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只读圣贤
褚春秋的话掷地有声。
唐棠挑眉。
姜望耸肩。
他们异口同声道:“关我屁事。”
其实李神鸢的事就足以证明乌啼城不想再藏着掖着,或者已经做好了某些准备,虽然唐棠和姜望都不知道乌啼城想做什么,但显然也不怕被神都找上门,他们又何必多说什么?
所以褚春秋说的话,自然不关他们任何事。
褚春秋难免噎了一下。
而事已至此,唐棠和姜望的问题就基本揭过去了,因为没有再提的必要。
褚春秋也不想再说什么。
要去乌啼城讨说法是肯定的。
可表面上已经与姜望和唐棠没关系了。
镇妖使们相互搀扶着,跟随褚春秋返回神都。
姜望则转头看向帝师,说道:“我要读取常祭酒的记忆,来证明当初的事是否为误会,想来帝师没理由反对,除非认为常祭酒就是想害我,那我就无需再多说什么了。”
帝师确实没法反对。
反对就代表有问题。
哪怕他依旧能有说法。
可也不觉得常祭酒真有问题,所以就不愿再多费什么口舌。
帝师的沉默就是答案。
姜望当即朝着唐棠点点头,直接元神归窍,表面好似瞬间遁走一般。
而追着曹崇凛回到神都的第二类真性,也已经回归神国。
始终还留在神都的姜望自身,早早便离开了鱼渊学府,他亲眼看着曹崇凛回来,把荀修真送回青玄署,让常祭酒和那名鱼渊掌谕自个回了学府,曹崇凛随即就入了宫。
姜望只是看着,并未有多余的动作。
曹崇凛回到神都,就不好再出手了。
他直接转身又去了鱼渊学府。
而唐棠与帝师在学府里动手之后发生的事情,陈符荼以及陈重锦都还不知道,他们说是告辞,结果又在魏紫衣那里相遇了。
显然他们目的一样。
魏紫衣在认真读书,两位殿下自己聊了起来。
毫无疑问都抱着自己没机会拉拢魏紫衣,也不让对方有机会。
魏紫衣再冷漠也不能说把两位殿下赶走,就当是锻炼意志了,在两位殿下明里暗里的话语交锋里,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境界。
直至常祭酒回到鱼渊学府。
姜望也紧随其后。
被梅宗际察觉到。
他皱着眉头,暗中观察。
此般视线,姜望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却未理会。
常祭酒刚回到自己的居舍,转身关门,等再转身时,姜望已站在他面前。
猝不及防的常祭酒被吓了一大跳。
他下意识退了几步,后背抵着屋门,讪讪然说道:“侯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望道:“我一直都在,你之前见的是真性。”
常祭酒恍然。
姜望又道:“所以没读取完的记忆,现在继续。”
常祭酒瞪大眼睛。
姜望话音刚落,直接就出了手。
然后常祭酒的眼睛瞪得更大,他疾呼道:“给个准备时间啊!”
姜望道:“不需要,一回生二回熟,你只要别反抗,我保证不会出事,至多躺几天。”
常祭酒想再说什么,便觉脑袋忽然像炸开了一样,闷哼一声,面露痛苦之色。
梅宗际就在看着这般场景。
帝师因消耗到言出法随难以施展的程度,神都里不可观不可闻的规则自然也就悄无声息抹除了,已经看了一会儿的梅宗际才刚反应过来这件事,但眼前的画面显然更值得在意。
他当即以心声传话,告知陈符荼。
陈符荼闻声愣了一下。
对面陈重锦还在侃侃而谈,笑着说道:“兄长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你瞧瞧,这才多大会儿,就咳了有上百次了,实在让兄弟我心揪得很啊。”
陈符荼没搭理他,心里想着姜望究竟在做什么?
在鱼渊学府里直接对常祭酒下手?
他转头朝着梅宗际使了个眼色。
梅宗际会意,直接起身离开。
陈符荼根本没有瞒着陈重锦的意思,这个眼色使得很明显。
这就让陈重锦心里犯嘀咕了。
但无论自己这位太子哥哥想干嘛,他没有半点迟疑也朝着宰相使了个眼色。
宰相当即就追着梅宗际而去。
陈符荼仅是瞥了一眼,才接住陈重锦前面的话茬,说道:“就不劳四弟挂怀了,四弟十数年来勾栏听曲,更应该注意身体,瞧瞧,大寒天的,怎么还冒虚汗了?”
陈重锦嘴角微微抽搐。
他哪有冒虚汗?
真是没理由也要创造理由怼他。
陈符荼很优雅的抿了口茶,看向魏紫衣说道:“魏兄读书刻苦,我在此叨扰,实是不该,等有空了,再找魏兄一叙,魏兄不必起身相送。”
他伸手制止放下书卷要起身的魏紫衣,笑着告辞。
陈重锦则很意外看着陈符荼的背影。
这就走了?
他转头看向魏紫衣。
却见魏紫衣也在盯着他。
陈重锦微微一怔,想着这是要顺势送客?
若是厚着脸皮待在这里,恐怕魏紫衣对他的感官只会更差。
陈重锦心想,还得是太子啊。
但他偏就不走。
感官差与感官更差有区别么?
不都是差?
正好没了陈符荼捣乱,最起码也要解释解释以前纨绔的事,不说让魏紫衣对自己的感官变好,哪怕是不好不差,也比纯差赚。
陈符荼是真的直接离开了鱼渊学府。
而另一边的宰相却跟着梅宗际到了常祭酒的居舍外面。
梅宗际有故意放慢些脚步,让宰相能追平。
他不觉有异,上前笑呵呵说道:“梅大人来常祭酒居舍,是有什么事啊?”
梅宗际皱眉说道:“随便转转而已,但你又跟着我做什么?若没什么事,就赶紧走!”
宰相想着梅宗际明明是遵照陈符荼的意思出来的,也不知特意来常祭酒的居舍做什么,之前帝师不是让常祭酒去追李神鸢了么?
莫非是常祭酒已经站队在太子那边?!
且在居舍里留了什么东西?
如果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太子殿下就当着自家殿下的面,让梅宗际直接过来,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但想到太子已暗中拉拢常祭酒的可能性,梅宗际又急着赶他走的样子,他便顾不了那么多了,猛地上前推开居舍的屋门。
第三百七十六章 努力修行
宝瓶巷里浔阳侯府的大门被砸得哐哐响。
阿姐在屋顶躺着,悠哉悠哉。
赵汜攥着符笔,听着墙外的叫骂声,脸色很是难看。
孙青睚执刀就要出门。
阿姐唤住他,说道:“他们骂赵汜,但更多是在骂姜望,显然是姜望又做了什么事,让这些百姓心里笃定姜望不是个好人,你如果动手,那就更给了他们说姜望是妖怪的理由。”
孙青睚抬头看向阿姐,问道:“那就什么都不做?”
阿姐说道:“骂几句而已,又不会怎么样,有我在,他们闯不进来,过会儿就骂累了。”
赵汜心想,他们骂的是我和姜望,又没骂你,你是无所谓。
但再仔细听听,骂他的好像也没几个,赵汜顿时觉得,那确实可以忍忍。
倒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的确没法做什么,对百姓出手是肯定不行的,就算解释也是纯费口舌,除了忍着,还能怎么办?
真要冲动做了什么,反而对姜望更不利。
与此同时的武神祠里。
张止境亲自传授,闭关式修行的小鱼,恰好得了一日休息,武神祠并未隐瞒,且神都街上沸沸扬扬,小鱼很快得知姜望已回神都,更知当下情况,那是直接提剑就要出祠。
幸而朱谕雪及时拦住。
小鱼是什么脾气,这些时日相处,朱谕雪自然无比清楚,尤其是对待姜望的事情上。
虽然这也很合武神祠武夫们的脾气,可换作旁人,武神祠的武夫都可以直接用拳头解决,但事关百姓,武夫们也得收敛脾气,看小鱼的架势,俨然并非出去讲道理,自得拦着。
小鱼虽年纪轻轻已是宗师巅峰武夫,面对老牌的宗师巅峰,尤其还是大隋第二武夫的朱谕雪,依旧如同武途上的新人,丝毫也挣扎不脱。
张止境背着手出现。
“黯妖王说姜望是仙在前,有人怀疑他是妖在后。”
“哪怕姜望很认真详细解释,世人也不会尽信,因为源头出自黯妖王,且宁愿付出生命,唤醒漠章意志降临杀仙,动静闹得太大。”
“虽然说姜望是妖,纯粹是阴谋之论,但事实的确并非毫无可能。”
“只是相比说姜望是仙,后者说白了,就是只依靠瞎猜。”
“可若有心人借此做些什么,就能制造出看似确凿的证据。”
“让百姓们相信某些言论,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随着时间发酵,甚至他们自己也会找出各种理由来证明,旁人介入,只会更激起他们的逆反心理,把事情闹得更大。”
“在我看来,事情其实没那么复杂。”
“谁说黯妖王的话就一定是事实?”
“祂怎么就不能因为某些误解而搞错?”
“世间荒谬的事多了,何况漠章意志降临,更多在盯着黄小巢。”
“所谓的故意付出很大代价让世人相信姜望是仙,其实姜望已堕落为妖,谋未来之局,那意思是护佑姜望的正神也已堕落为妖?”
“神只纵然堕落,也是神辉与妖气共存,平时难看出来正常,可正神与一般神只有着很大区别,除非那一尊正神已不是正神,这得需要祂再显世才能明确。”
“但姜望凭什么没有半点妖气?”
“都是妖了,却没妖气,这合理么?”
“你要说他隐藏够深,让世间无论多厉害的人都看不出来,是不是离谱了点?”
见小鱼不再挣扎,朱谕雪小心翼翼放开她,转头看向张止境说道:“那此般一说,事情不是很容易就能解释清么?”
