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楚掌柜善言语,道:“唐大夫你消失这段时间,我便和薛大夫沟通过这个问题,我们择出最优的法子,便是尽快搬走。”
唐臧月纹丝不动,“搬走?搬去哪儿?”
“南方,最好是靠近京城一带。”
“那你可知我这次前往南方采买东西,听闻了什么?”
这是,当中有变故?
以他对唐大夫的了解,没把握的事,现在不会搬到台面上来说。
楚掌柜当即就问:“什么?”
唐臧月:“未来几年,南方会发洪水,你搬去那边,完全是自寻死路。”
“这,你是从何听说的?”
唐臧月:“你若不信,可以找江湖术士算一算。可别找那些骗子,以你现在的圈子,应该能找到真正有能耐的术士。”
楚掌柜沉吟了片刻,将她的话,信了大半。
薛大夫:“边关打仗,南面发洪水……这是不要老百姓活啊。”
唐臧月:“这是我今日来的目的。薛大夫,楚掌柜,朝廷是靠不住的,就连官差都是走人情换来的位置。世道乱起来,谁护得住我们?不得我们拿起兵器,自己护自己吗?”
楚掌柜魂吓没了大半,“唐大夫!你可不兴乱说!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倒是薛大夫,年纪大了,看事透彻,更何况经常和军营那边有联络,自然知晓唐臧月的用意。
激动过后的楚掌柜,冷静下来,看薛大夫一脸沉静,似在思索什么。楚掌柜心肝微颤的同时,又看向萧家两个小字辈波澜不惊的模样,与唐大夫平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脸色逐渐泛白起来,“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薛大夫:“唐大夫有句话没说错,这世道若真的乱了,朝廷不会管我们。楚掌柜你现在将事情捅到朝廷那里去,反而会斩断我们一条路。”
薛大夫不是为谁说话,而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将事情利弊分析给楚掌柜听。
唐大夫浅笑:“薛大夫分析得有道理,不过你的反应过于淡然了。想必薛大夫早早猜出我的计划了吧?”思想准备做得倒是足。
不过,这么大的事,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那么剩下那个没得选。
薛大夫只沉吟了下,点头应:“在唐大夫你提出代买低价油粮时,那会儿我便起疑了。后来找军营里的熟人打探了下,发现事情比我想象中要严重。朝廷各种征收税不说,镇守边关的军营中,粮草得不到接应,若仗真的打起来,边关守不住。”
唐臧月还真不知道军营粮草紧缺,说明薛大夫在营地势力比她想的要高。
现在真要探究薛大夫在军营中的势力,对方肯定不会多说。不过这事儿迟早会知道。唐臧月选择避开这点,道:“边关没有粮草,镇守不了多久。民间也有起义军,世道一乱,朝廷便会散架,各方势力兴起……
薛大夫,楚掌柜,你们甘愿被拿捏吗?”
这话算稳住薛大夫了。
而楚掌柜是商人,更在乎利益问题。他只知道这仗打起来,金银财宝都不一定能买一条人命,既然从薛大夫口中得知唐大夫是早有图谋,乱世里跟着一个不知品行的人保自家性命,倒不如一开始就选择信赖的熟人。
不过楚国国君的确是近千年来最荒谬的,做的这些叫人事儿?也不知是不是被屎糊了眼睛。
这些想法,楚掌柜也只敢在心中想想。
薛大夫自是知道乱世英雄意味着什么,若是品行好一些,自家人追随没什么,品行差一点……
薛大夫:“唐大夫手中可有足够的粮草、马匹?”
唐臧月:“粮草足够,马匹……动物不好藏匿,这东西还真不好买。”
薛大夫想了想点头,“如若有足够的粮草,何不现在就支援军营?”
从萧大朗口中得知现在军营大概人数,唐臧月空间买的粮食足够养整个军营十几年。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臧月反问:“我支援,打了胜仗算谁的?边关守的又是谁的国,谁的家?薛大夫既然营中有势力,应当知晓我们萧家是因何流放至此。
我们萧家现在都缩着尾巴做人,如今将这番野心推心置腹告知你们,赌的是大家的交情和信任。出了门左转,你们随时可以上衙门告发我们萧家,我也不会阻拦。但支援一事,还望薛大夫莫要说了,萧家走到今日,从未得到过支援,靠的全是自己。”
话是这么说,但萧钟离武功不弱,再有唐臧月空间也是有备而来。眼前这两人只要有告发的心思,那今日一个都走不掉。
嘴上说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楚掌柜还好,认真的在衡量利弊了。
薛大夫倒是留了个心眼。对方这么说真的是信任吗?真的没有做任何准备吗?如果是真的,那只能说这样的人走不远……
他坚信对方的话真假掺半,给他们递出投名状,表明野心是真,但要说没丝毫后手准备,他是不信的。
厢房内,一时间诡秘的沉默。
最终,还是薛大夫道:“很晚了,唐大夫还是早些回去吧,明日我和楚掌柜再给你答复。”
唐臧月也没为难人家,只道:“行,你们慢慢考虑。”
待出了厢房回到马车,双方笑脸才瞬息消散。
楚掌柜连忙让下头的活计回去休息,铺子提前打烊。他邀约薛大夫回厢房坐,相商着:“薛大夫你怎么看?”
