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陈锦瑟提剑
有夺目剑芒霎时撕裂天际。
除了姜望和阿姐,剩下的人都忽觉眼睛刺疼,不自禁闭眼。
但陈锦瑟对面的渐离者,仅是微微眯眼。
他仍能清楚看到陈锦瑟的剑。
正待出手。
那把剑蓦然消失了。
渐离者顿时一愣。
紧接着便听嗤啦一声。
渐离者直坠,砸落峡谷废墟。
陈锦瑟撇嘴切了一声。
剑芒消散,众人能够睁眼,虽不知过程,但结果显而易见。
游玄知笑道:“不愧是师弟啊。”
陈重锦也接话道:“锦瑟是我皇族里修行资质最高的,小小渐离者,何足挂齿。”
赵汜忽然道:“欧绒那边情况不太妙啊!”
陈重锦闻言,忙转头去看。
提着双刀的渐离者,简简单单,举手投足,就打得欧绒毫无招架之力。
甚至看模样,这名渐离者仍未动真格的。
二者差距极为悬殊。
欧绒的表情再难保持平静。
已至有点崩溃。
他面部稍显狰狞。
拼尽全力反击,结果被揍得更惨。
他无能狂怒。
嘶哑着声音大喊大叫。
但显然起不到半点帮助。
陶惜也没心思嘲笑欧绒了。
她是抱着漫不经心的态度来协助的。
然而只是一个照面。
她便胸骨塌陷,倒飞回去。
提着双刀的渐离者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甚至比打欧绒还狠。
欧绒挨揍这么久,都没陶惜伤得重。
欧绒至少使出全力了。
陶惜用出全力的机会都没有。
从陶惜慢悠悠走过去,再到被重伤,发生的很快。
哪怕孙青睚随时准备着,也没来得及做什么。
但随后亦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见此一幕的陈重锦,脸色无比难看。
陶惜、欧绒两个人,是他麾下笼络的佼佼者,准确地说,是他倾注资源,暗地里培养出来的,他对两人是寄予厚望,结果首次入世,就被打得这么惨,陈重锦难以接受。
虽然他有个站在人间巅峰的外高祖,但外高祖常年闭关,只在固定的娘亲忌日才会出关,哪像太子陈符荼,梅宗际一直待在身边。
就算梅宗际在外高祖眼里,蚂蚁都称不上,也改变不了陈重锦手底下能用的人,都打不过梅宗际的事实。
而梅宗际能破入澡雪巅峰,实属碰运气,是不可能再更进一步了,陶惜、欧绒两个人还很年轻,单论资质比梅宗际高多了,若是出场就废,陈重锦感觉自己能哭出来。
现在已经顾不得别的。
陈重锦当即看向游玄知,诚恳拜托道:“请游兄出手把他们救回来。”
游玄知没有犹豫,点头答应,直接纵身掠了出去。
陈重锦之所以没有请姜望出手,也是想着能趁机多和游玄知熟络,尽量把浣剑斋拉到自己阵营,换句话说,这些渐离者是冲姜望来的,他也是在帮姜望的忙,哪怕姜望未必需要。
陶惜在痛苦挣扎着。
她没有哀嚎,因为会更痛。
脸色已惨白无血。
欧绒只是看她一眼,同样没有说把她带离危险的意思。
他内心里也在挣扎。
既想报仇,挽回颜面,又很恐惧。
他的骄傲在这一刻,几乎支离破碎。
而孙青睚大步流星,刚猛的挥出一拳,结果轻松碾杀的局面却根本没有发生。
提着双刀的渐离者,只是微微侧身,便避过拳风。
他狞笑道:“我可不是刚才那个废柴,宗师巅峰啊,我倒想看看你的皮有多厚。”
孙青睚面色微沉。
另一位渐离者,从峡谷废墟里爬出。
他淡然自若拍打着身上灰尘。
抬眸看向陈锦瑟。
勾了勾手指。
极尽挑衅。
陈锦瑟皱眉。
正面挨了自己一剑,居然毫发无损?
那名渐离者仅仅是衣裳被撕裂,的确不见任何伤势。
这让陈锦瑟觉得很没面子。
也更意识到对方果然有问题。
但陈锦瑟不愧有疯子之称。
他毫无征兆再次提剑。
整个峡谷,方圆数百里,直接被夷为平地。
幸好有姜望在。
陈重锦的队伍无一人受伤,仍然在原地,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待他们看清周围的景象,才后知后觉,脸上瞬间爬满恐惧。
陈重锦同样被吓傻了。
心跳都慢了半拍。
回过神来,他咬牙切齿,“陈锦瑟这家伙......”
哪怕明白是有姜望在,陈锦瑟才有恃无恐,但这也太吓人了!
视野里可谓一片荒芜。
就眨眼的功夫,像换了个天地。
陈重锦胆颤心惊好久都没有平复下来。
他似忽然惊醒,赶忙看向陶惜那边。
只见游玄知拦腰抱着陶惜,另一只手拽着欧绒,浮在高空,也是满脸惊魂未定。
要不是他动作够快,陶惜、欧绒两人绝对活不了。
孙青睚是宗师巅峰武夫,体魄强横,除了衣裳破损,倒也无伤大雅,但从其表情来看,俨然是很懵,如此大面积的破坏,实在来得太突然。
可随即让孙青睚更震惊的是,对面提着双刀的渐离者,居然也没事。
准确地说,虽然很不堪,甚至面具都碎了,身上也有血迹,但其显然并没有躲,没死就算了,竟然只是轻伤!
难不成对方是炁武兼修?
可两者兼修,且都能有所建树,古往今来,他知道的只有自家公子。
大部分炁武兼修者,最高仅止步在武夫四境以及修士的洞冥巅峰,能入宗师境,或者澡雪境的,必然得舍弃一门,二者很难同时再破境,这还得是资质够高。
菩提修士例外,因为他们是独有的体系,严格来说不算炁武兼修。
游玄知把陶惜、欧绒送回到陈重锦身旁,又折身回去,站在孙青睚一侧,看向对面提着双刀的渐离者,沉声说道:“炁武兼修者虽少有境界高的,但也未必绝对。”
“想达到姜兄的高度,显然不可能有人做到,可二门入澡雪宗师,若是天赋异禀,且够刻苦,也不能说绝对无法出现,只是花费的时间更多,单修一门,早就能攀升更高境界,所以没人愿意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孙青睚点头道:“其实也等若断绝了自己的修行路,只能做到在同境修士里无敌,更胜同境武夫,没能破入澡雪巅峰以及宗师巅峰,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第四百零六章 难有出头日
毫无疑问,提着双刀的渐离者,这辈子也没机会更进一步。
资质再高也没用。
因为资质高的多了去了,如果真能双双破入极巅,大家都这么修了。
菩提传法,也就不会拿着自家金刚躯来说事。
所以哪怕对方能借着武夫体魄以及澡雪修为直接抗衡宗师巅峰武夫,亦不值得让人畏惧。
提着刀的渐离者低着头,散着发,面具碎了一地。
孙青睚和游玄知准备二打一。
而另一边,在陈锦瑟疯狂的举动下,对面渐离者也是第一时间躲避,又从滚滚烟雾里掠出。
作为陈锦瑟的主要目标,他甚至比提着刀的渐离者更轻松,连轻伤都没有,也不知是完全躲开了,还是别的原因。
渐离者朝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说道:“世子殿下搞出这么大动静,恐将剑神引来啊。”
陈锦瑟道:“无论剑神是否会来,但你肯定走不掉。”
渐离者笑道:“那也未必。”
他手里多了一把剑。
没等陈锦瑟看清,渐离者身影已瞬间消失。
陈锦瑟下意识提剑。
铿的一声。
渐离者出现在眼前,两把剑撞在一块。
极大的力道,让得陈锦瑟眼一睁,即刻被撞飞出去。
陈重锦豁然起身,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姜望以仙人抚顶之术让陶惜的伤势好转,他没有将其彻底治愈,欧绒并无性命之危,就没再出手,而借着所谓神阙的修为,此般手段很好的被遮掩。
做完这一切,他转眸看了眼当前局势。
孙青睚和游玄知二人联手,占据上风。
提着双刀的渐离者,没了面具遮挡,露出真容。
与其说奇丑无比,不如说凶神可怖。
因为提着双刀的渐离者脸上满是疤痕,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
正是曾经的探花十四无双客。
但场间无人认得他。
姜望注意到,虽然没了面具,可对方的气息仍是被藏匿的,显而易见,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并非来自面具,是另有别的手段。
无双客比陈锦瑟更疯。
陈锦瑟只是被称作疯子。
无双客却是真疯子。
明明处在劣势,他反而越来越兴奋。
甚至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招招以伤换伤,以致拼着可能会死,也要直击对手要害,孙青睚还好,能抗住,而他们虽占据上风,但并非绝对,因此并无把握直接弄死无双客。
在这种情况下,游玄知只能避,总不能让自己先废了。
或者说,以被废为代价杀死无双客,他认为不值得。
有顾忌和无顾忌,就影响局势慢慢成了分庭抗礼,一时谁也讨不到好处。
若非孙青睚是宗师巅峰武夫,能抗伤害,他俩真会很快败北。
游玄知需要找到绝佳机会才有概率破防无双客,而无双客的攻防兼备,且不要命的架势,让孙青睚也不好施展手脚,他只能作为盾,撑着给予游玄知寻觅必杀契机。
三人的战斗短时间里很难出结果。
姜望便把目光放在另一位渐离者身上。
相比无双客,这位无疑更强。
毕竟直至现在,陈锦瑟其实都没有真正占到便宜。
姜望活动下肩膀,不准备再看戏。
但陈锦瑟似乎有些上头了。
他提剑飞回来。
直接越过姜望。
猛的一剑斩向对面渐离者。
对方也挥出一剑。
两道剑气在半空炸开。
狂风再次席卷方圆数百里。
有阿姐护着,但陈重锦以为是姜望暗中出手,不觉有异。
可他觉得有必要往后退退了。
老是这样,多吓人。
姜望浮空,在狂风烈烈下,看着陈锦瑟和渐离者激战。
忽然察觉什么。
他探目远眺。
是剑神林溪知的身影立在某座山头。
姜望飞了过去。
“才刚回来,就又这么热闹?”
林溪知一脸淡然看着姜望。
姜望无奈笑道:“我也没想到。”
他回眸看了眼,问道:“前辈可知这些渐离者是怎么回事?”
林溪知道:“我从未在意渐离者,但陈锦瑟是澡雪巅峰修士,渐离者冒出一位能与之抗衡,甚至占了上风的家伙,此事的确透着怪异。”
姜望道:“我能否拜托前辈一件事?”
林溪知道:“何事?”
姜望说道:“帮我留意苦檀一个叫白雪衣的人,眼前事,前辈无需介入,等垅蝉乌啼城事了,我会来找前辈,顺便说说谢吾行的事。”
林溪知挑眉道:“他留在了西覃是吧。”
姜望道:“以后细说吧。”
林溪知也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姜望吐出口气。
他飞了回去。
陈锦瑟攥着神性,斩出至强的一剑。
大半个苦檀都在震颤。
但有剑神及时放话,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慌乱。
接替燕瞰的苦檀青玄署新任行令没那么老实,他表面恭敬林剑神,暗地里却时常诋毁,就像崔平碌,各境青玄署行令,其实都心照不宣,面对一境最强者,别说平起平坐,甘居人下也很正常。
可这位不是。
他想凌驾林剑神,彻底掌控苦檀。
他一直以来都有很大的抱负,可惜没处施展。
能担任苦檀行令,其实是算捡了便宜。
他是澡雪修士不假,但除了年轻一辈,青玄署往上一辈,澡雪境不算稀有,只是也不多就是了,因为大部分都死了。
负责降妖除魔的青玄署,无论行令还是镇妖使,几乎每日都有人死。
当然,那是以前。
现在好一些。
但活着的澡雪境,要么在神都,要么担任各境行令,偏偏他是被遗漏的那一个。
因为没有了多余的境能让他担任行令。
在神都,别的不说,单就荀修真压着,也难有出头之日。
此时好不容易混着了行令之位,且是苦檀最高掌权者,他绝不想再低头做人,当然,要说想害林溪知,他肯定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
只是他的想法被娄伊人得知,娄伊人表面是镇妖使,实则乃山泽的人,也一直在找机会能坐上苦檀青玄署行令的位置,那就不得不借此做些什么了。
先是尝试撺掇这位新行令,要和林剑神反着来,从而树立威望,没想到对方很快就认可了,怪不得升官的机会,这么久才捡漏轮到他。
第四百零七章 不走寻常路
苦檀这位新行令也姓陈,但和隋陈皇室没有半点关系。
他担任行令一职没多久,就在苦檀几乎家喻户晓。
林剑神说什么话,他都要反着来,短短时日里,就已经有过一次了。
往常咱林剑神也很少公开说什么话。
问题还出在林澄知身上。
苦檀可以说基本没了妖患。
哪怕姜望不在苦檀,但天降紫霆的余威仍在,苦檀境内藏着的妖怪不敢再明目张胆搞出什么动静,理所当然的,青玄署的镇妖使就没了用武之地。
他们很闲。
但前不久的妖狱之祸,让苦檀各郡多地荒芜,某种意义称得上百废待兴。
燕瞰仍在的时候,就有督促完好的城镇暂时收留无家可归的百姓,也准备选地建立新城,使得百姓能有新的居所,其实工程已经在进行了。
只是燕瞰突然被召入都,此事就暂时交给了娄伊人负责,剩下的镇守府来办,剑阁和武神祠则有力出力,等待新的行令到来。
这位姓陈的行令接任,原本是没耽误什么。
但他要了解苦檀青玄署以前的事务,甚至了解整个苦檀,娄伊人自然得花时间陪着。
而见娄伊人迟迟不回。
林澄知就跑了一趟青玄署。
有着不当人子"美誉"的林澄知,讲话不怎么客气,或者说,随意了些。
姓陈的行令当时就不开心了。
尤其已经被娄伊人撺掇过了。
那么林澄知身为剑神的亲兄弟,姓陈的行令就把目标先放在了林澄知身上。
指责其不当人子。
当然,具体怎么回事没说。
但新的行令刚上任没几日,第一次发声就说林澄知不当人子。
闻者觉得这里面事情可能很严重。
林澄知不当人子那是司空见惯的事。
哪怕当着林澄知的面说也无所谓,笑骂一句就过去了,谁都不会直接公开放话。
因为意义就不同了。
某种层面来说,林澄知不当人子,称不上贬义词。
当然,肯定也称不上褒义词。
归根结底,烦归烦,没到说结仇的程度。
闻者都很好奇,林澄知究竟做了什么,能让这位新任行令,气急败坏的公开指责?
林澄知自己也好奇呢。
这简直莫名其妙的。
他直接又找上门了。
真的气着谁了,人家骂他一句,他无非嗤笑一声。
可这回很冤枉啊。
我干啥了,你说我不当人子?
还闹得大半个苦檀皆知。
我不要面子的?
林澄知的脾气哪能忍得了?
你说我不当人子,那我就不当人子给你看。
他在去青玄署的途中,就开始了反击。
说这位姓陈的行令有多么丑陋不堪鬼神惊,总而言之,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而到了青玄署,他也没直接见这位姓陈的行令。
半夜里准备许多腌臜之物,全洒这位行令被窝里了。
那臭气熏天的,弥漫了整个青玄署。
甚至他还专门的大肆宣扬这件事。
明明以他的修为,报复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偏偏不走寻常路。
这下子,在苦檀境内,莫说修士武夫,普通百姓都认识这位姓陈的行令了。
而当事人只觉得天都塌了。
这已经不是颜面扫地。
是彻底没了脸。
这以后在苦檀怎么混?
事儿闹得太大。
起因究竟是什么,也没多少人在意了。
但人家刚上任,苦檀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所以林剑神无奈出声,替林澄知给人道个歉,顺便说了新城的事,意思是,别的可以先放一边,把这事尽快解决,毕竟关乎百姓。
听起来可能有点命令的意味,可实际上,林剑神的语气已经很柔和了,别说这位新的行令,往前数,无论燕瞰还是刘玄命,咱林剑神给过谁笑脸?..
褚春秋在这儿,也得先给林剑神笑脸。
倒不是自诩高高在上,虽然也是事实,但实属性格如此。
结果也不知这位姓陈的行令是怎么想的,许是气昏头了,不仅没有接受道歉,甚至拒绝新城的事,直接下令把工程给停了。
这得罪的就不是旁人,而是百姓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娄伊人都懵了。
他赶忙劝说。
说明利弊。
当然,关键的一句不说。
俨然是在准备退路。
已经被林澄知气炸了的陈姓行令,根本不听。
在娄伊人多次极力劝说后,甚至一怒之下,卸了娄伊人的职位,把他关了起来。
而这件事,第一时间又传了出去。
百姓们开始围堵青玄署。
以酒仙郡郡守墨简离,也就是铁锤姑娘的父亲为代表,响应此事。
青玄署在各境代表神都,所以很多事自然都得由青玄署主张,鱼渊学府除了每年秋祭一事,别的事没有资格介入,何况苦檀鱼渊学府没了祭酒,完全没有能说上话的人。
但青玄署固然权力最大,百姓的事情,却都是镇守府在办,娄伊人仅是暂代行令之权,负责督办,所以姓陈的行令叫停工程,根本没有意义,那得看各郡镇守府衙听不听。
青玄署有什么事,各境的镇守府确实要尽力协助,可镇守府的上面是神守阁,这俩都不在一个体系,何况姓陈的行令惹了百姓,这时候还讲什么人情世故?
