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留宿萧家的白茵茵
萧大朗就是再傻,这会儿也因她的行为笑了,“身上哪处我没见过?放心,我抱你去洗洗。”
白娘子这才松了口气。
但谁晓得、谁晓得这混账男人,王八羔子,混蛋玩意儿!让她扶着墙,站着从背后又来了几回。
即便她说够了,这样能怀了,不要了,但这个男人体力太好了。再加上初次生涩,她也明白过来这是个没尝过女人的愣头青。
这种愣头青不就是常年不开荤,开荤可劲儿造吗?
总之,白娘子第二日合不拢腿,又是被这混账抱着去吃饭的。
吃完,待茵茵落了筷子就跑,这混账给她掏出一盒药膏来,轻声道:“这是我上萧家买的,你昨晚被磨得疼……怪我不知分寸。”
白娘子脸红得跟熟虾般,恨不得将头埋在地里。
她和亡夫姿势简单,来来回回就那么一个,但这混账昨夜折腾了她好几个姿势,还将她双腿折叠……
她都说疼了,他还不放过自己,横冲直撞的,简直就是!简直就是那留恋欢场,贪图享乐,不知节制的浪荡子!
且,如今还跑到萧家,将这点子闺房之事告知外人。
白娘子当即没客气,手狠狠地掐着他硬邦邦的腰肢,“你怎么能把这种事儿到处说!”
萧大朗没觉着疼,反而想起昨夜的战果,脸也跟着红红的,不太好意思道:“我没。当时就只有唐大夫在……没外人听到。”
“当真只有唐大夫知晓?”
“真的,我发誓。”
白娘子松了口气,又横眉竖眼道:“你军饷不是都给我了?拿来银子买膏药?是不是藏私了!”
女子在管家这方面格外敏锐。
这是掀了一篇,翻起另一篇了?
萧大朗不是会哄人的,怔楞了半天,直到腰间力道再次加重,才挠头道:“我……我其实是赊的,白娘子莫气,下次发了军饷,咱再还。”
白娘子:“……叫什么白娘子,叫娘子!”
“哦,娘子,嘿嘿嘿。”
白娘子撇过头去,没眼看。
明明上次见面,这男的挺小心谨慎疏离的,怎么就一夜,他就……
白娘子又转过头来问:“我问你,你是不是除了我,还没过旁的女子?”
萧大朗不觉着这是有什么好隐瞒的,倒是惊奇道:“你怎地知晓?”
“……那你以后会有旁的女子吗?”
萧大朗拍拍胸脯,“家中养你和茵茵就足够了,没多的闲钱。”
“若是有多的闲钱呢?”亡夫从小就在白家,所以思想禁锢在白家,没有旁的女子。白娘子不确定眼前这憨憨以后会不会守着她们母女……
不过不管守不守,只要有了孩子,再难也难不到哪儿去。
萧大朗偷看了下白娘子脸色,道:“其他女子也有娘子身段这般柔软吗?”
白娘子:“……”
“也有娘子这般可以让我折腾吗?”
“……”
“也能有娘子这般紧吗?”紧得销魂,当时萧大朗就觉着自己灵魂差点出窍了,甚至最后那秒得到了升华。
白娘子抽搭着肩膀,“你若有条件,有喜欢的,那我们和离了便是,左右不过是搭伙过日子。没了你,我还能再找,我是不能接受自家夫君养着其他女子,碰其他女子的。”
萧大朗一想到白娘子被其他男子压着……
心头咋咋不是滋味。
大概是男子的新鲜头在,所以将白娘子看成所有物,再被对方暗暗一激,萧大朗哪有放手的道理?
萧大朗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有旁的乱七八糟女子,二人又才暧昧的眼神拉丝起来。
聊了两句,正是年轻气盛的萧大朗道:“唐大夫特意叮嘱我下次别折腾时间太长,我都记住了。”
白娘子:“……”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信任唐大夫的品性,她现在就想把这愣头青踹了!
说着,萧大朗又假不正经起来。
“唐大夫说这膏药见效快,半日就好,所以今晚……”
白娘子咬着下唇,“你怎么尽想着这档子事儿!”
嘿嘿嘿。
因为销魂啊。
萧大朗知晓这心里话说出来也是挨打的,连忙将桌上的碗筷一收,主动去洗碗了。
白娘子见状,目光又有些呆滞起来。
萧大朗洗完碗,又跑去扫院子,喂鸡,最后才抱着白娘子回炕上,准备来个单纯的午休。
白娘子看着睡容,陷入沉思。
刚才萧大朗干的活儿,都是女子干的。亡夫之前也疼人,以前家里不差钱,请了婆子干,现在拮据了,反而是她手磨出薄茧来。
凭心而论,如果亡夫还在世,以她对他多年的了解,一家人落到现在境地,亡夫不一定能搭把手,但这个半途认的夫君却闷头帮着把活儿干了。
她心底既欢喜,又不得劲儿,掐了把他的腰肢,贴在他耳侧,得寸进尺地询问:“说,这些都是谁教你的?是不是在我之前,你成过亲?”
这是纯粹忘了才公堂对簿,对方还是只愣头青。
“教我什么?什么成亲?”萧大朗有些懵。
“你洗碗扫院子喂鸡,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我回来时见村里大娘都在做啊,想必我不在家,你也做。我回来了,又把你折腾得下不了炕,难道不该我接手你的活儿?”
他们一线天都这样,一人受了重伤,另一个人顶上。他的思路没问题啊。
“那如果我能下炕呢?你会不会继续接手我的活儿?”