薛大夫扫了眼楚掌柜,只道:“像唐大夫说的,朝廷的确靠不住。”见对方要张口说什么,薛大夫抬手制止,“我这话的确大逆不道,说出去要掉脑袋,可楚老弟啊,你也看清楚现在形势吧。仗是一定会打起来的,若老天爷再发难,你想想会死多少人?”
楚掌柜沉默。薛大夫又道:“唐大夫所作所为是有目共睹的,不说帮了九里村多少,就是为楚掌柜你带来的盈利,外人不知道,楚掌柜你心里没杆子称吗?”
“你的意思是……”
“唐大夫今日来不仅是给我们透底的,还需要我们表明诚意。一天的时间,足够我们去准备这份诚意了。”薛大夫总结道。
……
马车上。
唐臧月捏了捏自己眉心,就听萧月浓道:“母亲,你是担心他们会反水吗?”
“不,我是没想到薛大夫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第257章
萧月浓:“只是聪明的话,不一定会让母亲头疼吧。”
唐臧月赞赏地扫了眼她,道:“的确,只是聪明的话,不至于让我头疼。他在军营中有势力,还不知道他认识之人占据什么军衔。”
“但您并不担心他将事情抖出去。”
唐臧月点头:“因为我透露手中握有足够的粮草,他不会傻到倾向朝廷。现在的官场,早就腐烂了,老百姓都瞧不上,更何况是他?”
“母亲只头疼的是这一件事?”
“当然不止,能力越大,野心就越大。小五,别小看了人心,古往今来,哪个乱世中的富甲商人不希望找到真正的英雄,跟在未来新君主左右,开创新元朝?可他们只是单纯的付出吗?自然是要回报的,儿女联姻,开国大臣,瓜分朝政,这些都是以后的变数。”
“可……薛大夫不可能吧?”萧月浓面上蒙上迷雾,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心虚起来。
没什么不可能。
人心都会变的。
利益在眼前,压不住欲望,脸终归是会撕破的。
果真如唐臧月所料,二人驾着马车,绕过九里村村民,避着人夜里来到萧家,带来了诚意。
楚掌柜是一沓银票,而薛大夫是来告诉她一处铁矿的位置。
楚掌柜那沓银票已经让人瞩目了,按唐臧月的目测,这沓银票应该将楚家家底儿掏空了。
薛大夫的消息更让人惊喜。
就连楚掌柜也频繁看向这糟老头子,暗忖,了不起了不起。
唐臧月心底压下惊喜,喝了一盏茶,才询问:“消息属实?”
薛大夫:“属实。不过那处铁矿现在被土匪占领山头,想要为己用怕是困难,朝廷派人去镇压过……唐大夫你也晓得如今官差的实力如何,就连军营中也掺了水分,那场镇压给闹出不小笑话。”
唐臧月知道了个大概。
派前去的官差纵然掺有水分,但土匪占据地理优势,提前设了陷阱,才有后来一番羞辱的行为,让朝廷面上无光。
薛大夫将画的地理图也给带来了,指着几处容易设立陷阱的,只道:“附近的猎户也经常上山,这说明一两个人不容易触发机关,人多了容易遭殃。所以……”
一个人去攻下土匪山头?天方夜谭。
唐臧月若没有空间,也不敢痴心妄想。她佯装沉吟了下,问:“他们是落草为寇的百姓,还是?”
薛大夫嘲讽一笑,“什么落草为寇的百姓,当今天子还未继位前,这座山头就已经被这帮子土匪占领了。先皇还在时,那会儿太平盛世,他们不敢肆意妄为,待当今天子继位后,越来越失民心,朝廷也被渗透,腐朽了,他们这才越发肆意妄为,烧杀抢掠,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薛大夫:“也是不久前,他们挖的陷阱比平时深很多,才发现整座山是铁矿。打着制兵器,吃穿不愁,攻打朝廷的口号,他们收了不少壮劳力。这些年轻人有些是自愿,有些是被迫……”
楚掌柜听得津津有味,“所以呢所以呢?他们真打着攻打朝廷的目的?”
薛大夫嘲讽一笑,“口号是真,也让他们攻下过一个县衙,发现粮仓里粮食的确多。可,他们寨主提防着后面加入的百姓,担心他们反水,所以赃款并没有均匀分配到每一个头上。大家都是出生入死,见过血的,凭什么你们多得我少拿?
有了这份隔阂在,铁矿的消息瞒不住。这座山的地理图才能到我手中。”
唐臧月听完,才惊觉这位薛大夫只是看着憨实。说不准家中不缺银钱,不然这些人脉是怎么建立的?
唐臧月手指嗑了下桌案,道:“离哥儿,你怎么看?”
她身后站着萧钟离和萧月浓。
薛大夫聊得太投入,楚掌柜听得太入神,谁都忘了这茬。
薛大夫还不解,大人说话,孩子插什么嘴?就听萧钟离道:“恕我直言,这座矿山是薛大夫你发现的,线索也是你提供的,若是萧家攻下,你想占几分利?还有知晓这一切人脉,是否只通知了薛大夫你一人?是否有其他势力也有想攻下此山头的想法?萧家若去,会不会和其他势力撞上?
既然都是为了矿山而来,那么其他势力都是敌人。敌人越多,会不会弄成几败俱伤的场面?反而让土匪坐收渔翁之利?还是……薛大夫的消息,是这座矿山的土匪头子主动提供的?”