直接上述神守阁的同时,墨简离不等上官回话,召集多郡郡守,绕过青玄署,自行开工。
姓陈的行令当然又是气急败坏。
但在场面失控后,他渐渐醒过味来。
不由分说,就把娄伊人给抖搂出来。
娄伊人觉得自己很无辜啊。
他都在青玄署牢狱里了,这件事也第一时间就传扬出去。
何况娄伊人以往的品行,大家都看在眼里。
所以毫无疑问,这是妥妥的诬陷,是甩锅。
于是对这位陈姓行令的感官更差了。
短短时间里,满心抱负来到苦檀的陈姓行令,直接人人喊打,在青玄署里也几乎没了话语权,成了空壳的行令,娄伊人再次有了行令之权,新城一事如火如荼。
但姓陈的不甘心啊。
他得报复。
大半个苦檀忽然震颤,林剑神却告知百姓无需在意。
这次倒没想着唱反调,因为他首要目的是报复娄伊人,此刻正好是个机会。
第四百零八章 有人要你命
姓陈的行令在苦檀青玄署里哪都去不了。
明知娄伊人有问题,在苦檀说没人信,他又无法求外援。
便想着能有机会把娄伊人给解决掉。
再怎么说,他也是神都授命的行令,他相信没了娄伊人撺掇,镇妖使们会醒悟的。
他借着苦檀震颤一事说怀疑有妖作祟,哪怕林剑神说话了,但青玄署若无作为,说不过去。
他想让娄伊人出面。
并且他自己也要随行。
然后在合适的地点找机会弄死娄伊人。
因为青玄署里他半点机会没有。
他是澡雪境,娄伊人也是。
还有那么多镇妖使。
外出任务,他可以想办法少去点人。
是因他清楚娄伊人破境没多久,再无多的帮手,他不认为娄伊人会有丝毫胜算。
但如何让娄伊人同意,他设想了很多。
后话也想好了。
没想到,娄伊人仅是稍微犹豫,就同意了。
其实娄伊人很早就想弄死这位姓陈的行令了。
免得夜长梦多,再出幺蛾子。
但他在青玄署里也不好弄。
姓陈的行令若是莫名其妙死在青玄署里,有心人难免怀疑之前说他撺掇的事并非子虚乌有。
苦檀为何震颤,并不重要。
现在是姓陈的提出要去一探究竟,那么因某些缘故出了事,也怪不到他娄伊人身上。
两人是各怀心思。
姓陈的说什么,娄伊人都没意见。
他们一行仅十数人,朝着目的地出发。
......
临近酒仙郡的位置,原是山野峡谷,此刻是方圆数百里废墟。
拥有神性的陈锦瑟,哪怕很是稀薄,在同境里都的确不容小觑。
但面对眼前的渐离者,他陷入苦战。
姜望要出手,他屡屡制止。
陈锦瑟手中那一缕剑光,极其耀眼。
剑光的速度直接撕裂了虚空。
渐离者的四面八方都有一截剑身浮现,好似要受千刀万剐之刑。
但渐离者很快如法炮制。
同样的场景出现在陈锦瑟的四面八方。
若动,便是两败俱伤。
然而渐离者的眸子很平静。
陈锦瑟却咬着牙。
他内心里如有野兽怒吼。
但某一刻又忽然松懈。
陈锦瑟瞥了眼姜望。
然后看着对面渐离者,咧嘴一笑。
那藏在虚空里的剑,猛地刺出。
渐离者皱眉。
他的剑也朝着陈锦瑟刺出。
但姜望动了。
陈锦瑟消失了。
渐离者的剑失去了目标。
陈锦瑟的剑却把渐离者围堵的毫无退路。
渐离者的瞳孔微缩。
似难相信陈锦瑟会玩这一招。
前面姜望要出手,陈锦瑟沉脸制止,应是相当骄傲之人,现在又仰仗姜望,行为前后矛盾啊?他是根据渐离者的情报,能知道陈锦瑟这个人,但显然没完全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而陈锦瑟的剑从四面八方来,让他无暇多想。
避无可避,只能强行破局。
有莫名的气息从他身上涌现。
瞬间荡开。
撕裂的虚空霎时闭合。
陈锦瑟的虚剑尽数崩散。
姜望挑眉。
那股莫名的气息有些熟悉啊?
陈锦瑟则很无所谓说道:“这家伙不对劲,我不打了,你打。”
在教坊司的时候,哪怕是先得了***的吩咐,没有奔着要伤姜望的意思去,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他没有不承认,而是毫不犹豫认输了的,不如韩偃,他也是承认的。
打不过还犟嘴,硬要再打,从来不是陈锦瑟的风格。
当然,觉得能打的时候,他肯定也不会退。
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渐离者,他没奈何得了对方,不服是必然的,此前上头也是真的上头,但这股劲过去了,他很果决的撤退,因为他清楚,再往下打,恐怕要丢脸。
输无所谓,稍微丢脸也能接受,但丢个大脸就不行了。
这就属于及时止损。
陈锦瑟说完,转头就走。
他回到陈重锦那里。
因先后有姜望和阿姐护着,所以桌凳也都完好,他提起酒壶灌了一口。
陈重锦故作关怀道:“锦瑟没事吧?”
陈锦瑟把酒壶放回,抹了下嘴,转身又走,同时说道:“无碍。”
他目标是无双客。
孙青睚和游玄知仍未将其拿下,虽然已经逐渐占了上风。
但陈锦瑟看不下去了。
他身影掠出。
直接从孙青睚和游玄知两人中间穿过,抬手便摁住了无双客的脸,将其直接推飞了出去。
陈锦瑟双脚落地,一甩衣袍,烟尘滚滚翻卷而出。
当真帅气。
游玄知心道。
而因专心应对无双客,陈锦瑟和另一位渐离者的情况,他并未关注,也很奇怪师弟怎么跑这边来了,于是真诚发问。
陈锦瑟回眸看了自家师兄一眼,说道:“我是觉得你们太磨叽了。”
无所谓是无所谓,但只代表没那么在意,并非丝毫不在意。
他没有解释的想法。
说完就提剑走向无双客。
无双客爬起身,狰狞的面孔,咧嘴笑着,更显可怖。
他压低身子,如猎豹一般疾掠而出。
双刀斩向陈锦瑟。
陈锦瑟面无表情,在无双客临近时,忽然跃起,手腕一甩,向下一扫,嗤啦一声,无双客背部的衣裳炸开,更有鲜血飞溅,狼狈扑倒在地。
孙青睚不禁惊叹,“居然随手就破了那个渐离者的体魄防御!”
游玄知说道:“师弟确实比我强太多了。”
陈锦瑟回眸看着无双客,满脸不屑。
无双客咬牙切齿。
面庞更显狰狞。
他侧目看向别处。
姜望和另一位渐离者在对峙。
后者言道:“姜先生,有人要你的命。”
姜望道:“白雪衣?”
渐离者摇头笑道:“另有其人,具体是谁,恕我无可奉告,但能稍微提醒一句的是,任务目标并非只姜先生一人,而是姜先生身边所有人。”
姜望脸色顿时一沉。
渐离者又道:“姜先生别担心,虽然接了任务,但渐离者并未前往浑城,毕竟我们很清楚,真把浑城那些人给杀了,姜先生恐怕会把我们渐离者连根拔起。”
姜望皱眉道:“那你们为何敢来杀我?”
渐离者笑道:“姜先生是历来任务里难度最高的,总得再试试,万一成了,那我们渐离者可就彻底行了,而在此之前,又不想太得罪姜先生,所以任务只做一半。”
第四百零九章 我拭目以待
姜望面露古怪。
渐离者道:“虽说姜先生几乎杀绝了我们的榜眼,但我觉得一码归一码,任务该接还得接,怎么做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了,毕竟目标是姜先生,而非寻常之辈。”
姜望沉思片刻,说道:“若是这般,我的确得谢谢你们没扯上别的人,可有一件事,我正好要问问,当初顾潮流来杀姚观海,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接了谁的任务?”Z
渐离者微微犹豫,说道:“是我下达的命令。”
姜望道:“你是谁?”
渐离者道:“渐离者的第二任首领。”
姜望道:“原来是首领当面。”
他接着说道:“顾潮流会有小鱼亲手解决,我就不掺和了,至于你这位首领,若能逃得掉,严谨点说,能逃离我的视野,这次就先不杀你,逃不掉,那便怪不得我了。”
渐离者笑道:“万一我能杀了姜先生呢。”
姜望笑道:“那来试试看。”
渐离者未曾犹豫,直接出剑。
姜望则屈指一弹。
渐离者的剑势直接土崩瓦解。
他只觉得持剑的手一麻,有极为恐怖的气息沿着剑身,传递整个手臂,然后炸开,让他不禁闷哼出声,若非反应及时,很快阻断,那股气息顷刻就要传递全身。
没等他从震惊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姜望迎面一拳砸来。
他明明已经极快的做出反应,仍是来不及。
惨叫一声,便飞出数十里。
渐离者爬起身,急促喘着气,难以置信看着很远距离的姜望。
但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姜望出现在他面前,面无表情说道:“你就这点本事?”
渐离者艰难说道:“你不是澡雪巅峰?!”
姜望耸肩,说道:“现在明白,你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吧。”
渐离者沉默少许,说道:“姜先生果然非同凡响啊,看来想杀你是绝无可能了,但若是想逃,倒也并非毫无机会。”
姜望笑道:“我拭目以待。”
以他目前身处的位置,非神阙或画阁守矩的大物,确实很难认真对待,说句不好听的,剑神林溪知都已被他甩在后面,这位渐离者的首领,纵然有些特殊,也未必强得过剑神。
渐离者也是果断,姜望的实力超出了他的预料,眼见不太能打得过,便真的开始一心只想逃,峡谷废墟上空电闪雷鸣,振聋发聩,皆是渐离者的遮掩手段。
但不等他遁走。
肩膀就被姜望按住了。
渐离者如鱼般挣脱,刚迈出一步,就又被姜望抓住手臂,甩起来,砸落地面。
借着滚滚烟雾,他闪转腾挪,又要遁走。
迎面就挨了姜望一脚。
狼狈跌倒。
简直如沙包般被姜望揍来揍去。
见此一幕的无双客,瞪大了眼睛。
他是纯疯子不假,但眼前是什么局面,他不会看不出来。
虽然逃跑对他来说是种耻辱,也在于曾经的他逃了太久,压抑了太久,才变得有些不太正常,理智告诉他,应该跑,内心身处那股疯劲又促使他不愿跑。.81
他挣扎,怒吼。
在旁人看来,实属莫名其妙。
陈锦瑟挠头,看着大喊大叫状若疯癫的无双客,咂嘴道:“真聒噪。”
便在这时,渐离者首领的声音传来,“赶紧逃!”
无双客怔了一下。
陈锦瑟挑眉道:“想跑?你们也没把我当回事啊。”
他提剑。
浩瀚之炁铺天盖地而来。
方圆数百丈狂风乍舞。
把自己和无双客笼罩其中。
他手里的剑随之落下。
无双客咬牙抬刀格挡。
但陈锦瑟的剑锋直接崩碎无双客的刀,对着他砍落。
噗嗤一声。
鲜血飞溅。
无双客一声闷哼。
面色发白。
陈锦瑟的剑落在他的肩上。
无双客虽及时用另一把刀拦截,但显然迟了一步。
他只能勉强撑起陈锦瑟的剑。
痛苦的声音从他喉间溢出。
另一边的渐离者首领,脸色无比难看,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出来。
他敢有此次行动,不说信心十足,也的确是颇有自信,无双客打不过陈锦瑟,他没觉得多意外,但自认除了姜望和陈锦瑟,这一行人,无双客是可以随便打的。
孙青睚是宗师巅峰武夫,是第一个意料之外。
陈锦瑟忽然退走,没想与他分胜负,是第二个意外,但相对来说还好。
姜望展露力量,是第三个,也是最大的意外。
他以为哪怕杀不了姜望,抛开别的渐离者,至少他和无双客是能全身而退的。
甚至应该是轻轻松松。
结果他俩貌似都很难跑得掉。
换句话说,他没了自信,能带着无双客一块跑。
耳畔又响起姜望的声音,“阁下非同一般的藏匿手段,让我十分好奇,也觉得你或许有不凡的本事,结果看来,你在澡雪巅峰里的确不弱,可就只是这样了。”
渐离者首领嗤笑一声,“被小觑了啊。”
“这次确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是我的判断失误。”
“姜先生的修为进境,当真匪夷所思。”
姜望说道:“若没有能耐跑掉,下一次,就要取你的命了。”
渐离者首领沉默。
他得动用最大的底牌,才有概率逃出生天。.81
但那样一来,姜望必定会察觉到什么。
只是相比把命丢在此地,别的都无所谓了。
无双客的事,他觉得很遗憾。
毕竟等若倾注在无双客身上的资源,全都白费了。
而峡谷废墟的边缘。
娄伊人、姓陈的行令,以及十数名镇妖使,已抵达。
被浩瀚之炁笼罩着的陈锦瑟和无双客,他们没能目睹,姜望、陈重锦等人,他们看得真切,娄伊人不认得陈重锦,但姓陈的行令认得。
甚至姓陈的行令也认得姜望。
他毕竟是从神都来的。
虽然在神都青玄署里没怎么露面,存在感低了些,可又哪会不认得浔阳侯姜望呢。
但姜望此时在他心里倒是其次。
眼前是什么局势,他也没那么关心。
姓陈的行令眼里更多是陈重锦。
他认为自己有救了。
四殿下在此,娄伊人还敢翻天不成?
他不再想着寻机杀死娄伊人,而是以极快速度掠出,大声呼喊四殿下!
第四百一十章 他像在跳舞
从青玄署到酒仙郡的途中,他们一直在寻找合适下手的机会。
两人都想杀对方,自然也都在防着对方。
且因同是澡雪境修为,何况十几名镇妖使虽然都是洞冥境,但如果配合得好,也不能说毫无作用,所以姓陈的行令没敢贸然就动手。
娄伊人也是,破境没多久的他,相比很早就入了澡雪境的人,修为上本身就差着一筹,他必须要确保能一击必杀,否则缠斗起来,恐生变故。
姜望等人所在的战场,气息凌乱繁杂,纵是澡雪境,也很难目睹的清楚。
他们弄不清具体的情况,但此地越乱,他们想着,无疑机会越多。
所以都等着到了目的地,再寻机出手。
没想到闹得大半个苦檀震颤的人,居然是姜望!
虽然事实并非姜望,但在娄伊人的眼里,肯定是认准了的。
也就是他晃神的功夫。
姓陈的行令忽然掠了出去。
还大喊着什么殿下。
哪个殿下?
娄伊人有些懵。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也再顾不得别的,施展一切手段拦截对方。
只可惜,陈重锦是个武夫,陈锦瑟掀起的风暴轰隆作响,陈姓行令的喊话,他根本没听见。
最先注意到他们的是姜望。
阿姐是第二个。
游玄知和孙青睚都在注视陈锦瑟和无双客,虽然狂乱的炁让他们只能模糊看到一些,但也正因认真,心无旁骛,别说远距离的,周围的事都没在意。
渐离者首领则一心想着怎么跑,面对超出他预料强大的姜望,哪有心思瞅别的。
何况出现的又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物,能让他下意识的去看。
陶惜的伤虽然得到姜望的救治,但也只是确保不会死,并没有完全给她治好,欧绒都被打破防了,心情复杂的很,所以除了姜望和阿姐,谁也没注意到娄伊人他们。
这对娄伊人而言,只能说天助他也。
事实上,相比姓陈的行令喊着什么殿下这件事,会不会被注意已经不在乎了。
娄伊人只知道情况似乎不妙。
拦截姓陈的行令,也是打算着能行的话,就直接弄死他。
姜望认得娄伊人,但不认得姓陈的行令。
他虽然好奇,可没想做什么或说什么。
注意力很快又重新放在渐离者首领的身上。
渐离者首领还不知道他错失了一个机会。
哪怕姜望只有片刻走神。
但他显然在准备自己创造机会。
姜望也稍微感觉到不太寻常。
那股熟悉的味道更盛了。
而凌乱肆虐的炁之风暴里,有痛苦哀嚎声传出。
无双客的修为被陈锦瑟碾压的很彻底。
又能轻而易举破他防。
虽然陈锦瑟没再试图斩他一臂,把剑抬起,但无双客也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只是如疯狗般乱打一气。
结果连陈锦瑟的衣角都没碰到。
反而屡屡被陈锦瑟击倒在地。
狼狈的不成样子。
陈锦瑟讥讽道:“面对弱小,你是优越感十足,面对强者,就变得狼狈不堪,虽然事实本该如此,但你大喊大叫的样子,显得画面更糟糕透顶。”
无双客瞪着血红的眼睛,声音低沉嘶哑如野兽,“给我死!”
他布满鲜血的手臂绷紧,长刀猛地扫出。
置之死地的力量瞬间把风暴炁墙轰散。
余威卷积着四溅而出。
游玄知和孙青睚慌忙躲避。
陈锦瑟却原地未动。
长发飞舞,衣袍被狂风刮拂的猎猎作响,嗤嗤破开口子。
但他自身毫发无伤。
只是眯着眼睛,接着嘲讽道:“绝地反击的力量,就这?”
无双客觉得受到了莫大折辱。
他再次大吼大叫,面部显得无比狰狞,如同妖怪一般可怖。
游玄知见此,大声提醒道:“师弟,别玩了,免得横生意外,赶紧解决他!”
陈锦瑟也觉得没了意思,便点点头,提起剑,指向无双客。
但无双客不可能乖乖受死。
他身影忽然掠出,如流光一般,平地乍起惊雷,势大力沉的一刀直袭陈锦瑟要害。
无双客完全没有在意陈锦瑟的剑。
这是打算以命换命。
游玄知暗道不好!