“自然……”“不会”这两个字被他咽了下去。
他揽过白娘子的腰肢,无师自通地哄着:“你是哪里看出我成过亲?”
白娘子:“还不是你昨夜花招太多了。”
萧大朗了然,从怀中将册子翻出来,给她看,“他们说女子若是不能得到满足,就是男子的无能,我便买了这个册子琢磨。我还想着今夜换其他招式……你若不喜欢便算了。”
“没……”白娘子细弱蚊声。
“啊?你满足了?你喜欢?”
这冤家!
白娘子拳头一挥,实实在在打在对方胸口。
于是这个“爹”探亲的第二个夜晚,白茵茵仍带着口粮住在萧家。
玲姐儿倒觉得挺好,睡前还可以和小姐妹挑花绳玩儿,以前是小姑姑陪她挑花绳,但最近小姑姑很疲倦,姨奶奶和祖母都让她别打搅到小姑姑。
补完了!呜呜呜,下次不写这么涩涩了
第227章 玲姐儿的逆向思维
白茵茵也觉着萧家好,床铺都是软乎乎的。
他们家也是青砖大瓦房,但萧家墙上画了不少画,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涂上颜料的。
玲姐儿顺着白茵茵的视线望去,就忍不住挺起胸脯,骄傲道:“祖母说了,以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既然是家,得要有个家的样子。每个人落上记号,才能爱惜家里东西!墙壁上的画,都是我与小姑姑,还有哥哥们一同完成的!不过有些颜色需要从植物上萃取出来,祖母还没收集到这些植物,所以有几面墙的画只是半成品。”
白茵茵一扫家中阴霾事儿,兴致勃勃地问道:“那,玲姐儿,你画的是哪面墙?”
画的是哪面墙?!
虚荣心一过,玲姐儿就支支吾吾起来。
还是旁边的柳姨娘给戳破了玲姐儿的心思,笑道:“这孩子哪是画画的料?用宣纸画稿图,都只能画个四不像出来,老姐姐觉得让这孩子上手是糟蹋了墙面,于是折中了法子……”
柳姨娘欲言又止,白茵茵顺着视线望去,就看到墙面角落里,两个小小的,红红的手掌印。
倏地,玲姐儿脸色涨红,冲着柳姨娘道:“姨奶奶!你怎么能揭我的短呢!”
完毕,也不等对方答,屁股对着对方,上半身钻进了被褥里!
她发誓,再也不理姨奶奶了!
她明明是这个村子的孩子王,是最有面儿的!怎么就被姨奶奶给毁了形象呢!这叫她以后,还怎么在兄弟们面前混呢!
太委屈了。
太憋屈了。
唐臧月一进来,发现氛围不对,问了声:“怎么了?”
柳姨娘含笑着将前因后果理顺了,说给她听。
唐臧月瞧着那撅起老高的小屁股,巴掌啪地挥了上去。虽响,但不重。
玲姐儿再次感受到了屈辱!
她从被褥里钻出来,对着唐臧月喊:“祖母!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了?就许你在小伙伴面前逞能,要面子,还不许你姨奶奶戳开真相,我惩罚你一二了?”
“哪有你这么惩罚人的?”玲姐儿叫屈。
“哦?那你说该怎么惩罚?”
“我明日想吃口水鸡。”
“……你管这叫惩罚?”
来自玲姐儿的逆向思维:“祖母我跟你分析啊,我明日想吃口水鸡,但你不给我做,这惩罚不就来了嘛?”
瞧着那圆溜溜的小黑眼珠子,胖胖有手感的脸蛋,长且浓密的睫毛,再加上那白莹的皮肤,抖得不就是那股机灵劲儿?
唐臧月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蛋,“不错嘛玲姐儿,你这份机灵劲儿用在读书上,那就更好了。”
玲姐儿立刻装晕,“祖母,不行了,我听到书就头晕,你让我缓缓,让我缓缓啊。”
这副模样,让女卧房欢声笑语不断。
男卧房内。
听到隔壁的笑声,萧钟浩叹气地看着一屋子沉默寡言的臭男人,最终对着萧钟然叹气:“你说说,当初我们为什么不是龙凤胎呢?这样一来,我就能睡隔壁屋了。”
萧钟然:“……龙凤胎?万一我是那个凤呢。”
闻言,萧钟浩撞了下对方肩头,道:“我就知道四弟你表面上是个闷性子,指不定心底琢磨着坏呢。你也想当个女孩,与祖母一个屋儿吧?”
“睡觉。”萧钟然躺下,盖过被子道。
萧钟浩嘿嘿一声,道:“祖母对家里女辈最宽容,玲姐儿、小姑姑想抱祖母,祖母就让抱了。唯独我们哥俩……哎,睡吧睡吧,我们就是地里那黄花菜,凉了都没人收拾。”
“……”
回应他的是满是沉静。
白茵茵在萧家住了三日,待那个假爹爹走后,才带着余下粮食回到白家。
她娘满脸桃红,一看就是满意假爹爹的,她一时憋屈,连娘都不敢面对,噔噔噔地跑了。
白娘子缓过神来,只注意到自家闺女一个背影。
接下来闺女刻意疏离自己,白娘子不是不知晓,但一想到未来依仗,她只能先放任为之。待闺女不再难受了,再谆谆教诲,不图闺女能接受这个男人,至少不要像现在这般排斥才好。
白茵茵也没跑去哪儿,而是去后山找相识的伙伴儿。今日玲姐儿没出门,因昨夜一番抖机灵的话,这会儿被罚,正在萧家剥花生呢。
因为知晓玲姐儿不出门,来后山玩儿的孩子减了大半,都被家中长辈拘在家中帮忙干活。
她看到铁花家花两堂姐妹凑一起捡柴火,默默地跟了上去。下意识地跟着捡了两只,发现自己也没背篓子,柴火不知道哪里放呢,只得抱在怀中发愣。
还是铁花率先发现了她,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茵茵,你发什么呆呢?”
