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新宠,牡丹姑娘
古代因设备道具有限,只能搭建这舞台剧来,让百姓过过眼瘾。如果舞台是荧屏,那么温思悦便是明星。
被人追捧的明星啊……
总比那些被轻贱的青楼女子好些,至少温思悦可以自己选择愿意服侍的,至少百姓看温思悦的目光不是那般瞧污秽物的。
甚至于,唐臧月在来时,听到有些不知事的良家女在探讨。
“好想成为木兰……”
“我也想做海棠姑娘,每个月有银钱拿,能吃饱穿暖,还能被人追捧。”
“可,海棠姑娘是青楼女子,要服侍人的!你知道什么是服侍人吗?”
“知道啊,青楼女子嘛,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但,海棠姑娘不是啊,她可以选择自己心仪的恩客,而且啊,那些恩客都扬言对海棠姑娘念念不忘,甚至愿意散尽家产为她赎身……真羡慕啊。我也想要一个愿意为我散尽家产的男子。”
“你知不知羞的?”
“有什么知不知羞?英台都能为爱,与鬼双宿双飞了,为什么我们要拘泥于形势里!”
唐臧月:……
很好。
她花心思想的这些剧情起了点作用。
开办学棚、想舞台剧,第一目标的确是为了针对邱老婆子和拿下环玉阁,可随着时间发展,她挖掘出更有趣的目标。
办学棚,收的皆是女娃娃。
孩子的思维还未固定,最好教育。如同木兰衍生剧里第一批女子军,教会第一批女子军正确思想,那么未来会有更多正确思想的女子军,影响这个时代,改变这个时代。
舞台剧。
第一部舞台剧讲情情爱爱,完全是为了吸睛,那么第二部舞台剧,是让百姓以“男女情爱”的角度接受女子上战场,慢慢改变女子不如男的思想。
这些,都是思想传播的暗示啊。
所以,即便没有温思悦这出,舞台剧她也打算再写几本,给足百姓们看点,也拿捏住更多眼线,从而对以后拿下环玉阁奠定基础。
就是制药坊收残兵做事,也是为了给军营一个表率。
——看呐,朝廷给你们留后路,但我给啊!我是心疼战场上保家卫国的战士们啊!
有这样的暗示,那便是天灾战乱后的敲门砖,能够拉拢不少士兵了。
老鸨见唐臧月和随从下楼来,愣了下,连忙去迎人。
“爷儿?咋了?海棠没将爷伺候尽兴?那我给爷儿换个姑娘?”
本以为唐臧月不会同意,结果听到对方说——
“好啊。”
老鸨又愣了下,旋即欣喜若狂,“爷儿你终于想通了!我就说嘛,海棠丫头仗着您的独宠,最近鼻孔都朝天了!她也没见得出色到哪儿去嘛,咱们环玉阁的姑娘可是多如牛毛,个个都顶顶标志。我为爷儿安排安排……”
唐臧月也没制止。
重新开了间上房,一排排姑娘都任由着她挑。
这场面,难怪男子要打压女子,给人竖立男尊女卑的思想了。她若是年轻个几十岁,也愿意逛逛兔儿馆,就算不能实操,也能过过眼瘾啊。
这排女子都娇羞地看着唐臧月,甚至有些人已明目张胆越过老鸨抛媚眼了。
无他。
这位便是那捧海棠姑娘的恩客啊!
况且人家长得不丑,眉宇有着英气,气质沉稳,也没有大腹便便,看着像是会怜惜人的。
老鸨没有跟这些姑娘提唐臧月会带着随从一起……咳咳。
待这些姑娘尝到甜头,有了名利,自是不在意这些的。就譬如海棠,不是因这位爷儿捧着,养成了最近高高在上的脾性来?
这下好了,得罪了爷儿,爷儿恼怒了,捧其他姑娘了。
唐臧月在换了两拨人后,指了指其中一人,“就她吧。”
老鸨笑得格外暧昧,“还是爷儿有眼光,一挑就挑中雏儿。这姑娘来的时候够倔,要死要活的,我们可是调教了许久,才将人给弄服气了,正等着开个好价呢。”
“叫什么?”
“牡丹。”
牡丹,与温思悦一样,曾是朝堂大臣的千金,被流放此地,因为性子倔,至今没接过客。这事儿在环玉阁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唐臧月知晓,也早早定了这人。
与牡丹流放此地的还有其他女子,但不适合用。
已经沦落淤泥的人,即便有人伸出援助之手,她们会在短暂感谢后,得不到满足,甚至知晓真相后,埋怨起她。
——为什么当初只相中温思悦一人?为什么不给她们一些主角角色?为什么非要等到她们接客后,才出来?
诸如此类。
唐臧月可不敢用这种人。
有骨气的人,最能在逆风中审度自己的价值,她需要合作的便是这类人。
况且……
原主在下放前,朝中可有大臣站出来说话?虽说祸不及妻女,她也没将罪怪到这些女子身上,最多是从中挑选更有利于自己之人罢了。
不拉她们出深渊,是因她自己也处在小心翼翼中,她不可能将暴露自己,引来京城人关注,最稳妥的办法是找个聪明人合作。
“牡丹?不错,就她了。”
老鸨老脸笑成菊花,将闲杂人等挥退了,才请示唐臧月的意思。
“爷儿,你是想换个人捧?”
“不,当然不是。”唐臧月顿了下,又学那玩弄欢场的纨绔般,说话流里流气的,“海棠那姑娘,有了旁人关注,就不乐意、稀罕爷儿了。也不知晓审度审度自己,能有如今地位,不都是爷儿绞尽脑汁想出的点子?
她那副没遮掩的态度,实在寒了爷儿的心啊。”
老鸨估摸着,那贱蹄子肯定是不乐意一次伺候两个人,跟这位爷儿谈条件了。
那贱蹄子,有了名气连县老爷都不肯伺候,若不是这环玉阁背靠的天家,她也有话语权,就这份作性,她早将贱蹄子撕了!
如今好了,被爷儿放弃了吧。
老鸨心中啐了口,直呼活该,旋即,脸上再次换上笑脸,“那贱蹄子!过后我好好让人教教她规矩!”
唐臧月视线冷飕飕地落在对方身上,“我的人,你给教训?妈妈,爷儿我还没玩腻呢,就这么着急把人给我弄坏了?”
第242章 没有退路可言
老鸨从对方身上看到上位者姿态,那凌厉的眼刀子,能刮掉自己身上一块块肉下来。
惊骇之余,老鸨又经不住想,难道说这位爷儿在官场上认命要职?这样一来,貌似对得住这颗异想天开的脑袋和浑身气度了。
幸好对方只是抱着玩玩的姿态,不知道环玉阁背后的关系。
也不可能会有人联想到天家与勾栏场所有牵扯……
老鸨连忙斟酒,完了,掌自己的嘴。
啪啪两下,给足唐臧月面子。
老鸨:“看我这张嘴,没个把风;瞧我这双眼,连爷儿的心都没琢磨透,白活这么大了!爷儿,你息怒,别将我那些话放在心上。“
唐臧月浅酌了下酒水,才道:“海棠姑娘终归是我罩的,那木兰衍生剧,继续让她演着吧。不过爷儿也要让她知晓,爷儿不是非她不可,恰好我见着这牡丹姑娘不错,明日让那书生来……
我再为牡丹姑娘量身定做个本子,让你这环玉阁财源滚滚。”
财源滚滚……
老鸨看唐臧月像是在看聚宝盆,语气更为恭敬了。是对银钱的敬畏。
银子嘛,哪有人嫌少的。
“是是是,爷儿你好好玩……不,这房间简陋了些,明日,明日我让人腾出更好的房间,就在海棠隔壁!叫那贱……丫头夜夜里听着,听爷儿宠幸她人,叫她后悔莫及!”
唐臧月哈哈大笑了几声,“还是妈妈你有主意啊!今夜,就简陋些,将就着这里睡下吧,妈妈可得好生准备准备,别叫我失望了。”
“是,爷儿,你且等着。”
待老鸨也退出后,唐臧月视线才落在眼神有些麻木的牡丹身上。
后者慢慢地解开腰带,正要褪掉外衣,十五背过身去,唐臧月才轻声道:“看来,温思悦藏得很好,旁人还不知晓啊。”
温思悦。
海棠的本名。
牡丹眼神有了些波澜,再看过去,坐在桌案旁的男子,全然没有刚才的轻浮,就是他的随从没出房间,也背过了身去。
她,似乎察觉出不对劲。
“很惊讶?”
牡丹迟疑了下,点头。
唐臧月:“我和海棠姑娘……应该叫温思悦,可不是表面上的关系,这事儿说来复杂,不过我们可以长话短说。
你若上了这条贼船,我可以让你同温思悦一样,免去千人枕的命运,挑选自己顺眼的男子。也可以让环玉阁这妈妈对你和颜悦色,不再打骂,更可以让这城中百姓不再轻看你一眼,甚至于传出男子为你散尽家财,为你赎身的好名声来。如何?”
牡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长睫微颤,双腿发抖,没稳住,跪了下来。
她同其他一起流放至边关,进了这环玉阁。了解到这是个什么情况后,也不敢吱声,敢吱声的,当场丧命。
温思悦是幸运的,至少在一个恩客的捧下,在环玉阁有了话语权,不必什么客都接。
她初来时,无意撞上一个疯掉,关在后院的老婆婆。听这里的姑娘说,对方曾经是大户人家,后来落寞了,被家人变卖到此地,因着琴棋书画精通,一开始恩客都是她挑着来,最后得罪了上一个老鸨,没得她有再拒绝的权利。恩客由富家公子变成普通百姓,最后是地里刨食的也能随便……
老婆婆得了病,然后,疯了。
她不愿意!她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她不愿意有这样一个未来!所以,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可她,死不了。
老鸨见她有花容月貌,日夜派人紧盯着,找了老嬷嬷发狠地调教。即便还未开苞,其实那伺候人的活儿也差不多知晓了……
她认命了,也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了。
峰回路转,让她撞上了生机!
这个人,居然是捧温思悦的恩客!
能捧一个温思悦,就能捧出第二个温思悦来!
能光鲜亮丽地活着,谁还愿意在泥了打滚,老了疯了,惹一身脏,一辈子清醒不了?
“多谢爷儿给机会。”
纵然有风险,那也比本来的局面好太多、太多了。
……
夜里,十五就靠着墙休憩起来。
唐臧月和牡丹各自分割床榻半边。
一开始,牡丹还扭扭捏捏的,“爷儿,对比其他男子,其实我可以……”
唐臧月:“谢谢,我不用。”
她也用不了。
“那……”
“赶紧睡吧,明日还得给你想本子。”
“……哦。”
……
温思悦坐在冷冰冰的地上,想了一夜,第二日是被贴身丫鬟惊呼地扶起来的。
“姑娘,你怎地,怎地……”瞧温思悦一脸憔悴,眼眶下清灰一片,思忖了下,不可置信道:“姑娘,你这是一夜未……”
隔壁传来一阵响动,让温思悦缓过神来,捏了捏眉心,问:“什么动静?”