他即刻挥剑,更在第一时间喊道:“孙兄!”
孙青睚衣裳鼓起,没等游玄知话音落下,便已疾掠出去,游玄知的剑是为了能阻断无双客的去路,孙青睚是为了帮陈锦瑟挡伤害,所以没功夫出拳耽搁。
可已然孤注一掷,抛开生死的无双客,面对游玄知的一剑,直接选择忽视,他的体魄甚至无来由的更强横许多,硬挨一剑,丝毫没有停顿,仍是以极快速度扑向陈锦瑟。
孙青睚的速度很快,但还是来不及。
陈锦瑟则有些无语,心想你们搞得好像我必输无疑似的。
他攥紧神性,照着无双客就砸了下去。
没用剑。
且无视了无双客的刀。
拳头触及刀尖,刀碎了。
无双客眼睛瞪大了。
游玄知嘴巴张大了。
孙青睚来得急,若非调转方向也很及时,险些把陈锦瑟和无双客一块撞飞,现在是他自己猛地转向,没站稳,背部着地,又滑出很远。
陈锦瑟攥着神性的一拳,把无双客的刀寸寸捶烂,然后砸中其胸膛,咯嘣一声脆响,鲜血飞溅,又是砰的一声闷响,无双客的身影飞出数百里远。
尖锐破空声极为刺耳。
甚至沿途空间都荡起涟漪。
陈锦瑟维持着出拳的姿势。
游玄知心里又道,师弟果真帅气啊。
是我多此一举了。
孙青睚则第一时间掠出,很快就拽着无双客回来,将其丢在陈锦瑟脚下,只见其双目无神,浑身血迹斑斑,但仍有一口气吊着。
“这样都没死,这家伙真不简单啊。”
游玄知飞过来,不由感叹一句。
陈锦瑟道:“确实挺抗揍。”
孙青睚毫不犹豫,一脚踩其咽喉,狠狠一碾,事后,平静说道:“给他个痛快。”
陈锦瑟竖起大拇指。
游玄知嘴角微抽。
闲下来后,陈锦瑟他们终于看到娄伊人。
准确地说,姓陈的行令以及娄伊人已经距离他们不是很远。
但娄伊人是站着的,姓陈的行令是躺着的。
不凑巧的是,陈锦瑟、游玄知,包括孙青睚,都不认得娄伊人。
以前黑焰军也不会与苦檀青玄署打交道,陈锦瑟甚至第一回来苦檀,游玄知虽是第二回,但上次是赴磐门,参与两朝会,并未有机会见到娄伊人。
浣剑斋这师兄弟俩同样也不认得姓陈的行令。
哪怕是跟着赵汜在神都青玄署住了不短时间的孙青睚,仅是觉得有些眼熟,也未想起来是谁,除了姓陈的行令在神都青玄署存在感低,亦在于孙青睚和赵汜多是待在张天师的住处。
只能说,见是肯定见过,但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不过,娄伊人穿着镇妖使的服饰,其身份是一眼明了。
看着躺在地上没了动静的陈姓行令,娄伊人其实也很懵。
刚才的经过,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是紧赶慢赶也没完全追上姓陈的行令。
就在他准备掷出刀去的时候。
也正好是无双客绝地反击。
炁墙轰散四溅的力量,波及范围很广。
姓陈的行令铆足了力气往前疾掠,因而突如其来流星四溅的炁,让他一时很难避让,又想着后面娄伊人在紧追不舍,他觉得只是四散的炁而已,还能把他这位澡雪境怎么着不成?
但能不直接撞上去,他也不想撞上去。
就想着尽一切力量避开,顺便解决后面的娄伊人。
他认为娄伊人肯定难避开,尤其自己在前面挡着视线,完全能出其不意。
他想的很好。
想这些也仅是眨眼间而已。
所以很快付诸行动。
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这些四溅的炁。
他避了,但没有完全避开。
当时的下意识想法,就是出手把这道飞溅而来的炁打向在后面的娄伊人。
为了尽量减少伤害,他已经提起大量的黄庭炁,因此速度都放慢了些,然而接触的瞬间,他意识到不太对,他没来得及拔剑,只是用黄庭炁裹着手。
但黄庭炁没起到半点作用。
掌心瞬间被洞穿。
灼烧感甚至很快传递整个手臂。
他慌了。
身形自然也就不稳。
既是四散的炁,当然不止一道。
如果按原路线,避开面前一道,再前方就几乎能畅通无阻。
他没能避开,身子又偏移了路线,旁边一道溅来的炁,直接就撞了上去。
他只来得及惨叫一声。
身子便又二度偏离路线。
然后撞上了其实早就越过他的第三道溅来的炁。
等于说是往后退,不自主追着四溅的炁。
又再往前,迎面撞上一道炁。
如此这般。
他就像在跳舞。
周围溅来的炁,让他几乎包圆了。
娄伊人也很慌。
但他有幸捡了漏。
有姓陈的行令在前面挡着。
娄伊人止步,闪转腾挪,有惊无险。
再瞧前面姓陈的行令,已是千疮百孔。
迫使他不得不放弃身躯,元神出窍。
娄伊人正待出刀,灭其真性。
结果对方慌不择路,又撞上一道四溅的炁,直接魂飞魄散了。
娄伊人彻底傻眼。
还能这么玩?
你是来搞笑的吧?
再怎么说也是一位澡雪境修士,这种死法,还真是前所未见。
哪怕事实摆在眼前,娄伊人都觉得可能是在做梦,不敢相信。
是陈锦瑟的问话,使他惊醒。
他稍微想了下措辞,便把姓陈的行令身份道出,来意也未隐瞒,毕竟大半个苦檀震颤,虽说林剑神已经发话,身为青玄署一员,确实有必要亲自来瞧瞧。
除了不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尤其姓陈的行令之死,更是一五一十描述的非常清楚。
他说的是实话。
但又很忐忑,因为这话说出去,很难让人相信啊。
陈锦瑟他们果然沉默了。
没说信或不信,陈锦瑟仅是感慨一句,“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啊。”
姜望年纪轻轻就入了神阙,还有什么是比这件事更难以置信的?
娄伊人也没想着对姓陈的行令喊的那位殿下是谁刨根问底,此时此刻,不宜多言,而只是询问此地的情况,游玄知解释了一番。
与此同时。
片刻不曾为无双客的死哀悼的渐离者首领,亮出了底牌。
瞬间,峡谷废墟,天地变色。
姜望挑眉。
他抬眸,注意力完全从渐离者首领身上挪开。
因为峡谷废墟方圆汇聚而来的东西,是气运!
他终于明白为何一直感觉很熟悉了。
但这股气运又与众不同。
像是掺杂了别的东西。
苦檀目前只有新生气运。
由姜望掌控。
要说第二股气运。
那就唯有苦檀旧气运了。
姜望看向渐离者首领。
对方戴着面具,但能从眼神看出来,他在笑。
他的身影正在慢慢消散,融于气运。
他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姜先生,后会有期了。”
姜望面色凝重,说道:“你以为能走得掉?”
他伸手一抓。
并未唤来苦檀新生气运,纯粹凭着自身的力量,封锁方圆数百里的天地,让旧气运无处可逃,他想活捉渐离者首领,问明白旧气运的事。
依着渐离者首领展现的力量,姜望不觉得对方是掠夺旧气运的人。
这里面恐怕藏着很大的事。
苦檀旧气运毕竟曾属于苦檀已陨落的仙人。
是因仙人陨落,苦檀气运衰败,才致使苦檀多少年都很难出惊才艳绝之辈,很难,不代表出不了,只是对比别的境,苦檀年轻一辈,整体上差着十万八千里。
在以前,苦檀仅依仗林剑神一人,是姜望入世后,情况渐渐有所好转,直至新生气运降临,替掉了旧气运,如娄伊人这般原来的洞冥巅峰修士,才有机会破境澡雪。
姜望以为,神国在栖霞街第一次问世后,苦檀气运就受到了影响。
具体的姜望也搞不懂。
但新生气运能替掉旧气运,不代表后者就很弱,只是因为旧气运在衰败,新生气运是极度活跃,而且体量也大,又被姜望喂了很多的神性。
当时被偷走的旧气运,既然存活下来,那么底蕴犹在,毫无疑问也有人在养着。
能偷气运的绝非寻常之辈,姜望必须搞清楚。
第四百一十一章 渐离首领
峡谷废墟方圆百里,已若樊笼。
旧气运在竭力挣扎。
但其底蕴再厚,也终究是散碎的气运,何况这里是苦檀。
哪怕姜望没有动用苦檀新生气运,亦会冥冥中得到气运加持,战力比寻常时候强不少。
所以无论旧气运如何反抗,也难以挣脱。
身处在旧气运里的渐离者首领很震惊。
他认为此招一出,不说与姜望抗衡,逃跑肯定是十拿九稳的。
结果姜望一抬手,旧气运就被封锁了?
这里面有问题!
但渐离者首领顾不得想别的,他必须找法子逃命,可不能栽在这里。
此时,方圆百里如末世一般。
雷霆纵横交错,呼啦砸落地面。
地表被块块掀起。
在姜望封锁范围的瞬间,阿姐就已经把陈重锦等人拽离,他们此刻都身处百里外。
包括娄伊人这些后来的镇妖使。
但姓陈的行令毫无疑问,身躯也彻底化为飞灰了。
陈锦瑟他们没工夫想是谁把他们拽出来的,眼前的场景,使人很受震撼。
他们看不懂其中就里。
只觉得姜望对付个渐离者,居然搞出这么大阵仗。
姜望困住旧气运,仅是第一步。
他想直接把旧气运抹除,把渐离者揪出来。
但过程里却受到些阻碍。
他的确可以任意拿捏这股旧气运,然而尝试了几次,竟都没办法将其彻底抹消。
姜望猜想,这股旧气运并非无主之物,掌控旧气运的存在不死,气运就生生不息。
渐离者显然也在尝试各种方法逃脱。
姜望微微犹豫。
他想得知真相,有点难度。
让新生气运来吞噬旧气运的话,那就是先把自己的秘密给曝露了,虽然能让渐离者无所遁形,但他不认为是好办法。
想着真相可以慢慢找,哪怕杀了渐离者,会大概率让真相藏匿,可若另有其人,那人总会出现,如果就是渐离者首领以某种他所不知道的方式偷走了气运,将其杀死也就一了百了。
所以他没犹豫太久。
抬眸看着隐在旧气运里的渐离者,姜望说道:“事实很明显,你没能逃掉。”
渐离者闻言,心神一震,忙大喊道:“再给我一些时间!”
姜望摇头。
渐离者撕心裂肺喊着。
姜望举起的手掌猛地攥拢。
他无法抹灭旧气运,或直接把渐离者拽出来,但可以绕过旧气运将其抹杀。
随着渐离者化作飞灰,旧气运也骤然消散。
姜望微微怔住。
旧气运是真的被渐离者首领掌控,还是幕后之人就在看着,很及时的配合?
总之一切回归风平浪静。
陈重锦他们走了过来。
扫视一眼周围的荒芜景象,又看了眼面色惨白的欧绒以及我见犹怜的陶惜,陈重锦叹气道:“原以为是寻常拦路者,没想到最终打成这样。”
姜望说道:“渐离者首领都亲自来了,虽然结果仍是意外,却也说得过去。”
游玄知忽然说道:“姜兄错了。”
姜望一愣,“什么错了?”
游玄知道:“准确地说,是我们都错了,那人并非渐离者的首领。”
姜望皱眉,“此话怎讲?”
游玄知看向娄伊人。
渐离者的事,娄伊人知道的多一些。
能说的都已对游玄知他们说了。
此时再次说道:“回侯爷,与渐离者最常打交道的毫无疑问是镇守府衙,那么理所当然,也会扯上青玄署,能被镇守府捉拿的都是最普通的渐离者,若是犯了很大的事,青玄署以及宗门皆会出面。”
“只是渐离者很能藏,比之山泽也不遑多让,想要将其彻底围剿,很难,但据我所知,渐离者第一任首领死后,渐离者曾颓靡很长一段时间,也因此反而藏匿更深。”
“后来知晓,是渐离者第二任首领的功劳。”
“且某次青玄署碰巧拿下一位探花,从其口中得知,渐离者第二任首领实则是位女子,只是能见其真容的渐离者很少,唯有代之发号施令的渐离魁首,见过她。”
“而这位渐离者第二任首领,有个绰号,叫做白娘娘。”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游玄知、陈锦瑟他们都很意外。
姜望现在也是一样。
但姜望更想到,如果刚才杀的是假的渐离者首领,那么真正掠夺旧气运的必然会是白娘娘,能以旧气运护着对方,显然比渐离者纯粹结识了某人,或为其效命,更容易解释。
毕竟渐离者其实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没有任务的时候,多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大部分都互不相识。
除非取代了渐离者首领,否则没法说直接就能号令渐离者。
甚至渐离者首领自己都未必敢说能完全掌控这些渐离者。
姜望只是忽然咧嘴一笑,“有点意思。”
娄伊人此时也得知了陈重锦的身份,他随即就把姓陈的行令到任后的事说了出来。
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而且墨简离已上述神守阁,看日子,回信也快到了。
此事不仅牵扯着剑神林溪知的胞弟,拒绝为遇难百姓立城一事,身为皇子,尤其正式开始夺嫡的皇子,陈重锦自当要雷霆震怒。
但他也需要查证一番。
于是陈重锦跟着娄伊人走了。
游玄知同行。
陈锦瑟则随姜望一块送赵汜回浑城。
眼下苦檀百姓议论陈姓行令的事还未平息,调查也就显得很容易。
陈重锦亦特地拜会剑阁。
林澄知的事倒是没提。
只是更确定,陈姓行令的事不假。
陈重锦很生气。
不论是真生气,还是假装生气。
他得为百姓做主。
陈姓行令的死也被称为罪有应得。
虽然他的死法很让人难以置信。
但也没谁怀疑娄伊人。
无论陈重锦和游玄知是否亲眼所见,后者是肯定见着陈姓行令的死状了,的确死于四溅的炁,没有半点娄伊人出手的痕迹。
所以陈重锦很快就书信一封,送往神都。
他忙着此事。
姜望回到浑城,也得知了一个消息。
是在他刚前往神都的时候,有一行人袭杀望来湖。
若非他以仙人抚顶之术,让黑焰军多了好些宗师巅峰武夫,恐怕望来湖将顷刻覆灭。
第四百一十二章 苦檀行令
陈锦瑟是第一次来苦檀,当然也是第一次到浑城的栖霞街。
望来湖并无常规的宗门样子。
除了湖泊两侧就近的部分住宅被拆,腾出空地,也有改为弟子居住的地方,剩下的几乎没变,要说最具代表性的事物,抛开仍挂着浔阳侯府匾额的府邸,就是湖上楼阁了。
锁链钉在湖底,楼阁悬空,而湖泊清澈见底,蕴含神性。
望来湖弟子皆在湖泊两侧席地修行。
把黑焰军以及南椋军撇在外面,只说纯粹的望来湖弟子,目前已有上千人。
好在从栖霞街街口开始往里,直至城墙,皆属望来湖地界,别说上千人,上万人也装得下。
但这些人,姜望并不能完全信任。
虽然姜望没打算放弃浑城,只是暂时转移,可跑到西覃去,在隋人眼里,肯定就是背叛,而且姜望目前也做不到把三百黑焰军、南椋军他们这么多人都拽入神国,只能慢慢撤走。
何况神都未必没有人在注意浑城。
哪怕有神性在遮挡,可一下人去湖空,再无人出入,也很快就会被发现端倪。
就算不理解陈景淮此刻的想法,但姜望确实还没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
所以望来湖里得有人。
能够让他们不知实情且安心的继续在望来湖修行,撤走西覃的事就不能急。
虽然姜望很想让童伯尽快离开。
尤其又出了袭杀望来湖的事件。
但童伯的身份至关重要,姜望不在的时候,都是童伯说了算,望来湖弟子更熟悉童伯,所以他必须得暂时留下稳住这些弟子的心。
“会不会是渐离者?”
浔阳侯府里,陈锦瑟闻听童伯的描述,忽然说道。
姜望微微皱眉道:“虽然渐离者首领的身份是假的,可没有对浑城出手这事应是真的,但我也没想明白除了渐离者,还会有谁对望来湖出手,更是打算一个不留。”
童伯看了眼陈锦瑟,说道:“为首者能直接说出我的名字,或许来自琅嬛。”
姜望神色一凛。
他听明白了童伯的意思。
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事不太可能是陈景淮吩咐做的。
因为陈景淮对付他的机会太多了。
别的好说,如果童伯出了事,那就是彻底撕破脸,陈景淮想翻脸的话,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哪怕这事是在他前往神都的时候发生的,似乎更符合陈景淮想把他支走的目的。
可真是这样的话,陈景淮能派出更强的人,此事不可能失败。
那又会是谁?
毫无疑问,是琅嬛境,或者说,就是神都里的人。
姜望避开陈锦瑟,告诉童伯先把赵汜送去西覃,后得知苏长络等人正在从上庐回来的路上,便让童伯自己看着安排,顺便通知一声林剑神,帮忙在意一下渐离者的首领,白娘娘。
为防止再有意外。
姜望与夜游神商量一下,后者就先留在了望来湖。
他未在浑城久留。
也没让望来湖和渐离者起正面冲突。
带着陈锦瑟简单的参观一下望来湖,加上阿姐,三人再次启程。
没耽误多少时间就和陈重锦、游玄知他们会合。
陈姓行令的事说来也不算复杂。
反正是成全了不少人。
陈重锦借此事得了些名望。
娄伊人除了无名,是得到苦檀青玄署行令的绝对实权。
更多人深刻明白到,在苦檀得罪谁,也别得罪不当人子的林澄知。
镇守府郡守第一个发声的墨简离,同样得到更多百姓赞誉,原本各郡郡守职位相同,现在渐渐有了以酒仙郡郡守墨简离为首的意思,尤其神守阁阁主甘梨亲自回信,称赞了墨简离。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机遇。
那是神守阁阁主啊,若非极大的功绩,隋国这么多境,一境里这么多郡,谁能被记住?