白茵茵挤出笑来,视线落在家花身上,“今天没背你家妹妹?”
家花摇了摇头,“娘顾着呢。”
见白茵茵又发起呆来,铁花凑上来道:“茵茵,你是不是不喜欢你爹啊?”
白茵茵瞳孔一缩,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道:“没有,你别乱说!”
铁花拍了拍她肩头,大大咧咧道:“我知道,你是怕被亲爹揍,才不敢承认的。你放心,我都懂。”
这一拍,差点没把白茵茵内伤给拍出来。
但她没解释。
反正也解释不清,倒不如沉默是金。
铁花凑到她耳畔,挤眉弄眼,“其实我也讨厌我爹呢,他不洗脚,夜里还爱磨牙说梦话,就我娘肯稀罕他。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生得这么丑……”
家花偷笑不止。
这个堂姐就是被养野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白茵茵也一言难尽,“那可是你亲爹……”
“这有啥!”铁花拍了拍自己胸脯,跟白茵茵掏心窝子:“我就是当着我亲爹的面儿,也说过这般嫌弃他的话!”
家花在后面补充:“当天就被二伯打得下不了炕。”
铁花忙去挠对方痒痒,“好你个家花花!居然揭我短!看我不挠死你!”
“铁花姐姐,我不敢了,哈哈哈,我再也不敢了……”家花被挠得泪水都笑了出来。
第228章 夹缝中生存的邱婆子邱玉凤
好会儿,俩堂姐妹缓过来。
家花才正儿八经道:“茵茵,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躲着你爹,但想必是误会。你亲爹再不好,也不会比我以前的日子差了,我娘生的全是闺女,爹抬不起头,就任由奶磋磨我们这房……
幸好呐,我们现在腰板子硬了。”
白茵茵好奇:“是你娘为你们生了小弟弟吗?”
“当然不是。”家花矢口否认,“是因为唐大夫说生男生女,主要取决于男子。之后又有陈麻子这个例子,我们和娘在家中才有翻身之日。”
“哦……”
“我们姐妹和娘挺起腰板子做人,我爹就不行啦!不过他也是活……该。”到底顾及孝道一事,家花压低了音量,又道:“谁叫他以前面对我们和娘被磋磨,一直没吭声的?如果投胎可以选择,我们才不要他当我们爹呢。”
白茵茵:“……”一言难尽。
不过有些亲爹在,还不如没有了。
她又想到自己去世的爹,连个坟墓都没有……
接着又想到娘那番话。
家里没个男人做依仗,她们母女俩又出手阔绰,很容易被惦记。如果娘带着她改嫁,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呢?若是娘一直生女儿,那娘会不会也被婆家磋磨,没个男人撑腰呢?
白茵茵想了很多。
她还是没原谅顶替自己爹爹身份的男子,更没接收,但不能做太抵触了。不然以后苦的只会是她和娘。
白茵茵抱着柴火回来,见娘已经将做好饭食,闷头上桌案后,待吃完,才主动道:“我来洗吧。”
惊讶于闺女这么快能主动跟自己说话……
白娘子还以为得等上好几天,闺女才会结束冷战呢。
“闺女……”
白娘子刚想打感情牌,就被白茵茵冷静地打断:“我理解娘接受他,毕竟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以后若是再生个弟弟,家里就不怕被人欺负。你也不会被村里其他人惦记上,被迫嫁到其他人家,我们日子都不会好过,我理解,娘。
但是娘,我不能理解他占用我爹爹身份。可他不占用,我们又拿捏不了他。”
这就是个矛盾题。
如果萧大朗不是以白石身份在白家,白茵茵或许都没这么抵触。
白娘子抱着她的头,哭了好会儿,“我可怜的闺女啊!你受委屈了……”
让闺女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些,是她这个当娘的不称职啊。
好会儿,白茵茵肩膀软塌下来,反手轻拍着亲娘的背脊,道:“娘,别哭了。我知道爹爹去世了,已经没法挽回局面了,娘,我只有你了,你定要一直牵着我,往前走。”
“嗯嗯嗯,娘牵着你,绝不抛下你!那来路不明的男儿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借种怀下你弟弟罢了!待你弟弟出世,咱们就不用仰仗着他过活了!”白娘子义愤填膺道。
白茵茵:“……”
其实白娘子也不确定能不能怀上。
她们白家只生独女。
但愿吧。
不然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偷摸走了,音讯不给留,她和闺女以后还是同样的结局。
回到军营的萧大朗,闲下来,每每都会捧着一女子的私帕,傻笑。
一个帐篷的,谁还不知道啊?
他们酸里酸气的:“我可羡慕你了,娘子千里寻夫,跑来边关为你吃苦。”
“是啊,每月休沐,我们只能去附近郡镇打打牙签,你倒好,可以与娘子暖被窝。”
“你小子,好福气啊。”
“哎,我可憋坏了,军中没女支,只能花银钱去附近唯一的青楼环玉阁快活快活。没成家的还好,成家的还得顾及家中,寄点银子回去……这能玩几次啊?一次都够呛的!”