“这,这……”丫鬟支支吾吾不敢说。
温思悦烦心地拨开丫鬟,正要出去查看,就见老鸨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在隔壁房间门口指挥着东西该怎么摆放。
老鸨也注意到温思悦,见对方这憔悴的模样,心中再次默念活该。虽说不能使阁里特殊手段整顿这贱蹄子,但不妨碍她阴阳怪气对方啊!
“哟,让我看看这是谁?这不是前几日大红人,敢怼妈妈我的海棠姑娘吗?我说海棠啊,看看你这憔悴的,咋不回房歇息歇息?昨晚你没伺候好爷儿,正巧,我给爷儿找了其他姑娘!爷儿同意了……欸!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
她回到房间,砰地摔上了门。
旋即,铺在床褥上痛哭起来。
导致现状的,是她的贪心所致。
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好,哪晓得那位爷儿什么都知道,把自己表象给揭了,给了她下马威。
可她又不能将出卖环玉阁消息这事儿捅到妈妈桑那里去,谁让她也是参与者呢?捅开了,人家跑路了,她有什么好果子吃?指不定妈妈桑将火撒在她身上,强迫她去接那其貌不扬,甚至能当她爷爷的恩客。
谁叫她不能有釜底抽薪的决心,也没那位爷儿的头脑,编造出跌宕起伏的舞台剧本,为环玉阁带来盈利呢。
她被牢牢握在那位爷儿手中,上了船,唯一的退路,就只有葬身海底的选择。
第243章 归来
老鸨把房间布置完,就见唐臧月揽着牡丹走了过来。
她老脸笑得稀烂,谄媚地上前迎接,“爷儿,看看这里面布置得怎么样?有没有不妥的地方?缺什么?我让人安排!”
唐臧月视线落在牡丹上:“可有不喜的?”
牡丹愣了下。
自来到环玉阁,阁里的姑娘都在争。
争恩客,能多挣点卖身钱,好以后不埋在这青楼里。不求清清白白在世,但求走得无怨无悔。
这些姑娘还算好的,能自个儿赎身,她们流放来的大臣之女,是赎不了身,攒不了银钱,更求不了死。
一朝从天之娇女跌落泥潭,谁会多看你一眼?
反正牡丹自来到这里,就没得选择了。
这位爷儿居然询问她的意见……
她不知道温思悦做了什么,让这位爷儿多了她这一个选择,但左右不过是温思悦走飘了。
借着前车之鉴,她可不敢在这位爷儿身上舞。
“我?我觉得……挺、挺好的。”
“是嘛。对牡丹花过敏吗?”唐臧月反问。
牡丹摇了摇头。
唐臧月扭头就叮嘱老鸨:“牡丹姑娘房间就应当常年放置新鲜花,美人配娇花,百看不厌。”
十五:……
他默默地撇过头去。
总觉得老夫人是忘了自己女性身份,演技炉火纯青,比环玉阁这花魁还适合上舞台。
比欢场浪子更甚一筹啊。
没眼看,没眼看。
老鸨笑容逐渐扩大,应道:“对对对,爷儿说得对!我这就去操办操办!定不叫爷儿失望咯!”
等弄好,已经午食时间。
唐臧月一行人,吃过午食犯困,睡一觉起来才让夺命书生跑来听取灵感。
突然被打断思绪的夺命书生,正要发火,却见是环玉阁派来的龟公,一时间不明所以,压抑住火气,跟着去环玉阁的功夫,龟公也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海棠姑娘得罪了那位爷儿,那位爷儿为证明不是非海棠姑娘不可,就打算再想个剧本大纲,捧另一个姑娘。哦对,这姑娘叫牡丹。”
夺命书生:“……”能让那位爷儿多绞点脑汁想本子的条件,居然这么简单!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不过,有其他大纲,他就又有一次笔力锻炼的机会,家里有进项,对来年进京赶考有几分底气了!
唐臧月在想点子呢,夺命书生就到了,没会儿,准备工序齐了,然后大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嗯。
唐臧月面色不改,张口就来:“这次,是女扮男装的女主,搅弄朝堂之上的故事。”
老鸨眉心跳了跳,“爷儿,要不,咱写个背景简单的爱情故事?”
“背景简单……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男主面朝黄土背朝天?你觉得百姓会看这种普通人的爱情故事?他们真正憧憬和向往的,是不知道的,未知的,是那些富商和世家子弟的故事。真要看普通人的爱情故事,他们回家照自个儿就成了,干嘛还花这冤枉钱来看舞台剧?妈妈,你可别糊涂啊。”
老鸨咬了咬牙。
她连背着天家藏东西都做得出,更被提这搭台子,触朝廷底线的事了。反正天家手伸不到这里,而这里的人也就知县能抗一抗,但知县也得看她背后的天家,卖几分薄面的,只要这平衡线不打破,她就能苟到天荒地老!
她这勾栏生意可不止边关一桩,其他地方也有涉及,没涉及的地方也与当地欢场老鸨有往来。
她就说环玉阁赚了那么多银子,怎么天家连个嘉赏都没有,甚至只字不提?原来是运银子的人,那里除了意外。
他们商讨了一番,最终决定将银子昧下,不能便宜了外人不是!至于天家那里怎么交代……自然是天子自查朝廷中谁有这能耐伸手了。
老鸨不担心天家会杀人灭口,毕竟这些年为天家做的黑心事儿,她不可能没留后手。如今多赚点,也能为以后被天家发现了,跑路做准备。
坊间已经有隐隐动静了,就是她这个青楼的老鸨也知当今天子失去了民心,再有将朝中大臣之女流放至此地,实际是榨取这些女子最后一丝价值,如果被人知晓,只怕百姓揭竿起义是迟早的事儿,而起因完全可用天家与青楼勾结这件事。
所以老鸨现在什么都不关心,只在意腰兜里会有多少银子,能攒多少,然后跑路?
老鸨:“行,就听爷儿的!富贵险中求!”
唐臧月见她豁出一切的模样,了然,然后浅笑地编造起来。
……
在环玉阁住了几日,看到海棠如败落的花儿般憔悴,牡丹有了丝人气,她才坐上归途的马车。
在马车上换下装扮后,她恢复寻常的样子。
是什么时候看出这个老鸨对昏君有了二心呢?
在温思悦捅出老鸨会昧下银子后,有了猜测,接着借牡丹提了下,编个女扮男装上朝堂的本子,挑战朝廷的权威,老鸨还同意了……那就是确定了。
唐臧月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个老鸨,看着只是精明了点,没想到还有这副胆量,在朝廷还在,不知道后面会有天灾和战乱的情况下,敢公然昧下昏君的东西。
一个老鸨,敢和天子作对。
昏君可真是……能坐到这个位置,大概是运气滔天。不过也就这几年了,余生这昏君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回到九里村,唐臧月就对上萧钟离的视线。
离哥儿没说什么,甚至眼神没有玲姐儿幽怨,但……
她总有点子心虚。
“祖母去郡地不带我?”
“嘿……”
萧钟离压低了音量,“去寻欢作乐了?”
“……大差不差吧。”
“这次发生了什么?只给那书生梳理大纲一事?”
“自然不是,还发生了别的有趣事儿。走,里面走,祖母好好跟你说道说道。哦对了,这欢场的事不便说于小五听,小五那边还是瞒着吧。”
“……是,祖母。”
二人掌着灯,在夜色下欢快地聊了起来,十五时不时补充两句。最终,萧钟离看向她的眼神,一言难尽:“祖母你真是,比舞台上的海棠姑娘更适合演戏。”
“过奖过奖。”
这一趟,她玩得也挺开心,且收获不错。
第244章 张大姐来访
张小妹因张兰儿假死一事,做戏做足,被萧家放了几日假,她也成功在炕上“病”了几日。但实际上,日子很快活。
夜里兰儿去学武,白天回来,她也刚好醒了,能听兰儿说上半个时辰发生的事。
肉眼可见的,兰儿性子开朗了不少。
至少不像以前那般一板一个眼了。
“这么说来,那些小师父们,都是好相处的性子?”
“是好相处,一开始我琢磨着他们不知晓我的事,也不通人世,才待我如常,后来,他们懂了,还反过来安慰我。说什么‘男子不行,就换了找下一个’‘再不行,就独美’……噗。”张兰儿说着说着,笑出声来,“娘,你说他们想法怎地这么好笑。”
张小妹沉思了下,才道:“应当是老夫人教的。”
“是啊,如果不是老夫人教他们,只怕女儿假死脱身后,也不会落个好。”
“兰儿,你……”
“小妹?在家吗小妹?”一道声音打断母女俩寒暄。
张兰儿和亲娘对视了下,想上房梁躲着……
但功夫不到家,上不去,只能退而求其次,推开窗户滚落了出去,顺带还掩了窗户,蹲下身来。
张小妹见闺女藏好了,才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对屋外道:“嫂子,我在呢,进来吧。”
张大姐这才推门而入。
她提着一揽子鸡蛋,还有刚杀好的半只鸡,见对方脸色苍白,还要挣扎地做起来迎她。她连忙将东西往桌案上一放,疾步上前,摁住对方肩头,道:“身体不好就好好歇着。”
“我没事儿,嫂子。你找我来是?”
张大姐这才干咳了两声,撇过头去,将早早打好腹稿的话,说出来:“小妹,对不住,出事后没第一时间来看你。但……嫂子其实也亏心,如果不是当初撇清关系,有个说话之人,兰儿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张小妹连忙安慰,“嫂子,我理解,兰儿她声名狼藉,如果不是老夫人愿意接纳我们,给个住所,只怕会连累嫂子你们一家。若兄长真受了影响,依照兰儿的脾气,只怕会去得更早……”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种可能性下的兰儿,只怕唯有真死这条路。
张小妹:“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了。”
“可是我,我亏心啊……兰儿叫我一声舅母,我就是这般、这般……”
张小妹摇头,反而握起对方的手,道:“没有没有,没有那回事,我们都知道嫂子你们一家的难处。这也是兰儿走后,我才敢告诉嫂子你,其实在出事前,娇儿和兰儿有私下见面的,也是你和兄长养的娇儿这般心性,才让兰儿在走之前能这么舒心。
还请嫂子别怪我们瞒着你这事儿……”
张大姐愣了下,旋即暗骂自家闺女太过良善,但一想到人已经没了,闺女与张兰儿交际没被发现,没坏了张家名声……
罢了罢了。
没出事就好。
张大姐心中那点愧意,因此消散不少。面上换上热情,道:“你兄长担心你伤心过度,特地让我凑了这篮子鸡蛋给你送来,鸡是家里养的老母鸡,半只给娇儿杀了送去……你也知道那孩子,怀了身子,正是缺补的时候,剩余半只给你送来了。你别嫌少。”
张大姐:“家中是做了豆腐生意,但下头子孙多,得计划着来,不过有了这桩生意,家里也能半个月吃上一回肉了。
你大哥跟我说了,没了兰儿不打紧,到时候我们若是去了,让你侄子给养老……”
话还没说完,张小妹摇头,“萧家推出退休金一事,我又早早签了长工合同,没道理让娘家侄子养老的道理。嫂子,你和大哥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
“嗯嗯嗯,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又寒暄了几句,张大姐才提着空篮子离开。家中还有其他事儿。
张大姐一离开,张兰儿才又轻手轻脚地拉开窗户,走进屋,看到那些鸡蛋和半只鸡,道:“娘,我们中午炖鸡吧?”