别说提拔的事,单是被神守阁主甘梨记住名字,也是莫大殊荣。
苦檀青玄署行令一职,自然又得换人。
这事儿神守阁管不着。
但陈重锦的书信到了神都后,不仅陈景淮瞧见,暂代青玄署首尊之权的荀修真以及燕瞰也很认真看过,燕瞰同样很生气。
他不放心再重新让谁去苦檀担任行令一职,相比起来,燕瞰更放心娄伊人一些,何况娄伊人也入了澡雪境,有经验,有实力,完全足够担任苦檀行令。
虽然青玄署麾下的职位,首尊可以自行决定,哪怕荀修真只是暂代,但燕瞰还是先禀明陛下,陈景淮得知后,很高兴,直接同意。
燕瞰感谢圣恩,随即就派人将授命书送去了苦檀。
甚至接着又在神都青玄署里来了一次彻查。
无论是否有问题,镇妖使们难免人心惶惶。
看在眼里的魏来,就事论事,不禁对燕瞰这个人有些改观。
只是这件事,也并非燕瞰说查,立刻就能稳定进行。
这一查起来,原本无关的事也将会被摆在桌案上。
像陈姓行令这般蠢的或许少,但像秦敖一般,哪怕没他这么狠,有问题的确实也不少。
而得了褚春秋吩咐要培养燕瞰的荀修真,不能说啥都帮着做了。
反倒是得给燕瞰制造些难题。
他也不明说。
只是不帮着燕瞰,各种推辞。
将此事刻意传到镇妖使的耳中,甚至让他们直接瞧见,更隐隐透露些别的。
致使那些有问题的,害怕自己的事被查出来,又瞧荀修真不待见燕瞰,前面只是碍于燕瞰的身份,不得不陪着笑脸,在有人尝试不配合,乃至刁难后,其余人也就放心的纷纷效仿。
他们没想把燕瞰怎么着,毕竟燕瞰是首尊之子,只要让燕瞰查不了,把这事平息就行。
但他们显然不了解燕瞰。
神都因此又热闹了起来。
姜望一行奔赴垅蝉。
往回倒几日。
负责打探情报的元归从乌啼城回来。
他很兴奋。
自诩有惊无险打探到了很多情报。
但听他说完。
众人神色各异。
褚春秋更是眉头深锁,说道:“你确定此时乌啼城里在内讧,城主与副城主的人在厮杀?”
元归斩钉截铁说道:“回禀首尊,千真万确!”
第四百一十三章 我纯路过
苦檀上炀因象白家小草阁。
李害乱脚步匆匆,满脸焦急登楼。
他一眼看向靠窗位置。
那里无人。
视线往下转。
窗下瘫跪着一道身影。
“公子......”
李害乱的声音有些颤抖。
白雪衣嘶哑的声音响起,“我还没死......但无双客死了。”
李害乱仅是微微愣了一下,便很快不在意道:“只要公子没事就好。”
白雪衣挣扎起身无果。
李害乱忙上前搀扶。
但白雪衣只是借力靠墙坐着,拽住想把他扶起的李害乱,披头散发,低声道:“我听说,李神鸢逃出鱼渊学府,接着不久,神都派了很多人去乌啼城?”
李害乱抓着白雪衣的手臂,说道:“刚得知的消息的确是这样,姜望应该也是去乌啼城的。”
白雪衣有气无力道:“密切关注此事。”
李害乱低眸,瞧不见白雪衣的神情,良久后,他称了声是。
......
垅蝉月上乌啼城前三十里。
元归斩钉截铁的话,让褚春秋陷入沉思。
崔平碌小心翼翼道:“这么看来,问题出在副城主身上,乌啼城主并无问题,双方既然打了起来,咱们应当尽快支援城主。”
元归又道:“据我打探到的情报,乌啼城主似乎未在城中,仅是他手底下的人在反抗副城主,因而处在劣势,但哪怕事实摆在眼前,我也没有贸然表露身份,所以不知乌啼城主何时回来,可双方战况激烈,绝不会有假。”
张首辅沉默,没有多言。
张祁年看了眼祖父,也就没插嘴。
自始至终都在车厢里的顾老,出声言道:“很简单的事情,何必搞得那么复杂,乌啼城再神秘,还能藏着挡住我们这么多人的力量?如果城主与副城主的人并非一条心,那正好。”
“大军压境,与乌啼城主的人里应外合,顷刻就能瓦解那位副城主的力量,若是演戏,那便将计就计,如不放心,再把垅蝉武神祠的力量找来,乌啼城还能翻天不成?”
褚春秋闻言,看向陈符荼。
陈符荼瞥了眼车厢,笑着说道:“顾老言之有理啊,但且不说对乌啼城力量的了解太少,单就叶副城主的符阵一道,就更诡谲莫测,如果存在大范围杀伤的符阵,人多不见得有用。”
“元归未在城外寻到埋伏,不代表真的没有埋伏,因为符阵一道,不需要有人在,叶副城主一念间,符阵藏匿开启,我等便成了瓮中之鳖。”
“与其这样,不如放话,如果城里确在内讧,乌啼城主的人必然想办法出城,接应我等,纯力量比拼,依着顾老的意思,我们确实不怕,但世间仅有的符阵,属于未知的力量。”
顾老道:“既然殿下有想法,那就按殿下的意思来,我等哪敢说什么。”
此言一出。
许多人回过味来。
这气氛不太对啊?
怎么顾老好像对太子殿下有什么意见似的?
张祁年忍不住看向自家祖父,用眼神询问咋回事,顾老再是辈分高,也只是在青玄署里,哪怕降妖除魔的功绩是褚春秋都比不了的,但实则在朝堂没有多高的位置。
张首辅淡淡说道:“顾老年轻时候是跟随杨砚的。”
张祁年瞬间恍然。
他向来聪慧,很快就弄清楚了这里面的事。
杨砚是谁?
隋天下巅峰大物之一。
青玄署第一任首尊。
也是四皇子陈重锦的外高祖。
虽然张祁年几乎从未见过杨砚,毕竟从他记事起,杨砚就已经在闭关了。
可以说,在隋境里,没人闭关能比得过杨砚。
如果拿以前来说,顾老不至于说当着面就阴阳怪气。
但身为首辅长孙的张祁年,自是清楚朝堂局势的变化。
四皇子陈重锦现在不一样了。
准确地说,他不再只是皇室纨绔。
那么杨砚闭关,顾老毫无疑问就成了陈重锦最大的依仗。
这事虽然没有完全摆在明面上,但至少神都里是明着了。
既为竞争对手,顾老又确实年数高,有些规矩其实也能不那么严格遵守。
好比对太子不敬。
他只要没有直接骂街,甚至打杀陈符荼,这的确不算事。
但张祁年更是清楚,顾老和陈重锦以往没有任何交集,站陈重锦,只在杨砚。
要么陈重锦也不至于想法子拉拢秦敖,当然,这事张祁年并不知情,很多事也是只知一猜二,见不着三,甚至猜都未必能猜得明白。
他仅是清楚,无论陈符荼还是陈重锦,对青玄署里的事都难伸什么手。
何况跟随杨砚的第一批镇妖使几乎死绝了,顾老是唯一活着的,原本也还活着的多是青玄署第二任首尊的麾下,等于说,除了第一任首尊的身份,杨砚就没留下什么东西。
甚至说,很多人心里都是把国师当成青玄署第一任首尊的,且青玄署前的石碑上第一个刻着的就是国师曹崇凛的名字,第二才是杨砚。
虽然青玄署能成立,的确是因为国师,但真正让青玄署起势站稳,皆在杨砚,可挡不住杨砚闭关太久,别说外人,现在青玄署里的镇妖使也有不少以为杨砚已经死了的。
哪怕杨砚每年都会出关一次。
然而能见着杨砚的只有陈重锦,陈景淮想见一面都难。
所以在旁人眼里,神都几乎就没有杨砚这个人。
或许也正因杨砚对权势没有什么感觉,再加上修为高,因为杨贵妃的事,陈景淮确实对杨砚有些愧疚,种种缘故,杨砚在陈景淮心里就比较特殊。
不能说完全没有防备心,确实相对来说,防备很低。
除了国师曹崇凛,旁人都比不了。
陈重锦的事,则完全是陈景淮自己心里的问题。
谁让杨贵妃喜欢的是姜祁呢,哪怕陈重锦并非姜祁的儿子,是他陈景淮的亲儿子,他也恨屋及乌的不愿意待见陈重锦。
现在才算是有了些改变。
愿意给陈重锦一个机会。
但到底陈景淮想不想让陈重锦赢了陈符荼,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无论怎么说,顾老站队,意义不同。
陈符荼也很清楚。
他没有插手青玄署的事,一是褚春秋对陛下极其忠心,很多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陛下,陈符荼不好说在青玄署面前瞎转悠,再就是因为杨砚。
他更想看到陈重锦跑到青玄署前瞎转悠。
没想到,除了曾接触裴皆然,以及后来的秦敖,陈重锦也和青玄署没走得多近。
或者说,陈符荼只知陈重锦有想接触裴皆然的举动,不知秦敖被陈重锦拉拢的事,是在秦敖出事后,陛下去见了陈重锦,陈符荼猜出来的。
他最好奇的就是,如果陈重锦想针对青玄署做些什么,其实是具备先天优势的。
秦敖一事不提,好比拉拢裴皆然一事,完全能让顾老出面,在青玄署里不知不觉,也更容易接触,陈符荼是有怀疑过裴皆然已在陈重锦门下,只是后面观望觉得好像没这回事。
他从来也没认定陈重锦真的是个只知勾栏听曲的纨绔,亦不能肯定不是,所以会有特别在意,无非是没那么多心思全放在陈重锦身上,但杨砚以及顾老毫无疑问是让他更在意的人。
而直至现如今,他都没发现陈重锦和顾老有过接触。
此刻顾老对他毫不遮掩的针对,算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因为他并没有说完全放弃青玄署。
只是要讲方式方法。
所以他比陈重锦更早接触秦敖,但看出了秦敖不太合适收入门下,很快就及时止损的撤走,甚至秦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咋回事。
抛开实实在在不好接触的裴皆然,其余人陈符荼又不太能看在眼里。
很凑巧,以前同样实实在在很低调的元归,机缘巧合,入了陈符荼的眼。
元归就成了陈符荼的人。
但元归依然保持低调。
这也是让陈符荼很满意的。
现在没了秦敖,元归已经不需要再低调了,不过还得慢慢来。
正因有元归在,陈符荼几乎能确定,顾老和陈重锦是真的没有任何接触。
甚至陈符荼怀疑,陈重锦都不知道有顾老这个人。
虽然很难以置信。
但要说依着梅宗际描述杨砚的性格,好像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
杨砚是真的对权势没感觉,在退位后,以前的旧部,他谁都没再见过,只是陈符荼仍不太相信,杨砚每次出关,在陈重锦面前,完全不提这些。
而目前来说,陈重锦是否知道顾老这个人,已经不重要。
顾老此时的态度很明显。
杨砚与旧部断了联系,但其旧部对其敬意肯定是不变的。
尤其就剩顾老一个人了。
想来没有谁比顾老更想见到杨砚。
陈符荼却未与顾老针锋相对。
反而顺势说道:“那就按我的意思来吧。”
车厢里的顾老沉默。
褚春秋挑眉。
但别的不说,他也觉得需要更谨慎些。
换作别的势力,按照顾老的说法,没问题,完全可以大军压境,直接横推。
只是乌啼城比较特殊。
哪怕横推能赢,也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褚春秋希望能以最小的代价将其拿下。
所以顾老一开始就要直接威胁这件事,褚春秋表示尊敬,却始终没那么做。
他见顾老没说话,当即就亲自前往乌啼城下,过程里足够小心,唯恐像太子说的那样,城外有布着符阵,叶副城主能布下威力多强的符阵,谁也弄不清楚,褚春秋不敢说毫不在意。
如若乌啼城里真的在内讧,叶副城主虽然也可能未必顾得上城外,但万一呢?
且乌啼城方圆十数里迷雾重重。
虽然看不着,不代表里面听不着,但要确保把声音传入城里,褚春秋必须尽量近一些。
三十里外,陈符荼看向崔平碌,笑呵呵说道:“褚首尊说明来意,就等乌啼城里的动静,如若元归打探情报属实,此战无疑不可避免,要想大胜,减少己方伤亡,确实得麻烦崔行令跑一趟,请垅蝉武神祠薛先生携武夫助阵。”
崔平碌没有犹豫,领命告退。
不说垅蝉妖患一役,他与薛先生并肩作战,关系缓和,薛先生也没理由,或者不敢拒绝。
但崔平碌才刚离开。
陈符荼无视车厢里的顾老,正要走向张首辅,却见张首辅脸色忽变,紧接着是梅宗际、裴皆然他们纷纷有了动作,陈符荼皱眉转身,映入眼帘的是背着剑的程颜。
满棠山执剑者,程颜。
见瞬间被无数目光注视,程颜摊手道:“别紧张啊诸位,我就纯路过,瞧个热闹。”
陈符荼回眸看了眼张首辅。
张首辅上前说道:“素有听闻满棠山执剑者,今日算第一回见,果然锋芒毕露,非常人也。”
程颜笑道:“张首辅啊,我也是第一回见您,可您的模样以及大名,早已如雷贯耳,我就好奇了,您听说过我,倒没什么值得意外,但能一眼认出我,颇让我受宠若惊啊。”
张首辅微笑道:“要说垅蝉以外,执剑者程颜的名号比之剑仙唐棠还要更盛更广啊。”
程颜顿时蹙眉道:“张首辅有捧杀我的嫌疑,幸好我与我家山主情同手足,不受他言影响。”
张首辅道:“实话实说而已,毕竟满棠山执剑者更常在天下行走。”
程颜忽而笑道:“倒也没错,我不就又溜达到这儿来了,张首辅亲至,那位是太子殿下吧,好家伙,大人物可真不少,更是带了这么些人,我能问问,这是要干嘛么?”
车厢里的顾老蓦然搭茬,“满棠山执剑者,呵,来得还真巧啊,莫不是乌啼城请来的?”
程颜眯眼,说道:“讲话的是哪位啊?架子真不小,张首辅以及太子殿下都在外面站着,你在马车里坐着,可了不得,阁下这话又是何意?”
张首辅脸一沉,抬高声音说道:“顾老,这时候别耍你的犟臭脾气。”
顾老稍微沉默,随即说道:“乌啼城里是否内讧两说,满棠山若有帮衬之嫌,那便是同罪,张首辅还是弄清楚的好。”
敌对是一回事,此话确有道理。
陈符荼凝眉看向程颜。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战鼓声起
张首辅则深深看了眼顾老在的马车。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
但张首辅却明白,顾老的真实想法不仅在于此。
有一件过往,其实很多人都不太清楚。
顾老和唐棠有仇。
说来关系不大。
因为并非两人直接结仇。
在陈景淮请黄小巢出山前,骁菓军的上一任统领姓杨。
嫡系里除了杨贵妃,杨家已断了香火,哪怕是旁系,活着的也不多。
谁让隋覃之争的时期相当激烈呢。
无论杨家还是甘家,当年很多将门世家战死沙场。
杨统领就是杨家旁系子弟。
但其实杨砚自己都不认得这位后辈。
姜祁离都的时候,杨砚就已经闭关了。
且杨统领比杨贵妃要高两辈,年纪不算小了。
注定只能在澡雪境滞留。
而杨统领是隋新帝封的,与陈景淮没多大关系。
哪怕陈景淮因为杨贵妃,也有想多重用杨统领,奈何没等他**,在姜祁离都后,就被突然入都的唐棠给一剑斩了。
剩下的杨家旁系皆为无能之辈,后来陈景淮就没再爱屋及乌的重用杨家旁系,得知杨贵妃喜欢的是姜祁转而恨屋及乌后,就更不用提了。
甚至杨砚自己都没把这些旁系当回事,现如今的杨家旁系就是寻常百姓。
何况旁系的延续是从杨统领一门开始,其余的都死绝了,本来也没多少人。
可杨砚自己不在意,顾老却很在意。
那怎么说也是杨砚的后辈。
杨砚闭关,顾老更该有责任护着。
陛下和贵妃是怎么回事,顾老不知情。
而且杨贵妃确实是病故的。
陈重锦是皇子,在以前也轮不着顾老去护。
他只知道,唐棠斩了杨砚的后辈,就算是旁系,那亦是很严重的事。
但事实上如何呢?
当年的唐棠修为确实没那么高,他想杀唐棠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某种原因,宫里有旨意,唐棠是安然来安然走。
顾老没有逮着最佳机会。
后来就更没机会了。
不仅在于,唐棠自那之后没回过神都,也在于唐棠的修为越来越高。
这次唐棠久违的重临神都,顾老有做什么?什么都没做。
是他不想么?