“还是这小子有福气啊,傻里傻气的,有位贤妻在家中。人家对这小子心意……嘿,说你有福气,你还板上个脸了?”
萧大朗没吭声,起身往帐篷外走。
有福气的不是他。她千里寻夫,有心意的也不是他。
他们只是在环境下暂时选择了彼此。
萧大朗叹了口气,总觉得有烦恼的自己,不像自己了。
吹了吹冷风,借着月色找到自己床位,怀中抱着私帕,才进入梦乡。
有颜色的梦,总是让人销魂。
……
邱婆子几乎都在七香村待着。
唐臧月弄个辣椒换低价粮一出,谁家不是喜笑颜开的?除了得罪过萧家的。
邱家便是。
即便邱婆子现在被儿子们抛下了,分了家,邱家人也未从萧家黑名单中拉出来,辣椒籽没他们的份儿。这,就让他们迁怒了。
邱婆子为了躲儿子儿媳们,就在七香村住下了。
她现在唯一仰仗便是大房孙女了。
不是没后悔过。
为了那点好处,怎么就得罪了萧家,让儿子儿媳们跟自己离了心。现在好了,邱接生婆这点手艺,别说是在七香村,十里八村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就连那个白东家也死了,白家前段时间为分家产乌烟瘴气的,之后也落了下成,被薛掌柜吞了好几个地段不错的铺子。
她一个农村老太太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这些都是被方圆十里津津乐道的。很多人都乐见其成白家落败,毕竟白家喜欢压钱,不像薛掌柜,为人和气不说,还喜帮衬下面的人。
她其实怀疑过会不会是萧家出的手……
可唐臧月只是个大夫,萧家小的小,老的老,怎么杀得了那白东家的?当时好像杀手有两拨人……
邱婆子叹了口气,在洒扫完院子,扭身就瞧见接生婆子在灌酒,醉生梦死的。
脸一黑,再多心思都消散了。
邱婆子快步向前,巴掌啪地呼了过去,“你喝醉了,待会儿谁教我孙女东西?!你个老东西!将我们邱家害这么惨,怎么好意思喝这么多酒?!”
“我是老东西,你是啥!”接生婆子与她扭打成团。
小小的身影从院门走进来,看也没看扭打的二人,砰地钻回了屋中。
邱婆子脸色一僵,放开扯对方的头发,快步来到屋门口,小声劝道:“玉凤啊,咱们有这门手艺慢慢来,不着急的……”
接生婆子似想到什么,放声大哭起来:“没了啊!什么都没了!最后的路都被堵死了!那个毒妇是要我们生不如死啊!”
砰——
邱玉凤从屋内出来,眸底闪烁着坚定。
微风吹起,她额头的疤格外显眼。
她说:“师父,奶,我们去其他郡地。这里不需要接生婆子,我们赚不到银钱,只能去其他地方,照样被人捧着。”
第229章 掉粪坑闷死的接生婆子
邱婆子在犹豫。
即便知道以后得靠孙女,但她仍舍不得离开老宅。
更何况……
虽说和儿子儿媳他们离了心,但养老的粮食,都会送到老宅这边来的。她如果跟着孙女走了,那养老的粮食就吃不进肚子里了。
况且长路漫漫,谁知道这里面会有多少变数?孙女还小,可以到处折腾,她一把老骨头了,不适合长途奔波。
想了几夜,邱婆子将自己想法跟邱玉凤说了。
玉凤当即起身,冲邱婆子磕了好几个响头,末了,道:“奶,如果当初不是我被师父要挟,你会好好的,叔叔他们也会好好的。是我顾虑不周,让你跟我奔波……留在这里挺好的,至少叔叔他们不会真的不管你。而跟着我,谁知道会遇上什么。
奶,原谅我不孝。”
最后一句话,其实间接是在说,你在老家定下,我也不会归来,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邱婆子何尝没听出孙女言下之意?倒也不怪,而是想着这孩子从小父母双亡,在接生婆子那儿也是吃苦,眼看可以陷害萧家人,成功以后也能越走越好。
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邱婆子将里衣的银钱都掏了出来,泪流满面道:“是奶不好,当初不该送你来这恶婆子膝下,明明知道她当年做的那档子龌龊事……打小把你养在膝下该有多好啊?即便你叔叔他们会说三道四,也有奶压着。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们终是害人害己,自食了恶果啊,玉凤。
这点银子你拿好,你本就是有天赋的,这几个月得了那恶婆子真传,奶不担心你以后会吃不上饭,但你一定要记住,你年纪还小,别到时处处逞能……”
叮嘱了一宿,邱婆子才离开。
邱玉凤跟接生婆子说了自己要离开的事,后者眼神清明了几分,又挥起酒坛子,骂骂咧咧道:“滚滚滚,都滚吧!一群白眼狼!吃我的穿我的,到头来都回各自家,嫁人了!呸!还想学我的手艺!做梦!”
邱玉凤知道对方喝醉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去村长那里要路引前,忍不住恶道:“你以为是你给了我们吃穿?我们就算不来拜师学艺,在自个儿家里也不愁吃穿,到你这儿来,我们还得受打骂。我那些师姐们手艺没学到,还嫁得凄惨,难道不是你害的?
这些也就罢了,你年轻时肚子就怀不上,自个儿作孽太多,名声坏了,你又盯上血亲的后代!你仍死性不改,甚至逼迫她们婆孙去害人!