张小妹:“好好好,炖鸡,顺带给老夫人他们送点过去。”
因老夫人去了郡地,家中伙食掌回了柳姨娘手中。萧家孩子们没什么精神,柳姨娘就做主给家里长工放了假,回家自己吃自己。
不仅是张小妹做了好东西往萧家端,就是赵大爷家王家和村长家,做了好东西都会往萧家端。离得远的,都是让家中脚程快的儿郎端去。
炖好鸡后,张大姐挑了大半锅出来,又舀了慢慢一盆鸡汤,才往萧家送去,左右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同样往萧家来的,还有村长家的张狗剩。
村长因为用豆腐换了几条咸鱼,早早做好咸鱼汤,让狗剩给端来的,恰好与张大姐打了个照面。
狗剩:“姑母,你身子好些了?”
张大姐刚想装装虚弱,咳嗽两声,但手中还端着吃食,若是不小心喷出唾沫子,就更不好了。
“好多了,你怎么不与你娘一道?”
“嗐,她闲不住,早上不是往你这儿送过东西,就跑去后山了嘛?说是多捡些柴火回来,看看能不能掏到鸟蛋,给家里孙儿补补身子……”
柳姨娘将两人端来的汤水腾出来,又舀了满当当的烧肉在碗底,分别递还了过去。
“鸟蛋就那么小一颗,能补身子?”
狗剩:“自然,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哎,狗剩,你再等等,我给你舀点泡菜。”
“柳老夫人,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害个啥羞?泡菜而已,不值几个钱,多装些回去,也好给家里孩子们尝尝鲜,换换口味。”
在正房内吃饭的玲姐儿,顺着敞开的屋门望去,伸着长长的脖子,也不纠结祖母又又又跑啦。
她眨巴了下眼,道:“四哥,姨奶奶以前是这性子吗?”
“……我觉得应当是当年在将军府压抑了姨奶奶天性。”
萧钟浩:“四弟妙啊,看得如此透彻,为兄佩服佩服。”
萧钟离轻敲了下萧钟浩的脑袋,淡淡道:“好好吃饭,整这么文绉绉,也没见你对读书识字上心过,尽陪玲姐儿漫山遍野地跑。”
第245章
柳姨娘的确变化很大。
以前身子弱,也不爱吭声,就是下头子孙见了,也得温声细语的,生怕风一吹,就把姨奶奶吹跑了。
之后做起饭食,活动多了,身子骨渐渐好了。柳氏食肆不忙时,几个洗碗婆子就爱围着后厨插科打诨,八卦东西,不为别的,就为柳姨娘手头那几个零嘴。
是的。
唐臧月琢磨零嘴,不仅是下头孩子,就是同辈分的柳姨娘也有份。
柳姨娘揣进上衣的内兜里,一般只在闲暇时才有时间吃。更何况掌勺是个费力气的活儿,锅里会温几个玉米啥的,以供累时食用。
这些婆子就爱蹭到柳姨娘身侧,八卦点东西,不能蹭到主食,蹭点小零嘴,偷藏些回去给自家孙儿也是好的。
她们这些小行为,柳氏食肆其他人看在眼底,但没说什么,毕竟主家都是放任的态度。
尤其是萧月浓看着姨娘以肉眼可见地,被带得健谈起来……
她告知母亲这件事,后者也说是好事,让她不用多管。
她觉着也是。
健谈、强势点,总好比畏畏缩缩得好。
只是姨娘逐渐的变化,除了如今到食肆做管账的萧钟然发现,他们这房其他两个孙字辈压根没发现。
这是玩乎所以了。
萧月浓学着母亲,摇了摇头,正要继续扒饭,被玲姐儿瞧见。玲姐儿指着她,取笑她:“小姑姑,祖母不在,你是不是想她了?学她的动作?欸欸欸,还挺像得嘛。”
萧面无表情月浓,死亡凝视她。
玲姐儿才不在乎呢,又道:“干嘛干嘛?我还说错了?你想祖母就说嘛,说出来又没人笑话你。”
萧月浓撇过头去,不再理这糟心的小侄女。
柳姨娘和二人寒暄了两句,进屋就瞧见萧月浓抱着碗筷,背对着玲姐儿。
那碗可是唐臧月特意去做的海口碗,萧月浓捧在手里,将其整张脸都挡住了,只余下一颗黑黑的,圆溜溜的脑袋。还有玲姐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柳姨娘:“怎么了这是?”
“姨奶奶!小姑姑想祖母了,但她不承认!可傲娇了!”
“傲娇”这词儿还是唐臧月无意说出口,科普给几个萝卜头的。
柳姨娘看着萧月浓那整张脸都埋在海口碗里的囧样,道:“好了,快别打趣你小姑姑的,她脸皮子本来就薄。”
果真,玲姐儿专注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她气鼓鼓的,“姨奶奶,你是说玲姐儿的脸皮厚吗?”
那黑葡萄似的眸子,瞪得跟铜铃一样,白皙的脸颊充满气,鼓鼓的,一戳就能破。
柳姨娘一时手痒也没忍着,上手就去戳,“老夫人都说你这孩子样样不行,唯独脸皮比那城墙倒拐还厚,称得上唯一优点了。你不喜欢这优点?”
“啊。”玲姐儿瞬间从气鼓鼓的小河豚,化身为飘飘然的小海星,道:“真的吗?祖母真这么夸我?”
“……”
柳姨娘一言难尽,再看其他孙字辈,期待地看向自己,并一一询问。
“姨奶奶,那我呢?祖母怎么夸我的?”
“我也有优点吧?姨奶奶……”
这,柳姨娘是没想到的。
就连萧钟离也在扶额笑,萧月春和萧钟陆都是憋得黑脸通红。
柳姨娘憋了半天,夸萧钟浩:“你祖母夸你跑得快。”
对着萧钟然,柳姨娘可算是没了心理负担:“你看医书快,你祖母说你是颗好苗子。”
最后是……萧月浓。
嗯?小五?
刚刚不还背对着人,宁愿那小身体抱着海口碗刨饭,也不愿搭理人吗?这才多久的功夫,一听到关于老夫人的事儿,就来劲儿了?
不过,想到这孩子现在管理制药坊,平时也老成的模样,倒是比那三小只好夸。
柳姨娘:“你呀,你就是太厉害了,老夫人都找不到词儿夸。像你这般大的孩子,哪个不是漫山遍野的跑?老夫人有事还询问我,是不是不该让你担家中大任……”
柳姨娘顺了顺萧月浓浓密的发丝,慈爱道:“由小五撑起我们这房,姨娘放心。”
……
唐臧月回来后,十二月除了玲姐儿生辰,家中吃过几天羊肉锅子,还有几日做腊排骨粥。
腊过的排骨,加入各种小豆乱炖,做的是咸口,连小菜都不用配,就着咸味儿的腊排骨粥喝,能暖一整日的身子。
院前的雪一直是萧景欢和钱阿牛扫的,两人包揽了萧家所有的杂活,也吃得是最多的饭,平时在萧家充当透明人,话也不多,但二人之间交流挺多。
尤其是钱阿牛,傻归傻了点,但和萧景欢产生了兄弟友谊,有几次被鸡啄,鸭追,羊踹,兔子吃头发,都是钱阿牛帮忙挡灾。
每次钱阿牛帮忙挡灾,萧景欢都懊恼不已,“你说说你,干嘛帮我挡?本来就够傻了,万一被咩咩踹出个好歹,你一双儿女咋办?”
钱阿牛就傻乎乎的笑,“嘿嘿嘿……”
“你还有家人,他们会担心你,我、我就……”似乎说到什么伤心事,萧景欢没再说下去,取了腰间母亲那里早早要的药,为钱阿牛熟稔地撒药粉,包扎伤口。
完了,萧景欢冲着这院子的牲畜啐了口,“迟早把你们剁了!成为桌上几道美味佳肴!”
听到这儿,钱阿牛连忙去拦萧景欢,傻气劲儿还在,但一直摇头,“不剁咩咩,不剁小鸡小鸭小兔兔,不剁小牛牛,他们是阿牛的好朋友!”
萧景欢:“……”才不信,到时候佳肴端上桌,铁定是这个大傻子吃得最欢。
“爹,萧叔叔。”
一道声音打断二人。
萧景欢看向来人,是钱大妞,阿牛的闺女。
他眉眼一松,从腰间掏出几颗蒜味花生米,递了过去,“你不是一直跟在玲姐儿身边吗?怎么这个点回来?”
大雪纷纷后,连着几日都是斜阳天,村里孩子们拘不住,于是相约着去后山玩。只是有积雪在,他们被一再叮嘱不能跑远了。
他们当中,十五是年龄最大的,以保护玲姐儿为己任,也被唐臧月为重任。
若孩子们跑远了,十五会制止。
但十五脑子转不过弯,不知道所谓远近该怎么判定,于是任由着孩子们跑远了……
第246章
于是,孩子们就发现了两件了不得的事。
第一是有一条表层结了冰的活泉,泉里有几只拇指不到的小鱼苗和小虾;第二便是——
邱婆子的尸首。
有几个孩子被吓晕了,没办法,只得最大的十五留下镇场子,让大妞去叫家中大人以及提个木桶来捞鱼和虾。
其他孩子在家中只能吃个七八分饱,别小看这七八分饱,这还是萧家没落籍在九里村前,村里人穷。那会儿,大人农忙时能吃个七八分饱,好攒足了劲儿干活儿,小孩混个三分饱,等猫冬了,大人吃个三分饱,孩子们只能混个水饱。
尽管如此,常年不沾油水,主食吃得多也没用,孩子们仍看着干瘦,所以没有跟着萧家吃香喝辣的大妞看着健康,也没大妞能跑得快。
村尾离后山近,大妞率先通知萧家人。
这会儿正是上午,柳姨娘她们去了柳氏食肆,制药坊那边,大妞嚷嚷得,都知晓了。她这会儿回萧家院子,是找木桶和捞鱼的网子的。
萧景欢挠了挠头,“桶子有些旧了,夏季被玲姐儿拿去挖蚯蚓,给鸡喂食,落了味儿,母亲就做主弄成挑粪的桶。这不,母亲又去镇上定一些其他新玩意儿了,要不这样,用木盆成不?”