是不敢。
结果此刻唐棠在神都,他跑来垅蝉,相隔甚远,这是胆气又上来了。
想拿满棠山执剑者出气。
张首辅倒也能理解顾老的行为举止。
镇妖使嘛。
在青玄署初建的时候,除了降妖除魔,就没别的事,他们也只负责降妖除魔。
要么在打打杀杀的路上,要么正在打打杀杀,每日里陨落的镇妖使不知凡几。
根本没有休息的时候。
他们又不需要或者没心思想多余的。
后来顾老隐退,在青玄署里颐养天年,也没怎么接触人。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莽夫。
不能因为年纪大,便以为他多深沉。
亦算是环境造就。
但现在的顾老对比以前还是弱势了许多。
只是这个脾气显然改不了。
他弄不过唐棠,那就暂避锋芒,觉得自己行的时候,那也毫无遮掩。
可他真的行么?
张首辅觉得未必。
但得亏他还知道借着乌啼城来针对程颜。
起码占据一定道理,并非纯找茬。
毕竟程颜来得确实太巧了。
有李神鸢的事在前,虽然唐棠不承认,但谁都明白,他莫名其妙去找帝师切磋,肯定有问题,如果满棠山真的站在乌啼城这边,那事情确实不小。
只是张首辅仍然和颜悦色,给程颜讲清楚当前的情况。
程颜很无辜摊手道:“我真就纯粹路过啊,咋的,路过都得被怀疑?”
他忽然蹲下,看着一只爬来爬去的蚂蚁,说道:“你惨了,也要被抓起来问罪了,谁让你跑这儿来了呢,简直无妄之灾,自认倒霉吧,毕竟你反抗不了。”
张首辅微微挑眉。
陈符荼心想,这番话的意思,你执剑者是能反抗的是么?
但到底是真的被冤枉而反抗,还是借着此事正好开打?
满棠山执剑者与剑神林溪知齐名。
两人修为公认的难分高下。
是大隋最强的澡雪巅峰。
只是因为满棠山被除名,提及最强,肯定是剑神。
可事实上,执剑者和剑神是并肩的。
顾老能是执剑者的对手?
或者说,若是单打独斗,场间谁打得过执剑者?
纵是张首辅,也不敢说必赢吧?
但真打起来,肯定没必要单打独斗。
所以执剑者输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张首辅说道:“执剑者说笑了,如果真路过,那我等自然让路,何来问罪一说。”
程颜抬眸笑道:“可来都来了,我也想凑个热闹。”
张首辅眯眼道:“是字面意思的凑热闹?”
程颜说道:“不然呢?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张首辅笑道:“那执剑者请便。”
他转身离开。
陈符荼朝着梅宗际使了个眼色,随即跟了上去。
张首辅不待陈符荼询问,便淡淡说道:“与其让他离开,隐于暗处,不如放在眼前,真是路过最好,若不是,也能及时防备。”
陈符荼了然。
张首辅看了眼车厢,说道:“只希望某人别再找茬。”
陈符荼皱眉。
好在车厢里很安静,顾老暂时没说什么话。
而场间未沉寂多久。
乌啼城的方向,战鼓声忽起。
且霎时就变得尤为激昂。
骁菓军列阵,反应迅速,为首者是宁十四,镇妖使慢了一筹,在前的是裴皆然和元归,但神都鳞卫慢了不止一筹,纯粹像是来凑数的。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面色凝重。
前方的重重迷雾里,有破空声响起。
是褚春秋的身影。
梅宗际第一时间挡在陈符荼面前。
当然不是在防备褚春秋。
而是破开迷雾的还有无数火石,蕴含着很浓郁的炁,铺天盖地砸落。
......
砰!
陈锦瑟一脚踹死一头高数十丈的妖怪,方才后知后觉道:“我忽然想起,在苦檀的时候,从始至终都未见妖怪踪迹,这刚到垅蝉就碰见了,苦檀显得很不正常啊。”
没妖怪当然会显得不正常。
哪怕当世妖怪也不是说真的随处可见,但一个没碰着,确实值得费解。
苦檀曾有紫霆降临杀妖,而且是气息锁定,出来就灭,称为仙人手段,陈锦瑟他们并不知情,此刻想起苦檀无妖,顿觉不可思议。
多少年了,一直想驱逐杀尽天下妖怪,都没能办到,凶神难杀,寻常妖怪又繁衍极快,只能寄托仙人,怎么苦檀就忽然实现了这件事?
姜望道:“剑神前辈率领剑阁修士杀妖比较勤快吧。”
陈锦瑟心想,那别境宗门青玄署杀妖就不勤快?
陈重锦则笑道:“我看是姜兄之前出手过吧,凶神多在泾渭之地,人间凶神不露面,巅峰大物想杀妖,其实很简单,难就难在,妖怪很快就又会繁衍出来,只能得短暂安宁。”
姜望也没说什么。
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而陈重锦他们显然就以为姜望是默认了。
巅峰大物杀妖自然容易,但其实也不容易,不把天下妖杀尽,就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妖怪也不可能等着被杀,想避开百姓,只杀妖怪,漫说全境甚至天下,一境之地也非易事。
如要毫不遗漏锁定境内的每只妖怪,还得确保不会殃及无辜百姓,那需得将力量掌控到何等地步?就算能做到,巅峰大物怕也要有很大消耗,万一这个时候凶神搞事,问题就大了。
换句话说,并非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做到了,也会存在莫大隐患。
没谁愿意折损巅峰大物,他们自己也不会想着这样死掉。
因为死了其实等于白死。
妖怪未绝,仍会繁衍。
那么姜望纵然运气好,没有凶神出没,但无论用哪种方法暂时除尽苦檀妖,都证明着姜望的实力非凡,鱼渊学府里,姜望能与国师在无尽虚空相斗,已然可见一斑。
陈重锦要拉拢姜望的心思更重了。
陈锦瑟却有些不爽。
姜望越强大,代表他追赶的步伐越远,当然高兴不起来。
但陈锦瑟也不是因此就气馁的人。
既到了垅蝉,他们没有耽搁时间。
凭他们的本事,若非碰见凶神,哪怕是妖王,也阻挡不了。
当然,主要还在姜望和陈锦瑟两个人身上。
但距离月上郡还有相隔三郡的地方,他们真碰见了一头妖王。
是在琅嬛随着黯妖王掀起妖患的蚀妖王。
说来,蚀妖王这段日子相当低调。
祂辗转多境,到处藏身。
其实在黯妖王把漠章意志唤出的时候,蚀妖王是比谁都懵。
你有这本事,早说啊!
祂不理解黯妖王是怎么做到的,但很震惊就对了。
祂当时就想再回去的。
没成想漠章意志很快又被镇压了。
隋境以及半个覃境的妖狱皆醒来。
但前面被姜望痛揍的蚀妖王,伤得很重,祂没有像别的妖怪那样借妖狱生事。
祂当时就怀疑姜望是守矩或神阙修士,后来黯妖王又说姜望是仙人,漠章意志是怎么被镇压的,蚀妖王也没见着,不太清楚,祂下意识觉得可能和姜望脱不了干系。
又哪敢再蹦跶,当然是躲得越严实越好,亦能伺机恢复力量。
祂来到垅蝉其实没多久。
伤势不仅恢复,还比以前更强了些。
祂的目的是想找到凶神斧刻。
不为别的。
想被庇护。
奈何海距离苦檀很近,而苦檀是姜望的家,所以深思熟虑后,蚀妖王很果决的放弃奈何海。
只是祂还没找到凶神斧刻,转头瞧见姜望了。
祂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神都不久前发生的事,祂毫无所知。
祂当然知道姜望不会是妖,那么显而易见,肯定是仙啊。
反正祂没懂那些胡乱瞎猜,莫名其妙把姜望认作妖的人,是在搞什么。
人啊,总是自作聪明的犯蠢。
也不能说完全确定,至少九成确定姜望是仙的蚀妖王,此刻很难受。
是假装没看见,偷偷溜走?
但姜望不会假装看不见祂啊!
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就算对于妖而言,杀仙比任何事都重要,但蚀妖王认为,那也没自己的命重要。
明知杀不了,还把命搭进去,我疯了?
那不然我从琅嬛跑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活命啊。
思来想去,蚀妖王也只能朝着姜望尬笑一声,都已经这样了,脸面其实无所谓。
祂都来找凶神斧刻了,那为妖品行,直接就显而易见了吧。
斧刻是凶神不假,但论活命,谁活得过祂啊。
找地方一躲,那是几百年都没再露面。
以前还不以为然,现在凶神斧刻就是蚀妖王最崇拜的妖。
游玄知他们如临大敌。
漫说只是澡雪境,哪怕是澡雪巅峰,非佼佼者,面对蚀妖王,也得任其宰割。
陈重锦反而颇为冷静。
毕竟姜望在这儿站着呢,他怕啥?
蚀妖王的尬笑很难看。
陈锦瑟当即就拔剑出鞘。
他认为那是挑衅。
姜望则没怎么在意蚀妖王。
以前还能逮着蚀妖王薅养分,现在蚀妖王哪有这个资格。
用杯水车薪来形容都多了。
何况长夜刀已在炼化,只待神国完善,真正入得神阙之境,养分确实不太需要了,除非很多,但能给他值得在意的养分的存在,已经少之又少。
所以他仅是笑着打了个招呼,便漠视陈锦瑟拔剑。
都懒得亲自出手。
蚀妖王是冷汗直落,陈锦瑟有多大的本事根本不重要,祂要敢还手杀了或伤了对方,下场是毫无疑问,念及此,祂大声道:“且慢!”
陈锦瑟挑眉道:“你想说什么?”
蚀妖王没有半点犹豫,无比认真道:“饶我一命!”
此话一出。
场间瞬寂。
陈重锦微微张着嘴巴,看向旁边的游玄知,问道:“祂是妖王?”
虽然妖怪里只有蠃颙以及蚩睨是真的不怕死,可堂堂一尊妖王,也不至于怕死到这种程度吧?莫非有诈?
靖城一役,姜望揍蚀妖王的时候,游玄知和陈锦瑟还没来,不懂前因,但瞧着蚀妖王的视线并未在自家师弟身上,游玄知也很快醒悟道:“想是畏惧姜兄,毕竟再厉害的妖王,也不够姜兄一只手打的。”
陈重锦感慨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霸气侧漏吧。”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天打五雷
蚀妖王很是忐忑。
打是肯定打不过。
虽然求饶未必能活。
可也确实没别的办法。
但没等姜望或者陈锦瑟回应什么。
有一道身影忽然疾掠而出。
正是欧绒。
他拔刀就斩向了蚀妖王。
前面被无双客打破防,伤势是好了些,心里始终没能回过劲来,他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欧绒不认得蚀妖王。
又见其直接求饶,想也不是什么厉害家伙。
妖王里也有强弱之分,何况是此般没骨气的妖,只会更弱。
他需要一场大胜让自己好受些。
换句话说,亦是宣泄。
欧绒认为蚀妖王很合适。
陈重锦没来得及制止。
甚至蚀妖王的注意力都在姜望身上,也没反应过来。
欧绒一刀斩中祂,蚀妖王不禁一愣。
那自然是皮都没破。
可以说比被蚊子叮的感觉还微末。
欧绒又接连挥出几十刀。
总算让蚀妖王有些被蚊子叮的感觉,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但欧绒已经傻眼,直接冷汗哗哗的。
毫无疑问,蚀妖王没他想的那么弱。
是真真正正的妖王。
欧绒虽然受了伤,攻击力度也不至于弱太多,哪怕他曾一直自诩在澡雪境里名列前茅,就算有打不赢的也不会输,四舍五入,等若最强,无双客告诉他,这并非事实。
但他还是想安慰自己,只是因为碰见了无双客那种疯子,他在澡雪境里仍然是很强的。
可妖王是在澡雪巅峰的层面。
再弱也是澡雪巅峰。
就算具备越境一战的能力,也不代表可以越境胜之。
何况欧绒没这个能力。
且不说他为何会觉得自己能打过妖王,至少此时此刻,他彻底清醒了。
他满脸惊恐要往后撤。
得亏他运气好。
蚀妖王下意识的抬手,又很快顿住。
瞥了眼姜望。
耻辱啊。
被废柴打了还不能还手。
但实则姜望还真不在乎蚀妖王杀了欧绒,只是不在乎归不在乎,也没必要提醒说可以杀。
欧绒退回到陈重锦身边,低着头,感觉脸发烫,亦是一阵后怕。
陈重锦蹙起眉头,欧绒的表现让他愈加觉得有些丢人。
却也没当面斥责什么。
陶惜不管这些,低声笑着嘲讽欧绒,让欧绒脸色一阵青一阵黑。
陈重锦有听见。
两人"似友似敌"的关系,他向来清楚。
其实说白了。
陶惜、欧绒二人都想成为他这个殿下心里更重的心腹。
哪怕一块修行,同吃同住,但不可避免是相互竞争的。
按照陈重锦以前的想法,不说默许,其实也没太想让他们两人必须分出胜负,只是没有对此管得太严,如若当他的面,还要这样,他肯定是得训斥一二。
现在他没有半点想训斥的意思。
甚至陶惜敢直接在他旁边嘲讽欧绒,无疑算是一种试探。
陈重锦明白,但未怪罪,他的沉默,就是给了陶惜答案。
不至于说放弃欧绒,谁更重要,在此时有了稍微的倾斜。
陶惜很开心。
却也没有顺杆子往上爬,使劲的嘲讽欧绒,说两句就够了。
欧绒显然没能意识到什么,只顾着自己生气。
且看向陶惜的眼神非常冷。
但陶惜顺了心意,根本不再搭理他。
蚀妖王此时可没工夫管别的。
反正已经不在乎脸面问题了,干脆直接朝着姜望跪拜,“小妖发誓,绝不会为非作歹,现在立刻找个地儿遁世,不再露面,如若不然,天打五雷轰,恳求饶命!”
陈锦瑟很懵,看向姜望。
这真是人生在世头一回遇见。
蚀妖王怕姜望怕到什么程度,才会有这种表现?
姜望也懵啊。
虽然妖怪里的确不能说皆是残害生灵之畜,但十个里能有半个心存一丝善念的都是难得,哪怕更多是传闻,但实际上,天下妖怪的确都称得上是烛神的孩子,恶是贯彻在骨子里的。
自烛神降世到如今,妖怪为恶,是已经证明到不能再证明的事。
白川绫是例外。
可除了白川绫,纵是堰山君也只能说有一丝丝善念,而且那份善仅对饶夫人。
别的不说,蚀妖王是肯定无善的,祂纯粹是因为怕死。
古往今来,为了驱逐妖怪,什么样的方法没试过?
自然存在有想证明妖怪也非全恶,妄想共存来结束局势的人,结果这些人死得一个比一个惨,骨头渣都没剩,差点让人间再现灭世景象。
太多事证明着妖怪就是妖,它们不是别的。
哪怕有很小一部分确实非极恶。
但重要么?
非极恶不代表无恶,纯善的又能有几个?
别说妖了,人里又能找出多少?
妖言惑众四个字是确凿的,没有第二种解释,它们可以装善,很难真善,你若是信了,那就会死得极惨。
此乃根深蒂固,也是无数先人证明的事实。
所以碰见妖怪,必须诛杀,没有别的,除非实力不够。
蚀妖王的话,无论是陈锦瑟还是陈重锦他们,都不信。
妖怪发誓那不就跟开玩笑一样?
青冥都被烛神给搞塌了。
上苍意志都是残存,只能维持着天地最基础的运转。
仙人也快被杀绝了。
哪来的五雷轰顶?
有也是人为。
因此,陈锦瑟仅是懵了一下。
出鞘的剑就毫不犹豫的斩落。
蚀妖王仍是没敢反击。
但陈锦瑟的剑可不是欧绒的刀能比。
虽不至于一剑劈死蚀妖王,尤其没有防御的情况下,直接重伤,打个半死,也非难事。
剑至身前,蚀妖王就醒悟到这一点。
祂立刻就有了动作。
没有回击,仅是躲避。
但陈锦瑟的第二剑随之而来。
蚀妖王咬牙。
求饶显然是行不通的。
面对姜望必死。
想瞬间拿下陈锦瑟,貌似也没那么容易。
祂目标很快盯上别的人。
想活是一回事。
既然活不了,总得拉几个垫背的。
对付弱者,祂有自信,让姜望也来不及反应。
祂没时间仔细寻找目标,只从第一眼来看,毫无疑问,阿姐最弱。
毕竟是个小孩子。
陈锦瑟是有能力和蚀妖王打,输赢不好说,想分胜负确非转瞬。
游玄知的修为相比起来就弱了,陶惜、欧绒都还受着伤,陈重锦更不要提,蚀妖王扑向阿姐,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陈锦瑟能做出反应,但挡不住蚀妖王的竭力反扑。
蚀妖王的目标并非只有阿姐。
仅是觉得阿姐最容易杀。
祂是以阿姐为目标,将其周围的人尽可能一块都杀了。
姜望是肯定能反应过来的。
但见蚀妖王的目标是阿姐,他神色怪异,也就没做什么。
甚至还帮忙拦住了陈锦瑟。
阿姐像吓傻了一般,呆愣在原地。
蚀妖王暗道,得手了!