现在好了。那萧家人不是好惹的,索性将这门手艺传开,把你的饭碗砸了。你也自暴自弃,整日醉生梦死。村民不帮你,以前奉承你的村长也不偏袒你,就连你唯一的徒儿也要弃你离去……要我说,你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邱玉凤还嫌不够,继续道:“萧家人来到边关,可不止一门手艺傍身,人家在镇上开食肆,帮薛掌柜做事,还开了个制药坊,用辣椒换低价粮……哪样不是造福边关百姓又赚钱的?人家看得上你这点生意?犯得着跟你恶性竞争?你是自寻死路,惹了对方,尝到后果啊。”
接生婆子被刺激得清醒了几分,眸底盛满了恨意,想去推邱玉凤,被对方轻巧躲开。
以前邱玉凤躲不过,一是碍于没传承手艺,二是吃不饱穿不暖。在奶来过后,她身体才慢慢补回来。
接生婆子自个儿都站不稳了,怎么能推倒邱玉凤?
接生婆子恨恨的,顷刻,有种同归于尽的释然,哈哈大笑起来,“那又怎样?你和你那个阿奶不是上了我这条船?上了这条黑船还想独善其身?做梦去吧!一起下地狱!一起下地狱!哈哈哈哈……”
“师父,你已经老了,走不了多远。”邱玉凤开口打断。又道:“但我可以。我可以去其他地方,哪个村子不缺会接生的?我可以在当地安家,不愁没好东西,也不愁没银钱。你就不行了……”
邱玉凤:“师父,在我之前,已经没有人家愿意把姑娘送来给你糟践,现在边关每个村子都有会这门手艺的,她们都在唐大夫的学棚学。她们学的,可比你知道的要广得多。以后啊……你就守着手里那点积蓄,继续喝吧,喝到最后,只怕连个给你收尸的都没有。”
被邱玉凤这么一刺激,邱老婆子整个人恍恍惚惚起来,也不敢出门了,整天来来回回数着那点积蓄,惊恐地发现用一个子儿少一个铜板。
她年轻时得罪过不少人,没人愿意把自家姑娘再送到她膝下,像邱玉凤说的,岂不是死了都没人收尸?
她想去几个过分轻女的人家看看,结果,要么她从对方大家长眼底看到满是算计,看的是她手中那点积蓄,要么她被扫地出门,对方还骂骂咧咧的。
四周人看接生婆子被赶出来,议论纷纷的。
“这不是咱们十里八乡出名的接生婆子嘛?咋上这户人家了?”嘲讽意味十足。
“还能为啥?年轻时自个儿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孩子,我们念她有门手艺,把孩子送她作践,结果孩子们一样没学到,尽会那服侍人的下贱行为!呸!人家喊她一声师父,她把人孩子当丫鬟!活该现在上门求人收徒被赶出来了!”
“哦,求人收徒啊……哈。”那人忍不住嗤笑出声,“有那能耐,谁家女娃娃不送唐大夫学棚去啊?她求人收徒,只怕又是作践人家女娃娃的。”
“可不是,玉凤是她堂妹亲孙女,她都能指使人家做那下三滥的事,外人的孙女到了她手上,能有啥好下场?”
“就是。”
接生婆子一阵恍惚,“不,不是这样的,我这次改好了,一定好好待徒弟,一定……”
可惜,没人听她的。
热闹看完,纷纷散开了。
她这几个月本就酗酒,再加上邱玉凤那番话,以及自己求人也没得徒弟可以收,回去的路上脚底一个打滑——
落入粪坑里,活活闷死了。
第230章 张兰儿,假死
邱玉凤这几日在和村里周旋,村长总觉得她这个娃娃要路引去远方不安全,说什么都不放行。之后邱玉凤打听到什么,送了几日礼,对方才肯放路引。
耽搁了几日,就听到接生婆子落粪坑闷死的消息。
她请人打捞上来,又给办了后事,摔了盆,感叹了句死得真巧,叫她给她收尸了。之后,从院里翻出接生婆子存的银钱。
是能翻的地方都翻了,能挖的地儿都挖了,然后揣上银子,又找上村长卖掉老宅,准备上路。
村长一言难尽道:“玉凤,听村长爷爷一句劝,落叶归根,房子留着,以后回来有个歇脚地儿。”
玉凤没听进去,固执己见道:“我以后不会回来。”
见她去意已决,村长也没强留。
很久很久以后,玉凤还是回到这片故土上。
现在的玉凤拿了卖宅子的银钱,和从接生婆子那里搜刮出来的积蓄,跟了一个商队一起离开了。
……
邱婆子这边,回到老宅一直思绪不宁。
之后听到堂姐掉进粪坑闷死,收拾她屋的二儿媳一边啐:“那老不死的,总算死了!她简直就是一大毒瘤!一大祸害!害了我们整个邱家!”
邱婆子没吭声。
二儿媳:“娘,听说玉凤那孩子也跑了?”
“嗯。”
二儿媳又骂骂咧咧起来,“当初娘你就是为她得罪了萧家,她倒好,说跑就跑,这是弃你于不顾了!”
邱婆子小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她爹娘去得早。如今名声又毁了,再待下去怎么活?去其他地儿还能靠那门手艺赚点银钱傍身……”
二儿媳眸光闪了闪,“那她有告诉你以后的落脚地儿吗?”
邱婆子低头道:“没有……”她知道这个儿媳的意思,是想两边不用断往来,以后凭着玉凤对邱家的愧疚,好扒着玉凤。
她怎么能害了玉凤呢?
她老了有儿子养,但玉凤还小啊,不能被邱家这些事牵扯进来,不然这辈子都毁了啊!