“木盆……不好端啊,那鱼苗虾苗个头比较小,离了水不好活。这里离那边路程有点远,我怕自己端不稳。”
萧景欢:“你留下陪你爹,我去后山。”
“那不成那不成,萧叔叔你找不到路,况且制药坊几个婶子还在院门口等着我带路呢。”
“那……让阿牛去制药坊待着?我把院门落了锁,跟你们上后山?”
大妞只迟疑了一下,便欣然同意了。
“行。”
去的人没多少,毕竟制药坊现在人不少,要放假还发月钱,那这些人恐怕真的当萧家是菩萨了。
几个婶子忍着痛,冒着扣几个铜板的风险,跟着大妞来到后山。
走了大概有一个半的时辰。
婶子们包括萧景欢脸色都变了。
大妞从一开始信誓旦旦到最后被问及还要走多久时,心虚道:“这次真的快到了……”
“娘!你怎么来了!”
“娘……”
有个小姑娘是哭着扑进亲娘怀中的。
是真的被吓坏了。
萧景欢将木盆递给十五,问:“邱婆子在那儿呢?”
“那儿。”十五面无表情地指了指。
萧景欢知道十五的身份不简单,但对方面对死人,其他孩子都吓得脸色微变,就连平时不亲近的玲姐儿和萧钟浩都挪步到他身后……
他收敛思绪,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使命感,安慰道:“不要怕,我去探探。”
“嗯嗯嗯,四叔你小心些。”玲姐儿刹白着一张脸道。
萧景欢心头一暖,胆子一提,迈步靠近。
十五在一旁边走边补充:“是他们玩躲猫猫,藏在这树洞里,一时没注意,等被找到后,我才眼尖发现不对劲。当时和邱婆子同一个树洞的几个孩子就吓晕了过去……”
十五顿了下,又道:“当时崔家铁花帮着掐了人中,才缓过一口气来。我当时不好走开,毕竟是年龄最大的,那几个孩子就比较依赖我,只好叫大妞回去通风报信。现在,还有两个孩子没缓过来,得赶紧去镇上找老夫人或者薛大夫看看。”
萧景欢扫了眼偌大的树洞,里面够藏一个大人和小孩了,而邱婆子死不瞑目地坐在里面。
树洞光线很暗,再加上孩子们当时藏得急,没看清里面情况,才发生这档子事。
他艰难地钻进去后,喉结滚动了下,想去拉扯尸首,却被树洞口的十五道:“四老爷,你没来前,我刚刚试了下,那尸首和树洞里面冻一起了,怕是不好扯出来。”
萧景欢立刻收手,道:“行,我知道了,我和几个大姐将孩子们先接回去压压惊,你在这里守着,我得去村里通知下邱家人。没得邱婆子不是因我们而死,却破坏了尸首,被人讹上的道理,这事儿盘扯不清,还是邱家人自个儿来处理得好。”
“行,就依四老爷你的。”
待一行人走后,一线天护着玲姐儿萧钟浩和萧景欢的人钻出来,和十五热情地讨论着。
“这群孩子真能跑。”
“躲猫猫能躲这么远,也不怕冷的。”
“他们好奇怪,不就是个死人嘛,怕啥?”
十五也纳闷,但一想到问到其他还清醒孩子的答案,他为兄弟姐妹们解惑:“好像是死相太可怕了?”
闻言,十二立马歪头翻白眼,还吐出舌头来,完了,道:“有这么可怕吗?”
其他人就取笑起十二来:“你这算什么可怕的?有次我捅得人肠子都出来了……”
“你那算啥?我还削过人脑袋,一刀下去,立马搬家。”
十五:“……”
萧家孩子攀比的是老夫人的夸夸,他们攀比手中亡魂死前谁最悲壮?
可真是他的好兄弟姐妹。
本来邱婆子失踪那天,闹得就蛮大,这会儿村里几个孩子吓得离了魂,到萧家大院哭得人就多了,制药坊的人趁着吃饭的空档也来看热闹。
唐臧月在镇上没待多久,交代完事情就回到九里村,正好撞上热闹。
萧家正房才扩建过,这会儿容得下这些吓坏的孩子,她先给失了魂的俩孩子扎针,又让从别苑来的张小妹去舀点热水,熬点红糖姜水来。
热水是给孩子们擦身,红糖姜水是驱寒。
萧景欢已经让人通知了邱家,自是和钱阿牛留下来打下手,用竹帘隔开,萧景欢和钱阿牛给男孩们擦身,唐臧月和几个上后山的婶子给女孩们擦身。
许久,才将这群孩子安顿下来,又将折叠床拼起来,铺了许多厚厚的棉絮,烧了炭火,开了天窗以免煤气中毒,才抹了把额头汗,道:“行了,我们出去吧,孩子们受了惊吓,让他们好好歇息。”
末了,又看向萧景欢:“你去挨个儿通知这些孩子的家人,晚上再让他们回去吧。”
“欸,好。”
见萧景欢撒腿就要跑,唐臧月又道:“等等,跑来跑去的,你不累?我驾回来的马车,你坐着去。”
“娘……”萧景欢有些感动。
第247章
唐臧月最不喜一个大老爷们儿这副腻歪感动的表情,换做玲姐儿那白玉团子的脸还好,这萧景欢——
他是没点子数是吧?
经常拾掇前院和后院的牲畜,皮子都老了,还一副小孩子的做派。
她巴掌毫不犹豫地挥向对方后脑勺,给予他重重一击,“还不赶紧去!”
“哦哦哦……”萧景欢被扇得两眼冒金花,可想而知唐臧月下手有多重了。完全把他那股自以为是的母慈子孝给扇没了。
待萧景欢走后,正房也有几个婶子照料着,盛浅予才来看萧景欢端回来那盆活鱼活虾。
她空间不缺海鲜,夏季也时常蒸了吃,烧了吃,煮了吃,消耗了一丁点。但像这种活鱼活虾,还真没有。
可以养在……嗯。
唐臧月思忖了下,决定在别苑挖个池子,养在张小妹那儿。
为什么不养在萧家?
萧家扩建后,前院种植农作物和普通药草,后院也有牲畜,她打算在后院搭建葡萄架,让萧景欢去折腾出新鲜葡萄来。
空间里有是一回事,未来掩人耳目又是另一回事,唐臧月是不会嫌物资少的。
这鱼苗虾苗,就暂时养在盆里吧。
另边。
邱家人将邱婆子抬回来,几个儿子哭得泣不成声。
是真哭。
他们回忆起儿时的记忆,邱婆子守寡后,将他们独自抚养长大。为养大他们,早早下地干活,也为了一文钱能和人吵得粗红脖子,变得强势,好不容易将他们养大,老了却没享到福气……
儿媳们哭得就有些假了,都在盘算下葬的问题。
这邱婆子死状确实惨。
全身冻得僵硬,衣裳褴褛,头发凌乱。且,邱家人去抬邱婆子的时候,对方屁股和后背都黏在树洞里了,好半天才拔起来,有些衣服和皮肉都黏在了树洞里。
除此之外,四周还有缺了口子的碗筷,以及陶罐,火柴还有,但火折子用完了,这大概也是邱婆子致死的真正原因。
邱家人还没哭够,就有几个老婶子冲上来,想打骂邱家儿媳,被张村长让人给拦住了。
“你家那丧尽天良的老东西,死了就死了!作甚还吓坏我们家孩子!那可是我们家唯一的孙子啊!你赔!你们邱家赔!”
“是啊!赔偿!必须赔偿!”
邱家儿媳们本来捏着鼻子认了这场意外,但一听赔偿,考虑到漏风的屋顶和掉土疙瘩的墙,瞬间不依。
“赔什么?难道这不是一场意外?娘走那么远,不愿叨扰我们了,我们事发当初不是没想过去找娘!是村里觉得雪太大,危险!你们自个儿不管好孩子,在这大雪地,任由他们跑这么远,就是不撞上娘这吓人的模样,他们也迟早出其他事!”
“你个贱蹄子!你说什么!你敢咒我们家孩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张村长脑瓜子疼。
好不容易让各自家里的男人将这群泼妇分开,才发怒道:“吵什么!闹什么!邱家的,你们赶紧将邱婆子抬回家去,别吓着村里其他孩子!”
见那几个老婶子还想说什么,张村长怒道:“行了!制药坊几个人回来说了,有老夫人在,你们宝贝疙瘩没事儿,现在好着呢。有我在,你们少在这儿讹人,会发生这些全是意外,你们心疼,他们邱家人就不难过了?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少惹事。赶紧散了,散了。”
等人都散开了,张村长才招来狗剩道:“你和你娘去萧家看看,那么多孩子在呢,有用得着的地方勤快些。”
“欸,好,爹。”
邱家人将邱婆子抬到二哥家里,几个兄弟还悲戚地抬不起头来,妯娌们已在商讨后事的问题了。
“娘的棺材本被邱玉凤那黑心娃子骗走了,只得我们来张罗后事了。”
一道声音不甘道:“凭啥我们以前几房养着邱玉凤,出了事还得给那黑心的买单?娘的棺材本……”
“行了,少说两句,非要弄得你跟自己男人离心不成?”
那人闭了嘴,毕竟邱婆子再怎样,也将自家男人抚养长大。没瞧见自家那汉子还在那儿悲戚戚的嘛。
“找镇上金木匠打一口好棺材,我们几家一起出钱。”
金木匠接所有关于木材的生意,也打得一口好棺材,就是收起银子来不手软。再有,跟唐臧月长期合作后,鲜少接打棺材的生意,毕竟,与死人沾边的生意,古人都嫌晦气。
金木匠现在即便接打棺材的生意,那也是翻倍的收银子,想让买主知难而退,实在想做这生意的,看在银子的份儿上,金木匠也不会推辞。
一想到要漏出那么多子儿,即便是几家均摊,她们当中也有人有意见。
“弄啥给她打那么好的棺材?自家不过日子了?我们一年到头得种多少粮食,我男人得去找多少活计,才能赚到那些银钱?就为了她一个入土的……就算你们不考虑自家孩子,我也得为我儿子考虑吧?这些银子得攒多久啊!”
“三弟妹,你别急啊,听我说。我们在村里名声本就不好,找金木匠打棺材,不就是为了个孝顺吗?你瞧萧家过得多风风火火啊,我们敢去招惹吗?人家就算不针对我们家,村里人也会看在萧家指缝里漏出那点活计,暗中针对我们。
所幸我们村村长是个明事理的,只要咱们有一点做得说得过去,日积月累的,谁还记得曾经的事儿啊?毕竟真正的肇事者邱玉凤跑了,娘也去世了。”
“二嫂说的是,咱们几家名声本就差了,得做点什么挽回挽回。这次银钱虽说会花出去,但落回一个孝字,指不定村里人会对我们改观不少。”
商商量量,邱家男人还在悲恸中,邱婆子后事已经被自家婆娘们安排得妥妥当当。
至于他们会不会同意……
咋不会?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为邱婆子走好,多多少少能让邱家男人安心些,尽最后一份孝道,他们当然不会反对这群婆娘们的自作主张。
第248章
邱家人准备为邱婆子打一口好棺材,还别说,真在村里挽回了点名声。
“当初柳氏食肆那事儿,是邱婆子和邱玉凤做的,其他人也没干啊。”
“是啊,现在邱玉凤下落不明,邱婆子又死了……”
“邱家人也是可怜。”
还有些声音穷追不舍。
“啥可怜啊?当初那祖孙做这档子事儿,邱家人不能不知情?就算不知情,做这事儿的时候,接生婆子还在吧?手头东西多吧?能不给点好处,邱婆子能去干?既然邱家人分了利,那就得担这份责吧?”