薛大夫意识到唐臧月让萧钟离发言的目的。
这是让他和楚掌柜见识萧家人的实力啊。
不得了,这般大的孩子,即便是出生京城世家,那也是以科举为重,殊不知这世道,即便在朝为官,朝廷的局势也挨不住几年。
薛大夫又打量了下萧月浓那个小的,听家中孙女所言,萧月浓被委任制药坊的掌事。
规模不小的制药坊,居然由一个七岁的女娃娃做主?关键是这个女娃娃还镇住了场子!让那些长工听信。
刚刚他们谈及那番话,这个女娃娃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稚子的茫然,显然是听懂了。可听懂了,居然没有诧异,还巍然不动?!
乖乖,不得了不得了。
当初让他家孙女跟准萧家果真没错!
镇国萧家,即便被贬白身,抄空将军府,萧家也是只在沉睡的雄狮,不容小觑。
哦对,昏君当初抄萧家,据说抄了个寂寞。指不准萧家提前知道消息,将家产藏了起来……
毕竟萧家个个看着都是人中龙凤,精得很。
思及此,薛大夫也不敢敷衍,道:“这件事的确多人知晓,且是山寨头后续加入的人散播的,如今被几方势力知晓……我的意思是,没有足够的把握,还是不要前往。不过我相信唐大夫的能力。”
萧钟离问:“我一个人去加入山寨,如何?”
“不太行得通,如今山寨有了底气,尤其是最开始的土匪们,一致对外,就连后续加入的都防备,别提新人了。新加入的,打的什么主意,他们知晓,他们也不是真的蠢人。”
萧钟离看向唐臧月,后者问:“给你时间,你多久能取得寨主信任?”
“不超过一个月。”
是时候验收下教孩子攻心的成果了。
唐臧月:“好,不过得容我准备准备。”
第258章
准备什么?
当然不能让他单枪匹马的去,真正遇到危险时,得有自保的能力。
楚掌柜率先离开,薛掌柜又与唐臧月聊了会儿。
自知这矿山的消息不算投名状,他便将军营中的关系告知唐臧月:“那位侄子是同宗养过的,我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人品还靠得住。我知唐大夫在营中有人,若是遇到危险,可寻求我这位侄子的帮助。”
薛大夫那位侄子是正三品的参将,职位不低,也在营中说得上话。
既然对方都亮了招牌,唐臧月不说点什么,往后还真不便建立信任。
她只道:“军营那边,现在世道没乱前,两边不取得联系也是在保护他们。柳氏食肆会继续开下去,我会派自己的人在暗中保护,一旦发生情况,柳姨娘他们会回到村里待着,食肆在确保安定下来前,不会再开。我也提醒过楚掌柜,现阶段不是赚银子为主了,主要是安全问题,他可以多请几个身手好的镇住店铺的场子,你那边药铺亦然。“
唐臧月:“未来,我会将九里村围起来,以这里为中心,城墙也会在后续设下埋伏。所以九里村绝对安全,你与你的家人可以早早搬来这里。”
薛大夫知晓这些话的重要性,作揖,谢过后才离开。
三日,唐臧月都在制一些精巧的暗器和毒药,以备萧钟离遇到危险无法脱身。其实萧钟陆身手更好,但问题是萧钟陆不懂得周旋,所以这事儿还真得萧钟离去。
暗器是她找镇上铁匠铺打的,因是长期合作伙伴,在知晓边关要打起仗来,什么也没多问,揽过活儿来。
唐臧月见状,心下有了判断。
村长是抵在第三日夜里来的。
他其实已经想通了,只差一个鼓起勇气的契机,而这份契机是狗剩的儿子,他孙子给的。
他那日在房内沉思。
实际上,他已经两日没出过屋门,饭菜都是张大姐给端回屋,上炕桌吃的。
张大姐:“老夫人给你说那话究竟啥意思?你别一天自个儿心底琢磨啊,说出来大家一起帮忙想想办法啊!当心把自己憋坏了。”
张村长当然不会说什么,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多一个人安全。他什么声都没吭,埋头扒饭。
饭刚扒到一半,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动静。
“一天天的,尽给我整事儿!老的憋着话,小的不安生!这日子干脆别过得了!”张大姐见他那副模样,借着闹腾的孙子,指桑骂槐。
见张村长仍是那副不吭声的死相,张大姐更气了,骂骂咧咧地就往屋外走。
张大姐去了,闹腾声没消下去,反而更闹腾了。
张村长想炕桌往地上一放,躺下后就想睡,听到这越来越闹腾的声音,左翻右滚反而更睡不着了。
还吵得人心慌。
心烦意乱的张村长,在屋内钻了两日,因孙子的闹腾劲儿,披着外套走了出来。
看到大孙子在地上打滚,张大姐捡起一根树枝就往对方身上招呼,大孙子撒泼得更厉害了!
张村长伸手去拦,“好好的,动啥手?小孩子骨头都没长健全,经得起你这么打?”
“那你也不看看他,新做的衣裳,在地上打滚是怎么回事!”
张村长连忙将大孙子拉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道:“你咋地回事?闹啥闹?”
“阿爷,奶总说我是最大的,叫我让着小的,可三弟把我攒的十文钱用了咋说!奶还二话不说上来就抽我!”
张大姐:“那你能扇你三弟巴掌?那可是你三叔一房唯一的孩子!你咋就不懂事!”