二儿媳是骂骂咧咧走的。
一开始骂接生婆子,然后骂邱玉凤,最后连婆母都骂起来。
“老东西,尽知道浪费粮食……”
不过当初向柳氏食肆下药这件事,邱家也得了利的,不然萧家会针对邱家人至今?这二儿媳只能骂骂,也不敢真的不养老,毕竟村长族长他们都盯着呢,本来名声就差了,若是再不孝,就离被逐出族谱不远了。
这个月,与接生婆子一起去世的,还有张兰儿,不过前者是真死透,后者是假死罢了。
张小妹被训练了许久,见闺女当天吃了假死药,啊地一声尖叫,越过萧家,冲去张村长家。
目的就是让村里人都知道,她闺女“没了”。
萧家住在村尾……太远了,要闹出点动静来,真不一定有人知道。
“咋了这是?”
“好像是有啥东西飞过去了?”
“那不是挨着萧家别苑住的张小妹么?”
“张小妹?谁啊?”
“她那闺女当初闹得沸沸扬扬……”
“哎哟,我都快忘了这号人物了,她们母女俩一直都话少,还不和人接触,谁记得啊。”
“不过那闺女做出那档子事,没被浸猪笼啊?”
“谁知道呢,反正当初闹那么大,人也能回村里来,受萧家庇护呢……”
张兰儿之所以没被浸猪笼,是有元玉郎不舍,借着白东家搭桥,让毛俊帮忙跟县衙疏通疏通,免得他们三人得了好处,受害人却死不瞑目。
中间有白东家和元玉郎良心作祟,毛俊同意了。
现在嘛,三人中两死,剩余一个下落不明,也应了声报应。
张兰儿冲到村长家门口,使出全力拍门。老夫人说了,门拍得越响,事情闹得越大,越利于闺女假死。
就是大兄家的门……
对不住了。
张兰儿闭上了眼,早早酝酿好的泪簌簌而下,“大哥!大嫂!你们开开门呐!求求你们了!兰儿她!兰儿她……”
是张大姐开的门,她焦灼道:“兰儿她怎么了?”
张小妹哭道:“今日老夫人他们去郡地采买一番,我与兰儿怕遇到熟人没去,就是睡个午觉的功夫,怎滴就,怎滴就……”
“行了别哭了,赶紧带路吧。”
其他人也都亦趋亦步地跟着,来到了村尾。
静。
不是一般的静。
今日也恰好是制药坊的休沐日,四周没人。几座院子看着是挺气派,但这阴森森的静意,让很多看热闹的村民望而却步了。
直至抵达张小妹院门口,谁都不敢进去。
张大姐跟着去了,一阵寂静之后,是张小妹悲恸的嚎啕大哭。
“我的兰儿啊!我可怜的兰儿啊……”
听到这声音,其他人也受到了影响。
“作孽哦,因为闺女的事被和离,好不容易有好日子过了,闺女这下又没了。”
“是啊,那可是她唯一的闺女了……”
“你说,哪家独门老汉儿愿意接受她?以后好有个傍身不是。”
“少说两句,她闺女刚没。”
“我们小声点,她们听不到的。”
“独门老汉儿……换做是我,我不会乐意的,那单到老的,本来就没啥本事,现在正是被伺候的年纪,谁先送走谁还不一定呢。”
“那就找那子孙满堂……算了,当我没说。”
谁愿意手里有月钱,去伺候一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啊?而且唐大夫心善,见张小妹发生这种事,不会不管的。
事实也正如村民们所料,张小妹因演技差,在床上“病”了几日,是唐大夫做主张,办完张兰儿的后事。
张兰儿去世这件事还闹挺大,比接生婆子掉粪坑还让人津津乐道。当然乐道的真正话题不是张兰儿,而是萧家后续一番操作。
唐臧月念及张小妹孤家寡人的,于是给村长那边提过醒,后者感恩代谢后,将消息带给其他村民。
“我知道,当初兰儿来我们九里村落户,大家对我有过意见,但现在兰儿走了……她娘没有过错,还望大家高抬贵手,不要再对张小妹有任何偏见。”说完,村长深深地鞠了个躬。
村民们见状,道:“村长,别这么说,孩子犯错与爹娘无关,我们不会怪无辜之人。”
第231章 退休金的推出
还是有人有微词的,但见村长一夕颓废的模样,没人敢去触霉头。
张兰儿冰冷的身体,停止的呼吸,是众人都见到过的。若是村里那些流逛槌去世也就罢了,村民们想到张兰儿没出那档子事前的模样,很乖巧听话的,见到熟人就喊叔婶……
怎么就一眨眼的功夫,成了外面人人喊打的呢?碍于家中女眷的名声,他们也没人敢和张小妹母女接触。
人现在死了。
除了叹息,也有人小声议论。
“张兰儿被她娘教得多乖巧听话啊?哪能做出背着家里,无媒苟合的事?再说,真要做了,唐大夫会放任对方在自己眼皮子下?”
“说来也是,真要……那也是浸猪笼的……”
“官差也没管……”
“兰儿她当初,该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细思恐极。
越想越不对劲。
生前没人觉得哪里不对,毕竟自个儿家里那五亩三分地都没时间拾掇了,哪里去想其他的?现在人死了,流言蜚语散了,闲下来了,大家伙儿才有思绪往深里想。
“如果真是这样……那姑娘可惜了。”
“留她娘一个人在世,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哦。”
怎么过?