恰在此时,天上忽有闷雷炸响。
倾盆大雨泼然而落。
瞬间雨雾朦胧。
陈重锦的随从们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陶惜、欧绒两人来不及护住陈重锦。
包括游玄知在内,伴着第二声闷雷,直接被掀飞。
隆隆声响接连乍起。
真就五雷轰顶。
虽然实际五雷并非是说五道雷劈下。
而五雷的说法也有多样。
有言五行。
是用具不同谓之五雷的刑罚。
如刀剑、棍棒、水淹、土埋、火烧。琇書蛧
再有五雷正法一说。
召东西南北中五方位之雷惩恶。
除此之外,另还有别的说法。
单就只说此刻轰在蚀妖王身上的五雷,分为五种颜色,总计落下的不止五道雷。
雷光呼啸。
陈锦瑟都难以视物。
姜望能勉强看清楚。
阿姐抬手对着蚀妖王,眼眸里电弧闪烁。
其实在第二道雷落下的时候,蚀妖王已经死了。
但愣是又被劈了几百下。
彻彻底底的灰飞烟灭,什么都没剩下。
陈锦瑟耳畔嗡嗡作响。
视线也极为模糊。
姜望则想着,总算见到阿姐出手了。
五雷之威力,莫说蚀妖王,姜望估摸着自己也抗不住。
但除了蚀妖王,周遭并无人死去。
显然也是阿姐的手段高明。
不过只是一眨眼。
他视野里就没了阿姐的踪迹。
接着感觉背上一沉。
阿姐双臂已环住他的脖颈,哇哇嚎了起来。
嘹亮的嗓音,差点把姜望震聋。
随着五雷消散。
除了晕过去的随从,陈重锦等人渐渐缓过劲来。
最当先的陈锦瑟,瞧着雷落位置很集中的地方,破坏范围不算多广,也没见有多深,就纯是炸了个坑,但事实上,蚀妖王死得渣都没剩,其真正的威力,又怎么可能只够炸一个坑?
陈锦瑟只觉颇为费解。
他转头看见姜望背上的阿姐,理所当然问道:“姜兄是如何做到的?”
姜望能杀蚀妖王,当然不值得丝毫意外。
以神阙的修为,五雷的出现也不值得惊讶,漫说神阙,澡雪境也能牵引雷霆,甚至天师的符箓也能做到,但那和实际意义的天打五雷轰不是一回事。
真正让陈锦瑟惊讶的是,足以灭杀蚀妖王的雷霆,却能控制到只杀蚀妖王,陈重锦那些洞冥境的随从又离得很近,却都仅仅晕了而没死,对力量的控制,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姜望语塞。
侧头瞥了眼正冲他笑嘻嘻的阿姐,姜望只能无奈摊了摊手,两句话敷衍过去。
在唤醒那些随从后,稍微休整的同时,陈重锦感慨了句,哪怕在当世,发誓这玩意儿好像也不是随便就能发的。
他们再次启程,途中没再发生别的,很快到了月上郡。
正好遇见了武神祠薛先生一行,崔平碌也在其列。
他们先朝着陈重锦这位四皇子见礼。
薛先生接着有些欲言又止。
陈重锦打听当前的情况,崔平碌简单描述。
姜望顺势给薛先生使了个眼色,借一步说话。
他们走远了一些。
姜望问道:“薛先生似乎有难处?”
薛先生叹了口气,“属实是不太相信乌啼城会勾结山泽,当初垅蝉妖患,乌啼城的井三三与我并肩作战,叶副城主也布下覆盖一境的大阵,抵御妖袭,我觉得这里面定有误会。”
姜望说道:“那得看神都的态度是什么样了,误会与否,有时候并不重要。”
薛先生眉头深锁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说不论乌啼城是否勾结山泽,神都是早有打算出手,纯是正好有了合适的借口?”
姜望笑道:“我就这么一说,乌啼城素来神秘,以前是没什么,但从叶副城主布阵一境后,乌啼城就算是揭开了一层面纱。”
“古阵几乎绝迹,留下的都是些无甚大用的东西,新的阵术出现,而且可能早就有了,神都却一无所知,乌啼城又丝毫没有把符阵一道献给神都的意思。”
“神都想要,但不能明抢,或许暗地里有过交涉,结果却不如人意,那么就只剩下最糟糕的办法了,谁又能确定,乌啼城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是否有比符阵更珍贵的事物?”
薛先生面色凝重。
姜望认真说道:“薛先生怎么想,如果错在神都,你是依旧帮着神都,还是抵抗神都?”
薛先生略显慌张,四下打量,低声道:“那与造反何异?”
姜望笑道:“其实事情也未必像我说的这样,哪怕到了如今,神都真有想法,亦不会明目张胆,毕竟乌啼城是否勾结山泽,还无确凿定论,毕竟事情只出在井三三身上。”
薛先生沉默。
井三三有问题,只需把人给交出去,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除非神都还有证据,是整个乌啼城的问题,而非井三三一人。
再者说,没证据也能自己创造证据。
归根结底,还是看神都里那位的想法。
陈重锦问完崔平碌,目光投向这里。
姜望注意到,便朝着薛先生道:“去乌啼城看看情况再说吧。”
两支队伍合整,再次出发。
乌啼城前方圆十数里仍是迷雾重重。xь
在外难以感知其内。
姜望没来得及惊讶已是画阁守矩的他,仍会被叶副城主的阵术影响,但因迷雾稍显稀薄的缘故,某些景象,他也能看得到,眼前的画面更让他震惊。
随着队伍推进。
陈锦瑟他们也目睹到。
乌啼城墙已塌。
城前是厮杀的人们。
且境况惨烈。
像巨石砸出的坑,到处可见。
迷雾内外仿佛两个世界。
第四百一十六章 杀个痛快
看着乌啼城前厮杀的场面。
不仅姜望。
陈锦瑟他们更懵。
无论怎么想,打或不打,其实都有可能。
就算他们确实姗姗来迟了些,但依着崔平碌的描述,情况还不至于此啊?
探目远眺,未见熟悉的身影。
只有骁菓军的甲士、青玄署的镇妖使以及神都鳞卫,他们对抗的人什么打扮都有,也不知究竟是不是乌啼城的人。
但姜望很快就瞧见了柳翩。
他出现在城头。
手里的木剑挥出,斩向的居然是满棠山执剑者程颜。
姜望此刻真是满头雾水。
啥情况啊这是?
他看不懂了。
薛先生说道:“为今之计,是先找到张首辅他们,弄清楚怎么回事。”
崔平碌皱眉道:“那这里不用帮忙?”
薛先生道:“留下些人便是。”
不论如何,他们既然到了,什么都不做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
陈重锦则更想知道陈符荼去哪了,所以也认可了薛先生的建议。
姜望没打招呼,拽住阿姐,直接飞掠城头。
他第一时间先看向城内。
依旧是到处喊杀声。
他愈加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转头看向正在打斗的柳翩和程颜。
又回眸看了眼计划入城的陈重锦他们。
姜望没有直接阻断柳翩和程颜的战斗,离得近了,他俩自然就停了。
柳翩神情平淡。
程颜则笑着说道:“乌啼城剑首,早有耳闻,今日才有幸一战,果然不同凡响啊。”
姜望皱眉道:“你俩怎么打了起来?”
程颜道:“该打就打了。”
柳翩不语。
姜望问道:“这里没有满棠山的事,还是山主提前对你说了什么?”
程颜想了想,说道:“是有说些什么,但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
姜望不理解。
程颜笑道:“也别多想,这一战,便是纯粹的该打就打,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姜望看向柳翩,皱眉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柳翩道:“你我非敌,却也没想让你扯进来,只一句忠告,城里城外,谁都可以死。”
姜望咬牙道:“有话不能明说?这样有意思么?还是纯粹不信任我?”
程颜无奈说道:“其实我也没搞懂,所以该打就打嘛,什么都无需想,便是最大的帮助了。”
姜望凝眉看着柳翩,再次问道:“叶副城主计划了什么?”
柳翩答非所问道:“虚虚假假里难免要多些真。”
话落,他又提剑杀向程颜。
两人打作一团。
姜望在旁看着,能明确两人肯定是假打,但亦得表现出真打,可问题是柳翩不能去打褚春秋,去打别人么,为何非得要和程颜打?
这场戏的缘由在哪儿?
若是为了把程颜择出去,证明他们并非一伙的,那程颜是干嘛来的?不来就不好了?
......
乌啼城里某条巷子。
梁良眯着眼走出。
他回眸。
巷子里是神都鳞卫以及镇妖使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
李浮生提着剑,跨过一人又一人。
梁良说道:“你们真正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我都这样了,连我都瞒着?”
李浮生说道:“很简单啊,目的只有一个,跑。”
梁良说道:“如果纯粹想跑,机会太多了,在神都的人没来之前就可以跑,非得等他们出现,打一架再跑,不可避免的肯定要死很多人,图什么?”
李浮生道:“诚信二字。”
梁良问道:“对谁?”
李浮生转头看向别处,难得露出肃然的表情,说道:“确实要死很多人啊,但不包括我们。”
梁良盯着李浮生的侧脸,良久后,说道:“魏先生估计已快到了,井先生帮了我们,你不仅出自乌啼城,也来自我们山泽,所以我们亦讲诚信二字,必然竭尽全力。”
李浮生回头看向他,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出了事,有多快跑多快,此乃山泽的宗旨,勿忘,在这里谁都可以死,但有些人不能死。”
梁良忽而挠头,臭着脸说道:“我真是搞不懂,却也懒得想了,就按你说的办,哪怕你快被人打死,我逃跑的时候也不会回头。”
李浮生笑道:“多谢。”
梁良低眸说道:“接下来呢?”
李浮生提剑,“杀个痛快。”
......
相隔两条街的地方。
梅宗际护着陈符荼,百里袖殿后。
周围是骁菓军的一队甲士。
“上次来,没有仔细逛过,今日一瞧,这乌啼城还真不小。”
陈符荼笑着。
梅宗际说道:“殿下,我们还是尽快送您离开的好,无论打成什么样,殿下不可以身犯险。”
陈符荼想着此前国师赐予他神性的事,摇头说道:“我现在身心很放松。”
他是不能与人动手,免得尚未相融的神性不稳,反受其害,但正常情况下,相比以前那个病秧子的模样,确实好很多。
梅宗际劝阻道:“现在乌啼城里以及城外,各处混战,那位副城主仍未露面,虽然并非长他人志气,但确实很危险。”
陈符荼道:“你说的有理,只是未必非得离开,稍微躲着点人走,我更想弄清楚,乌啼城主的人是否真的与副城主决裂,哪怕他们尽力帮忙开了城门,却难以彻底放心。”
百里袖回眸不解道:“开城门的人当着我们的面,被一名为张瑶的女子所杀,若是有假,拿命来演,是不是太狠了些?何况眼下混战,三方皆有死伤,说不过去啊。”
陈符荼说道:“那得看叶副城主究竟想要什么了,只要够狠,为达目的,先杀一些自己人,又有何妨,自己不够狠,莫觉得别人也不会那么狠。”
梅宗际则看了眼百里袖。
百里袖很年轻。
也颇显单纯。
当然,这是相对来说。
如果副城主的最终目的足够大,漫说演戏弄死一些自己人,毁掉乌啼城又有何妨?
是否够狠,只看结果值不值得。
但不可否认的是,演戏演到这种程度,确实很难让人觉得是在演。
因为的的确确,死的并非一两个人。
乌啼城的副城主能是为了什么,可以做到这个份上?
梅宗际想不通。
最有可能的就是让他们相信,然后借着城主的人再行背刺,把他们一举包圆。
但要让他们彻彻底底相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这些事,并非现在梅宗际主要考虑的。
他得保障陈符荼的安全。
相比之下,其余都是次要的。
尤其在要躲人的情况下,陈符荼直接让骁菓军的一队甲士撤走了,在混乱的局面下,只他们三人,确实更容易行动,也让梅宗际的防备心更重。
而乌啼城的另一边。
褚春秋、裴皆然以及顾老在一块。
顾老在中间,褚春秋和裴皆然在两侧。
顾老当然不年轻,看着也不年轻。
哪怕他是一位澡雪巅峰的大修士。
因降妖除魔落得隐疾,衰老很快。
用老态龙钟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但也不至于到行动不便的程度。
他眼皮耷拉着,负手慢行。
街道两侧以及身前身后,是乌啼城修士厮杀的场面。
而后者分为两拨人,一是乌啼城主的人,一是副城主的人。
他们两拨杀的很是惨烈。
互相皆有死伤。
其中又以澡雪境修士的搏杀为最。
两侧房屋顷刻毁于一旦。
街面炸裂,碎石纷飞。
他们所过之处,皆被夷为平地。
不论地上或天上,到处都是厮杀的身影。
电闪雷鸣,气浪呼啸,打得可谓是天崩地裂。
哪有半点虚假?
裴皆然皱着眉头没说话。
顾老行走间,周遭战况皆未影响到他。
显得闲庭信步。
他看了眼褚春秋,说道:“此时此刻,何须再有任何怀疑?”
褚春秋点头说道:“打到这种程度,完全是致对方于死地,确实很难作假。”
虽然他心里认为不可尽信,但事实似乎不得不信。
毕竟短短时间里,乌啼城的澡雪境修士就已陨落十数位,谁家演戏这么演?
再演下去,人都死绝了。
顾老说道:“既是如此,也就不能只让乌啼城主的人赴死,有罪的是副城主,乌啼城还是无辜的,而且乌啼城也不能毁得太狠。”
褚春秋自然明白,虽然符阵一道出自叶副城主,但毕竟皆属一城,哪怕副城主判出,亦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带走,尤其是修行法门。
乌啼城不能尽毁,乌啼城主的人也不能全死,而副城主可以尽量活捉,剩余的就不用留了。
褚春秋正待出手。
前方忽然掠来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很熟悉。
井三三。
褚春秋冷笑道:“总算露面了。”
井三三扛着刀,二话没说,先把旁侧乌啼城主一系的澡雪修士直接斩作两半,站在旁边的张瑶挥剑灭其真性,那般画面让褚春秋不禁眼眉直跳。
顾老则脸一沉,喝道:“好大的胆子!”
前面仍是在观察,谁死谁活,那都另当别论。
事到如今,自是再无半点怀疑。
何况乌啼城初立的时候,垅蝉青玄署记录的乌啼城主修为便是澡雪巅峰,直至今日,变得多强未可知,既然是自己人,那无论如何都得看乌啼城主的面子。
井三三当着他的面,直接斩杀乌啼城主的人,顾老必须得有所表示。
老一辈澡雪巅峰的强大气息疯涌而出。
张瑶修为弱一些,立即躲在井三三的身后。
井三三挥舞着刀,抵挡那股摧枯拉朽袭来的强大气息。
衣袍顷刻破碎。
甚至虎口崩裂。
井三三接连倒退数步。
回眸瞧了眼张瑶,咬牙说道:“那老家伙不简单啊。”
张瑶面无表情说道:“还需要些时间。”
井三三点头道:“应该能撑过去,但你可注意点,别真死了,虽然老李是代师兄收徒,名义上他并非你的老师,可实际上是,等找到他,得知你死了,还是死在我面前,我必然要挨揍。”
张瑶说道:“我修为不及你,但所学本领未必弱于你。”
井三三道:“那就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也别怕耗费太多力量,有什么招全使出来。”
张瑶没有给予回应,只是拔剑。
剑意自鞘中隐而不发。
井三三吐出口气,抬眸看向顾老以及褚春秋他们,冷笑着说道:“我就站在这里,有能耐来杀啊,虽不知老家伙身份,但有青玄署的首尊在,纵是一命换一命,我也赚了。”
褚春秋说道:“现在这种场景,也无需再问你是否勾结山泽,因为事实已摆在眼前,想是乌啼城主很久不管事,把乌啼城交给了副城主,造就此般惨剧,我是该替他扫清腌臜之物。”
顾老忽然说道:“此人就交予我吧,我也确实很久没动手了,乌啼城里还有很多事需要帮忙,你且先行一步,务必尽快抓住那位副城主。”
褚春秋想了想,他也确实没必要在这里与井三三扯皮,相比叶副城主,井三三无关紧要。
让裴皆然留下,褚春秋没心思多言什么,转身掠走。
井三三心里松了口气,要是二打三,还真未必能撑多久。
毕竟对面有两位澡雪巅峰。
但就算如此,井三三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老家伙多强,刚才已有领教。
顾老没看裴皆然,但话是对裴皆然说的,“这两人我一并解决,你去帮城主的人。”
裴皆然仅是稍微沉默,又看了对面井三三以及张瑶一眼,藏下心里莫名的感觉,转身走开。
井三三笑道:“老家伙挺有自信嘛。”
顾老一脸淡漠说道:“跳梁小丑尔。”
井三三呵了一声,忽然让开身子。
背后张瑶手里的剑完全出鞘,瞬间涌现的剑意,眨眼便到了顾老面前。
而顾老抬手一抓。
无形的剑意竟直接被其抓碎。
井三三微微张着嘴巴,很快合上,说道:“刚才不是你最强的一剑吧?”
张瑶蹙眉。
井三三又自己反应过来道:“你最强的一剑是气动山河啊,再凝气吧,势必斩出前所未有强大的第五式,我会给你提供更佳的偷袭的机会。”
说着,井三三拖拽着长刀,奔向顾老。
他势大力沉的一刀,未至顾老身前,便已砸出。
如长蛇翻滚,地面瞬间一分为二,呈现不见底的沟壑。
然后是极其强大的气息从中奔涌,直袭顾老!