“我也佩服邱婆子,那么老了,为不给儿媳添堵,为难儿子们,居然一个人大雪天的,往深山里跑。”
“能不跑嘛,她不跑,她儿子们在村里也不好过……”
不管怎么样,邱家人想看到的效果,是达到了。
另边。
萧家正在组织猫冬的长工在别苑挖池子,因为避嫌,白日张小妹都躲在萧家这边的。
池子外在别苑的前院,还特意搭了个棚,防止冬天下雪将池面冻住,和夏季将池水晒干了蒸发。因为池子挖得不大,换起水来也比较方便。
一月正是种辣椒的好时候。
十里八村都开始风风火火地下地,种起辣椒来。如果不是辣椒籽不够,他们能将所有田地种起辣椒,换低价粮回来。
因为萧家长工手脚勤快,唐臧月特地为忙碌地里和柳氏食肆的长工准备了棉花发下去。就是制药坊的长、短工都有发两斤粮食意思意思。
家家户户都喜乐融融的。
趁着年前,唐臧月又去了趟郡地,为牡丹姑娘想了女扮男装朝堂之上那大纲后续情节,又采买了些年货,准备坐着马车回去,却撞上一个熟人。
师静秋。
当初师静秋跳槽后,唐臧月又挖了穷苦人家孩子到“楚玉”,就没关注过这人。
现在才知道对方过得有多凄惨。
她夫君换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那藏得深的凤凰男,一开始就瞧上她娘家势力,想借助她娘家攀上考场的官员,但知道她在继母打压下过活,正要找个法子断掉关系,另攀高枝,又峰回路转,在“楚玉”做事呢?
师静秋的夫君,哦不,现在是前夫。
前夫想着,不管是娘钱,还是师静秋赚的月钱,那都是贴补他的,所以捏鼻子成了亲。谁知师静秋跳槽到白东家旗下后,失了灵感不说,白家也四分五裂,失势了呢?
赚不到钱的师静秋,找了个由头,以七出休弃了对方。
师静秋这才反应过来,前夫是个靠不住的。
她一开始想回“楚玉”,却被掌柜和活计一唱一和地阴阳怪气了阵,没脸回到娘家。
她未出阁前,继母做哪些腌臜手段都是阴着来的,毕竟要顾及名声。但她出嫁后,既是跳到白家落了个无用,还被夫君休弃,彻底没了脸,她亲爹这回是真的不管她了,甚至将她视作耻辱,继母明着打压她,克扣她用度,还让丫鬟婆子掌自己嘴,日复一日的,谁受得了?
今日,她就是挣脱了束缚,跑到街道上,拦下熟悉的马车,将自己那番苦楚哭着说了出来。
追出来的丫鬟婆子见围着的人多了,一时间拿捏不准主意,只好让丫鬟回去通风报信,其他人藏匿在人群中。
路人因为师静秋那番说辞,早就泛起同情,纷纷倒戈师静秋这边,对端坐在马车内的唐臧月,未见其人,就暗下此人一定冷酷无情的定义。
萧钟离这次是跟着一起出来的,听到这些百姓的话,按捺不住,正要起身去撩马车帘子,唐臧月掀起眼帘,道:“坐下。”
“可是,祖母……他们压根不知全貌,就妄下定论。”
“你去不合适。”
哦。
他坐回了身,却在祖母撩开帘子后,也跟在其后,撩开丁点缝隙,端看祖母怎么处理这个白眼狼。
唐臧月一下马车,鼻青脸肿的师静秋便双膝跪到她跟前,“唐大夫,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你菩萨心肠,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的,对吧?”
现在的师静秋,被前夫抛弃,被娘家明着打压,哪里还有初见时的灵光和沉静模样?
唐臧月抽回自己大腿,道:“当初给你一份活计做,你可没说会撂下担子,跑去敌对的那家。我央求楚掌柜给你一份体面的月钱,还将‘楚玉’铺子后面的屋子单独腾出来一间供你休憩,你被你前夫四两拨千斤的忽悠,就投了白家时,怎么就没考虑过我的脸面呢?
既然当时没考虑过我的脸面,那你现在怎么有脸来求我救你呢?我们是什么关系?有血缘关系吗?我们甚至算得上有小仇,我不报复你就不错了,你还求到我头上来?”
路人:“你就是唐大夫啊?救个姑娘……”
唐臧月打断道:“你想救,你救呗。这么个白眼狼我救回去,除非我脑子进水了,说不准把她带回去,人家还捅我第二刀呢。”
一个被夫君两三句话带偏的女子,除了恋爱脑和以夫为天外,没别的大毛病,她一向对此敬而远之的。但犯到她头上,她可不会纵容。
师静秋的继母亲自带着丫鬟婆子赶来,在外人面前,对唐臧月还算客气道:“老人家,抱歉,是家里这点事儿挡了你的道。我这就把人压住,给你让路,你请,你请。”
唐臧月扫了眼这个继母,翻身上马车,最终消失在众人视线。
师静秋继母见周围还有人好奇,她烦不胜烦,给心腹婆子打了个眼色,后者便在人都走后,对路人道:“抱歉,耽搁各位时间了。那位闹腾的妇人,是我们师府出嫁没多久,又因七出被休弃回来的姑娘,我们夫人作为她母亲,是想给她点记性,让她以后别再嫁了还脾性大。”
师静秋被休的不光彩,犯的是淫佚。
师府就算再苛责师静秋,也得为府里未出阁的其他姑娘着想,所以给师静秋的前夫教训。
待这段时间调教好师静秋,会将其随便找个人嫁了。
有淫佚的休弃在先,要想二嫁多好?那不可能。
况且还有被师静秋摆了一道的继母在师府当家。
师静秋只恨再次回到这狼窝的娘家。
第249章
师静秋在娘家被磋磨得,熄灭了眼中的光。
以前虽然被困在后宅中,但吃穿用度在继母做样子下,好歹能维持个体面。如今被休回娘家,即便前夫被娘家人私下修理了,但她的名声因“淫佚”彻底败坏,就连师府其他未出阁的姑娘也受到影响,可不就让继母找到借口可以明目张胆教训她了嘛?
她也尝试给未出阁前好友们去信,只有一个人回信,信里内容不是好友写的,而是好友父母、兄长,冷嘲热讽她不知检点,别牵连进好人家的姑娘。
还写了,那几个未回信的好友们,有些出嫁的受到牵连,夫家已经对她们有了意见,未出嫁的也被未婚夫找上门换回庚帖,还是姑娘家里矮了一个头,才没摊上被退婚这糟糕事儿。
信内容最后,暗讽师静秋自己作的孽自己承担,别想祸害他人。
以前还有“楚玉”的一份伙计做,日子过得比普通百姓好多了。她以为脱离了继母的掌控,就脱离了苦海,哪曾想!那边前夫也是匹披着羊皮的狼啊!
因为跑出府邸去拦马车,回来后不仅是手劲儿大的婆子上手,就连当家主母也忍不住握着鞭子挥在她身上。
“还真以为嫁了个穷男人,日子就能过好了?早就发现你与那男子私下有偷偷往来!知道我为什么没揭穿吗?光是出嫁前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对薄公堂,老爷为了名声也会站出来为你兜底!你还留着清白身子,对老爷有用,那么我还得再容忍你这贱蹄子!
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不过就是败坏你那点名声,被你记恨在心,连着外人给我和你庶妹使绊子!师府女眷的名声都被你搞臭了!
不过,因祸得福,老爷也想通了,用现在的你去换个前程,那不是开罪大人吗?也幸亏你脑子不好使,平日机灵得很,窝里横样样在行,在男人面前就没了辙!
这次把你嫁出去后,你便与我们师府再也没有关系!
说起来,你这二嫁的相公,还是你那庶妹给找的,年龄大是大了点,但人家不嫌你名声差。再有,下面子孙多,也不用你肚子生。不过有了那名声,人家也担心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师静秋清醒过来,忍着疼,双膝跪着前行,边哭腔,道:“娘,我错了,你就绕过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当我是……是你手里的一条狗!你以后让我往东,我以后绝不往西,别把我嫁出去啊娘,求求你了。”
可任凭师静秋怎么求,继母都没应,该出嫁,就将人捆了,从偏门出去,坐上一顶粉色轿子出嫁了。
以后她师静秋是生是死,与师府再无瓜葛。
……
唐臧月回到九里村,忙着过年的事宜,等完事儿,年夜饭这些都是柳姨娘和萧月浓一手操办的。
吃完年夜饭,孩子们便裹着大氅,在雪地里开心地砸起雪球。你手裹一小坨,我手大,能裹一大坨,然后就互相往对方脸上招呼!
那是一点不疼,反而孩子们笑出两颗小酒窝来。
你追我赶的,热闹得紧。
九里村也是这番景象,家家户户掌灯,热热闹闹的。尤其是萧家签的长工,有得棉花的,有得粮食的,让这一年风风火火的,有个好开端。
唯独少了老一辈,已分家的邱家人,这会儿闷闷不乐的。
几家人凑成一桌饭,但刚为邱婆子掏了笔积蓄出来,菜色不是那么好看,没多少荤腥不说,就连气氛也怪怪的。邱家孩子们大气都不敢喘下,扒拉了两口,大人就让他们出去玩了。
几个妯娌负责躲在厨房收拾,男人们便沉默寡言地坐在正房,显然是对邱婆子死不瞑目的惨状,没缓过神来。
“你们说,他们兄弟几个几时能缓过来?”
“谁知道呢,只要在下地前缓过来就成。”
“哎,再怎么着也不能耽搁干活儿啊,不然吃啥?打那口破棺材,家里都掏多少子儿了?再不把力气使在地里,还不得喝西北风啊?”
“话是这么说……”
几个妯娌听到院外动静,还有自家孩子的哀嚎,手连忙在裙裤上擦了擦,就奔向院门口。
眼见自家孩子被压着打,邱家大娘子倒抽了口冷气,连忙将双方孩子扒开,忍不住谩骂起来,“你谁家孩子!你家大人呢!叫他们出来!看看把我家娃子打成啥样了!”
邱家几个孩子吃得少,打不赢别人家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其他孩子的长辈从院里出来,见自家孩子没受什么伤,不以为意道:“瞎咧咧啥呢?不就是孩子们间开玩笑嘛,这么认真干啥?”