大孙子:“是他先偷用我的钱!是他先不对的!奶你一上来就说三叔就他一个孩子,所以我就不是爹的孩子了?你要是再逼我,我就一柱子撞死,让你后悔一辈子!”
张村长:“……”小孩子气性大,话只是脱口而出,没考虑过后果,这事儿的确是老伴儿不分青红皂白。
张村长做主,拉过小孙子,道:“赶紧给你大堂哥道个歉。”
“我没错!钱我是用了,但买的糖,我也分给大堂哥了!”小孙子梗着脖子道。
大孙子扯着嗓子喊:“那是我的钱!你这叫啥?借我的钱,献给我佛?!我还得感谢你不成?!明明那钱我可以自己买糖吃,被你偷了!你就是个小偷!”
“大堂哥你怎么这样!我没有偷,我是拿,况且我分享了!我是好孩子!”
张村长一阵头疼,就听大孙子委屈味儿更浓了,对他道:“阿爷你看,奶平时就让我让着三堂弟,让出了个什么?让出了个偷子,他还不觉得自己行为有问题!因为阿奶刚刚出事第一时间,是想罚我,而不是三堂弟。
现在小还不打紧,以后打了怎么说?是不是觉得其他人家的钱也是可以‘拿’的?拿了之后自己挥霍,抠下丁点边角料分享给人家,就算自己仗义,自己有道理了?其他人家可不只姓张!
奶做不到公平公正,阿爷你就来做这个主!改改家里的歪风!如果家里都改不了,去了外面,阿爷担得起一村之长的位置吗?!”
张村长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想通。
是啊,既然管理不了,那就换个人管理,有什么问题?根坏了,才是坏大事。
朝廷已经腐烂,昏君当道,赋税,消忠臣,斩民心,民不聊生。
为什么还要支持这样的朝廷?跟着正确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天下大乱,妻离子散便是他们张家最后的结局。
他是普通人,护不住张家所有人。
别说是张村长,就连张大姐也从怒气中缓过神来,一时间,气氛静默得有些骇人。
张村长蹲下身,道:“告诉我,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大孙子:“这些用教吗?是夫子时常提的。”
村里的夫子与唐臧月往来密切,他白天教那些女娃娃识字外,还有村里感兴趣的男娃娃跑去旁听,这些唐臧月从未阻止过。
张村长惊觉过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注重吃食,漫山遍野跑的孩子们,思想不再局限小圈子了呢?
第259章
唐臧月是早早就预谋了啊。
张村长夜里来表明来意,唐臧月丝毫不意外。
“老夫人您那些提议,我会传达下去。以后我们张家也会以老夫人马首是瞻。”
唐臧月看了他一眼,道:“家中可有地窖?”
“地窖?有是有……”
“往深里挖。家中银钱也别攒着,买粮食,全部买粮食。”
张村长瞳孔微缩,最终点头,“是,老夫人。”
之后,张村长将砌高墙的消息传达了下去。
是在晒谷场说的,每家每户派出了一个人来听。
听到要修建城墙,每家每户出最少一个人,给粮食和日钱。可那点粮食和日钱,哪值得他们家壮劳力去卖这力啊?补也补不回来,还不如攒点力气,来年多种点辣椒籽。
看到村民们态度消极,不怎么把事儿放在心上的模样,张村长又扯着嗓子把要事喊出来:“你们也听了边关要打仗的传闻了吧?真当这修城墙是老夫人白做工呢?那是人家花钱买个安危,你们现在觉得去做这苦劳力没下地种辣椒划算,那以后呢?蛮夷打进来,军营守不住,又该咋整?!真不想将咱们村保护起来,我劝大家伙儿早早迁走,免得成了这黄土下的亡魂!”
张村长:“别说是我们村了,你们借走亲戚的名义,去外面打探打探,各村各户都在做什么准备!他们也只敢私下做,但我顶着上头的压力,和老夫人一起合谋了这出……别怪我现在没告诉你们,仗没打起来还好,若打起来了,你们被城墙护住,修建城墙的费用,就得老夫人从你们身上搜刮了。”
有人听进去了,有些人没有。
听进去的人家,都在张村长这边登了个记。可一看到上面的劳力都是来凑数的,张村长嘴皮子都快说破了,这些来凑数的,就!
不过,也有积极的人家,比如王家。
王家除了王小六夫妇,便是王二嫂在制药坊做事,一旦地里没活儿,王家五个壮劳力就得在家里躺着,镇上也找不到活干。
听到有粮食拿,抱着小孙女莲姐儿的王老娘,比谁都积极,对着张村长就是一顿激动,“把我五个儿子的名字全写上!”