张止境摇头说道:“妖气是肯定能隐藏的,只是的确不可能毫无痕迹,寻常百姓无法甄别,境界低的修士也难甄别,关键在于修为高深的人,国师可是没有说话,甚至大物们都没有。”
“哪怕有人指出这一点,但若份量不够,又能唤醒多少人?有心人稍微挑拨,问题反而变得更复杂,就算这话是我说的,也最多让局势缓和些,该说姜望是妖的依旧会说。”
朱谕雪神色一凛。
他听明白了真正的关键。
而能在背后推波助澜,让大物们有一个算一个皆闭嘴,想也难有第二个人。
就算相信姜望非妖,也没人能真正帮上忙。
像小鱼这般,什么都不顾的发声,除了让百姓的矛头也指向她,起不到半点作用。
甚至过火了些,就更让认定姜望是妖的百姓心里愈加笃定,让原本只是犹疑的人也可能倾向于姜望是妖,毕竟这种事,如果用武力的话,除非把世人全打一遍,否则只会越来越糟。
他刚想到这里,便听张止境朝着小鱼说道:“你若冲动行事,只会让姜望面对的局面更坏,真想帮他的话,就老实在武神祠里待着,又或者,更努力修行,变得更强,强到谁也打不过你,到时候谁再针对姜望,你就可以直接打回去,他们再不服,也只能受着。”
朱谕雪嘴角微微抽搐。
小鱼的眼睛有些亮了。
她想帮姜望,的确也不想好心办坏事。
虽然强到世间无敌的程度,并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但这副场景,确实很值得憧憬。
张止境接着说道:“目前只是部分百姓叫嚷而已,又不是整个神都的百姓,也不是整个大隋的百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还能伤到姜望不成?所以别想这些,收拾情绪,之后的修行难度可要加剧了。”
小鱼攥着手里的剑,然后微微松懈,坚定神色,重重点头。
看着这般画面,朱谕雪心想,按照首领这般教法,以后怕是得教出个无法无天的女魔头。
而此时的唐棠与帝师也刚回了神都。
鱼渊学府在神都偏南城墙的位置,那里是很大范围的一座山,帝师没走正门,自就碰不上什么百姓,唐棠没有跟着去鱼渊学府,在城外就分道扬镳了。
在去沧海楼的途中,唐棠听见了百姓的议论。
但他只是微微蹙眉,没觉得是什么大事,相信姜望能解决。
而到了沧海楼,却未见唐果,只有大猫,他立即又出了沧海楼,目标明确——长公主府。
第三百七十七章 喜欢是真
落枫居是长公主府里的一处院落。
此地被焕然一新的重新收拾,为的是给唐果居住。
也为防止唐果离开,长公主吩咐九姑娘亲自守着,周围更是布满了眼线。
唐果修为是不算高,但有唐棠的剑意在,只要找准时机,澡雪巅峰修士也得栽。
可唐果没有用唐棠的剑意。
毕竟真要彻底闹翻,她也就彻底没娘亲了。
虽然她此刻很气是真的。
九姑娘准备了很多膳后甜食,由衷劝慰道:“公主身份毕竟特殊,且一直未嫁,此刻若突然说有这么大一个女儿,事情会很麻烦,尤其你父亲还是唐棠,但我可以保证,等时机到了,公主会开诚布公,绝不会委屈了你。”
唐果抱着双膝,坐在屋檐下,不言语。
九姑娘接着说道:“公主其实一直很想念你,可很多事都比较复杂,她没法去满棠山,唐棠又不来,相信你现在也能猜到,唐棠把你留在沧海楼,就是给我把你带来的机会。”
唐果冷哼道:“我会找他算账,但我更明确一点,他只是想让我和她见一面,绝不想让我被困在这里,如果我迟迟不回,他肯定会来接我,当然,若他不来的话,那我可就要发脾气了。”
九姑娘说道:“哪怕唐棠会来,公主也会与他说,最终结果不会改变,唐棠还能直接动手把你抢回去?我虽然不太清楚以前的事,但公主在瞒着,他这些年又何尝没在瞒着?”
唐果说道:“他会帮忙隐瞒,不见得是因为什么特殊的缘故,可若真把他惹急了,你以为他不敢直接把神都掀翻天?”
九姑娘沉默片刻,说道:“你对唐棠很重要,我不会怀疑,正像你对公主也很重要,但公主毕竟是公主,我以为陛下对唐棠的态度,应该是清楚些里面的事,但大家保持现状是最好的,唐棠真把事扯开来,有罪的也是他,他就必然要迎接陛下正面的怒火。”
唐果是怎么来的,九姑娘的确不知情。
可怎么想,问题也该出在唐棠那里。
唐棠保持沉默,公主在陛样,也就很正常,至于公主是否对唐棠有感情,九姑娘不去想。
可要把一切都摊开来,陛下对唐棠的态度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总而言之,九姑娘对唐棠的感官肯定也是很不好的。
唐棠真敢承认,九姑娘还能说一句算是男人,但她不觉得唐棠沉默了这么多年,现在就敢这么做,什么剑仙不剑仙的,她直接嗤之以鼻。
而正这么想着。
长公主府里忽然落下一道剑意。
九姑娘惊愕转头。
真来了?
唐棠没来落枫居,因为刚落地就被围了。
是专门负责保护长公主的澡雪修士,甚至其中也有澡雪巅峰。
但唐棠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说道:“让陈知言出来见我。”
那名澡雪巅峰修士虽忌惮唐棠,可职责所在,他沉喝道:“公主名讳也是你能随意说出!”
唐棠隔空甩手就是一巴掌。
堂堂澡雪巅峰修士,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惨嚎一声,直接被扇翻在地。
剩下澡雪修士满脸紧张吞咽着唾沫,心里疾呼要命!
唐棠则伸手把澡雪巅峰修士提起来,冷脸道:“带路,不然他死。”
话音刚落,远处有脚步声响起。
长公主面无表情出现,身后跟着好几名丫鬟。
那些澡雪修士忙转身见礼。
长公主挥手,他们退下。
“把人放了。”
唐棠眯眼,问道:“我女儿呢?”
长公主道:“先把人放了。”
唐棠松手。
那名澡雪巅峰修士踉跄几步,大口喘气。
长公主说道:“你们回原处待着。”
修士们齐齐称是。
而这名澡雪巅峰修士也没敢看唐棠,快步离开。
长公主直接转身就走。
唐棠皱眉跟上。
到了书房,长公主挥退左右。
仅剩下她和唐棠两人。
长公主倒了杯茶,递给唐棠,说道:“你是同意果儿来的,现在发什么脾气?”
唐棠看了眼递来的茶,没有接,说道:“你想见她,我同意让你见她,但见完之后,她就该回到沧海楼,而我在沧海楼没见到她,所以很显然,你有别的想法,这事我不会同意。”
长公主继续把茶递过去,说道:“她是我女儿,住在这里,有什么问题?”
唐棠说道:“她的确是你女儿,可她的出生,只是作为你的工具,我不怀疑你对她有感情,但也不觉得这份感情会有多深,尤其这么多年,一次面没见过,与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长公主说道:“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就算很快离别,直至今日才又见面,感情也不会有丝毫变淡,说她在我眼里是工具,可我有利用她做什么了?”
唐棠长出一口气,说道:“我不想和你掰扯这些,这么多年没揭穿你,别以为我就真的不会把那件事摆在明面上,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别妄想拿唐果威胁我。”
长公主把茶放下,说道:“有些事可以不提,但有些误会,我希望你能明白,或许手段让你觉得被冒犯,可我喜欢你是真的,我也绝不会把果儿当做威胁你的工具。”
唐棠摇头说道:“只要唐果在,你不必多说什么,威胁就已经存在了。”
长公主说道:“世间未必没有两全其美之事,只看你怎么想。”
唐棠说道:“我现在只想把唐果接走。”
长公主凝眉说道:“你在神都,短时间里应该也不会离开吧,就让果儿住在这里,又有何妨?你着急什么?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再怎么样,我都不会让果儿出事。”
唐棠说道:“我先见她再说,她如果愿意暂时住在这里,我绝无二话,若不愿,你拦也没用,哪怕陈景淮在这里,也拦不住我把自己女儿带走。”
长公主略显烦闷道:“行,你想见就见,但就算看在我们母女这么多年没见的份上,劝她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也是情理之中吧?难不成要让我求你?”
第三百七十八章 承接神性
落枫居外。
唐棠驻足。
面露一丝犹豫。
他此次会带着唐果来神都,其实就有考虑到这样的事情。
就算唐果已经很少再提及娘亲的事,可唐棠身为父亲,很清楚唐果心里在想什么。
他是觉得很愧疚的。
至少无论如何,得让她见一次。
是开心还是失望,总要有个结果。
虽然陈知言第一次用求字,让他稍有触动,但也不会因此改变心意。
只是他难免想到,如果唐果也愿意待在陈知言身边呢?
世间能让他此般纠结的便只有唐果了。
他甚至在落枫居前,有些患得患失。
抬脚迈入落枫居后,看到唐果的身影时,唐棠神色仍有些复杂。
但没想到,注意到他的唐果,直接一个箭步掠来,照着他腹部就是一拳。
唐棠没有催炁抵御,免得伤了唐果,因而踉跄着退了两步,故作龇牙咧嘴道:“好痛!”
唐果切了一声,说道:“别装了,假的很。”
唐棠笑道:“不怪我?”
唐果说道:“不是已经出气了么?”
唐棠欲言又止。
唐果说道:“走吧。”
唐棠一愣,意识到并非是让自己走,他也没多说什么,唐果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但九姑娘上前说道:“公主同意了?”
唐棠道:“要她同意?”
九姑娘说道:“那就不能走,要走你自己走!”
她想伸手去拽唐果。
唐棠皱眉,直接把她手拍到一边,反手抓住唐果的手腕,就要掠空飞走。
但九姑娘仍想拦。
唐棠回眸。
九姑娘忽而僵在原地。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
仿佛她动弹一下就会死。
等她回过神来,唐棠和唐果已经消失在落枫居里。
她脸色难看,快步去寻***。
直接便跪下认错。
***伸手将她扶起,说道:“你自幼入宫,伴我身边,又随我到这儿宫外府邸,我拿你当亲女儿看,别动不动就下跪,而且你也无错,唐棠想走,你如何能拦得住。”
九姑娘微微抬起脸,她心里自也把***当做娘亲看待,只是身份摆在这里,她不敢真的恃宠而骄,尤其殿下真正的亲女儿已经在神都,“可是唐果......”
***摆手道:“我仅是想看唐棠现如今的态度,其实没有想让唐果必须住在这里,所以唐棠是肯定会把唐果带走的,你只需日后多去沧海楼逛逛便是。”
九姑娘有些哑然。
这是没有想到的事情。
但她也没多问。
......
国师府里。
陈符荼颤巍巍从屋里走出。
他的脸色是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
除了神只或仙人赐予,修士不仅没有能力赐予神性,被赐予者也很难承接得了。
国师为何能赐予他神性,陈符荼现在没心思想,但这过程的确是很折磨人的。
何况他身子弱,危险更高。
他觉得自己回去要躺很久。
但除此之外,他也能隐隐觉察到,黄庭里蕴含着一股很强大的气息,哪怕目前为止,还没有实际的体现,他心里仍是显得兴奋。
曹崇凛说道:“无需做别的,每日里内观黄庭,防止其乱窜,就够了,等神性彻底游走黄庭,浸四肢百骸,问题虽不会解决,却必有改善,甚至也能让殿下修为更进一步。”
陈符荼颤抖着手行礼,说道:“感谢国师。”
来到先前韩偃和陈符荼落座的四方台上,曹崇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陈符荼倒了一杯,说道:“还没问,殿下此来之意呢。”
陈符荼痛饮杯中茶,长出一口气,说起常祭酒和姜望的事情。
甚至也并未隐瞒自己想看姜望是否真敢对常祭酒下狠手的问题。
曹崇凛抿了口茶,说道:“事情起因在苦檀,常祭酒曾借着有玄入隋一事,托姜望奔赴磐门,只是话说得可能不太对,但姜望在奈何海却遇河伯袭杀,他认为是常祭酒刻意为之。”
“至于里面是否还有别的事,那便只有他们二人清楚了,姜望就是想弄明白当时的真相,常祭酒解释了,姜望却不敢尽信,亲眼得见,他才能确定,因而想读取常祭酒的记忆。”
陈符荼皱眉道:“仅仅是这样,姜望就追着常祭酒不放?”
曹崇凛道:“所以说,这里面可能还有别的事,让姜望觉得常祭酒想害他的概率极高。”
“说起来,姜望愿意探知真相,而没有直接杀了常祭酒,便算是很守规矩了,我不觉得这件事本身有什么问题,可若姜望已经探知到真相,仍是不信,那就说不过去了。”
曹崇凛又给陈符荼倒了一杯茶,后者想接茶壶自己倒,曹崇凛则摇头示意无碍,说道:“陛下已命甘梨处理此事,就看最终结果了。”
他转头看了眼宝瓶巷,说道:“那些百姓的举动,是殿下所为吧?”
陈符荼稍微迟疑,说道:“我只是觉得,应找准机会,尽快除掉姜望。”
曹崇凛说道:“殿下以为陛下没这么做?”