邱家大娘子:“你家孩子没受伤,你当然这么说了!我孩子都挂了彩!这事儿没完!”
“哎,我说邱家的,你们得罪了唐大夫他们,不夹起尾巴做人,还想找事儿不成?都打那么好一口棺材了,不就想给村里人一种你们很孝顺的模样吗?这事儿闹大了,你们付诸那些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可得慎重!我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啊!”
邱老二家的娘子检查完自家孩子的伤势,一口气没憋着:“孩子是我命根!名声能当饭吃?那些都是名门大家的规矩,在老娘我这儿压根不存在!大嫂,你咋不说话?
你不为你家孩子着想,我可吃不下这亏!走!上村长家说理去!最好是让你家孩子将来龙去脉说清楚!该赔偿就得赔偿!不能因我们家一个污点,就否了我们家孩子品性有问题吧?!走!”
于是乎,力气蛮大的邱二娘子,握着那妇人的胳膊,往村长家死命拽。邱家男人也出来了,见这仗势,不会息事宁人,于是也跟着去了村长家。
张村长刚让狗剩端了一碗腊猪脚去萧家,见这么多人聚集来,左邻右舍也拉开了院门看热闹。再一看为首的又是邱家人,瞬间有些头疼。
“干啥咧干啥咧!岁除也不安生过是吧!非要闹这么大阵仗是吧!邱家老大!你出来说!究竟怎么回事!”
邱家老大见自家孩子挂了彩,只是跟来要个公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真不知道。
邱二娘子:“村长,我们也不晓得发生了啥!得问孩子们!”
这个邱家二娘子真是……
张村长早年就听说这人是个冲动性子,闻名不如一见。
第250章
邱二娘子家的小孩,就跟其娘一个性子,说话冲。当即就把事情抖了出来,指着先挑事的孩子,跟村长告状:“他们说我们是坏蛋的孩子,是小坏蛋,迟早遭雷劈,不得好死!村长,我们是好孩子,不会遭雷劈。”
这要是没个大人教,孩子不会说这种话。
谁家男娃娃不是未来顶梁柱?那都是要娶妻养老的,即便是地里刨食,也没得这么作践的。
确实是另一家不占理。
可邱家,是公认得罪萧家的,张村长代表的是唐大夫的态度,不能轻易下结论,即便事实摆在眼前。
张村长对邱家人道:“天色太晚了,你们先回去,明天再给你们一个交代。”
邱二娘子还想不依不饶,但被当家人拦下,眼神示意了下四周。她这才发现凑热闹的村民们在不满。
不满什么?不满团团圆圆的午夜饭被打断,不满闹得村子不消停。
而这不满,不是针对肇事者,而是针对受害的邱家人。
邱二娘子内心拔凉拔凉的,打好的腹稿一扫而空,脑袋嗡嗡直叫,她想到那个出走后至今没消息的侄女,又想到邱婆子被抬回村的惨状。那尸体冻得邦邦硬啊,听说背后的皮都黏在树洞里了,花了好大力气才扒拉出树洞……
她可以受苦受累,但她的孩子们怎么办?往后怎么办?
她甚至想现在冲到村尾的萧家门口,磕头求唐大夫饶恕、宽容。
至于硬碰硬?她没想过。
白东家是她知道的人里面最厉害那个了,原谅她是山野村妇,见识短。白东家都不明不白死了,白家轰然垮了,被楚掌柜蚕食,下场凄惨,她能和唐大夫作对?
她看出唐大夫身上有滔天的福气加身,即便闹到县老爷那儿去,她也说不清受委屈的原由。当初柳氏食肆不也遭到她家和白东家的污蔑,错在他们,受罚的是唐大夫吗?结果如何?结果笑到最后的是唐大夫。
邱二娘子跟着当家人回到各自家里,连午夜团年饭的剩菜都忘了打回来,看着房梁和土坯发怔了好会儿,忍不住哭出来。
“当家的,你说说这以后怎么办吧,今天这事儿有一就有二,村长不给我们主持公道,往后我们还能继续待在村里吗?我受委屈和欺负没什么,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总不能也受委屈和欺负吧?他们的孩子,世世代代总不能逃不脱这牢笼吧?”
“你瞎想什么呢!赶紧睡。”
“我咋就瞎想了……当初分到的赃款,我们给萧家送过去吧,还他们,让村长网开一面,别逮着我们欺负了。我真是怕了。”
“……赶紧睡。”男人也没多大底气道。
二房家里是这样,其他房亦是如此,邱家人除了孩子,没一个睡成好觉。
村长这边也在等狗剩的消息。
人是回来了,大口喘着气,张大姐递过去好几盏凉白开,狗剩才缓过气儿来,道:“老夫人说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张村长松了口气,就连张大姐也眉眼舒展,道:“老夫人不至于和邱家那些宵小一般计较,况且真正坏事的是邱玉凤和那接生婆子,就连死去的邱婆子,也是出于疼爱玉凤的基础上。”
张村长点头,“你说得对,老夫人只是不录用邱家人,其他时候并未为难他们,他们也没敢硬着头皮往上凑……既然老夫人给了面儿,让我公正廉明,那我就做主管了。”
张大姐瞅了瞅村长,将话咽回了肚皮。
第251章
第二天,张大姐给晚辈发了压岁钱,就随着张村长找上闹事的那家人。
那家人自知不占理,即便在外多嚣张,关了门还是将自家孩子教训了一通,这会儿还光着屁股蛋,躺在炕上嗷嗷叫疼呢。因为家里药酒用完了,天色已晚,他们是逮着大清早,关门揍的,揍完,家里有人去萧家买药酒了。
听到敲门声,这家人还觉得意外。
意外药酒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拉开院大门,就看到张村长夫妇。
他们人一愣,就听张村长道:“昨晚的事儿是你们的不对,也确实给人孩子造成不小影响,我想着其他就算了,药伤钱总得你们出吧?”
……
争执了许久,张村长总算要到十几枚铜钱,又分了下,才分别送到邱家。也亏得邱家人盖的新房挨着,不然还得走多少冤枉路?
张村长说明了来意,将那几枚铜钱递了过去,明里暗里说了安抚的话。
待张村长二人走后,邱二娘子目光才呆滞地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茫然地看向自家男人:“你说,村长这是什么意思?唐大夫不和我们计较了?”
邱二:“只针对我们去萧家做活计,至于我们的孩子,萧家人并未计较。看村长的意思,往后……能在九里村过。”
邱二娘子瞬间云渐开,欢喜道:“分家的银子盖的这屋,家里积蓄本就不多。真要离开村子,还不知道去哪儿呢?当家的,你说,要不要把当初分赃的银钱送到萧家去?”
邱二:“我得与几个兄弟们商量商量,当初这笔钱是几房分的,总不能我们这房还了,其他房不乐意,到时候萧家那边债消了,在兄弟这边落个不好。本来咱们就是……”
“难兄难弟”到底没说出口,邱二愧疚地看了眼自家娘子,道:“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嗐,啥委屈不委屈的,只要孩子们过得好,不像我们一样受欺负就成。”
邱二把想法一说,其他兄弟们也同意了。
东拼西凑,总算将当初得的银子凑齐,送到萧家门上。
新年新气象,瑞雪兆丰年,但家家户户都没有闲暇的时候,都在忙着辣椒的种植。
看到邱家人朝着村尾的方向而去,村里人也只是看着,便收敛了视线。
萧家对门就是制药坊,萧月浓做主,新年给长工短工们放了假。镇上的柳氏食肆也暂时关了门,萧家人都在家中,包括喜欢东奔西跑的唐臧月。
为邱家人开门的是萧钟离。
他知晓昨夜的事,见邱家人登门,只道:“只是来道谢就不必了,我们萧家人没必要和孩子计较。”
“不,不是的。这是我们当初……白东家给的,我来是想还给你们。”
看着里面的影子,萧钟离神色未变,只侧身道:“进来说话吧,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唐臧月在正屋正在烤桂圆和奶茶,听到动静,才抬眸扫了眼,又低头倒腾炉子上的东西了。
毕竟是无关紧要的人,哪有玲姐儿她们的零嘴重要?
第252章
邱二只得拘谨地伫在原地。
毕竟是来道谢的,得端正态度。
可……
空气里浓郁的果香混杂着奶香,太好闻了。
过年期间,他们家也难得沾了荤腥,但也只是多刷了层猪油,就着下水吃罢了。哪像萧家,人人精神饱满,男女一看都是人中龙凤,棉袄也缝得扎实,也就这正屋的炭火旺,穿得没那么厚重了些,让他沾了点福气,身子暖和了些,只是随着体温逐渐升高,指缝和耳朵的冻疮发作,痒得让人抬手想挠。
萧家自制的冻疮膏很管用,村里人用过几日,老冻疮皆好了。他们邱家人只能干看着,买不着。
哗啦的倒水声拉回他的思绪,他顺势望去,唐大夫在给家中子孙倒褐色的东西,有着茶香和奶香的混合,又递了烤好的果子,声线温和道:“慢慢吃,不够还有你们姨奶奶准备的点心。”
柳姨娘就在一旁浅笑,“老夫人,你就惯着他们吧。”
不仅是玲姐儿他们几个年龄小的,就连萧钟陆萧钟离萧月春也有份儿,后者们别看已长开,萧钟陆还很憨厚,但接受起甜食来,照样是内心欢喜的。
待孩子们吃得差不多了,唐臧月才只留了萧月浓和萧钟离旁听,其余人都出去了,要么在前院玩儿,要么去后院看家禽。
养的小兔兔又生了一窝,一窝有七八只,热闹得很,玲姐儿也稀罕这小兔崽,觉得可爱。听到坏心眼的三哥哥说以后做麻辣兔头,她还追着三哥打闹过好一阵。
按照玲姐儿的尿性,现在哭是真,以后麻辣兔头上桌,她吃得最起劲儿也是真。
邱二将银子往上一递,作揖道:“多谢唐大夫高抬贵手,当初一事是我们家做错了,当时得的银两,还望唐大夫收下,权当是之前的赔礼,今日的道谢。”
唐臧月没嫌银子少,给离哥儿使了个眼色,后者才接了过来。
唐臧月:“真正的凶手遭了报应,我们都是一个村的,没必要逮着一件事不放。况且孩子最无辜,我这么大年龄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没必要现在损阴德。东西我收下了,以前的事到此为止。”
邱二见状,面上微喜,想问萧家卖药一事,但怕因给对方落了个不好,有得寸进尺的印象,这才隐忍着没出声,又恭敬地寒暄了两句,才离开。
待人走后,萧月浓才询问:“母亲,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当初出手的不是他们,他们也只是分了赃,如今赃款落入我们手中……小五,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不是深仇大恨,越是揪着这件事不放,越是给自己藏了隐患。你不能时时刻刻盯着这人动向,你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唐臧月顿了下,又道:“不过,我为你们创造好环境,也不是让你们光是隐忍的。离哥儿,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萧钟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便邱玉凤下落不明,邱婆子也惨死,但邱家人当初也是知情者。稚子无辜,我们不会针对孩子,可邱家人往后想用辣椒换低价粮,或是在我们萧家做工,或是买得祖母自制的药,都不可能。”
萧月浓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让邱家缩着尾巴做人就好,指不定他们放过邱家孩子,邱家人还会念着萧家的好。
邱家的确念着萧家的好。
虽然不能跟着萧家吃肉,也是往后九里村的落魄户,但他们还是因九里村的发展,分得一杯羹的。
猫冬期间,最热闹的莫过于郡地环玉阁新出的舞台剧,除了海棠姑娘,又出了个牡丹姑娘。
海棠姑娘长相上寡淡些,牡丹姑娘妆容浓艳,更担得上花魁的称号,富甲圈子都在争着捧两位姑娘,总觉得自己看上的姑娘更好看。老鸨见状,大手一挥,按照唐臧月的说法,给出双花旦的称号,并列花魁。
这可是闻所未闻。
这风头,径直将师府嫡女师静秋下嫁屠夫的消息盖了过去。等事成后,师府和师静秋已划清了关系,师静秋也翻不出任何浪花来。
唐臧月关注了下郡地发生的事,没翻出自己预计后,便将着重点放在了军营。
年间,萧大朗回九里村过一次,除了和白娘子日日在那炕上白日宣淫,夜里还飞来萧家跟唐臧月汇报。
萧大朗一五一十道:“我们营都在传,要开始打仗了……”
“可有确凿证据?”唐臧月反问。
萧大朗愣了下,摇头,见对方面露无趣,又忙道:“不过,家里就在边关的兵,都趁着年关放了假,这放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大家都在纷纷揣测这件事的真实性。”
唐臧月:“嗯,我知道了。”
唐臧月又问:“京城那边没传到军营消息?如若仗打起来,军中粮草够吗?”