这豪迈的劲儿,倒是给张村长的麻烦稍有缓解。
王老娘冲着张村长裂开黄牙,笑:“我们家要吃饭的嘴多,啥都缺,就是不缺那点子劳力。村长,以后还有这种好事,记得跟我们王家提前说!我们好腾出手来不是。”
张村长一个劲儿的点头,连声说好。
王老娘也是有底气这么说的,王小六夫妇跟着萧家做事,时不时带点荤腥,再加上王二嫂月钱三分之二公中,大家伙肚儿能混个八分饱,再加上下地不用种粮食,而是辣椒……
种辣椒可没种粮食密集,能省下不小力气,而且后续地里粮食还比辣椒好拾掇。费力小,事儿不多,还能多的粮食储存起来,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她出来时,王老爹就千叮咛万嘱咐,若是老夫人主张的,他们王家无脑跟就完事儿。
她就觉着萧家是干大事儿的,也赞同她家那口子的想法。
除却王老娘,赵大爷家也表示支持,同时也将家中壮劳力都给报上名。
再来是陈家。
陈朱氏听个一两句就跑了,倒是早已分家的二房,梅花给自己报上了名。
张村长有些为难,劝阻:“这可是卖力气的活儿,你一个女人,身子骨哪遭得住?还不如让你家那位傻……男的来顶事。”
梅花可不敢指使萧三郎。
夜里和元兰儿跟着一线天习武,也算摸清了十五个人的脾性,萧三郎是心眼子最多的,不然也不会被老夫人安排来装傻。其他人不会伪装,迟早露馅儿……
伤势也养得差不多了,无需萧三郎帮自己干活儿打掩护,前几日下地种辣椒,还是她自个儿干的呢。因这,她还被村里老婶子们调侃儿了阵,说娶个夫君回来,不得好好使唤使唤?咋还养起那男人了?
调侃归调侃,但这次种辣椒也叫老婶子们看到她身上的毅力和使不完的力气。甚至有些老婶子家中还觉得,梅花踏实,事儿不多,若不是拖家带口的,早将这么能干的小娘子娶回家中了。
同时,也有背地里为梅花可惜,摊上不靠谱的娘家,后半生都给毁了。
梅花:“村长,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家里嘴多,不能只他出来顶事。我之前身子不好,让他辛苦了,如今身子利索些,总不能还让他再来吧?他不知人情世故,但我不能不知,下头三张嘴,上面两张嘴,哪个与他有关系?总不能仗着人家乖顺,我享受得理所当然吧?”
张村长叹息了声,“可,这来的都是男子,你和一堆男子干活儿,村里位面会有闲话。”
“没事儿,村长,到时你把我与他们分开干活儿就成。”
张村长想了想,道:“我帮你问问老夫人几句。”
“行,你看着安排。”
除此之外,邱家人也来了,张村长没说拒绝,只告诉他们会请示老夫人。
眼见报名的人不够,他自作主张,跑去张娇儿婆家,将这事儿提了一嘴。
范家人觉得反正在家中闲着也是闲着,很支持这件事。
张娇儿出月子后,孩子就交给婆婆带了,自个儿在唐臧月身边,跟前跟后的。
唐臧月没让她接触背地里一些事,但明面上的,都有让张娇儿涉及。而当初顶替张娇儿做月子的名额,因为干活儿认真,不偷奸耍滑,还唯萧月浓命是从,便被提了长工。
范家一下子有两个拿月钱的,还不是那大户人家作践的活儿,自然对萧家是感激的。听闻修城墙一事,可不就是有力出力?
范老头儿跟张村长打探:“这建城墙,是老夫人将打仗一事当真了?”
张村长:“你觉得附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若是假的,军营会没有动作?”
也是,真要敢乱传消息,即便县衙不作为,军营也会派人来彻查。如果是假的,那传播这些消息的,便是扰乱军心,是要斩头的。
第260章
范家得了消息,知晓张村长这边缺人,便在村子里宣导了宣导。
九里村因为有制药坊,且被率先照顾辣椒换低价粮一事,对修建城墙一事并不热衷。但其他没被照顾到的村民可不这么想,即便有的村子村长并不宣扬,但村民们都背着来九里村报了名。
这些背着村长来的村民们,私下都在问张村长,“你说,我户籍要是迁来九里村,张村长你乐意不?”
他乐意不?他当然是希望村里多一个人啦!多一个人多一份安慰,更别提以后仗打起来,壮劳力可是一份兵力。
他没明着应,只道:“你们是为了九里村安危才来的,要是因为这事儿没法在原来的村子里混,岂不是我们村的错?”
那些村民左听右想,觉得张村长是给他们了一份交代。实际上,张村长压根没给出实际承诺……
名字填完,张村长才裹了裹几页宣纸,放进干净的竹筒里,快步往村尾而去。
二月春风似剪刀。
快步走着,感受着青草和春风,倒也不那么热,就是有些口干。
原本从村子走向村尾的羊肠小路,因为早晨要去制药坊和下午回家的长工多,羊肠小路走出五六人并进的大路来,旁边的干草都被踏平了,有脚印也有车轱辘印。
听老夫人的意思,以后这村尾到村子距离的路,还得修修。
萧家院大门是半掩的,张村长敲了敲门,“老夫人在吗?”
唐臧月一直等着呢,萧钟离将人往正房领。
盛浅予煮了一壶清茶放凉,见张村长嘴巴干得起死皮了,给他倒了杯,递了过去。
张村长刚想婉拒,茶水是越喝越渴。但闻到茶水的清香,杯壁也不是灼热的,又看唐臧月鼓舞的眼神,揣着狐疑喝了。
好清凉的茶。
一股薄荷香,又夹杂着丝甜味儿,说不上来的甘甜,似乎挺解渴?