陈符荼说道:“父皇自然比我想得周全,莫非这里面也有别的事?”
曹崇凛点头道:“确实有,但殿下暂且不必关心。”
陈符荼也是听劝,不再问。
曹崇凛接着说道:“殿下与乌啼城副城主的赌约如何了?”
陈符荼皱眉说道:“乌啼城阵术很难,虽然我觉得这有问题,可却没证据。”
曹崇凛道:“乌啼城的井三三伙同山泽,只此一事,就足够陛下名正言顺彻查乌啼城,此事全权交予褚春秋,张首辅也会同行,甚至陛下还言,让殿下以及四殿下一块走一趟。”
陈符荼微微睁大眼睛。
曹崇凛又道:“当然,包括世子陈锦瑟,陛下已传旨浣剑斋,让世子尽早回来。”
陈符荼默然不语。
曹崇凛看了他一眼,说道:“殿下想来能洞悉暗语,也不必担忧,虽刚承接神性,但殿下只要不亲自与人动手,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陈符荼心想,我是担心这个?
但也明白国师的意思。
他只觉得很荒谬。
哪怕早有戒备陈重锦,可事实真的发生,仍觉荒谬。
何况加上陈锦瑟又算怎么回事?
陈锦瑟也有了资格?
皇子们又非全无德或死绝,哪轮得着陈锦瑟?
第三百七十九章 常居舍里
陈符荼更觉这件事何其荒唐?
但是父皇的意思,他没辙。
只是无比头疼。
他现在真没心思去管姜望的事了。
而在鱼渊学府魏紫衣居舍里的陈重锦,听闻着急忙慌跑回来的宰相以心声传话后,也是气得直咬牙,虽然他和姜望早有接触,真撞见姜望迫害常祭酒,也未必会杀了宰相。
但问题就在这儿。
至少他觉得在陈符荼的想法里,要么姜望会杀了宰相,让他痛失一臂,要么被同流合污,就像宰相自己说的,他被姜望要求守门,还给韩偃撞见了。
后面的实际经过陈符荼不一定能提前设想到,但结果没有区别。
陈景淮对姜望的态度一事,陈重锦没有陈符荼了解那么多,否则也不会还想着尽量拉拢姜望,可姜望对常祭酒出手,更是在鱼渊学府里,陈重锦打死也想不到。
无形中就被陈符荼算计了。
他只期望这件事不会太糟糕。
否则就只能和姜望彻底撇清干系。
可以说宰相帮着姜望守门是被威胁,身为殿下的他又不知情。
毕竟帮着姜望迫害常祭酒,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尤其姜望现在又深陷仙妖之祸。
若被怀疑姜望是妖的百姓得知,他就失了很多民心。
就算他原来也没得到。
但彻底得不到,哪能甘心?
陈重锦转头看了眼魏紫衣,好不容易让对方态度缓和一些,再整这一出,刚才岂非白费那么多口舌?
魏紫衣是鱼渊门生啊,鱼渊学府别的不说,最是尊师重道,就算常祭酒还不是魏紫衣的老师,那也是实打实的长辈。
陈符荼这一计,可谓一石好几鸟。
哪怕最后陈重锦能全身而退,此刻也够他恶心的了。
他只能见招拆招,装着很是震怒的模样,直接把宰相的话告诉魏紫衣。
想着姜望对付常祭酒的事如果是误会,他现在做给魏紫衣的反应,也不会影响什么。
而魏紫衣闻言,却没搭理他,直接放下书,起身快步离开。
陈重锦觉得自己也该走一趟,更显得问心无愧。
如果事情没那么糟糕,他也能及时再与姜望谈谈。
争取不要有太多损失。
但考虑到百姓的事,他得再细细琢磨。
常祭酒的居舍里。
帝师已闻声赶到。
韩偃虽帮着常祭酒稳定神魂,但其仍在昏迷。
甘梨则说明来意以及当下情况。
帝师皱眉看了眼常祭酒,说道:“此事侯爷的确与我知会过,我也同意了,可......”
甘梨闻言,很想直接说,既然帝师是同意了的,那就没我的事了,你俩自己商量,告辞。
但想归想,终究奉了陛下旨意,他真拿这种说辞退走,实在好说不好听,而且太明显了。
他更明白帝师的可是后面要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暗中给姜望使个眼色,让其想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只要将大事化小,那么就很好解决。
姜望则陷入沉思。
他翻了那么多遍常祭酒的记忆,没有找到半点问题是事实,纯粹因为莫名的感觉,就非得认为对方有问题,任谁都不会觉得有道理。
可他又为什么不愿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呢?
无论巴守或是常祭酒威胁他去磐门的事其实都非很大的问题,前者就算了,人已经没了,后者不是不能化解。
关键是常祭酒拿小鱼在威胁他。
且小鱼随着姚观海离开,并无外人知晓,偏偏常祭酒尽知,说明他时刻在关注自己身边的所有事,要说真是因为姜祁,的确能解释,可常祭酒却拿小鱼威胁自己。
他没办法相信这是善意之举。
除非常祭酒纯粹只是因为白痴,的确无恶意,但除了童伯,老许头他们,小鱼就是陪伴姜望最久的人,是真正的家人,就算小鱼无碍,常祭酒也触及了姜望的底线。
而正因为小鱼无碍,常祭酒又给出解释,姜望才愿意先弄清真相。
然而事实上,常祭酒太干净了。
干净到让人难以置信。
别说常祭酒有可能与父亲姜祁因某些缘故单方面积怨,在他的记忆里,甚至没有和任何人结过怨,无论是他对别人有怨,还是别人对他有怨,真就是纯纯的完美无瑕的老好人?
他的整个人生顺畅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给姜望一种,好像安排好的剧本,确定无纰漏的照着演,就显得那么虚假。
要说最简单的办法,是用言出法随,让常祭酒说实话。
帝师是否愿意,倒是无关紧要。
姜望想,帝师总得愿意。
所以他直接说起此事,但常祭酒还在昏迷,姜望也不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把常祭酒打醒。
帝师当然还是更愿意站在常祭酒这边,他皱眉说道:“所以侯爷的意思,是没有从记忆里找出你认为的答案,那就说明常祭酒是无辜的,现在侯爷要让我用言出法随,虽然是小事,但是否太胡搅蛮缠了些。”
姜望说道:“我要的是确凿,如果依旧没问题,我自会认错,你们想怎么着怎么着。”
甘梨不知该赞同还是否决。
而姜望很快又改话道:“不行,帝师毕竟是常祭酒的老师,万一言出法随的时候动手脚呢?但世间会言出法随的,也就剩下西覃锋林书院的院长,以及李神鸢了吧?”
帝师直言道:“按侯爷这般说法,你与神鸢乃旧识,我又怎能保证她不会帮着你,故意让常祭酒说假话,以来满足侯爷认定的答案呢。”
姜望说道:“有道理,所以只能找锋林书院的熊院长了,他和我们都没关系,不会帮着任何一方,要么我带着常祭酒去趟西覃呢?或者帝师出面,把熊院长找来?”
帝师道:“我隋境自家事,哪能把覃人扯进来?”
“何况言出法随并无暗指,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何动手脚?我在侯爷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姜望笑道:“我自然信得过帝师,所以,那就麻烦帝师了。”
帝师哑口。
说来说去,姜望并非怀疑他不够公正,而是拐着弯的让他同意。
第三百八十章 以言法来证
韩偃和甘梨都保持沉默。
对前者而言,也理应沉默。
毕竟姜望读取常祭酒的记忆,确实是帝师同意的。
那么姜望手段是否过了些,与他也没有太大关系。
何况帝师已经在这里。
他甚至都没想姜望是仙是妖的问题。
并非想不到或不懂,而是纯粹不想。
因为在他看来,想这些有什么用?
想来想去,还是没有答案。
有那功夫,还不如修行自身呢。
甘梨的沉默,是他暂时不知道说什么。
姜望要帝师言出法随让常祭酒说实话,这的确比读取记忆更简单干脆,但前提是,常祭酒真有问题,否则姜望就占不了丝毫道理。
所以他不好说阻止或同意。
谁知道姜望是已获悉某些事,只需要一个更确凿的证据,还是真的纯粹在赌?
后者自然需要及时止损,免得把问题搞得更严重。
但若是前者,甘梨当然没理由阻止。
见姜望态度坚决,他以为或许应该是前者?
而帝师此时有些犯难。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出同意二字,但意思其实是这个意思,再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作为堂堂帝师,哪能如此?如果没有韩偃,没有甘梨在场,他这么说还行。
他深吸一口气,正色说道:“侯爷读取了常祭酒的记忆,并无问题,以言出法随来证,想来亦如是,我也不说把侯爷怎么样,但常祭酒受到的伤害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
帝师爱惜李神鸢的儒门资质,可在李神鸢之前,常祭酒是他最喜爱的弟子,哪怕有了李神鸢,其实也没有太大变化,因为他看重的只是李神鸢的资质。
于情于理,他都得给常祭酒讨个说法。
若是常祭酒的错,他不会偏袒,但是姜望的错,他也必然讨个公道。
姜望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点头说道:“一口唾沫一个钉,我绝无二话。”
他是没证据能证明,可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
哪怕到最后真冤枉了常祭酒,他道歉也是应该的。
但如果事实真如他所想,费了这么多功夫,常祭酒隐藏的手段之高,就相当匪夷所思了。
且此般手段与力量无关,是单纯的城府够深。
把自己生平一切不好的东西都隐藏的干干净净,没有借用任何外物,那说明什么?
说常祭酒从记事起就开始隐藏自身太夸张了,但必然也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到现在已是耄耋之年,都丝毫不露破绽,那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虽然世俗的耄耋之年,修士真愿意的话,也只是一次闭关的时间,可世上鲜少有真的闭关这么久的,何况常祭酒也没有闭关,他是完完整整生活了这么多年。
姜望心里也有忐忑。
既有常祭酒存在问题的感觉,也有因事实而存在的不敢相信。
所以他才需要无比确认。
现在就是等着常祭酒醒来。
虽然可以把他叫醒。
但毕竟伤到了神魂。
帝师不会愿意。
都这个时候了,姜望也不怕多等一会儿。
等待期间。
魏紫衣和陈重锦先后到了居舍外。
常祭酒在昏迷着,姜望等人坐着,偶尔说句话,大多沉默。
此般画面,在陈重锦眼里,那是相当怪异。
鱼渊学府的掌谕们早就渐渐聚集在此。
在神守阁修士口中得知情况,他们也都保持安静。
但看向姜望的目光有些不善。
哪怕姜望其实也算鱼渊学府的门生。
可实际上,姜望刚就读鱼渊学府的那一日,就先和陆玖客打了一架,虽然也是因常祭酒而起,再到后来,姜望都没怎么来过鱼渊学府,这次回来,又闹了一出事。
鱼渊掌谕们哪会对姜望有什么好印象。
没有借着仙妖一事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结果姜望蹬鼻子上脸啊。
他和常祭酒的事,鱼渊掌谕们没有过多了解。
但很清楚,常祭酒不止一次解释。
而且姜望都已经读取了常祭酒的记忆,还要找事,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
正常来说,姜望的确很不地道。
所以姜望也说了,得知真相后,确定常祭酒没有问题,他会道歉,甚至可以任由帝师处置。
常祭酒的神魂是轻微受损,又有韩偃出手稳固,因此并未昏迷太久。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很快就被吓了一跳。
屋里都是人。
屋外也是人。
这是干啥呢?