“怕是不够。”
唐臧月眉心拢起,最终道:“好,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别让白娘子看出端倪。”
“是,老夫人。”
萧大朗趁着夜色飞回家中,刚蹑手蹑脚地掀开褥子,就听嘤咛了声,“相公?”
这声音软糯的,让萧大朗一扫那些糟心事儿,忙将自家娘子揽入怀中。这香软的气息刺激得他一阵抖擞,薄茧的指腹开始把玩起柔荑来。
也不晓得女人是怎么长的,身体能折叠出不同形状就算了,就连手也生得这般无骨,难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
“呃……”
女人掀了掀眼皮,显然是被他弄醒了。
他眸子一深,忙掀开褥子,往里面钻去,边道:“醒了?正好来做点有意思的事儿?”
“别……”
“相公,别……呜……”
压根阻止不了上头的男人。
翌日,白娘子浑身抬不起劲儿,腰部更是酸软得厉害。罪魁祸首似乎明白自己整夜缠着对方,过分了些,掌心往她后腰伸去……
白娘子捉住他的手腕,嗓子又哑又干,“混蛋!你还想干嘛!”
这要是换做营帐中其他人对他这么说,他早就拳头招呼上去,一分高下了。
偏偏,从白娘子嘴里说出来,他咋听咋个悦耳。
嗤笑了声,他才道:“我能干嘛?就算我想,你现在能承受住?放心,我就帮你揉揉。”
“真的,只是揉揉?”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当然。”
揉着揉着,又不对味儿起来。
白娘子连哭的力气都没了,“说好了只是揉揉的……”
第253章
话听着引人遐想,让人面红耳赤的,但萧大朗到底主意分寸,没敢太过分。饱了肚子,翌日就背着篓子上山砍柴火去了。
白娘子母女俩住在九里村,花销小,除去白娘子自个儿接的秀活儿,萧大朗每月还拿军饷回来。所以家中一般半月吃两次肉。
这,也比村中很多户人家好多了,一开始白娘子没反应过来,等到几次,邻里孩子在院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她没给,孩子们就被各自家老子娘拎着耳朵回自家院子,嘴里还骂骂咧咧道:“谁让你趴人家院门口的?丢不丢人?!你是人家孩子,还是我孩子?我告诉你,就是你没争气,从我肚子里爬出来!肉是不可能吃的,家里一大家子不过活啊?!哪像人家就一个闺女,男人还是军营的!是你娘我的肚子太争气!生了你兄弟姊妹好几个,养是养得起,想吃肉,等过年沾沾荤腥吧!”
这指桑骂槐的,当谁听不出来?
第二天,白娘子就做了点心,给街坊邻居送了过去,只除了那家指桑骂槐的。之后再做肉菜,那都是把厨房门缝堵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惦记上,再上演被人惦记这一出。
她也理解过来为什么当初萧家落户会在村尾了。
刚来村里落户的,那都属于外来户,除非你足够给村里带来利益,否则就得偷偷摸摸。被人惦记上,大事不会有,小麻烦会缠上人。
在他人眼中,你都这么有钱了,顿顿大鱼大肉了,还在乎那点小事?
现在的白娘子很低调,除了捡柴火,花几个铜板让村里孩子们一起捡外,让邻里少了那仇富心理,其他时候都窝在房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萧大朗背了一篓的柴火回来,又把饭烧上,炒了几个素菜,蒸了两碗腊肉和香肠。
这腊肉和香肠是老夫人给的,还给了不少干菜。他几乎是夜里回来的,背着这些东西也好掩人耳目。
刚想端菜,见白茵茵拿了帕子往锅里伸,他忙道:“我来端,这玩意儿烫手。茵茵,你去洗碗筷就好。”
白茵茵看了看他,觉得不是在说假,便噔噔噔往水缸处而去。
她刚进来时,发现柴砍了大捆回来,两个水缸也挑满了……
每次去村子挑水的,都是娘。娘力气不大,挑一桶撒大半,冬天还好,不缺雪水,夏季那是用钱买回来的,娘心疼铜板,她也怪心疼娘的身子。
把碗筷洗了端上炕,饭菜也端上了炕桌。
褥子和床单都被换了,清晨萧大朗去砍柴的功夫,白娘子知道中午要在这张炕上吃饭,便开了窗提前散味儿。
饭桶提上桌后,白娘子先给打了三碗饭。
扒拉了两口,萧大朗才聊起正事来,“我带回来的肉,你和孩子别省着。这东西在锅里煮一煮蒸一蒸就能吃,还散不出味儿,你和孩子身子太弱了,得好好补补。”
“嗯,我知道了……家里养了几只鸡,每天下的蛋都是留着我们母女俩吃的。”
“这哪够?下次我再多带点东西回来。哦对了,军营中现在不太平,恐怕等开春雪化了,有仗要打。如果世道乱了,我又没在你们身边,你带着孩子去找唐大夫,萧家会给你们庇佑的。”
白娘子心头咯噔了下,“打仗?真要打仗了?”
“这还能有假?看着吧,等年一过,这边关该传遍了。”
“可……相公,萧家那边靠得住吗?”
萧大朗知晓对方在担心什么,为对方喂一颗定心丸,道:“靠得住,我不说过吗?我以前……和唐大夫结过善缘。”
白娘子已经在盘算自己和茵茵的事了。
这汉子一看就是可靠的,除了炕上爱折腾人些,但她一个生过孩子配他一个刚开荤的,到底是他吃了亏。更何况人家不仅将军饷给她大部分,还带回来这么多荤腥,沾了家门从不闲着,在炕上卖力,做起家务来也不耽搁事儿。
她现在除了有些腰部酸酸的,腹部有些涨外,完全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不比以前好啊?
所以她得拴住对方啊,即便知道打仗,怀着孕不好,但她仍想要个他们的孩子,也好给茵茵有个伴。
就是不知道这肚子还能不能生。
白娘子应道:“嗯,我听相公的。”
年一过,萧大朗就收拾了东西回军营。与此同时,唐臧月又快马加鞭去了趟临榆一带。
小湖泊冻成了冰,海域一带倒是没受这么大影响,对比其他地方,更凸显出冬暖夏凉。上次唐臧月来时是淡季,这会儿走商挺多,许多小村落都热热闹闹的,客栈也住满了。
没办法,唐臧月只得摸到一处人家,交了白天的住宿费,住下来。晚上,她都在与老余,以及几个村落交涉。
唐臧月要的几乎是鲜货,与其他走商起不了任何冲突,只是夜里都这么暗了,还是不免被人产生怀疑和跟踪。她都惊险避过。
待事态严重前,她跟老余提了一嘴,“我前几日在经过边关时,听军营中的人说,来年开春准得打仗。这世道要是乱了,你们这边离边关近,准得受到殃及,还是将干货存好,多挖点地道,免得以后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老余面色一白,又询问了几句。唐臧月自个儿也知道的不多,只让人多备点粮食,最好是把村子团结出来,有条件的,买点武器防身。
再多的,没有。
她还纳闷呢,书里战乱的节点还没来,搞得她眼皮子直跳,提前跑出来集齐东西了。还不能从老百姓手中买粮,免得天灾真的降临,断了他们活路,得从各大粮铺着手,买价格稍微高的稳妥。
从临榆跑后,她一路收各大粮铺粮食,没再倒腾银子进空间。买的粗粮居多,精细的粮食也多,但对比粗粮占比那便是九牛一毛了。
再有便是肉铺的各种肉类,棉花、布料、植物油……
基础的买得差不多了,才是萧家未来十年过得更好的东西。
这次采买疯狂到什么地步?