唐臧月这会儿已经在翻阅名单了。
好会儿,她才道:“似乎,外村人比较多。”
听到这话,张村长老脸通红,全是羞愧的。人肯抱着风险雇人修城墙,他也说秃噜了嘴皮,结果就是村里大部分人没听进去,反而是村外人积极些。
张村长缓了缓神,道:“村里实在集齐不了这么多……所以我只得去村外,附近村落宣导宣导。还别说,效果挺好,只是我这自作主张……”
唐臧月抬手道:“修城墙的人手,我不管是谁,只要肯卖力,不偷奸耍滑就成。”
张村长这才松了口气,又道:“这当中还有两家人,需要老夫人你定夺。”
“哪两家?”
“邱家人和陈家梅花。”
唐臧月也没立刻应,只道:“说说陈家梅花。”
张村长只当她不知这村里发生的小事,将梅花那番经历说了下。
端了几秒,唐臧月才道:“陈麻子的事当时闹那么大,我倒是听人提到过几回。梅花是可怜人,倒是没必要像对待邱家那样对待她,往后拿她和其他村民对待便好。”
张村长松了口气,同时也在内心感慨对方内心宽厚,没有迁怒于其他人。殊不知梅花早已是唐臧月暗地里重点培养的对象,家中不缺东西。
“那,邱家……”
唐臧月叹息,“这修城墙也不是甚好处的活儿,要卖力气不说,我这边给的粮食也少,他们乐意干就让他们干呗。总不能人家报了名,我们还拒绝吧?”
张村长:“行,我这回去跟他们回话。”
唐臧月:“城墙这边最好是黄土+鹅卵石砌,黄土让他们自己挖,鹅卵石我会让人夜里弄来。怎么来的,你别多问。”
张村长点头,“嗯,知道了老夫人。”对方说,他就听着,执行就好,也不敢多问。
唐臧月点了点头。
张村长走后,萧钟离脸瞬间沉下来。
知道张村长没走远,他压低了音量,“祖母,我们萧家把九里村的村民养刁了。”
“刁?那倒未必。他们只以为萧家会在九里村扎根,做什么好事都会优先考虑村里人,有了物质上的富裕,自然看不上吃力的活儿。”
“所以祖母是想?”
“等着吧,以后边关真正做主的人换了,下面的人自然会表忠心,听从指挥。”唐臧月话锋一转,又道:“东西都备齐了?”
“备齐了,祖母。”
“不日,你将出发,这趟一去,变数很多。所幸你有武功傍身,脑子机灵,又有祖母给你的暗器。祖母只有一点,无论成功与否,都要平安归来,我和你兄弟姐妹都在家中等着你。”
对他人的算计,但对自家人,唐臧月从来抱着亲人的羁绊。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触,在放任萧钟离第一次出任后,逐渐被扩大,鼻头一酸。
她又忍不住慎重道:“离哥儿,什么都比不上你性命重要。”
萧钟离眉眼如冰山般化开,上前拥住唐臧月,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松开后,他才应诺:“是,祖母。”
唐臧月经常不着家,她自个儿觉得没什么,反而是外面的世界多姿多彩,采买物资这些能给予她安全感。
可当她守在家中,瞧着家里少了个人,才知道她在外时,萧家人对她的担忧。
这么一想,每次一回来,玲姐儿跟她闹点小情绪也是应当。
知道修城墙的人中还有女人,其他村子踊跃报名的更多了,不过一看到还有骨瘦如柴的女人,就是为混一口饭吃。张村长在试了对方力气和毅力后,也加入了名额。
在修城墙前一天,张村长召集人手,道:“这边不要偷奸耍滑的,我家婆子会时刻来盯梢,你们可别抱着侥幸心理。知道这些了,你们现在是走还是留,全由你们自个儿决定。可别到时滥竽充数,还要粮食,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这群人中,闻言,还真走了两三个。
张村长见状,没有迟疑地划掉这几人的名字,然后第一日就开始挖山上黄土,背到山脚,风风火火地行动了起来。
男人扎堆,女人扎堆干活,生不起任何闲话,一时间倒是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第261章
二月的日头不大,时不时还有春风刮过,但劳动力大的,浑身溢出汗。
张村长怕这些人扛不住,和唐臧月这边请示了下,每日都会熬煮一大锅绿豆粥。自家熬了,装几个干净的木桶里,用驴子拉了去村边,堆黄土的地方,趁着快要晌午的时候,让人赶紧分刮了。
一开始舀绿豆汤的人乱着呢,是他吼了两声,大家伙儿才分开排成男女两队来。
张村长吼着:“这想要粮食和日钱的,都是一开始定的,后续改不了。但每日怕你们身体力度遭不住,我特地和老夫人说了声,这才每日有绿豆汤喝,大家伙儿别嫌清汤寡水的,都是一番心意!”
有汉子就大大咧咧地喊了声:“哪能啊!那个东家像唐大夫这般宽厚?有的绿豆汤喝就不错了!我喝着还甜丝丝的,唐大夫没少下血本吧!”
张村长看那汉子皮肤黑黢黢的,面相老实,给记下了。道:“只要老老实实干活儿!以后少不了你们好的!”