甘梨率先说道:“很抱歉,现在并非关怀的时候,还需麻烦常祭酒配合一下,让帝师以言出法随向浔阳侯证明,如果常祭酒是无辜的,我神守阁会见证,让浔阳侯向你致歉。”
帝师微微蹙眉,但也没有提醒甘梨话说的不全。
而有鱼渊掌谕忍不住说道:“明明错在姜望,哪有一直让常祭酒遭罪的道理?常祭酒才是受害者,姜望简直欺人太甚!”
帝师无奈。
姜望有没有错不说,只让常祭酒配合,听起来确实不太对劲。
可真相就在常祭酒身上,能咋办呢。
而且言出法随是肯定不需要遭罪的。
何况姜望话都说了,今日就必须有个真相。
帝师阻止了鱼渊掌谕们的吵嚷,看着常祭酒说道:“无碍,待确凿的答案摆在眼前,任谁也无话可说。”
然而常祭酒却陷入沉默。
姜望眉头一挑,但他并未急着说什么。
正在注视着常祭酒的甘梨,同样皱起眉头。
莫非这里面真有事?
但未有旁人觉察到常祭酒的异常。
帝师话落后,视线便从常祭酒身上挪开了,因此毫不知情。
他让鱼渊掌谕们都退到外面,准备施展言出法随。
常祭酒只是低着头。
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而就在帝师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常祭酒忽然身子倾斜,啪的一声倒下了。
场间瞬时安静。
接着有鱼渊掌谕不忿道:“姜望读取记忆的过程里,毫无分寸,伤及常祭酒的神魂,现在看来,问题很严重,常祭酒刚醒就又晕了,帝师,这件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很多鱼渊掌谕也随即附和。
霎时,居舍外闹哄哄一片。
帝师脸色有些不好看。
唯有姜望和甘梨神色怪异。
第三百八十一章 甘梨拔剑
姜望心想,常祭酒真行啊,为了避免被言出法随,说出实话,居然直接装晕。
只要他不醒,那么正常来说,至少今日是做不成什么事,从鱼渊掌谕们的反应就能看出来,肯定也不会再同意,但这也毫无疑问,证实了某件事。..
姜望眯眼。
再怎么装晕也不是真的,哪怕常祭酒用某种手段让自己真晕过去,他也得再让其醒过来。
至于鱼渊掌谕们阻止?
真要是没醒,正常晕着,晕他一整天,姜望还真不好说什么。
但醒了又晕,几乎就把答案递到姜望眼前了,他怎会让其如意?
谁阻止,打谁就是。
毕竟眼下情况已截然不同。
姜望不需要再顾虑着可能会冤枉常祭酒。
帝师的言出法随能让常祭酒直接说实话,那是他无法再隐藏的,直接装晕不能说手段低劣,反倒省去了怎么拒绝怎么解释的步骤,免得说多错多,什么都不说,晕了最好。
而且姜望可以认定常祭酒装晕就是变相给了答案。
但鱼渊掌谕他们可不会这么想。
常祭酒或许就是想依仗这些人,先把目前的难题打发过去,后再另想它法。
甚至常祭酒可能会把甘梨考虑进来,既然神守阁的阁主在这里,事情自是已传到陛下耳中,哪怕跟随姜望来到神都的谈静好就住在神守阁,他想着甘梨也不会明目张胆维护姜望。
所以就算姜望硬要继续,也得先给自己惹一堆麻烦。
然而姜望以前顾虑的是怕真杀错人,可不是怕麻烦。
毕竟按照常祭酒的说法,他和姜祁关系很好,直到如今都还想帮着姜祁昭雪翻案。
没有确凿证据,姜望就把人杀了,的确不好。
现在则不同。
因为他想不到常祭酒此时此刻装晕的其它理由。
何况是他读取的常祭酒记忆,神魂受损程度什么样,他最清楚。
听着鱼渊掌谕们的指责声,姜望冷笑,直接上前拽起常祭酒。
那些鱼渊掌谕更是怒不可遏,纷纷大喝,“你想做什么!”
帝师也出声说道:“既然常祭酒的神魂仍有碍,便不急于一时,而且侯爷出手已经不能说失了分寸,此事到哪儿,侯爷都不占理,如若常祭酒的神魂问题比想象中更重,我必然入宫面圣,这件事决不罢休!”
甘梨想说什么。
但被姜望打断,他提起常祭酒,笑着说道:“刚要言出法随问出实情,他就又晕了,这么明显的问题你们看不出来?是否真看不出来,我倒也不那么在意,让其再醒一次便是。”
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常祭酒自己就忽然颤抖了起来,但愣是憋着不醒。
鱼渊掌谕们受不了这气,纷纷冲入居舍里,扑向姜望。..
陈重锦则到处躲,免得被推着往前。
他现在真有点懵。
魏紫衣是本来就在角落,不需要躲。
纯粹在冷眼旁观。
甘梨都没来得及让神守阁修士阻拦,就见姜望一挥手,这些鱼渊掌谕又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哇哇吐血,虽然没有人死,可黄庭炁皆提不起来,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惊恐。
帝师和甘梨都愣住了。
那可是有数十位鱼渊掌谕啊,虽说并非全在澡雪境,但大多数是,姜望只是挥手,甚至都没碰到他们,就已等若全废了。
澡雪巅峰修士对付寻常澡雪境,自然是轻而易举,可这也太轻而易举了!
韩偃眉头一挑,略有深意看着姜望。
姜望的气息很内敛,可也没人多想,现在看来,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
甘梨保持沉默。
帝师目前只能施展一些简单的言出法随,俨然奈何不了姜望分毫。
但鱼渊掌谕们怎么想是一回事,姜望的话,让帝师意识到这里面似乎的确有问题。
常祭酒才刚醒,除非神魂受损真的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否则没可能这么快又晕了。
有句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姜望没有明显的动作,但必然已施了某种手段,常祭酒痛苦扭曲成什么样了,都不睁眼,这可不像是简单的晕了,否则怎么会不醒?
只是无论如何,常祭酒是他最喜爱的弟子,帝师沉声说道:“侯爷请住手吧,真晕或假晕,他总不能一直晕着,若真有问题,我自会给侯爷一个交代,现在就当看我的面子,先罢手。”
姜望没有给予回应。
从只是拽着常祭酒的衣领,换作直接掐住他的脖颈,噼啪的电弧自手上浮现,常祭酒两腿直蹬,很快又僵住,因姜望掌间冒出寒气,一层冰霜以缓慢的速度朝外蔓延。
帝师沉喝道:“侯爷,请住手!”
姜望仍不搭理。
帝师转头看向甘梨,说道:“甘阁主奉陛下旨意前来,就这么看着?”
甘梨无奈,只能上前说道:“浔阳侯,有话好商量,先把常祭酒放了吧。”
姜望沉默。
甘梨见此,朝着帝师摊手道:“我也没法子。”
帝师一脸阴沉。
但很快,甘梨面色忽然一怔。
接着正气凛然道:“浔阳侯当着我们神守阁的面有此般行为,实在过分,常祭酒纵然有错,浔阳侯也不可自行处置,何况事情还未定论,若再不住手,甘某就不客气了!”
帝师瞬间无比诧异。
怎么话锋转这么快?
他又看向姜望。
你俩刚才不会以心声说了什么吧?
心声传话并非万能,碍于修为,有不同的距离限制,且同境者,只要修为没差太多,就能察觉,高境界者甚至能直接拦截。
姜望明显比之前更强了,甘梨也是一位澡雪巅峰修士,且还是同境里出类拔萃的。
帝师因消耗过多,不仅强大些的言出法随用不出来,自身修为也受到影响,没能察觉,他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因而将目光看向韩偃,以心声询问。
韩偃则摇头。
他没有察觉姜望和甘梨有心声对话。
帝师皱眉。
甘梨有或多或少偏袒姜望,他怎会看不出来。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故意装个样子?
但刚这么想,就见甘梨已然拔剑,是玩真的。
姜望依旧没回应,所以甘梨毫不迟疑出剑。
只看画面,没有半点演的成分。
第三百八十二章 再次提剑
甚至甘梨一挥手,让神守阁修士们一块冲了上去。
若非常祭酒的居舍里够宽敞,还真施展不开。
姜望也很干脆。
再次挥手。
那些神守阁修士也如鱼渊掌谕们一样倒飞了回去。
他们虽然同样吐血,面露痛苦之色,但实则仅仅如此。
有些人似是没能醒悟当前情况,意识到自己没受太重的伤,就想爬起来再上。
甘梨仅是瞥了一眼。
他身为澡雪巅峰的大修士,当然不能草率的因为姜望一挥手,也跟着倒飞回去,太假了。
但甘梨不知道的是,姜望要真愿意的话,他还真得倒飞回去。
再强的澡雪巅峰修士,也难触及画阁守矩的层面。
哪怕是剑神林溪知。
他最多能借着剑意往画阁守矩的位置多迈几步。
相比林溪知,甘梨还要弱一些。
姜望要和甘梨演这一出戏,其实是为了甘梨好。
哪怕甘梨没有明着帮他,但实则也差不了多少。
而甘梨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却被"打成重伤",没法参与后面的事,也就合理了。
至少表面功夫做足了,别人信与不信,都难说什么。
虽然甘梨觉得这不太行。
因为问题都堆在姜望身上了。
可姜望态度坚决,保证不会有事,甘梨也就同意演一演。
既是演了,自是要真。
所以他几乎用了八成力。
姜望是要让他尽全力的,但甘梨没这么做。
也因为没怎么掺假,动静必然有点大。
居舍的地板直接塌陷一半,屋顶霎时掀飞。
姜望和甘梨的身影腾空而起。
只是姜望手里还掐着常祭酒。
他以单手应对甘梨。
帝师虽因言出法随的消耗奈何不得姜望,也不是说直接成了废人,依旧有着澡雪巅峰的力量,但比甘梨和韩偃都差是肯定的,他用很快的速度把居舍里的人救出去。
姜望和甘梨就在鱼渊学府上空打了起来。
那般画面,自然被神都人目睹。
寻常百姓看不清,只觉天上在打雷,电闪雷鸣的。
多是回家收衣服,没有太在意。
就连堵在宝瓶巷里的百姓也渐渐开始离开。
他们敲门敲不应,砸门还砸不破,甚至翻墙都翻不过去。
把自己累得不轻,眼看着又要下雨,只能先撤。
因为百姓们进不了门,宁十四也就只是旁观,见他们离开,松了口气,然后转头关注鱼渊学府上空的动静。
而最直观目睹此战的帝师,有些难以置信。
甘梨的修为其实和褚春秋相差无几,除了澡雪巅峰里最强的剑神林溪知,大隋同境里比甘梨更强的没有多少人,只要不是绝对碾压,像他们这种层面的,强一些弱一些都难分胜负。
姜望单手掐着常祭酒,一手持刀,面对甘梨,竟丝毫不落下风,反而占据上风。
帝师心想,甘梨怕不是故意的?