把将军府当初收的财富花了大半,之前赚的银两,以及在县衙搜刮的所有银子扫空。就连途径之地的南方各大水库、溪流都不放过。
空间里满当当的物资,让她格外有成就感。
第254章
她也不是盲目将溪流的水收取一空。
别看古代老人大字不识几个,但他们看天吃饭的,自然能看天分辨出明日是否降雨。她趁着降雨前,将溪水收一空,对待见底的河虾,她也收了小半。
于是,等雨过天晴,有小娘子和婆婆们来河边洗衣裳的,看到河水见底,吃惊了下。旋即,看到下面的河虾,连忙扔了脏衣裳,就去捞河虾。
唐臧月甚至在临走前,还和几个极具迷信的老人,乔装打扮了下,装神弄鬼道:“雨过之后,上天垂涎,会将河底的鱼虾赐予你们,别一次吃完了,记得腌制起来。天下将大乱,这些将会成为你们傍身的东西。”
“那……仙人,天下大乱后,我们往哪儿逃啊?求仙人指条明路。”
唐臧月:“北方,现在的边关,那里将会燃起一颗紫微星,引领你们在以后安居乐业。”
即便她这番装神弄鬼的说辞,有些人会不信,但不妨碍雨过之后,她前面的话得到印证啊!再多人不信,都得信了。
信天下会大乱,信边关会燃起一颗紫微星。
这些话,别说是老百姓,就连县衙也在流传,不过没起多少波澜罢了。
古人讲究根,在他们看来,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迁移。
除了那经常走南闯北之人,没有家的归属感,在听闻民间一事后,早早收拾了东西,带着妻儿老小去了北方边关一带。当然,这些都是极少数。
唐臧月将买的豆子和花生来到一处隐蔽的榨油坊,招了附近村子的壮劳力,来人工榨油。
因为是卖体力的活儿,工钱还是日结,每人每天得有三十文,来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唐臧月都在事情闹大之前撤,换个地方再榨油。
榨油坊的短工都好奇唐臧月这是要做什么。
唐臧月给出说法:“民间不是传言天下将大乱吗?我趁机做好准备,没准儿到时会大赚一笔。”
“掌柜还真是……神算。”
让他们说出“未雨绸缪”这么文绉绉的话,他们也说不出来。
对于唐臧月的说法,有些人觉得这人是钱多了没处儿烧,民间那些传言,有几个是真的?反正许多百姓不是亲眼所见是不会信。
也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钱拿就成。
小部分人警惕着,结算了工钱就去镇上偷偷买粮,反正每天买那么丁点,引不了人的注意。就当跟着大掌柜学,即便以后乱世没来,这些粮食也可以留着自己吃。
唐臧月见着什么买什么,大部分以油粮和烈酒为主,其次便是南方不要钱的溪流。还得边散布消息。
勐泐去看过了,最后才是弱水。
弱水的高粱还未迎来种植季,不过上次采买的其他地方还有漏网之鱼,皆被她买入空间。
走的时候,她还提点这些人:“高粱可以换低价粮,你们可以大量种植,要是世道乱了,来边关,会有人收。如果没乱,我会亲自来收。”
那些人记下了。
唐臧月回到边关时,已是开春化雪的二月份,边关小镇人心惶惶。要打仗的消息已经传遍街头小巷。
唐臧月是夜里到家的,刚抬手,就被萧钟陆拉开了门。
练武之人五感敏锐,唐臧月算是见识了。
萧钟陆掌着灯,烛光晃悠在她脸上,他才喜极而泣道:“祖母!你可算平安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萧钟离也跑了出来。
唐臧月对哥俩吩咐:“有吃的没?弄点来正房。”
萧钟陆忙不迭点头,“有有有。”
萧钟陆扭身就要去厨房,被萧钟离拦下,“还是我去吧大哥。”
想着自己厨艺的确不如二弟,萧钟陆便点了点头。
唐臧月:“太晚了,我回来的事还是明日告诉大家吧。动静小些,我随便吃点就好。大半夜的,也不便进食太油腻。”
萧钟离应:“祖母,我晓得。”
来到正房,萧钟陆率先生起炉子。
正房一直放着几麻袋炭火,方便冬季里拿取。
炉子一升,萧钟陆又把折叠桌展开,将凳子递给唐臧月,与她唠起嗑。聊的除了生活中细碎小事,还有便是边关的变故。
萧钟陆正色道:“之前镇上、郡地不是有许多乞儿?被清理了波,但这次来边关的普通百姓多起来,他们都有路引,上面不好不管,就落了户籍在这边关各个村子。九里村就分了不少陌生人进来。”
“是嘛?张村长如何应的?”
“应是应了,但没房子分,只能他们自个儿去盖。还有田地,倒是有几户人家愿意买,张村长没给批,都留着种辣椒呢。”
又聊了几句,萧钟离总算端着热腾腾的面条上来。
面条是手擀的,嚼着很劲道。臊子是腊肉炒得白菜,加上葱花香菜,最后淋上香油和陈醋……
味道不是盖的。
香油是芝麻油,比植物油还难搞,除了萧家,她还提供给薛大夫和楚掌柜两家。陈醋味儿没后世浓烈,不过也能降点油腻感,香得很。
嗦面的时候,唐臧月没吭声,两个孙字辈也看着。
见唐臧月吃完,萧钟离还问:“手擀面还有,我再给祖母煮点?”
“不用了,饱了,明早给小五和月春丫头下了吃。她俩一个费脑子,一个费体力,早上就得吃扎实点。”
萧钟离忍不住笑:“好,那我去收拾锅碗。”
待萧钟离收拾完锅碗,擀的面条子用纱布盖起来,回到正房,看到大哥已回卧房休息了。祖母冲他招了招手,指着对面的位置,道:“离哥儿,过来坐。”
萧钟离刚落座,唐臧月又道:“边关发生的事,我听你大哥说了个大概。”
萧钟离:“所以祖母这次出门,是为仗如果真打起来做准备?”
“把‘如果’去掉,仗肯定是会打的,就看双方粮草和兵器情况,能打多久了。”
“那我们……”
“明日我去村长家商量商量,九里村必须得围起来,我可以提供东西,但不会有工钱,每家每户得抽出人来砌墙。”
萧钟离点头,又道:“对了祖母,镇上太乱,柳氏食肆到现在还未开过门,你看……”
“这事儿先放放,让柳姨娘她们安生待在家中。你和小五明日陪我走几处地儿。”
“好。”
第255章
翌日,早食桌案上,萧家还热热闹闹地闲聊着,关切唐臧月的声音居多。吃过饭,唐臧月就拎着萧钟离和萧月浓跑了。
萧钟离亲自驾着马车,先去的村长家。
在途径村子,不少村民看到萧钟离,热情地打招呼:“离哥儿,咋是你驾的马车?赵大爷呢?车厢内是……该不会是唐大夫身体好利索些了吧?”
是的,唐臧月闭门不见客,是打着冬季身体不适的由头。
她撩开帘子,对着人道:“大姐,我好些了,找村长有些事相商……”
注意到自己挡了路,对方连忙让开路来,怪责自己道:“瞧我这点眼力劲儿,唐大夫你快去,别耽搁了时辰。”
“好,多谢。”
那老婶子看着马车消失不见,才慢慢缓过神来。唐大夫找村长干嘛?这是,又有啥事发生了?
张家。
知道唐臧月有事相商,张大姐连忙给两个大人沏了茶,给小的冲了碗糖水,才道:“唐大夫,你们慢坐,我这就去地里叫他。”
在张大姐看来,唐大夫亲自来相商的,一定不是小事。再有边关最近传出打仗的消息……
张大姐步程加快了些。
张村长很快从地里回来,他先用煮化的雪水将腿脚冲干净,才放下裤腿,又将手缝的土抠洗干净后,才来见的唐臧月。
唐臧月见他跑得满头大汗,将茶水递了过去,“先缓缓。”
张村长看她也不是很急的模样,这才坐下,喝一盏茶的功夫,气息总算不喘了。
张大姐抱着小孙女在院子里,没走太远,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聊什么。
张家人经常上萧家,尤其是过年那会儿,好东西都要分割一些出来端去萧家,萧家也会回一盘子肉菜。这些都是礼节。
唐臧月鲜少来张家,即便来,也是商量正事的。
待张村长缓过那口气,唐臧月才道:“村长,想必你也听说近来边关的传闻,要打仗了。”
张村长面部沟壑,闻言,皱纹更深了,满脸愁容,“是听说了,上头打仗,百姓遭殃。”
“那村长有想过迁移吗?”
“这咋可能?”
“如果没有便将村子圈起来,砌高墙,免得蛮夷打进来我们这些百姓遭殃。”
张村长惊呼:“真要打起来,拖家带口躲去镇上……”
“来得及躲吗?”唐臧月打断道。她又换了个问法:“或者说,即便去了县衙,衙门老爷、那些官差会庇护普通百姓吗?我们可跑不过那些带马匹的蛮夷,他们红缨枪捅来,我们该如何还手?该如何躲?”
张村长瞳孔微缩,就听唐臧月又道:“砌高墙是为了防止大家伙儿流离失所,成为流民。”
流民有多惨?没有着落,四海为家,对比那些有家底的商人,流民和乞儿差不多。谁愿意去做乞儿?
可,仗能不能打起来是未知数,眼前有个最严重的问题。
“村子的确比以前好过些,大家能不挨饿,但砌高墙可是体力活儿,谁愿意没点好处就去干事儿?仗能不能打起来都不一定,我想大部分村民不会同意的。”
唐臧月浅笑,“这事儿我也想到了,所以每日会有两斤粗粮。当然我也不白出这笔钱……”
见对方欲言又止,张村长:“老夫人你但说无妨。”
“风险是我承担的,仗没有打起来还好,就当我买了份安全,左右我能担得起。如果打起来了,我有两种法子收利。”
这做法,就跟当初楚掌柜开凿井时一样,张村长知晓做商人的,不会做白用功。况且高墙砌起来,也是为保障他们全村的安危,他自是乐意的。
“哪两种?”
“要么缴高墙的保护费用,每月铜钱或是粮食都可以;要么,听从我们萧家的命令。”
张村长顿然惊醒,对上唐臧月那双睿智的深眸,又看向她身后的萧钟离,就是那七岁的萧月浓也异于同龄孩子的冷静。
萧家这是要干大事儿啊!
张村长冷汗涔涔意识到对方想法后,心肝都跟着颤抖,“此、此事……兹事体大,您让我想想,我需得好好想想。”
唐臧月起身,道:“行,三日内,希望村长尽快给我回复。”
张村长忙不迭点头。
待唐臧月走后,张村长才跌坐在椅子上,瘫软了。
张大姐连忙将小孙女丢给几个年龄大的孙字辈,赶紧凑过来道:“当家的,你可别吓我……”
张村长双眼无神地看向张大姐,口干舌燥的,好会儿才发出沙哑的声音来,“萧家所图果然大啊。”
张大姐刚刚偷听时,就云里雾里的,这会儿更是不懂其中缘故。
张村长看老伴儿这模样,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算了,我回房休息会儿,这几日你别来叨扰我,我得好生想想。”
村里妇孺只会把着家中银钱,一个铜板恨不得扳成两瓣花,再有就是八卦村中地里庄稼的涨势,今日家中母鸡下了几个蛋等等,这些生活细碎的小事。
张村长识过几个字,脑子精着,不然也不会和唐臧月相处融洽,揽了这豆腐生意不说,家里日子还越过越好。可……
萧家图谋的,那都不是小老百姓该想的啊!
他若真上了这条贼船,前期肯定得瞒着村民。哦不,就是自家人也得瞒得死死的,不然肯定会生出事端来……
萧钟离驾着马车来镇上,唐臧月先去了薛大夫那儿,说是与楚掌柜有事相商。
薛大夫当场关了药铺,就跟着唐臧月走了。
楚掌柜人在郡地视察,看到唐臧月和萧家一个哥儿一个姐儿,意外了下。又瞧见薛大夫跟来了,这下,意外成震惊了。
“这是咋了?咋都来了?”
唐臧月:“后院厢房说。”
楚掌柜将生意一交,跟着人来到后院厢房。
厢房左边是杂货间,右边是小厨房,供店里长工实在太忙,饿极了,自己动手做点吃食的。
这间厢房还算隐蔽。
唐臧月:“楚掌柜,薛大夫你们可有听说边关要打仗一事?”
二人对视了下,点头。
看来,在她外出这段时间,两人交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