斩出的气息,便将其摧毁,而那一剑真正的力量已遁入虚空,他与裴静石的身影亦在同一时刻消失无踪。

    姜望抬眸说道:“裴剑圣将修为压低至澡雪巅峰,两股澡雪巅峰的力量,不足以在虚空里影响现实,除非剑神前辈的力量能再有提升,迫使裴剑圣的力量也跟着提升。”

    待陈锦瑟站稳,姜望才抬手朝着天上轻轻一划。

    虚空出现裂缝,更准确地说,是一面镜子。

    映照出虚空里裴静石与林溪知的身影。

    已是画阁守矩的姜望,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只见林溪知在人间斩出的一剑,虚空里仍在持续。

    裴静石选择了硬接。

    溪河剑意如瀑布般冲击着裴静石。

    虽然压低了境界,裴静石似仍有自信,因而未曾拔剑。

    但逐渐增强的溪河剑意,开始让裴静石有些吃不消。

    他反而笑了。

    “倒是不负期待,果然是很强的一剑,已完全超脱了澡雪巅峰的境界,按理说,你早该能破境,我以前是闭山不出,你若来战,也不必挑时候,但你曾经是何想法,我不在意。”

    “你今时已拔剑,只待心境无暇,再无尘垢,便是值得。”

    “的确也让我不虚此行。”

    “我想,亦该送你一份大礼,给你增加些难度,就是不知,你能否撑得住了。”

    裴静石微笑着拔剑出鞘。

    铿的一声。

    溪河剑意以极快速度崩溃。

    林溪知瞬间面色惨白。

    但他却咧嘴笑着,“能让剑圣生出些战意,是我之幸,而晚辈这一剑,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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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介绍:
“我叫姜望,当我望着你的时候,你便已经死了......”
每日躺在藤椅上的少年,只想活着,然而看着面前跪伏的一众妖神,唯有苦笑:“我真的不是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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