原本见甘梨玩真的,帝师都信了,现在又不信了。
甘梨却是越打越心惊。
他本来也觉得姜望有些太草率了。
但事实是,他虽没有尽全力,亦用了八成力。
姜望占据上风是实实在在的。
他想着哪怕自己用出全力,也不会是姜望的对手。
除了常祭酒的因素在,他更能感受到,姜望仍有余力。
然后他就看到姜望在使眼色。
甘梨微微犹豫,猛地拉开距离。
他长出一口气,再次提剑。
这回是要全力以赴。
天地霎时变色。
阴云密布。
神都里喊着下雨啦回家收衣服啦的声音更是激昂起来。
帝师也是神色微变。
甘梨是真的认真了,无需怀疑。
韩偃眯眼。
只见甘梨挥剑。
如流星瞬间划破天际,将得眼前天空一分为二。
刺耳的尖锐破空声传递方圆数百里。
随之而来的是出自国师府的一道气息。
化作屏障笼罩整座神都。
甚至以四面城墙为始,四方光柱冲天而起,既护住神都,又将范围锁定在神都上空,免得殃及周遭村镇。
目睹此般画面的弱小修士皆瑟瑟发抖。
姜望很强,神都里的修士及武夫是清楚的。
毕竟姜望曾当街挑战通莲僧,打得通莲僧落荒而逃。
通莲僧是否比甘梨更强不好说,但有金刚躯的通莲僧,甘梨的确难打。
问题是,姜望是单手抓着常祭酒,单手应对甘梨,这还能占据上风,很多人不相信。
当然,这是没把姜望当成仙或妖的部分修士所想。
把姜望当成仙或妖的,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而有甘梨这一剑,也没人认为是甘梨故意放了水。
至少此刻不可能。
姜望能否接下这一剑,众说纷纭。
但无论认为姜望是什么身份的,不知情者现在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两个人为何打起来。
倒是常祭酒的存在,难免引人注意。
时间长了,自然会看出些什么。
不过碍于陛下旨意,他们也没有大声议论,仅是小声嘀咕。
常祭酒颤抖的更明显了。
甘梨那一剑的威慑力,让他几近站在死亡边缘。
而且姜望拎着他甩来甩去。
那个难受啊。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没睁眼。
姜望现在只想着帮甘梨洗脱偏袒自己的嫌疑,也没注意常祭酒。
面对甘梨一剑。
姜望沉着冷静。
在神都人的目光注视下。
姜望单手挥刀。
甘梨气势恢宏的一剑,就随着姜望挥刀的动作,瞬间崩解,那一霎,仿佛刚才甘梨从未出剑,云雾散开,雷鸣消逝,天上一切都是那么平常。
神都里的修士武夫们瞠目结舌。
百姓们则目露困惑。
怎么刚才还电闪雷鸣的要下雨,突然又晴天了?
笼罩神都的气息他们看不到。
姜望和甘梨又在很高的高空上,他们凡人的眼睛,自然更难察觉。
只觉得天气莫名其妙。
甚至甘梨从高空坠落,掉入鱼渊学府,都没几个百姓注意到。
那些满脸痛苦的鱼渊掌谕此刻都仿佛忘记了痛苦,换作一脸不可置信。
甘梨是否放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姜望随随便便挥出一刀。
甘梨就败了?
神守阁修士拼命想要接住甘梨。
是韩偃更先一步。
纵身掠起,拦腰抱住甘梨,扭身便将下坠的冲击力抵消,轻飘飘落地。
甘梨口角溢血,俨然重伤。
这更不可能是装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 雪中送炭
姜望拎着常祭酒,从天而降,落在帝师等人面前。
也没管旁人的眼神,瞅了眼常祭酒,姜望笑道:“帝师啊,您这高徒真有一手,此前,我行炁刺其五脏六腑,他忍得住,但刚打了一架,他身陷其中,还不睁眼,真让人佩服。”
帝师有些哑口。
可此时有没弄清姜望和甘梨戏码的神守阁修士,很是恼怒要讨说法,别人拉都没拉住。
这更代表他们对甘梨忠心耿耿。
姜望自然没法解释。
之前算出其不意。
现在神都视线都注视着,他再以心声解释,必被发现。
于是也只能略显歉意的抬手再把他们镇压。
神守阁自此事件退场。
韩偃却忽然道:“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姜望看向他,沉思片刻道:“我说是画阁守矩,你信么?”
韩偃摇头。
帝师以及在场的人皆是心头一震。
说姜望画阁守矩,他们当然不信。
依照姜望生来见神的资质,真的打破澡雪桎梏,也该是入得神阙。
所以姜望已是神阙大物?!
甘梨有多强,帝师很清楚。
哪怕是澡雪巅峰里最强的剑神林溪知,也不能说一剑击败甘梨,起码得两剑,姜望自始至终都很随意,还挟持着常祭酒,等于多个累赘,要说姜望已不在澡雪境里,确实可信。
但姜望才多大岁数?
难不成他真是仙或是妖?
韩偃其实也想到姜望可能已入神阙,而他却没有像帝师等人那么震惊。
每次见到姜望,对方都比上次见实力有大幅度增涨,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何况对比以前,姜望在澡雪巅峰里停滞的时间确实比较长,按姜望以前的进境速度,此刻也确实该破境了。
虽然破神阙与破洞冥破澡雪不能相提并论。
但世间又有谁能和姜望的修行进度相提并论?
韩偃心里有惊讶是必然,却也没到直接流露于外的震惊程度。
而且姜望破不破神阙,与他能否破神阙,并不存在太大关联。
因为姜望生来见神,他不是。
相比震惊,韩偃甚至拱手道:“恭喜。”
别的不说,姜望已是人间年轻一辈第一人,毫无争议。
更甚者,老一辈也算上,能胜过姜望的亦无几人了。
没有因为曾经弱于自己的人此刻忽然远胜于自己,生出什么别扭的想法,韩偃反而动力更足了,毕竟在以前,能称之为他的对手的,也就温暮白和锋林书院首席掌谕两个人。
何郎将都不够格。
并非实力不够。
是韩偃懒得看他。
换句话说,韩偃在天下年轻一辈里,确实高手寂寞了很多年。
如果严谨一点,韩偃其实也没有太在意温暮白。
真正让韩偃第一次生出无穷战意的是面对锋林书院首席掌谕。
而以往面对温暮白,只是稍有战意。
面对何郎将或别的人,更是战意都难提起。
现在多了姜望。
韩偃心里的兴奋或者说开心更大于一切。
他旁若无人般说道:“等事了,选个地方一战。”
姜望诧异道:“韩兄应该还未破境吧?”
韩偃说道:“与此无关,重在战。”
姜望懂了他的意思,点头道:“到时候说吧。”
韩偃转身就离开了鱼渊学府。
姜望读取常祭酒的记忆是帝师此前同意的,后面事情怎么样,其实与他无关,他也没多大兴趣看结果,尤其姜望展露了真正的修为,那本就不是旁人再能介入的事了。
陈重锦在外围站着。
他神色有些呆滞。
除了期望韩偃能成为不见神而破入神阙的第一人,正常来说,生来见神者若非出现什么意外,好比西覃的王淳圣,此类人破神阙,几乎不需要怀疑,甚至难生怀疑的念头。
至少第一反应不会直接相信姜望画阁守矩。.M
因为是常识。
但就算是生来见神者,也没有这么年轻就破入神阙的。
陈重锦想要拉拢姜望的心思更重了。
此般年纪的神阙大物,不去交好,反而想着为敌,那不是傻么?
哪怕不交好也不为敌的保持不变,亦是暴殄天物。
但陈重锦没有急着上前。
有姜望这般神阙大物站在自己身边,再加上外高祖,暂时得不得民心,也就没那么重要。
他是不信姜望为妖的,只要能成事,有的是办法帮姜望正名,到时候再将民心挽回也不迟。
可他也不能脑子一热,立即去帮姜望说话。
虽然锦上添花比不得雪中送炭。
但现在还没到只能锦上添花的时候,还可以再观望观望。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吩咐宰相先去一趟宝瓶巷。
眼下除了这件事,姜望的麻烦还有赵汜窝藏妖怪一事。
他得两手抓。
虽然姜祁以前的事在大隋是禁止谈论的,尤其是神都,可陈重锦想查也能查到,只是难查具体的内幕,自家父皇对姜望是什么态度,更是没法查。
若非梅宗际是跟随陈景淮的老人,现在辅佐太子,隐有透露,陈符荼也不会清楚姜祁事件的前因后果。
而陈重锦只从表面看,自家父皇敕封姜望承袭其父姜祁的浔阳侯之位,还让其走后门就读鱼渊学府,姜望在神都惹事,父皇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想是姜祁一事,不牵连后辈。
甚至因为父皇当年毕竟和姜祁亲如兄弟,只要姜望不做错事,依旧愿意培养。
准确地说,做错事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大错就没事,这份恩宠可是相当了不得。
所以陈重锦再聪明,也实在想不到这里面还有隐情。
毕竟父皇因为当年姜祁的事,真要让父债子偿,姜望何至于到现在还好好的?
就连黯妖王一事,父皇下旨不让神都讨论,不也是变相在护着姜望么?
陈重锦觉得父皇的态度如此明显,他有什么好纠结的?
至于陈符荼为何始终没有拉拢姜望的举动,确实是让陈重锦难免多想的事。
就像陈符荼也没有拉拢秦敖,事实证明,秦敖有问题。
但姜望除了不守规矩,唯一可能存在的问题就是他父亲姜祁,可事实也证明了,父皇没有因为姜祁落罪姜望的意思,甚至对姜望的恩宠,比对他这个亲儿子都好。
第三百八十四章 欲言又止
虽然想了很多,陈重锦最后还是坚定了想法。
别说陈符荼是否真那么慧眼识人,能有什么问题会比姜望是神阙修士更夸张?
再者说,姜望都是神阙大物了,世间大部分问题还能叫问题么?
甚至可以说,人间大物只要没有犯下人神共愤之大罪,做什么事,别人都会夸,谁会说大物错了?
而姜望针对常祭酒一事,陈重锦也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
姜望只想读取常祭酒的记忆,弄清楚某些事,原本其实也不是大事。
常祭酒毕竟是帝师的亲传弟子,寻常人不敢说大物错了,大物之间当然可以随便说。
无论姜望有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修为,牵扯上帝师,都不会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问题。
哪怕姜望就是故意不说自己现在的修为,又能怎么着?
何况姜望在神都里不守规矩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就想这么玩,不行么?
而且事到如今,陈重锦也能看出来,常祭酒似乎的确有问题。
那么换句话说,姜望是占理的。
最关键的是,姜望现在已然是大物。
虽然两人结怨时,还非大物,但有区别么?
再加上姜望已经读取常祭酒的记忆,却无发现问题,事实又证明常祭酒的确不对劲,这里面的事可就不简单了。
他默默瞥向帝师。
帝师心里的震惊无以言表。
此般年纪的神阙大物,可以说前无古人,甚至说后无来者也没问题,这已经无法用资质来形容,说姜望是仙或者妖,似乎反而更可信些?
仙就不提了,若为妖,必是凶神的级别。
但如此一来,姜望没能从常祭酒的记忆里发现问题,代表的东西就多了。
帝师与陈重锦的想法不同。
哪怕也清楚意识到常祭酒的不对劲,可难免还是更倾向于常祭酒,让神阙修士都察觉不到问题,那只能是仙人手段,或者说,本来就没有问题,自然察觉不出。
甚至帝师觉得常祭酒始终不醒,并非伪装,而是姜望的手笔,故意以此让旁人认为常祭酒在心虚,若是这样,就算姜望是神阙大物,这事帝师也得讨说法。
帝师的修为虽未到大物的层面,但地位是到了的,他不惧大物。
有了这般念头,就愈加觉得很对。
毕竟真要让神阙大物在读取记忆时都无法察觉半点问题,除了仙人没人能做到。
这和姜望是不是仙人无关。
所以帝师也有点生气了。
若是探明真相,哪怕手段过激了点,亦能接受,但故意栽赃针对,把白的说成黑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姜望身为大物,还耍这种手段,更为不齿。
帝师稍微提炁,力量已经恢复了不少,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言出法随,“常祭酒在我身边!”