梅花被身侧的婶子轻撞了下,“梅花,你说你这身力气咋涨的?都快赶上男子了。让婶儿摸摸你胳膊,指不定比那些汉子还结实咧。”
梅花笑得淳朴,“这不是以前吃不饱还得干活儿吗?光让干不给吃,就是驴子来了也拉不动磨不是。如今是我掌家,要养上下几张口,可不得先紧着自己?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
还真别说,梅花这胳膊细是细,但肉是真的结实。又听梅花这么说,婶子讪讪的,“是你那个婆家耽搁了你。”
“话又说回来。”婶子岔开话题,“前几日我见到你那四个闺女,被你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在外你又比男子还能干……哎,你要是我家儿媳就好了,我铁定不像陈老婆子一样待你。
生女娃又咋了?人唐大夫都说了,生男生女是男子决定的,说不准你嫁到我们家,就给我们家添了大胖小子,不至于以后给家里女娃娃立户。”
立女户说着容易,做着难,得防着被人吃绝户,还得防着入赘男人使坏。不过现在说早了,陈家现在穷得叮当响,哪有东西给人窥伺?不得梅花一个步子一个印地挣?
梅花笑了笑,没回声,埋头喝绿豆汤。
家中不缺豆子,她是不是掺着糙米给家中冬菊冬梅补。至于两个亲闺女,因着她没奶水,则每日在天微微亮时,被一线天的十二小师父送来牛奶或是羊奶,煮法她都知晓,但得避着人,将厨房围得缝隙都不漏,才避免隔壁崔家闻了去。
换做从前,她哪想过这般日子?
也正是鬼门关走一遭,她知道有些人的话,听听就好。
没谱儿的事,人家嘴上说得好听,未必能做到。
就像眼前这个婶子,说是会待她好,还不是看上她现在顾家,能照顾好家中孩子,外面也能卖力?
老夫人才是真正将她拉出炼狱的人,她给予粮食,教她习武,给她和孩子们未来希望……
她是老夫人暗地里的一把刀,至于什么再嫁的问题,在她看来只是一亩三分地,她拥有了更广阔的天空。
看梅花笑了笑,并不应她,老婶子暗地里啐了口,晌午急着回去做午食了。
粮柜都是她把着,生怕下头眼皮子浅的偷藏摸吃。即便儿媳们也被她拉来一起修城墙,她这副老身子骨,也能挖了黄土回来,继续风风火火做饭。
做食是个简单的活儿,所有食材洗干净往锅里一扔,等火开了熬煮差不多了,捞上来就成。别想东西煮得多好吃了,就这么简单的事儿,让这婶子能分心谩骂梅花:“什么个东西!拖家带口的,肚皮儿也生不出带把子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守着那陈家,我们还看不上你呢!”
儿媳们刚走近,面面相觑了下,这才推门而入。
见婆母还在气头上,她们真的不敢说。
婶子看到已经走进院子的儿媳们,甩了锅铲,继续骂骂咧咧:“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想我伺候你不成!”
这火气……
她们等到饭上桌了,才将张村长的话传达到。
“娘,村长说你、你下午不必再去了……”
“娘,你干半日的粮食给结算了。”
“什么!!”如果不是粮食精贵,老婶子差点将手中的碗筷摔了。
她捞起袖口就道:“不行,我得去跟村长说道说道,不能没个说法,说不用我就不用了吧?”
“行了!瞎咧咧个什么劲儿!”当家做主的发话了,询问其中一个儿媳:“什么原因?”
“村长说,偷奸耍滑的不要。”
“咋就偷奸耍滑了?我不是在干活儿嘛!”
没人吭声。
就你这样,扛了一个上午的黄土,晌午回家做午食还能吆喝着嗓子骂旁人,哪里是出了什么力气的?
可不就是偷奸耍滑嘛。
当家人:“其他人也有结算半日工钱,吩咐下午别再去的?”
“有有有,还有几个。”
当家人沉吟了下,道:“那就好好待在家中吧。你们呢?你们这活儿还能干不?”
“村长没说不要我们,下午还得去。”
“行,有活儿干就成。”当家人看老伴儿沉着脸,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私下要干嘛。他叮嘱着:“行了,你在家休息就休息吧,她们都在村长手下做事,你消停点,别因你害她们都丢了活儿。她们多干几日,家中粮食就多些,粮食重要,还是你那点面子重要?”
老婶子:“……”一肚子气,还没处儿发。
她想到了王二嫂那大嘴巴,下午看到王二嫂往村尾去,她赶紧跟了上去。
从梅花说到张村长,最后说到自己活计一事。
她诉苦:“二妞啊,你看这事儿闹的,大家都得意了,就我一个吃瘪。日子不好过啊……”
王二嫂只觉得这老婶子莫名其妙的。她嘴巴是大,但从未掺和过其他事吧?就连她男人以前心心念念的梅花,她都避嫌没怎么去看过热闹。
这老婶子,是哪来的错觉,以为她不仅喜欢凑热闹,还喜欢当那冤大头,给旁人撑腰、逞能啊?
第262章
更别提她现在还在制药坊做事,在老夫人手底下干活呢。
这老婶子被张村长劝退了,她去帮人争论,影响到自己手中的活计咋办?再说,这老婶子自个儿家人都没为其出头,她去出头算个什么事?
若不是打着她为她出头的主意,又何必跑来她跟前哭诉?
王二嫂当即顿足,在对方笑容下,她张口就来:“我说婶子,你跟我说这些干啥?人家不用你,难道不是你有问题?村里谁不知道老夫人做事公道?无冤无仇的,人家何必针对你?