还是村长大儿子狗剩的发言,拉回村民们的思绪。
“请大家看在兰儿一个人犯错,祸不及娘的份上,不要再针对我姑母。”顿了下,对方又道:“姑母她现在没个仰仗,老夫人念及这点,以后待她到一定年纪,会每个月发出少量银钱当做退休金,供她养老。”
“啥?狗剩娃儿,你说的退休金是啥意思啊?”
古代百姓普遍寿命在40岁,大户人家身子养得好,能活到60岁以上的,像唐臧月这种,都属于高龄了。但萧家世代忠良,将军府府邸不缺好东西,唐臧月除了年轻时上过战场,后续身子养得不错,再有她调理过原主的身体,这才与地里庄稼汉般没什么区别。
唐臧月将退休年龄定在35岁。
古代村子通婚早,一般12岁左右就在相看人家了,留几年,15岁就嫁人。张小妹现在也才不到30的年龄,但看上去比萧家柳姨娘还苍老,更别提村里其他妇人,她们整日风吹日晒的。
她想要将退休年龄定高点,也得看这些村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退休年龄定在五十岁以后,你看这次退休金的方案推出,会不会引起轰动。
张狗剩:“婶儿,这是唐大夫念及年纪大的长辈以后老无所依,所以定的规矩。女35岁退休,男40岁退休。
退休的意思是,到了这个阶段是条分水岭,以后就算你们不帮萧家干活,也有退休金拿。只是这退休金肯定没有干活时的月钱多。”
退休金……
不干活也有银钱拿!
咋有这么好的事儿呢?!
萧家现在用的人几乎是壮年,还有年轻小娘子,唯一几个年纪大的,就是柳氏食肆招揽的洗碗婆子。
其中,崔婆子年龄最大……
他们立刻围着崔婆子热热闹闹了起来。
“哎哟,崔婆子,你这是撞上好运道!走了大运了啊!”
“你还有一年就能退休了吧?到时就可以撒手不干,也能领退休金?”
“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啊!”
“对啊崔婆子,你这一退休,白拿月钱不说,还能帮着家里照看孩子!好事儿啊!大好事啊!”
崔婆子挺起了胸脯,骄傲道:“我就说当初那邱婆子是个没福气的,背着老夫人帮白东家做恶,现在好了,白家垮了……她要是勤勤恳恳,也不至于现在啥都没捞到啊!这便宜叫我给捡了!”
有人又忍不住问张狗剩:“狗剩娃子,你说的都是真的?不用干活也有银钱拿?”
张狗剩:“是真的,不过只有和萧家签了长期协议才行,短期可没这好处。”
得到了肯定答复,大家又热热闹闹围绕那几个洗碗婆子来。
至于那几个被萧家列入黑名单的,悔不当初。
邱家人也在悔不当初的行列。
借着月色,抹黑回到家,几家儿媳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得把气撒在男人身上:“你说你那娘都干的叫什么事儿啊!要是不做那龌龊事儿,我们至于在村里抬不起头?现在好了,全村都跟着萧家吃香喝辣,风风火火的,唯有我们家,吃口糠咽菜都得省着来!我怎么就嫁给你这样的!”
“这是我娘的错?当初玉凤那孩子跑来,大家伙儿不都听到,都同意了嘛?哦,她们失手了,白家倒了,萧家为针对玉凤那师父还开了学棚,我们没得便宜占还被针对,你们就闹情绪了?我还憋屈呢!”
“……我回娘家住几天。”
“回回回,赶紧回,要和离就趁早,我带着孩子们,好新找个小娘子凑合过日子。”
邱娘子一听,拳头招呼上去,又哭又嚎的,“你个没良心的啊,我为你生儿育女,你说和离就和离!你也不看看你们邱家什么样子!真要与我和离了,谁敢嫁到你们邱家来?!还想娶小娘子?!做你的春秋白日大梦吧!”
邱婆子也苦不堪言。
玉凤走了,回到九里村的邱婆子就得承受其他人的异样眼光,以前能聊上两句的老姐妹们,都对她避之不及,就是小娃娃也编了难听的童谣,围着她打转,羞辱她。
之后,她越发不愿意出门了。
这不,儿子们有半个月没送粮食来,她才出门打探了下,才知道萧家唐大夫又出了那退休金一事。
提供给她消息的是崔婆子。
崔婆子以前在九里村名声可没邱婆子好,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可不就是这位老姐姐让出来的?
崔婆子:“老姐姐你说说你,原本有个好活计做,有月钱拿,家里儿孙也孝顺,干啥想不开为个赔钱货冒险呢?这下好了,那赔钱货收拾包袱跑了,你那儿子们也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怕被笑话!
哎哟哟,本来有多好的日子啊,就被那赔钱货毁了。让我一个外人捡了大便宜……
欸,老姐姐你等等啊,别走这么快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第232章 邱婆子失踪了
“我刚刚遇到你那儿媳了,知道你儿子为啥没送粮来不?是七香村有人说看到你把身上银钱都给那赔钱货了!
好家伙,老姐姐是不知道那赔钱货走前都做了啥吧?你堂姐死后,她把你堂姐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还把宅子卖给村里了!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可人家走前来看过你一眼?更别提将你掏心掏肺的银钱还你了。
你那几个儿媳得了消息,再加上退休金一事啊,直接说晾你一段时间呢。有本事偏着赔钱货也不接济几个为你养老的儿子们……老姐姐,你跟我说说你咋想的?”