姜望反应过来,伸手一抓,仍是慢了一步,常祭酒瞬间便到了帝师身边。
因为言出法随并未针对姜望,且姜望没来得及做什么,倒是没什么消耗,算是轻而易举。
帝师护住常祭酒,沉着脸看向姜望,说道:“侯爷真是隐藏极深啊,虽然得夸一句绝顶,可侯爷既有此般修为,没有在常祭酒的记忆里发现任何问题,又有何理由再怀疑?”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是想让姜望知难而退,别再胡搅蛮缠。
姜望却笑道:“有时候记忆没问题,不代表就没有问题,刚才常祭酒装晕,帝师也看到了,这就足以说明,我没有直接用武力解决,已经很守规矩了,现在帝师是想让我动武?”
帝师凝眉道:“我原想给侯爷些面子,可侯爷既然自己说了,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
“如果侯爷仍是澡雪巅峰修为,那么察觉不出记忆问题的可能性就有很多,虽然有秦敖那件事在前,我也的确好奇侯爷如何看穿的,但现在答案已经摆在眼前,也就无需再提。”
“侯爷已打破澡雪桎梏,仍看不出问题的可能性就变得极低,甚至几近于无。”
“若是有仙人帮助常祭酒隐藏,怕是侯爷自己也不相信吧。”
“所以思来想去,真相只有一个。”
帝师语气严肃说道:“所谓没看出问题是真的,只是侯爷不满这个答案,毕竟侯爷纠缠常祭酒已久,你心里有认定的答案,结果事实并非如此,便非得把答案变成自己想要的。”
“侯爷也别急着反驳。”
“因为我亦不信侯爷是这样的人,然而除了这个再无其余可能。”
“又或者侯爷是有别的原因,但无论原因是什么,事实都摆在眼前。”
“常祭酒在我刚要言出法随时忽然又晕了,表面看的确是他装晕的概率更高。”
“可如果是侯爷施了某种手段,让他在这个时候晕了呢?”
“要求言出法随证明是假,以此让所有人都对常祭酒生疑是真。”
帝师话音落下。
包括陈重锦在内,一众鱼渊掌谕皆是面露惊讶之色。
相比前者皱眉,后者们则很快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哪怕受了重伤,也都纷纷大声附和,更是竭力斥责姜望恶行,这个时候管什么大物不大物,咱家帝师差哪了?
鱼渊掌谕们皆是读书人,他们的嘴当然很厉害。
几句话就批的姜望啥也不是。
姜望则是面无表情。
帝师上前一步,护着那些鱼渊掌谕,与姜望四目相对。
陈重锦咬了咬牙,正待出声,没想到此时常祭酒突然醒了。
他被两名鱼渊掌谕搀扶着站起身。
待了解当前情况,常祭酒先是目露茫然,接着又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若是以前,还真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姜望看来,常祭酒这副姿态,怎么看怎么假,演的成分极高,不过他也好奇,常祭酒选择这个时候"醒来",是想干嘛。
姜望直接说道:“常祭酒似乎有话想说。”
帝师转头看向常祭酒,说道:“有什么就说,为师替你做主。”
常祭酒依旧面露难色,仿佛很无奈般说道:“我感觉自己的神魂好像被动了手脚,此前还没有的,虽然不愿意怀疑侯爷,但似乎也没有旁人动过我的神魂。”
第三百八十五章 那你别管
帝师闻言,诧异道:“此话何意?”
常祭酒说道:“总觉得神魂里多了什么,或是少了什么,但记忆又无问题,我也说不明白。”
帝师陷入沉思。
姜望却大致明白了常祭酒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只能说不愧是把心思隐藏这么多年,毫不露破绽的家伙。
常祭酒是在往后布局。
先表明自己的神魂出了问题,但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那么就算言出法随照旧施行,常祭酒说出了实话,他也可以说是姜望动了手脚,是被姜望控制了神魂,这番实话也就变得不再真实。
再加上姜望已表露自己的修为。
如要查出问题出在哪里,就得另一位真正的大物出面。
而如果大物也看不出问题何在,常祭酒依旧有话说。
毕竟姜望正处在仙妖之祸里,不论往哪一面推,都说得过去,但大概率会说姜望是妖,且是凶神,有着颇为奇异的手段,能瞒过大物也未可知。
谁也不能肯定姜望做不到。
那这件事就直接无解。
常祭酒就能借此平安无事。
甚至还能给姜望是妖的概率再多加好几层。
可以说占尽优势。
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姜望气归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常祭酒真有一手。
也怪自己对此事确实太拖了。
看着很无辜的常祭酒,姜望并未表现什么。
他在想能破局的办法。
什么都不管,直接用武力解决,的确最简单。
目前对他来说,得知真相的必要性,几乎已经不存在。
因为常祭酒的行为足够代表一切。
仅有的问题,是别人没能得知真相,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后续麻烦是可以预见的。
甚至他能否直接杀了常祭酒都未可知。
因为神都里的大物,或者说国师曹崇凛,随时能拦截他的攻势,要没有半点后患的破局,杀死常祭酒,还能保证无人阻拦,姜望细细思索,似乎还真有法子。
但这个法子,眼下仍有难题摆在眼前。
他不知阿姐是否在注视鱼渊学府,仍是抬眸看了一眼宝瓶巷里的浔阳侯府。
因顾及曹崇凛或是神都别的大物察觉他的心声,他无法直接传话。
但没想到,阿姐的声音很快在他脑海里响起。
“无需紧张或惊讶,我的心声,旁人拦截不到。”
“你刚才那一眼,是有话想对我说?”
姜望没来得及紧张,却很难不惊讶。
不过现在的确并非惊讶的时候,反而破局的概率因此更高了,他立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阿姐听,并问道:“你能无声无息离开神都么?”
阿姐直接给出了让姜望未预料到的答案,“不能。”
他一直都觉得阿姐很是不同寻常,尤其在神都里此般境况下心声传话,还能不被任何人察觉,下意识认为此事也不成问题,结果是想多了?
但好像的确在情理之中,不提黄小巢,就是曹崇凛,阿姐若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无声无息离开神都,确实太夸张了些,何况是在神都里暂时没了不可观不可闻的规则。
要躲避的就不仅是黄小巢的感知,而是躲避所有人。
就在姜望要另想他法的时候,阿姐忽然又说道:“但我有别的办法做成这件事。”
姜望不自禁微微瞪大眼睛,问道:“什么办法?”
阿姐道:“那你别管。”
随后姜望说什么,阿姐就再也没给予回应。
姜望只能闭了心声。
虽然不知阿姐有什么办法,总归结果是好的。
姜望吐出口气。
然而阿姐的声音蓦然再次响起,“提醒一句,是能很彻底的办成。”
姜望微微一愣。
他很快明白阿姐这句话的意思。
面露古怪的挠了挠头,最终还是信了阿姐。
如果真的不出意外,要解决的可不只是常祭酒的问题。
这是能连破好几局。
那么接下来......
姜望微微歪头,嘴角扬起笑意。
结果没等他开始表演,陈重锦跳了出来。
他以前就旁敲侧击拉拢过常祭酒。
当然是在常祭酒任职苦檀鱼渊祭酒之后。
在神都里,以前没机会,现在也没机会。
但无论他暗中派了多少人去,皆铩羽而归。
在巴守擅自又想拉拢常祭酒之前,其实陈重锦早已放弃。
不说因此就对常祭酒生出什么恶感,他也不是这么现实的人,只是肯定也难生好感。
现在是他想拉拢姜望,而且觉得姜望的话有道理。
以此角度想,他亦很快想到常祭酒醒来这番话是有问题的。
但具体问题在哪儿,他没想透。
可也觉得是时候说点什么了。
这时候自然也顾不得魏紫衣。
魏紫衣再重要还能有姜望这位神阙大物重要?
陈重锦大义凛然站出来,他没敢直接反驳帝师的话,只是讲自己的看法。
帝师似乎这才注意到四皇子,不解道:“殿下有何话说?”
陈重锦先是朝着帝师行礼,然后说道:“刚刚的事情我也都看在眼里,相对客观的讲两句。”
帝师皱眉道:“但讲无妨。”
陈重锦说道:“我觉得帝师的话很有道理,可侯爷此前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
“就像帝师自己说的,侯爷并不像故意颠倒黑白的人,常祭酒醒了又晕,究竟是装的,还是被迫,其实难有确凿答案,我倒不是为侯爷说话,帝师直接凭猜疑断言,确有不妥。”
帝师说道:“殿下的意思是?”
陈重锦说道:“我是相信帝师的,还是如之前说的,言出法随让常祭酒说出实话,最能判断真相,或者再加一句,问问常祭酒刚才是否装晕,也是有必要的事情。”
常祭酒接话道:“我愿意证明清白!”
陈重锦闻言愣了一下。
这么干脆?
他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常祭酒一副很迫切希望快点被言法证明的样子?
常祭酒之前真的不是装晕?
不能吧?
陈重锦下意识看了眼姜望。
却见姜望在笑。
帝师则思忖片刻,说道:“殿下所言不无道理,既然常祭酒也同意,那便言出法随。”
姜望看着常祭酒,笑道:“虽然我觉得已经没必要,但你们愿意,也可以。”
第三百八十六章 恰到好处
帝师没说什么,看向常祭酒,直接言出法随,问道:“告诉我,你刚才是否装晕?”
言出法随并非只能办到让说出的话产生实际效果,仅需换个说法,其实就能办到很多事。
如果只是问问题,自然不属于言出法随,但加上前缀就不同。
帝师让常祭酒告诉他,后者就必须得告诉他,是会发自内心的说出实情。
当然,因为目标是常祭酒,如果这话用在姜望身上,是不管用的。
是帝师修为不够,也是言出法随的造诣不够。
所有人都在看着常祭酒,等待他的回答。
陈重锦格外紧张。
常祭酒此时抬眸看向帝师,声音铿锵有力道:“是。”
这话一出,全场皆寂。
陈重锦是喜出望外的松了口气。
鱼渊掌谕们不敢置信。
帝师皱眉。
常祭酒像是忽然回神,他好似很痛苦般抱住脑袋。
有鱼渊掌谕想起什么,激动大喊道:“定是浔阳侯对常祭酒的神魂动了手脚,这个回答绝非常祭酒本意,如果浔阳侯的修为是真,能避开帝师的言出法随,就很合情合理!”
其余的鱼渊掌谕纷纷醒悟,再次大声指责姜望,闹哄哄的如菜市场。
姜望心道,真是不出我所料。
那么现在也没什么好说了。
帝师却陷入沉思。
常祭酒在前面就先打过预防,现在有此结果,表面看很合理,但无论再怎么偏向常祭酒,帝师亦觉得似乎有问题。
陈重锦则是终于明白之前为何会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原来常祭酒是在这里等着。
他因此反而更不会觉得是姜望对常祭酒的神魂动了手脚。
陈重锦面色隐有挣扎,终是下定决心般说道:“简直荒谬,常祭酒自醒了又晕后,所作所为处处都有问题,你们说了这么多,能拿出一点证据么?铁定的事实摆在这里,非得往阴谋里想?”