欸——
你可千万别说人家给的粮食少,干的却是重体力的活儿,不划算。这事不是公认的?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回家舒坦地休息呗,谁能逼你不成?都是明码标价的事儿。
就连我家那口子,还有那些叔子们都跑去干了。现在干得起劲儿,没被劝退呢,都是为口吃的,这边吃不上,那边总能吃上。况且村长都说了,这城墙是老夫人担着风险让咱修的!
修的时候,有粮食拿,仗没打起来,就当是抵御着边关的大风沙,打起来了,还不是托了老夫人的福?怎么算都是咱占便宜的事儿,怎么到了你口中,是人家亏待了你?”
一旁的妇人跟着王二嫂处得不错,应和:“二妞,你可不知道这老婶子,是偷奸耍滑才被村长劝退的。”
“哟。”王二嫂阴阳怪气的,嘲讽意味十足,“偷奸耍滑啊!婶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虽说明眼的人都听出你单方面说法有问题,但你故意上我这儿说这些,是想着我脾气暴躁,容易冲动,想我为你出头,找上村长说理是吧?”
老婶子眼神闪躲,“我,我哪有……”
“咋没有?你怎么不逮着你儿子儿媳们说这些,非要和我一个外人说道说道?我秦二妞是冲动,但也不是傻子!你哪凉快待哪儿去吧?想要粮食还不认真干活?真当天上回掉馅饼儿不成?呸!”王二嫂狠狠啐了对方一口。
老婶子黑指甲就往她头发和脸上招呼过去。
王二嫂逮住对方胳膊,防止脸被抓伤,对着四周一喊:“大家可都看到了,是这婶子先动的手!总不能她对我脸招呼,要毁我容了,我不能还手吧?又不是我家长辈,我还惯得她!”
说完,王二嫂推到对方,骑在老婶子身上,巴掌就招呼了上去。
王二嫂手重,一巴掌就把人给扇得两眼冒金花,没有招架之力。
其他人没去阻止。
从老婶子出现,他们听着,只以为是女人之间的八卦,没放在心上。接着王二嫂一番剖析,他们才觉得老婶子一番心思歹毒,自己受了委屈,不找自家人诉苦,来找一个外人是什么心态?可不就仗着王二嫂性子火爆、冲动么?
被揭穿后的老婶子,照着王二嫂脸上招呼……
他们看着都倒抽一口冷气。
虽说乡下人不在意那么多,王二嫂也是为人妇多年,可女子哪有不在意自个儿样貌的?
就跟男人在意自己命根一样。
老婶子做法歹毒,可不就捅了马蜂窝了嘛?
在其他人看来,虽然老婶子辈分大,但又不是王二嫂的长辈,都毁人容了,还不准人家有个还击啊?
直到老婶子哭嚎声愈来愈大,“救命啊!来人啊!要弄死一个人咧!要死人啦!!!”
最终,王二嫂被其他妇人架起,解救了老婶子一条命。
其他人都去制药坊了,这种事儿只能张村长来主持公道了。
张村长这会儿正在村边缘盯梢,只要有人偷奸耍滑,就让他们回去自己吃自己去。
所幸,上午将摸鱼的人劝退了,有人知道这活计不是那么好拿到粮食的,下午卖力的干起来。
如果不是挨打的老婶子脸都被打肿了,张村长还真不愿意来主持妇道人家那点事。
老婶子逮着张村长就哭,“村长,你可得为俺做主啊!我一个长辈,叫这贱蹄子打的!脸都肿了!以后让我怎么在村里混下去啊!”
张村长皱眉,刚看向王二嫂,后者嘴巴就叭叭的:“我警告你啊!老虔婆!谁手黑来我跟前挖坑,等我跳的?”
王二嫂对着张村长道:“村长,这老虔婆说修城墙的活计熬人,还不准人歇息,粮食只分那么点,还把勤勤恳恳的她退了!我寻思着,村长你也不是是非不分的,老夫人也不是心黑的,她这么说,不是给你们抹黑吗?!这话可不止我一人听到了,其他人都听到了。”
“对对对,村长,老婶子是这么说的。”
“是啊村长,二妞说的没错。”
“二妞可没添油加醋,都是实打实说。”
“二妞吃亏就吃亏到容易冲动……”
……
王二嫂继续道:“你瞧,村长!我没胡说吧?这婶子又不是我家娘,怂恿我为她出头呢。被我揭穿了,就想毁我容!
村长啊,虽说我娃儿都生了一堆了,但当女人的,哪有不在意自个儿容貌的!她毁我容就是要我命啊!我刚刚下手还算轻的了!!!”
张村长也不是傻的,一开始看到老婶子惨状,再加上王二嫂是后辈,就觉得多大事儿,王二嫂也不该先出手,落了下风。但如今一听是修城墙的事起头,还是老婶子不依不饶的,顿时,张村长就看这老婶子不顺眼了。
老婶子也心虚了下,脸上的疼意,让她有了底气,连忙挺起胸脯,道:“我就嘴上说说,秦二妞可是上手打我了!瞧把我脸给打的!村长,你不能不给我做主啊!”
张村长脸上不耐。
嘴上说说,的确和动手不一样,更何况人王二嫂身上丁点事儿都没有,不公事公办,还真不好竖立威严。
张村长:“你跟王二家的,道个歉。”
老婶子瞪圆了浑浊双目,“啥?!要我向一个晚辈道歉?!村长,你有没有搞错?!”
张村长也气急了,“咋,你觉得我的做法不公?不然我这个位置你来坐?!还找我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