第四百一十七章 叶副城主
裴皆然没有即刻去帮谁,而是默默在观察着。
但张天师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
他并无修为,持着五花八门各种样的符箓,竟也如入无人之地。
说来却也正常。
隋境里七成的符箓都来自张天师。
同一种符箓,张天师画出来,威力能再翻好几倍。
最高品秩的杀符对抗澡雪修士不在话下,虽然纵是偷袭也难做到一击必杀,至多重伤,但几十几百张符箓一块扔出去呢?谁人比符箓能比得过张天师啊。
防御类符箓亦是如此,只要够多,除了澡雪巅峰以及宗师巅峰以上的存在,基本都能挡得住,而且张天师画符那是下笔如有神,漫说早有储备,哪怕现画也来得及。
要么说世间只有一位张天师呢。
就算西覃有一位诸葛天师能和张天师板板手腕,但天下公认的天师之首还是张天师。
“我其实蛮好奇这位叶副城主的阵术,说是符阵,与我画符组成的阵截然不同,无需依赖符纸及符笔,凭空就能刻画,大阵眨眼成型,究竟是新物,还是由符箓之道衍化而来呢。”
裴皆然回眸看向张天师,说道:“那位特地让天师随行,想也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如天师能摸个清楚,就没必要再给乌啼城活路了,除非他们还隐藏着更多值得在意的秘密。”
张天师哑然道:“得亏你还知道用‘那位’代替,这事虽然大家心照不宣,但我们没能力做什么,可现在的情况看来,乌啼城好像确实有问题,我此前心下还是有些迷惘的。”
裴皆然道:“此刻是认同那位的想法了?”
张天师摇头道:“不说认同,确实没有多么抵触,我此生钻研符箓一道,对旁的事本来也没有太在意,若乌啼城是完完全全被冤枉的,我不敢说抗旨,也必定心存芥蒂。”
他看着周遭景象,叹气道:“但已经足够证明了不是么?”
裴皆然说道:“我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可眼前发生的事实又很难合理解释。”
张天师说道:“不对劲的地方很多。”
裴皆然道:“怎讲?”
张天师道:“井三三救走山泽的人,逃离琅嬛,比之神都来人,早了许多时日,足够瞒着乌啼城主的人,极快撤离,毕竟乌啼城主不在,副城主就是最大的主事人,什么理由都够。”
“他们没这么做,此乃第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裴皆然洗耳恭听。
......
“无论他们为何没想着提前撤走,单就与乌啼城主的人决裂一事,其实能够很好的避免。”
“在我们来之前,乌啼城主的人很难提前得知消息,副城主又是目前乌啼城的主事人,找什么理由都可以,或把乌啼城的人聚在一块,以阵灭之,或分开来,逐一击破。”
张首辅也在分析着情况,“哪怕副城主的话没那么合理,我想乌啼城主的人也不会多虑,很容易任其指挥,自主入得瓮中,副城主以最小代价就能取得大胜,不至于现在腹背受敌。”
张祁年闻言说道:“乌啼城主不在城内的原因不明,但正常来说,哪怕绝对信任,也不太可能把城中一应事全都交给副城主来管理,这件事唯一的解释,也许是办不到,或者能办到,来不及?”
张首辅笑着说道:“如果在元归打探之前,乌啼城中已然双方开战,甚至打了很久,你这推测便确实有道理,我们不知乌啼城具体的情况,乌啼城主是否有安排副城主也不清楚的力量未可知。”
暮夏在前执剑冲杀来袭者。
后方也有骁菓军的甲士列阵。
他们祖孙俩则闲庭信步,聊得火热。
好像周围一切都和他们没关系。
“但乌啼城主的人目前已几乎全面溃败,说明副城主一系的力量仍不可小觑,而且双方断然没有和解的可能,毕竟已经杀红眼了。”
张祁年摸索着下巴,如是说道。
张首辅观察了眼周围,轻声说道:“果真如此么?”
张祁年疑问道:“祖父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张首辅道:“说不太清楚。”
张祁年说道:“但双方决裂,杀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是既定事实,乌啼城主的人用命来证明,副城主一系勾结山泽一事,他们绝不知情,孙儿不觉得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张首辅道:“目前来看,的确如此,总归先找到且见到那位副城主再说吧。”
......
“所以纵有此般种种不对劲,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做不了假,如果乌啼城皆一心,何必如此?要说是演,自己先把乌啼城一大半的力量给灭了,这是演得哪一出?”
听着张天师的话,裴皆然觉得的确很有道理。
心里再怎么认为不对劲,怀疑什么,但都没法解释眼前的事实。
毕竟事实若假,就显得太荒谬了。
哪有这么玩的?
为求得信任,把自己人杀一大半,甚至更多,就算有某种目的,也难以理解,最终人被杀没了,又能得到什么圆满的目的?哪怕裴皆然尽力想得更长远一些,都觉得匪夷所思。
似乎除了相信眼前的事实就是事实,没法给予其他确凿的答案。
张天师说道:“现在尚未碰见施展阵术的人,或许乌啼城里也只有极少数人会,那么叶副城主此前说的就算把此道传出,也没人能学会,好像并非仅是托词而已。”
裴皆然沉默着看向较远距离的顾老。
井三三势大力沉的一刀,将沿途街道摧毁殆尽,若非前面有顾老挡着,怕是整座城都要被一分为二,饶是如此,周围事物也在顷刻化作齑粉,碎物翻滚着腾空。
顾老满脸皱纹都被吹拂着飘动起来。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忽而抬手,然后迈步。
竟是掌间推着井三三一刀,在踏足沟壑时,身子悬空,硬生生把这一刀的力量挡死在掌间。
井三三眼眉急跳。
他催发出更强的力量。
但也只是让顾老的身影停顿片刻,接着再次往前推。
井三三咬牙道:“这老家伙挺狠啊。”
是说对方的力量狠。
显然,哪怕毫无保留,不再节省力量,也非对方敌手。
但井三三不认为自己很快就会败。
计划其实是有变的。
因此有些事,没能做好万全准备。
要达到最终目的,能拖多久拖多久。
一场大雨夹着雪忽临乌啼城,随即渐渐覆盖整个月上郡。
顾老掌间推着井三三的一刀,已来到他的身前,衰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乌啼城里果然不简单啊,你年纪轻轻,便入得澡雪巅峰,甚至拥有此般力量,却又在外并无多大名声。”
“我不知是乌啼城规矩使然,还是你们副城主一系另有目的,但任何事,都在今日到此为止了,我活了这么久,降妖除魔不计其数,杀妖在行,对付你们,也信手拈来。”
井三三咬着牙,仍自冷笑道:“老家伙活了这么久,也该死了,正好,我来成全你!”
磅礴雨幕浇灭了城中火焰,战争的气息因而愈演愈烈。
雪花从开始的不显眼,渐渐有盖过雨水的迹象。
是因雪下得更大。
井三三的发丝粘附在脸上,已然破破烂烂的衣衫尽数打湿,寒意愈加厚重,他的战意也变得更盛,话音落下,面色骤冷,手里的刀突然迸发更强的力量。
顾老不以为意。
但下一刻就脸色一变。
砰的一声。
他身影疾退,撞在雨幕雪雾之中。
井三三瞬间喝道:“来了!”
话音未落。
斜刺里有剑意撕裂空间,直追着顾老而去。
范围里雨幕骤止,雪花渐停,然后便是更凶猛坠落,整座城开始剧烈震颤。
离剑经第五式——气动山河!
张瑶斩出了她最强的一剑。
虽然这一剑,柳翩也会。
威力也更大。
但其实单说造诣,却不及张瑶。
不说专修第五式,此剑式,对张瑶而言,的确有些特殊。
她确确实实花费了更多时间修习此剑。
瞬间的威力,的确称不上最强。
但张瑶这一剑可以持续很久,且能逐步增强,而非逐步衰弱。
因而被这一剑打中,只要没有很快摆脱或击溃,后续就会更难。
井三三给她提供了机会。
她也不负使命。
结结实实一剑斩在了顾老身上。
井三三没有看戏。
很快就提刀。
张瑶毕竟差着修为,指望着气动山河一剑解决顾老,井三三没这么天真,归根结底,这一剑的真正目的还是拖,但若能借此重创顾老,缩短差距,井三三认为值得一试。
真正想拖的久,还得势均力敌。
否则轮换着来,井三三不敢保证,他和张瑶会不会有人先被打死。
虽然重在拖,但也不是没有丝毫搏一把的余地。
何况千载难逢的机会,井三三觉得只要自己拼尽全力,在顾老无法摆脱气动山河一剑的时候,很大概率是能将其一举重创的,若等顾老缓过劲来,就难了。
......
陈重锦一行入得城中。
薛先生和崔平碌去了别处。
陈锦瑟抬眸看着从城头飞掠而来的姜望,问道:“刚才那两人你认得?”
虽然满棠山执剑者程颜的名声确实远一些,但陈锦瑟认不出,柳翩就更不用说了。
姜望说道:“满棠山执剑者和乌啼城剑首,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无需插手。”
陈重锦诧异道:“满棠山的人也来了?”
满棠山都被他父皇在大隋除名了,还能出手相助,他的确感到极其意外。
哪怕他不知道其中缘由。
但毫无疑问的是,满棠山与神都纵非敌,也称不上友。
严格说起来,满棠山才是大隋最特殊的存在。
姜望未多言,只是看着城中混乱的场面,提醒道:“殿下多注意着自己,别死在这里了。”
陈重锦笑道:“要死也是更弱的太子先死。”
一路行来,有些事不算说开,但也言之差不多。
所以哪怕当着陈锦瑟以及游玄知的面,陈重锦亦未藏着掖着。
四殿下和太子殿下竞争,几乎算是摊开了,都想让对方死,不值得意外。
游玄知保持沉默。
陈锦瑟已不太在意这种事。
认为陛下也想把他扯进来的概率是极低的。
哪怕纯是为了利用他给太子与四皇子些压力,但至少他背靠着长公主,且四皇子似乎没有敌对他,太子无论怎么想,都不至于要他的命。
后面的事就后面再说了。
姜望道:“我去别处看看。”
话落,他和阿姐的身影已消失。
陈锦瑟道:“师兄陪着殿下吧。”
他随即也纵身掠走,不知去向何处。
陈重锦有些懵。
怎么最强的两个都跑了?
姜望去了城主府。
整座府邸很空荡。
他找了一圈,也没瞧见半个人影。
阿姐则在屋墙院墙各处敲来敲去,露出深思的模样。
姜望正待发问,忽有脚步声响起。
他蓦然转头。
出现在视野里的正是叶副城主。
姜望眉头微蹙,从哪来的?
叶副城主看了眼阿姐,又看向姜望,说道:“没想到你们也来了。”
姜望问道:“李神鸢呢?”
叶副城主说道:“她就在最显眼的位置。”
姜望四处瞧。
叶副城主接着道:“虽然最显眼,但无人能看到她。”
姜望不解道:“何意?”
叶副城主说道:“言出法随。”
姜望更不解了,说道:“实不相瞒,我已非澡雪巅峰,李姑娘的言出法随对我起不到作用。”
叶副城主说道:“是啊,但为了能做到这件事,我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姜望惊异道:“你们是以某种方式增强了她言出法随的能力?”
叶副城主点头。
姜望问道:“目的呢?”
叶副城主说道:“我原本有想过,找姜先生帮忙,毕竟有姜先生在,神鸢的言出法随就能持久施展,但这是我们自家事,没必要让姜先生跟着受罪,所以只能另寻他法。”
她答非所问,看着阿姐说道:“现在你既然回来了,作为神鸢的老师,不论你是否把我们当自己人,我们对你的感激是真的,但事到如今,为了计划不出意外,我想请求你的帮助。”
第四百一十八章 目光如炬
阿姐跟着叶副城主走了。
姜望仍是一头雾水。
但也没有非得问出计划的意思,显而易见,对方没想让他牵扯其中,无论是不信任还是别的原因,其实不重要。
总而言之。
乌啼城一役,必然是个局。
虚虚假假里难免要多些真......
琢磨着柳翩的话,姜望隐隐似抓到了什么。
他刚刚离开。
陈符荼一行便到了。
没过多久,张首辅也到了城主府。
迎面正好瞧见往外走的陈符荼。
两拨人互相见礼。
陈符荼说道:“府中无人,我四处转了转,没瞧见什么值得在意的事物。”
张首辅道:“看来那位副城主是藏在城中某处。”
他瞧了眼梅宗际,说道:“乌啼城主尚未归,此战能尽早结束还是尽快结束的好,梅大人且出手吧,殿下与我留在此地,大可放心。”
梅宗际看向陈符荼。
陈符荼点头说道:“有张首辅在,我的安危自是无需担忧。”
梅宗际觉得也是。
他让百里袖看护好殿下,纵身掠走。
张首辅吩咐骁菓军的甲士,围住整个城主府。
陈符荼谈及乌啼城决裂一事。
张首辅也把自己的见解说了一遍。
陈符荼有些意外,说道:“他们决裂的程度比我想象的更重啊。”
张首辅说道:“单以逻辑及事实来看,很难有假,但也不得不防,只是此问题目前并不重要,找出副城主是重中之重。”
陈符荼问道:“首辅可有对策?”
张首辅四处瞧了瞧,寻了个雅致之地,盘膝坐下,说道:“尽力而为。”
有浩然气氤氲而出。
裹着真性,腾空入了云霄。
张祈年说道:“我祖父有浩然气傍身,纵然真性出窍,也不会有危险。”
陈符荼由衷感慨道:“首辅的浩然气确实很厉害,怕是比帝师也犹有过之。”
虽然浩然气是儒门根基,但帝师更擅言出法随,纯粹比较浩然气,陈符荼的话却是不虚。
张祈年作为孙辈,不好接茬。
陈符荼也找了个位置坐下,张祈年稍微犹豫,跟了过去。
百里袖和暮夏则站在他们两人旁边。
陈符荼笑着说道:“祈年兄会来垅蝉,是我始料未及的。”
张祈年赶忙揖手道:“当不得殿下此般称呼。”
陈符荼道:“祈年兄大可随意些,一个称呼而已,何况你确实比我年长。”
张祈年轻吐一口气,略显不自然笑道:“总得一路上照顾着祖父。”
陈符荼道:“祈年兄孝心可嘉啊。”
他话锋忽而一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虽然祈年兄并未与我以及四弟多亲近,但有几回,我有注意到祈年兄和四弟有诸般眼神交流,莫非暗地里,祈年兄与我四弟早有联系?”
张祈年身子一僵。
暮夏斜眼。
百里袖盯了眼暮夏。
陈符荼笑着说道:“我向来对祈年兄高看一眼,自认礼数周全,该做的都做到了,但祈年兄自始至终除了对我太子身份的尊敬,再无别的,事到如今,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正好借此机会,想得到祈年兄一个答案。”
张祈年朝天拱手道:“在下为圣上肝脑涂地......”
但话未说完,就被陈符荼打断,“祈年兄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多了,也就失了味道。”
张祈年大义凛然道:“此话在口,亦在心,说与不说,皆如此,在下绝对心口如一。”
陈符荼默然看着他。
事实来说,张家确实忠心,张首辅更是三朝元老。
但他前面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在神都的时候,张祈年就时常把为圣上肝脑涂地的话挂在嘴边,也很得圣上喜爱,可这一句话,说了一年两年又三年,总觉得不太对味。
陈符荼看重张祈年不假,且张祈年也确实非庸碌之辈,但更多的还是在于张首辅。
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的。
张祈年是否与陈重锦有什么,陈符荼没有证据。
毕竟两人表面上几乎没有任何牵扯。
只是陈符荼实实在在有看到过几回,某些时候,两人对视的眼神不单纯。
他更多是好奇,如果张祈年真的亲近陈重锦多一些,那究竟是张祈年自己的想法,还是张首辅的意思,能确定的是,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祈年此时的插诨打科,让陈符荼心下想了很多。
......