姜望有些意外看了眼陈重锦。
鱼渊掌谕们可还不知道此时的陈重锦已与昨日之前的他不同,整日里只想着勾栏听曲,无人问津的皇子,他们身为鱼渊学府的掌谕,根本不在怕的。
没事的时候敬他是皇子,出了事,怼他两句,又有何妨?
于是,好几位鱼渊掌谕开始怒斥陈重锦。
当然,太难听的话肯定不能说。
就只针对姜望和常祭酒的事。
陈重锦一时也有些上头,以一己之力怼好几位鱼渊掌谕,竟未落下风,然后又有别的鱼渊掌谕参与其中,很快陈重锦就抗不住了,被怼的节节败退。
帝师心烦意乱,怒喝道:“都给我住嘴!”
陈重锦面色一凝,意识到自己有些草率了,就算想帮姜望,但跟鱼渊掌谕们如泼妇骂街般吵起来,不仅明显过了头,也一下得罪了整个鱼渊学府。
这可不是好事。
姜望摇摇头,这场闹剧他已经看腻了。
前面还忍着,是争取多给阿姐一些时间。
现在他不想忍了。
“常祭酒的神魂有没有问题,他自己最清楚,双方对此事争论没有任何意义,至少在我心里,常祭酒隐藏这么多年,终是露了破绽,这便足够让我杀他了。”
姜望看向帝师,看向那些鱼渊掌谕,说道:“若想拦,尽管来,我不介意多杀几个。”
又有鱼渊掌谕忍不住说道:“现在装都不想装了么?我们站在这里,倒要看看浔阳侯怎么杀,有能耐把我们都杀了,之前说浔阳侯有可能是妖,我等还保持怀疑态度,现在看来,这就是事实!”
姜望懒得回应,直接抬手。
莫名气机已锁定那名鱼渊掌谕。
帝师瞳孔骤缩,疾呼道:“浔阳侯,不可鲁莽!”
姜望根本没理,食指轻点。
那名鱼渊掌谕顿感呼吸困难,很快窒息而亡。
准确地说,过程其实很短暂。
从感到呼吸困难再到窒息而亡,仅在一瞬间。
帝师连言出法随都来不及施展。
虽然使出来也没用。
但真的杀死这名鱼渊掌谕,姜望自己也愣了一下。
居然没人拦着?
他看了眼国师府的方向,微微眯眼。
接着又抬手指向常祭酒。
帝师这次很及时言出法随,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镇!”
话音落下,他面色陡然一白。
可硬是忍着,以最快速度掠向常祭酒。
想要以言出法随镇住姜望,在他看来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有一瞬,也够他救人了。
然而这一瞬也没有。
甚至帝师奔袭的途中,面色再次惨白,直接吐了口血。
若是全盛状况,或许能做到,但此时的帝师状态并不好。
言出法随的能力也就更有限。
他踉跄跌倒,怒目欲裂。
但常祭酒并没有死。
因为曹崇凛出现在了鱼渊学府。
险而又险,又恰到好处的拦住了姜望的攻势。
姜望心道果然。
他想直接杀了常祭酒是办不到的。
而那名鱼渊掌谕的死,怕也是有人乐意看到的。
因为有了这件事,神都百姓们声讨姜望的动静就会更高。
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的。
但姜望既然动手了,就没觉得这是个问题。
那名鱼渊掌谕是否无辜,姜望不去想,正因担心常祭酒是无辜的,已经把这件事弄得很麻烦了,他虽非嗜杀之人,可也不想再因这种问题给自己找麻烦。
只能说,那名鱼渊掌谕恰好撞了上来。
躲在曹崇凛身后的常祭酒,神色有些莫名。
他没想到姜望居然真的敢动手,心里有些慌是必然的,可见到国师现身,他又松了口气。
只要打死不认,就拿神魂被动了手脚说事,没有任何证据,姜望就杀不了他。
“浔阳侯,事情尚未水落石出,直接杀人性命,还是鱼渊学府的一位掌谕,更是打伤了甘梨以及神守阁这么多修士,有些太过了。”
曹崇凛面无表情看着姜望说道。
姜望则笑呵呵说道:“常祭酒的神魂并无问题,他之前装晕也是事实,你等不信,我没办法,但我话就放在这里,无论是谁,谁想拦,那就打。”
“先前想和国师切磋一二,被国师拒绝,现在除非国师哪来回哪去,否则只能打一架。”
第三百八十七章 凶神昭告
姜望的话让场间人一脸震惊。
那可是国师啊!
大隋第一强者!
你居然想和国师打一架?!
陈重锦都傻了眼。
姜望再是新晋的神阙大物,而且又是最年轻的神阙,但也不能直接和国师相提并论啊。
姜望莫非是飘了?
某些鱼渊掌谕发散思维,想到了更了不得的事。
何况有掌谕死在自己面前,凶手就是姜望,他们现在一门心思想将其扳倒。
相互对视一眼,有掌谕身先士卒,声音振聋发聩。
“浔阳侯在神都视规矩于无物,一桩桩一件件,说也说不完。”
“就拿眼前事说,前有赵汜窝藏妖怪,被浔阳侯救出,不念苍生,肆意妄为,后有颠倒黑白,要致常祭酒于死地,只因旁人提出公道,便痛下杀手。”
“纵不为妖亦为恶!”
“现在国师出面,仍不知悔改,甚至公然挑衅国师,哪怕是新晋大物,又何来此般胆量?依我看来,姜望便是妖,是为世人所不知的凶神,早早潜藏人间!”
“凶神也分强弱,弱者如蚩睨,强如漠章,姜望的道行必然不浅,此次挑衅国师,怕是存着若是可能,便致国师陨落的念头,姜望凶神之名必须昭告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他其实想说怀疑姜望就是漠章的,但自己想想又觉得好像不太可能,便把话咽了回去。
而此番话也让得场间再寂。
陈重锦满脸不可思议看向他。
有同样想法的鱼渊掌谕正待附和,姜望忽然出手。
曹崇凛眸子一凝,喝道:“放肆!”
姜望面无表情,依旧出手。
那名鱼渊掌谕惊恐后退。
曹崇凛当即挥臂掀起一阵狂风,半路拦截姜望的攻势。
但紧跟着有嘹亮啼鸣响起。
夜游神振翅而起。
神辉普照一城。
神鸟在神都的上空显现。
祂没有丝毫犹豫,直袭常祭酒。
是神是妖,其实在百姓眼里也很好分辨,当然,他们只能以最浅薄的方式。
毕竟妖者,黑雾卷积,看着就很邪恶。神者光辉万丈,看着就很神圣。
百姓们不知鱼渊学府里的情况,但有神明降世,第一时间膜拜者众多。
曹崇凛见此情况,眉头紧皱。
他没再拦截姜望杀那名鱼渊掌谕,虽然他完全能做到两手拦截,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很果断放弃了鱼渊掌谕,转而拦住夜游神的去路。
姜望自能明白曹崇凛此举深意,百姓们肯定不懂曹崇凛是能救却不救,如有鱼渊掌谕再死一个,百姓对姜望的感官,便会如这名鱼渊掌谕一般,甚至更严重。
所以姜望没杀,只是将其修为彻底废掉,那比死了更痛苦。
姜望祭出长夜刀,转头就杀向曹崇凛。
这已然算是两个大物动了手。
而且是在神都里。
直接破了最大的规矩。
皇宫里的陈景淮阴沉着脸。
他去了琅嬛神龛处。
没过多久。
神都上空再次呈现万丈神辉。
琅嬛神显世。
百姓们无比激动。
虽然不知道咋回事,但叩拜就对了。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的祈愿。
有的人甚至祈愿来年生个大胖小子。
也没管琅嬛神以及夜游神两位管不管这个事。
负责镇守神都的黄小巢也投来视线。
武神祠里,张止境一脸肃穆。
小鱼又忍不住了。
眼下情况显然已经超出正常范畴了。
朱谕雪都不禁咂舌。
除了天下妖狱苏醒,琅嬛神有出手镇压,平常无大事,这位可是很少露面。
但毕竟涉及两尊大物以及一尊神明。
事情闹得的确有些大了。
到了现在,朱谕雪都没心思震惊姜望已入神阙一事。
究竟多大仇多大恨,因为常祭酒,惹出来此般百年难闻的场面?
姜望对曹崇凛出手,就已经算是骇人听闻。
这还不是正常切磋,锋林书院首席掌谕那次沧海一战,对比目前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再有两尊正神问世,也是鲜少能见的画面。
那边张止境在安抚着小鱼,事到如今,再闭门不出,的确不行。
但肯定不能让小鱼跑过去。
所以吩咐朱谕雪看好小鱼,张止境亲自去了趟鱼渊学府。
姜望朝着曹崇凛拔刀,被曹崇凛直接拽入无尽虚空里。
夜游神则被琅嬛神拦截。
底下的常祭酒面色惨白。
甘梨以及一众神守阁修士离得远些,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琅嬛神面无表情看着夜游神。
夜游神稍有些紧张。
毕竟琅嬛神是祂所知的当世最强神祇。
但琅嬛神并未对祂出手,只是盯着祂。
夜游神尴尬挠头。
陈重锦则顺势面向那些鱼渊掌谕们,道了一句,“有正神在此,不说姜望是仙人,怎么也不会与妖挂钩吧?你们是质疑神明,还是质疑仙人?”
鱼渊掌谕们哑口无言。
但难免其中有极其不服的,说道:“堕落为妖的神祇亦有神辉,谁知祂究竟是正神还是妖神?何况最开始传闻姜望得了仙缘一事,便是因为有正神护佑,可除了这尊神,还有别的么?除非仙人出面,否则改变不了姜望是凶神的可能性!”
陈重锦也有些无言,当世真正意义上得见的仙,只有覃境佛陀,在烛神战役以后,就再没人能见仙,这时候你说让仙人出面给姜望证明?
这还没完。
有鱼渊掌谕鼓足勇气朝着琅嬛神喊道:“尊神,请告知我等,对面之神,是否堕落为妖!”
琅嬛神仅是低眸瞧了那人一眼,不予理会。
夜游神有点生气,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眼琅嬛神,又闭了嘴。
就这么沉默着挺好。
否则打起来肯定挨揍。
夜游神不吭声,陈重锦有话说,他笑道:“尊神都没理你,说明你的话就是放屁。”
鱼渊掌谕还是不服,认为对面妖神有些手段,尊神要专心应对。
哪怕两尊神只是干瞪眼,但其实可能早已无形交手很多次。
不得不说,也挺有道理。
否则陈重锦亦不知这两位为何只是四目相对。
那位虽然没死,但被姜望废了一身修为的掌谕,四顾间,内心哀叹,就没人关心我么?