乌啼城里某条街。
躺满了人。
皆无气息。
游玄知在前。
陶惜、欧绒在陈重锦两侧护着。
后方是四殿随从。
陈重锦有些咂舌。
城中比他想象的还危险。
没了姜望和陈锦瑟在身边,他很没安全感。
正想着呢。
陈锦瑟忽然出现在他视野里。
但没等陈重锦惊喜。
视野里便又出现了两个人。
一人持剑。
一人持刀。
他们一左一右攻向陈锦瑟。
这两人正是李浮生和梁良。
陈锦瑟与他们偶然碰见。
没说几句话就打了起来。
梁良伤势已愈,李浮生也在巅峰状态,两人又配合相当默契。
竟短时间里和陈锦瑟打了个势均力敌。
陈锦瑟心里是很惊讶的。
因为李浮生和梁良都只是澡雪境。
他可是澡雪巅峰。
哪怕这两人都具备越境一战的能力,也不至于此般难缠。
陈锦瑟在澡雪巅峰修士里那也是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
这就更显得此事极其匪夷所思。
但很清楚陈锦瑟实力的游玄知,没察觉什么问题,以为师弟又在闹着玩。
所以并未上前帮忙。
陈重锦让随从们警戒周围。
于他们而言,并未戴着面具的梁良是陌生的。
毕竟琅嬛围剿山泽的时候,他们并不在场。
但李浮生那张脸几乎就是山泽的标志。
作为此前山泽里唯一露出真面目的人,各境里包括神都,皆曾张贴过他的画像。
后来一直抓不到,也就没再张贴新的。
陈重锦和游玄知自是都认得李浮生。
“山泽的人出现在乌啼城,看来一切都属实了。”
都已经全面开战,其实本就无需再证明什么。
他们看戏。
认定陈锦瑟很快就能把李浮生两人解决掉。
虽然当前事实非如此,但想法大同小异。
李浮生和梁良固然难缠,陈锦瑟也不觉得到自己会输的地步,否则他可就白混了。
相比梁良,陈锦瑟眼神在意更多的是李浮生。
因为李浮生的剑招很特殊。
陈锦瑟认为两人默契合作能与他短暂势均力敌的原因就出在李浮生身上。
梁良是纯粹在打配合。
剑意袭来,如青藤缠绕,生生不息。
更甚者,猝不及防的神魂就受到某种压制,让陈锦瑟一时恍惚,反应过来时,迎接的就是梁良疯狂的进攻,李浮生更凶猛的剑,致使陈锦瑟没有节节败退,也得狼狈招架。
总而言之,李浮生的手段,让人难以预测,无法防患。
但正因差着境界,哪怕两人占据很大优势,始终也拿不下陈锦瑟。
梁良眯着眼,在陈锦瑟周身游走。
他的速度很快。
若没有李浮生,陈锦瑟抓到他很容易。
但有李浮生阻碍着,他除了注意着梁良动向,暂时拿其没招。
因为他无论针对梁良做什么,李浮生那生生不息的剑意都能阻断,甚至他注意力更多只能放在李浮生身上,极其特殊无法捉摸的攻击神魂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针对梁良只会让他陷入被动。
能拿下李浮生,自然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陈锦瑟需要防的唯有梁良偷袭。
想破解李浮生的生生不息剑意其实很容易,只需更强大很多的力量直接崩碎就行。
生生不息也不意味着真的没有极限。
但这无疑要有很大消耗。
应付不了防不胜防的神魂攻击手段,此般消耗纯属浪费。
若是慢慢消耗力量,有神性的陈锦瑟抗得住,持续很大的消耗,就很难撑多久了。
他未曾有过求助的想法。
只一心想着如何破局。
李浮生毫无疑问也是擅长打持久战的。
纵有神性,依旧难挡住那莫测的直击神魂的力量。
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陈锦瑟此时余光微瞥。
梁良身影闪现在他左侧,一脚踏碎青石板,刀起,如一轮弯月拔地而起。
陈锦瑟及时撤身躲避。
梁良身影又忽而消失。
换成是李浮生出现在陈锦瑟后方。
借着陈锦瑟注意力刹那转移到梁良身上的空隙,李浮生顷刻就位,接棒梁良的一刀,一剑朝着陈锦瑟的后心刺了过去。
但有点点如荧光的神性浮现,扼制住了青野剑的前进。
李浮生微微挑眉。
没有丝毫犹豫的撤走。
陈锦瑟的反击因此挥空。
他踉跄着站稳,左右瞧了瞧李浮生和梁良。
两人喘着气。
陈锦瑟自幼在神都,随后去了浣剑斋修行,几乎没怎么在隋天下行走过,哪怕山泽里必然会对南郡王世子有了解,可李浮生和梁良也确确实实头一回见陈锦瑟。
靖城一役,陈锦瑟来得有些晚。
李浮生和梁良已跑路。
双方并未碰面。
陈锦瑟自己不提,他俩自是不知对方何许人也。
最清楚的一点,是对方不简单。
隔着陈锦瑟,李浮生和梁良对了下眼神。
他们已然是几乎施展浑身解数。
表面来看,是打得陈锦瑟有些狼狈,但实际上,打到现在,也没有给予陈锦瑟真正的伤害。
李浮生最大的底牌,也仅仅稍微影响到陈锦瑟,纯粹依靠此法,不能成为必胜关键。
归根结底,是他修为不够,造诣也不够。
梁良抬眸示意不远处的陈重锦一行。
李浮生回眸瞧了眼。
陈锦瑟说道:“别担心,这是我们三人的战斗。”
李浮生说道:“看来阁下很有自信啊。”
陈锦瑟说道:“你们二人在澡雪境里的确拥有名列前茅的实力,甚至能越境一战,再加上些颇为诡谲的招数,属实比真正的澡雪巅峰还难缠,但无非是过程打得久一些,结果不会变。”
李浮生说道:“虽然是事实,却仍有被小瞧的感觉,那就不得不再好好表现一番了。”
他微微一笑。
摆出起跑姿势,青野剑在后。
陈锦瑟面朝着李浮生,剑则朝向梁良。
无论是两者同时攻击,还是只有李浮生,他维持这个资质,都能及时作出回应。
事实上,梁良未动。
李浮生如离弦之箭疾掠而出。
沿途的炁若河流浮动,四面八方更多的炁汇聚而至。
此乃沧澜道法里的一招。
使气拟化若水,招式变幻莫测,让人无法捉摸。
强时如滔天巨浪,弱时如山间飞泉。
但此招并非这么用的。
直接强势来袭,很难让人觉得此招弱式,当第一时间有所防备。
最佳效果也就打了折扣。
除非具备绝对强大的修为,能完全横推过去,那么敌人防与不防或高防低防,都没有意义。
倒不是李浮生不会用。
而是另有目的。
毕竟此招变幻莫测,有多种用法。
只看想要什么结果。
陈锦瑟并未发现其中问题,挥剑就要把李浮生的攻势崩散。
但剑接触炁流的瞬间,猛地一沉。
仿佛深陷泥潭。
陈锦瑟朝前踉跄几步,忽觉窒息感袭来,如坠深海。
他刚要做出反应,直击神魂的手段接踵而至。
意识顿觉模糊。
虽然不致命,但防不住,一刻失神,就有可能生死两茫茫。
若只是如此,陈锦瑟瞬间就能清醒。
李浮生和梁良最多占些便宜,很难决胜。
但现在是多重困境。
给他们的机会更多了。
梁良看准时机,第一时间出刀。
游玄知也意识到不对,以最快速度冲了上去。
陈重锦反应过来,吩咐陶惜、欧绒二人前去协力。
但李浮生和梁良的最终杀招还没有落在陈锦瑟身上。
游玄知三人也还未来得及赶到。
就闻陈锦瑟一声大喝。
点点荧光,霎时璀璨。
轰的一声。
李浮生和梁良两人原路倒飞回去。
游玄知三人也不得不止步,甚至还得躲避。
整座乌啼城都在震颤。
浓烟滚滚升起。
相连的数条街道只是掀起狂风,哪怕到了如今,陈锦瑟依旧控制着力道,否则周围的人哪有命活,但另一方面也证明着,陈锦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敲着脑壳,从烟雾里踏出。
抬头时,目光如炬。
第四百一十九章 默契无间
陈重锦长出了一口气,颇有些埋怨意味的说道:“老是整这些让人心跳加快的把戏。”
他刚才真觉得陈锦瑟要无了。
倒不是说多关心。
是属实猝不及防。
原以为陈锦瑟拿捏对方两人很容易,结果忽然差点翻船,论谁也很难内心平静如水。
游玄知的想法也大同小异。
他是真的关心自家师弟。
但这么搞确实让人受不了。
因为根据目前陈锦瑟脱困的表现,显然之前没有施展全力。
他觉得师弟已经不是疯玩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太自大了,万一哪天真翻了船可咋办?
事实上,陈锦瑟是很认真的,并非纯粹在玩。
没有全力以赴,仅是因为藏着底牌,而除底牌之外,他确实已经把能用的力量都用出来了。
不曾亲身经历的游玄知无法深刻明白李浮生和梁良的能耐。
这两人虽然境界比陈锦瑟差了一筹,但李浮生的手段以及梁良的默契配合,最终展现出来的力量,不说比大部分澡雪巅峰修士还强,绝对更难应付。
陈锦瑟不得不由衷称赞一句。
梁良自身已具备越境一战的能力,但仅此而已。
李浮生的手段诡谲,而若没有梁良的配合,也达不到此般效果。
说一句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陈锦瑟敲了敲脑壳,看着对面李浮生问道:“你攻击神魂的手段是什么?”
李浮生正满脸遗憾,闻听此言,笑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陈锦瑟说道:“虽然明白这一点,可还是忍不住想问,毕竟攻击神魂的手段很多,但只能以强针对弱,弱者也没能力影响强者的神魂,但阁下不仅以弱胜强,还无法防备,真是匪夷所思。”
李浮生说道:“我也是没学到家,否则就不仅只是影响了。”
陈锦瑟挑眉道:“这是你们山泽的法门?”
李浮生摇头道:“这是我家的法门。”
陈锦瑟问道:“你家是?”
李浮生说道:“我家是我家,你哪这么多话!”
陈锦瑟失笑道:“我也有被指责话多的一日啊。”
游玄知忽然喊道:“师弟,人跑了!”
陈锦瑟一愣,回眸却见梁良已快跑没影了。
紧接着欧绒就追了上去。
陈重锦急着喊道:“回来!”
别管陈锦瑟之前有没有认真,他不觉得凭欧绒的能力可以打得过梁良。
虽然离都的时候,他对陶惜、欧绒寄予厚望,再不济想着能给他挣些面子,但事实是,不论在苦檀遇到的渐离者,还是乌啼城里这俩山泽的成员,都不在正常范畴。
陶惜两人还需成长,没到挣面子的时候,或者说地点不对。
哪怕是正经的天才,陶惜、欧绒也绝不逊色,可谁让眼前一个个冒出来的都是怪物呢。
欧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止步回来。
梁良彻底跑没影。
陈锦瑟面色古怪看向李浮生,说道:“我以为你俩默契无间,是极其重要的伙伴,没想到他就这么丢下你跑了。”
李浮生耸肩。
陈锦瑟微微蹙眉,似有恍然道:“你俩的相处模式本就如此?倒是有趣,但你又当如何?想另寻机会逃跑,是没可能了。”
游玄知和陶惜已然站好位置,堵住李浮生的去路。
李浮生笑着说道:“我要走,那可太容易了,攻击神魂的手段你防不住,别的人就更难了,弱一些的甚至会要命,哪怕是一瞬,我或许伤不了你,要跑的话,你也没机会拦。”
陈锦瑟哑然。
这是实话。
如果纯粹想逃。
纵然他瞬间就能摆脱,也够李浮生离开这条街了。
何况此地乃乌啼城,很容易找到帮手,他追上去也未必能留下李浮生。
哪怕是一堆弱者,多帮李浮生争取一息时间,就跑出不知多远了。
再者说,像李浮生说的那样,他是能抗住攻击神魂的手段,师兄游玄知虽会被影响重一些,但不会致命,而陈重锦可就危险了。
这么一想,他就算能拦也没法拦。
李浮生是走定了。
换作旁人,陈锦瑟都可以不在乎。
也不是说对陈重锦有什么深厚感情,归根结底是四皇子的身份。
他再疯都很难拿这事开玩笑。
何况他又不是真疯子。
他是有理智的疯。
想到这里,陈锦瑟自己反倒一愣。
我咋就是疯子了?
那是神都的权贵子弟眼里的他,他怎么也把自己当疯子看呢?
陈锦瑟赶紧把这念头甩出去。
咱是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
李浮生没有借着陈锦瑟走神跑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满脸微笑。
陈锦瑟无奈,朝着游玄知和陶惜挥了挥手。
游玄知没说什么,慢慢后撤。
陶惜看向陈重锦。
陈重锦微微皱眉,从他们的话里,李浮生的攻击神魂的手段似乎不同寻常,以他心里陈锦瑟的性格,漫说占据优势,哪怕不占优势,也未必愿意妥协。
现在有这种表现,更能证明某些问题。
他仅仅是片刻犹豫,便朝着陶惜点点头。
陶惜见此,也退开距离。
李浮生笑着摆手道:“那么,回见。”
他堂而皇之的离开了此地。
陈重锦看着走来的陈锦瑟,面色凝重问道:“很难缠?”
陈锦瑟说道:“我是无所谓,但他那一招使出来,在座的无人幸免,最好的结果是晃晃神,其次意识模糊,短时间任人宰割,严重的确有可能直接丧命,以四哥的实力......”
话说到这里,陈重锦就明白了。
他抬手擦汗,说道:“原以为锦瑟是在玩,不曾认真,看来刚才的战斗比目睹的更凶险啊。”
陈锦瑟笑道:“也还好。”
正待陈重锦要再说些什么。
耳畔忽有轰隆巨响。
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就砸在距他们不远的十丈地。
紧接着又是两道身影随之而来。
一人持刀。
一人持剑。
陈重锦心想,好熟悉的画面......
但这次持刀持剑的是一男一女。
他们是井三三以及张瑶。
从天而降砸落在地的当然就是顾老。
张瑶抓到机会以气动山河,强控顾老,井三三不留余力的疯狂挥刀,势必想一举重创敌人,不说实际效果,表面来看,顾老的确没来得及反击,被打得如断了线的风筝抛飞出去很远。
他们更是乘胜追击。
虽然顾老并未穿着青玄署的服饰,陈重锦也不认得张瑶,但井三三他肯定认识的。
现在这种情况,他当然不能再动笼络乌啼城的心思,准确地说,要尽力撇清与井三三的关系,他很庆幸当初在鱼渊学府因横生意外而没有真正做什么。
而同样注意到陈重锦的井三三,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喊道:“殿下助我!”
能被称为殿下的只有一个。
所以陈锦瑟他们都将目光投向陈重锦。
陈重锦面色一沉。
自得知旨意,要来乌啼城的时候,他就清楚,井三三很难会‘守口如瓶’,但相比不来乌啼城,来了也更能证明他问心无愧。
若有机会的话,他是想着能把井三三给解决掉。
却也知道这事并非那么简单。
毕竟井三三是澡雪巅峰修士。
要说悄摸着放走井三三,以来保证对方不会破罐子破摔,陈重锦认为反而更有隐患。
他是只与井三三有联系,不意味着井三三没有与乌啼城里其他人说过。
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放走吧?
他有这个想法,也没这个能力啊。
至少他与井三三的联系是通过扳指,并没有摆在明面上的事实。
相比起来,陈符荼借此发难才是最麻烦的。
好在陈重锦懂得取舍。
没有犹豫不决仍抱着侥幸想法。
在离都前,他就很干脆的把自己与井三三的事告诉了陛下。
只要陛下不怪,那么就没人治得了他。
虽然存在风险,但他认为这是大事化小的最佳方案。
现在井三三一见面,就明目张胆喊话,也算是陈重锦的意料之中。
事情的由头就出自井三三,所以陈锦瑟等人都已知道井三三长什么样。
这突如其来的喊话,使他们给出的第一反应是懵。
陈重锦则必须得做出解释。
他没有刻意瞒着什么。
因为他此时也需要得到陈锦瑟以及游玄知的更多信任。
“实不相瞒,在父皇给我争一争的机会前,我暗中其实已经在积攒力量。”
他都得到夺嫡机会了,前面做了什么,目前来说,已然没那么重要。
再者说,井三三的事情已告诉了自己父皇,别人怎么想,在陈重锦看来就更不重要。
他不介意在某方面坦诚布公。
何况单是陶惜、欧绒两人就足够说明问题。
他不说,陈锦瑟二人也肯定早猜到了。
果然,对于陈重锦的话,陈锦瑟以及游玄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算是机缘巧合,在笼络人才的时候,结识了井三三。”
“但直至今日,他并未明言归顺在我门下,而且一开始我也没有透露身份,甚至都没见过面,是以法器沟通,因此,更多是合作的关系。”
“后续他猜到我的身份,就另说,而合作的过程,是我有什么事,可以交给他来做,他同样有权利拒绝,归根结底,并未有多深的交情。”
“乌啼城有勾结山泽的举动,我此前决计不知,他现在喊话,无疑是挑拨离间。”
陈锦瑟与游玄知对视一眼,没有表示别的什么,前者说道:“你们且退后点,我去帮那位老先生。”
游玄知道:“我们也总得做点什么,哪能一直看戏。”
陈锦瑟瞄了眼张瑶,说道:“那女子弱一些,师兄可以出手,但亦要小心。”
陈重锦说道:“欧绒去帮游兄,陶惜在我身边护着就好。”
陈锦瑟没有意见,提剑走向井三三。
游玄知则与欧绒一道掠向张瑶。
陶惜护着陈重锦往后撤。
而在不知多高的高空。
姜望俯瞰着乌啼城。
也目睹了此处画面。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同样在高空俯瞰的还有张首辅的真性。
只是两人并未在一处。
且姜望所在的位置更高。
姜望发现张首辅的时候,张首辅也感知到了姜望的存在。
他转头抬眸。
姜望飞落而至。
张首辅笑道:“乌啼城里战况激烈,浔阳侯却在高处旁观,丝毫不帮忙,倒显得悠闲。”
姜望道:“张首辅不也在旁观。”
张首辅说道:“我是在寻觅那位副城主的踪迹。”
姜望道:“那找到了么?”
张首辅摇头说道:“对方藏很深啊,我想是依赖于她独有的阵术。”
姜望想着,张首辅俯瞰乌啼城应是在他离开城主府之后,否则没道理看不见曾在城主府里短暂出现过的叶副城主,虽然他就在府里,也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叶副城主是从哪出现的。
只能说,叶副城主的阵术,确实比想象的更厉害。
叶副城主最擅阵术,几乎成了共识。
毕竟正常逻辑下,理应如此。
可实际来说,叶副城主的阵术还真算不上多厉害。
甚至都比不上萧时年。
萧时年是此道真传,具备天赋,叶副城主是纯粹跟着自家兄长学了个皮毛。
她得借助外物,才能展现出比萧时年所学更强大的阵术。
所以关键非是阵术,而是外在力量。
张首辅忽而言道:“顾老貌似吃了大亏啊。”
姜望回神,“谁?”
张首辅示意下方。
姜望皱眉道:“我刚才观他好像是青玄署的人,但青玄署里还有这号人?”
张首辅简单解释一番。
姜望恍然道:“原来是老一辈镇妖使,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啊,自身隐疾一大堆,还要跑出来打架,我真担心他死在这里。”
张首辅错愕道:“可别乌鸦嘴。”
姜望耸耸肩。
此时有陈锦瑟的介入,帮忙拦住了井三三,顾老已渐渐缓过劲来。
他脸色有些难看。
初才的确算惊险。
老了老了,险些阴沟里翻了船。
虽然哪怕没有陈锦瑟,井三三的力量也难直接杀死顾老,但再受些伤的话,新伤加旧疾一冲,他的寿元必定缩减,原就没剩多少年可活,能晚死当然不想早死。
他转眸瞧见陈重锦,微微一愣。
观陈锦瑟能暂时应付得了井三三,他没有迟疑,抬脚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