第三百八十八章 功不可没
他心里对姜望的恨意尤重。
蹒跚着脚步离开鱼渊学府。
是要把这里的事通通告知神都百姓。
而此时的无尽虚空里。
有寒光如雷,划破虚夜长空。
姜望持刀,瞬间掠至曹崇凛的身后。
但姜望甚至都没看清曹崇凛的动作,便已失去目标,他蓦然回首,曹崇凛赫然出现在他身后,近在眼前,姜望来不及震惊,再次挥刀。
曹崇凛身影疾退。
姜望挥刀不止。
寒光如暴雨梨花般袭向曹崇凛。
曹崇凛双臂猛地撑开,有无形炁墙,将得刀光尽数拦截。
姜望眯眼,加持神性,正待出刀,曹崇凛忽然说道:“浔阳侯,你此般作为,就将此事变了性质,哪怕有理也变得无理,莫要一错再错。”
姜望仅是冷笑,这一刀终是斩出。
曹崇凛皱眉,不懂姜望究竟在想什么,要把事情闹到最糟糕的境地?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如果姜望有着无敌世间的力量还则罢了,可明显不够。
说时迟,那时快。
姜望加持着神性的一刀临至眼前。
曹崇凛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把剑。
剑光如虹。
刀剑之光相撞。
无尽虚空接连崩溃。
甚至直接影响到现实。
好在鱼渊学府上空有曹崇凛提前布置的防护,否则只是一瞬,余威就足够毁掉大半个神都。
因为事发突然,其余大物来不及反应。
饶是如此,神都也霎时有了震感。
尤其是鱼渊学府,更是剧烈。
要说之前还有人对姜望已入神阙抱有怀疑,此刻就全然信了。
因为很明显,姜望并未很快败给曹崇凛,还能在无尽虚空里造成此般影响现实的动静。
可以说,姜望不仅入了神阙,且力量似乎不容小觑。
那些鱼渊掌谕们瑟瑟发抖。
常祭酒倒是装着面色如初。
但正上方两尊正神对峙,让他也不敢轻易挪动位置。
姜望再强,难道还能胜过国师?
常祭酒认为这不可能。
除非姜望真的是仙,否则哪怕是凶神,也不会赢得了国师。
帝师在尽可能恢复着力量,他转头看向不远处脸色有些苍白的甘梨,然后忽然注意到有别的人出现在常祭酒的居舍外,他定睛观瞧,正是武神张止境。
甘梨以前和姜祁处得好,神都里老一辈皆清楚。
在陈景淮还未登基前,只是像陈重锦这般无人问津的皇子,区别只在陈景淮没有勾栏听曲,除了不得先帝重视,风评还是好的,虽然陈景淮是去过几次勾栏的,但那主要是因为姜祁。
姜祁经常拽着陈景淮在神都里晃荡。
除了偶有跟随的梅宗际。
甘梨也是队伍里其中一员。
当然,陈景淮再不得先帝重视,也不可能日日出宫玩。
甘家是将门,忠于大隋,甘梨对陈景淮还是有敬意的。
两人当年关系不说多好,也肯定差不了,有姜祁在中间,甘梨亦算陈景淮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了,正因这个缘故,只要甘梨没有明着反对陈景淮,他几乎不会有什么事。
所以神守阁阁主的位置算是坐的很稳。
姜祁离都一事,甘梨未发声,其实很好理解。
甘家满门忠烈,皆折戟沙场。
唯剩甘梨一个男丁。
他想做什么,也很难。
何况从姜祁出事,再到离都,短短两日而已。
真正值得让帝师或者更多人在意的,是事后,甘梨依旧没说什么。
甚至在陈景淮登基后,便封了甘梨神守阁阁主的位置,可谓朝堂权重。
要说甘梨是站在陈景淮这一边的,别说陈景淮自己,旁人也不信。
所以很多人猜测,当年姜祁离都,甘梨看似什么都没做,却未必真的没做什么。
最关键的就是突然出现帮助姜祁殿后的神秘人。
那人的身份至今都未查明。
但最可能帮助姜祁的,除了剑仙唐棠,便是甘梨了。
结果这两人都没有给予实际上的帮助。
可唐棠当日毕竟是出现在神都了的,也直接拔剑宰了追捕姜祁的骁菓军前任统领。
那么思来想去,给姜望殿后的神秘人,只可能是出自甘梨之手,他自己没露面,没说话,却暗地里找了个人。
因此,甘梨目前在神守阁阁主的位置上是坐得很稳,但其实仅在表面,他稍有什么做得不对,这个位置就不会再属于他。
甘梨明里暗里偏向姜望,帝师能理解。
现在想想,甘梨突然改了态度,又被姜望打成重伤。
怕是演的。
可不论是不是演的,除非陛下已动了除掉甘梨的心思,否则有此一事,甘梨依旧能继续坐在神守阁阁主的位置上,短时间里应该不会有意外发生。
帝师也没那么多闲心去参甘梨。
至少甘梨不会完全的明目张胆。
但张止境却未必了。
他和姜祁以及姜望是都没多大关系。
可姜望身边那个叫小鱼的婢女却是张止境的亲传弟子。
说婢女,事实上,小鱼原名鱼青娉,是鱼符之女,前诸国雎王朝皇室后裔。
也是雎王朝皇室遗留至今的唯一血脉。
鱼符勾结妖怪被抄家一事,是非黑白,帝师没什么想说的。
问题是,有了张止境做靠山的鱼青娉,已今非昔比。
年纪轻轻便已是宗师巅峰,有望成为大隋第二尊武神。
何况勾结妖怪与否都只是父辈的事,想把鱼青娉择出去轻而易举。
张止境没理由此时出现在这里。
那么原因,用脚趾头想也明白。
张止境可不管什么对或者错。
在朝堂上一言不合,逮谁骂谁,帝师自己就是受害者。
张止境连帝师都敢骂,甚至想打,而且是当着陈景淮,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只看他愿不愿意罢了。
武夫之所以被称粗鄙,身为武神的张止境,功不可没。
所以帝师虽在意张止境的出现,但也避之不及。
免得无端再挨骂。
张止境路过甘梨身旁,抬眸看着正对峙的两尊神明,似有失望般说道:“怎么不打呢?”
甘梨嘴角微微抽搐。
张止境又望天四顾。
甘梨问道:“张武神在找什么?”
张止境说道:“国师和姜望啊......找到了!”
话音落下,张止境直接撕裂虚空。
第三百八十九章 班门弄斧
武夫里哪怕是宗师巅峰,也没有撕裂虚空的能力。
而陆地神仙却在各方面都直接实现了质的飞跃。
张止境一拳就把虚空打破。
纵身跃入其中。
甘梨都没反应过来。
帝师眉头紧皱。
他想着张止境再没规矩,也不至于因为鱼青娉就帮着姜望打国师。
劝架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
但劝架的目的,自然会偏向姜望。
只是帝师拿不准张止境劝架的方式。
事实是,张止境刚入无尽虚空,眼见姜望和曹崇凛的力量正在撞击,他毫不犹豫一拳就砸了过去,三股力量炸开,属实猝不及防。
姜望直接被冲击力撞飞,接连撞破层层虚空,不知去向。
曹崇凛和张止境也是一样。
此般劝架,当是干脆利落。
你就说,他们是不是不打了?
曹崇凛都是懵的。
他未尽全力是一回事。
但三位大物的力量集中在一块,轰然炸开,谁能来得及做什么?
他在某一层虚空里止住身形。
虚空破碎的乱七八糟,气息极其紊乱。
饶是曹崇凛都无法第一时间捕捉到姜望和张止境此刻的位置。
但想找也花不了多少时间。.81
曹崇凛先找到了张止境。
哪怕是作为第三方介入的人,张止境也被冲击力震的不轻。
“你在搞什么?”
张止境回头看向曹崇凛,理所当然道:“劝架啊,再怎么着姜望也是新晋神阙,两个大物如此贸然开战,就算是在无尽虚空里,亦会影响良多。”
曹崇凛挑眉道:“你把刚才那种行为称作劝架?”
张止境笑道:“有效就行,别管用什么方式。”
曹崇凛说道:“你素来不守规矩,姜望比你更不守规矩,既是新晋神阙,更该懂得神阙里的规矩,我有义务教他这个规矩。”
张止境说道:“你教不教的我不在乎,但我想到一件事。”
曹崇凛问道:“何事?”
张止境说道:“虽不知姜望何时入得神阙,可此时此刻算得上他新晋人间大物之列的首秀,直接就和大隋第一强者的国师您动手,姜望必定借此声名远扬。”
曹崇凛无奈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能不打,我也不想与他打,只是他行事的确过火了些,现在琅嬛神都出面了,别说神都,怕是很快就琅嬛皆知,此事必须尽快有个结果。”
张止境说道:“很简单啊,常祭酒有无问题,相信国师亲自出手,必将无所遁形,他若能把国师也给瞒住,那就不是常祭酒和姜望之间的问题,而是更大的事了。”
曹崇凛略微沉默。
张止境皱眉道:“怎么,国师以为哪里不对?”
话音落下,他忽然面色微变。
曹崇凛也豁然转眸。
无尽虚空里某处有刀意疾掠而来。
姜望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野里。
曹崇凛侧头避开袭来的刀光。
但接着又是如同千军万马齐搭弓,刀光纵横,铺天盖地。
张止境都不禁有些傻眼。
姜望这是铁了心要和曹崇凛干一架啊。
这无疑也让曹崇凛有些生气。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曹崇凛挥了挥衣袖,铺天盖地而来的刀光就如石头入海,未见波澜,彻底消失无踪。
张止境很是意外。
曹崇凛有多强,不仅覃人想知道,隋人也想知道。
事实上,无论是谁,都不明白曹崇凛的实力有多高。
姜望展露的力量不似新晋神阙。
但曹崇凛却轻而易举就将其攻势瓦解。
纵是在张止境看来,都有些夸张。
只是看着简单,未必真的简单。
瞧曹崇凛的模样,是有几分认真的。
但这个认真程度具体有几分,就难说了。
姜望神色莫名。
他想试探曹崇凛的力量。
结果好像越试,谜底越深啊。
尤其曹崇凛还未施展神阙的能力。
姜望又是个假神阙,他想了想,见好就收,没再出刀。
估算着这个时候,阿姐应该把事办完了。
他很干脆说道:“常祭酒我杀定了,谁拦也没用。”
曹崇凛吐了口气,说道:“那也得需将真相彻底摆在眼前,你想杀谁便杀谁,把世间规矩置于何地?你已是神阙修士,神阙里有不能碰的规矩,以神阙之能,随手就能毁灭整个大隋,愿意的话,甚至能毁掉人间,因而神阙包括画阁守矩都不能随意出手。”
姜望说道:“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不能随意出手,不代表不能出手。”
曹崇凛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以为常祭酒这件事,就是你的特殊情况?”
姜望说道:“在我看来,只要没有危及整个大隋或整个人间,那么想怎么出手就怎么出手,除非国师宁愿看到我不顾一切在无尽虚空外展露毁灭大隋的力量,也要保住常祭酒。”
曹崇凛面色一沉。
张止境一脸怪异。
姜望真是什么话真敢说啊。
这是拿整个大隋所有人来威胁国师啊。
张止境只觉得这小子挺狠,但也不觉得姜望真会这么做,无非是表明一个态度。
曹崇凛却想了更多。
他在想姜望为何态度变得这般强硬?
是自觉有什么底牌?
还是弄清楚了身上最大的秘密?
因此有恃无恐?
但无论真相是什么,姜望此刻的态度不对劲。
曹崇凛沉默了很久。
张止境说道:“事情何必搞得这么复杂,若像那些鱼渊掌谕说的是姜望你对常祭酒的神魂动了手脚,但也不可能丝毫看不出来,主要是谁来看。”
“如果国师也看不出问题,那就确实没问题,你再杀常祭酒也不迟,我作保,只要真没问题,你想杀就杀,谁敢反对,我帮你揍谁。”
他朝着曹崇凛说道:“国师以为如何?”
曹崇凛刚要说话。
姜望却打断道:“要彻底有个了结,确实需要大家都满意的答案,但未必让国师出面。”
张止境不解道:“除了国师,还能有谁拿出的结果更让人信服?”
姜望说道:“当然有。”
张止境和曹崇凛面面相觑。
前者说道:“那就这么办,无论是谁来证明,只要能够证明,我刚才的话依旧有效。”.81
曹崇凛眉头皱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