不是没听出人家口中的讽刺,这是故意拿自己开趣呢,但邱婆子全身没了力气。
见她这样,念及当初若不是对方作恶,自己也没现在这般好过不是?崔婆子没了嘲讽,劝道:“老姐姐,你这会儿去找你那些儿子,他们也不会见你的。指不准拿儿媳挡你呢,你还是快些回去数数家中粮食,筹划着过日子吧。等你那些儿子们气消了,有村长他们压着,还是能有粮吃,不至于挨饿的。”
邱婆子不信邪,去找了儿子他们。
她去得理不直气不壮,尤其是看到儿子们果真如崔婆子所言般,拿儿媳们出来顶事,连她面儿都不见,她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娘,你还是回去吧。”
“娘,既然你把身上银钱都留给大伯哥那孩子,那是不在意我们养老的。这几个月家中紧张,待日头过去了,我们还是会过去的,总不至于真饿着你不是。”
“娘,当初那事儿,咱们的确有参与,我也没怨言。但你将身上银钱给那小白眼狼,也不分给我们这些为你养老的……这就有些没道理了。娘,你还是回去多歇歇几日吧。”
邱婆子想反驳,说玉凤不是小白眼狼,但那孩子走时没来找过她,将接生婆子房子卖了,身上揣着银钱,也没将棺材本还给她……
她就是再糊涂,也明白过来玉凤装孝顺,临走前嗑的头,说的那番话有多假。
她回到家中后,越想越多,譬如儿子们在地里劳作,但每年收成上来,有大部分会进接生婆子肚子。玉凤的罪那几个月是少受了,但儿子和儿媳们埋怨多了,饿的是他们。
再譬如,她得了白东家好处,拉着整个家下水,导致后面一连窜反应。
再再譬如,明明现在老了,得靠儿子们养,分了家还将棺材本给了玉凤,被人瞧见,让儿子们对她离了心。而玉凤得了其他银钱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老了。
老了就不能干活,不能给家里一点进项。
以前她觉得要对得起早逝老大,所以可劲儿偏袒、补贴玉凤,让老大泉下有知能安息。
老大看到现在的局面,应当会满意的,毕竟她尽力了。
可,活着的儿子们咋办啊?
以前被她拉着补贴玉凤,现在、以后,难道还要伺候她这个老东西吗?
不。
她已经害苦了儿子们,不能再让他们苦下去,难下去啊!
还有办法的,有办法的……
她找到童生,写下遗书。
童生并不知道这是遗书,听说邱婆子被儿子儿媳们闭门不见,以为是想通过书信传达下自己悔意。邱家几个儿子是识字的。
童生接过半斤粗面后,答应了。
古代宣纸一张就要5文钱,而半斤粗面只得4文钱,这还不算墨水钱在里面。若不是童生瞧她实在可怜,苍老了许多,他压根连人都不愿见。
邱婆子看向前方,似在回忆什么,最终,笑道:“儿啊,村里都是老大养老,当年玉凤他爹走时,娘是真痛心啊。娘疼老大,也疼你们,可你们活着,老大却早早走了,娘只好把这份疼爱转到玉凤身上。
是娘太执着了,忘了回头看劳作的你们。
儿啊,玉凤那边,娘对得起泉下有知的老大了。但娘现在回头,才发现对不住你们。
你们喊饿,你们孩子喊饿的时候,娘把粮食扛着往老虔婆那里,玉凤能少遭罪,但粮食都进了老虔婆肚子里啊!娘悔了啊……
当初不该把玉凤送往老虔婆那里,任由玉凤被糟践啊!她叔叔婶婶们明明都是孝顺的,将她养在身边,以后不至于遭罪啊!
是娘想岔了,是娘对不住你们啊。
儿啊,你们放心,娘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童生吹了吹墨迹,递了过去,道:“唐大夫其实好说话的,只要你去萧家求个情,说不准唐大夫就把辣椒籽分给你们邱家一些,往后日子也好过。”
邱婆子摇头,“她不会的。”
都是人精,糊涂了大半辈子,临死前清醒了,自然知道唐大夫是什么样的人,真要求个情就能取得原谅,那且不是人人都能、都敢祸害萧家?
邱婆子朝童生鞠了个躬,“多谢啊。”
“快快起来,你这老身板的,早年经常劳作的,哪能这么弯?闪了腰还得去镇上找薛大夫。”
邱婆子抹了把泪,“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那童生也叹气,“快走吧快走吧。”
之后,童生就再也没见过邱婆子。
邱婆子留了书信就走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没找村长要路引,身上没个傍身的银子,想也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半个月后,邱家儿媳来洒扫时才发现老宅落了厚厚的灰。
最后一个见过邱婆子的是村里孩子。
那孩子只说:“往深山里去了。”
邱家几个儿子脸色苍白,嚷嚷着要去后山找娘,都被村长劝住了。
深山多危险?还是寒冬腊月的,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于是让村里几个壮年将人敲晕了,抬回了家中。人醒了,又将邱婆子留下的遗书反复观看,精神气儿去了大半。
村长找到唐臧月这里来。
这个月的确死人多。
但唐臧月没松口,只反问:“村长,不是我不肯关照他们,但邱家当初做的什么事,你也看到了。毁的是我们柳氏食肆……这食肆可是萧家主要来源之一,若我轻易原谅,那以后制药坊出了岔子,谁来承担?是你还是他们?最后不得我们萧家收拾烂摊子?
村长,萧家不给他们活计做,他们不至于饿死,但萧家给了活计,麻烦的只会是萧家。况且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将亲娘的失踪怪罪到我们萧家头上?左右两家结了怨子,没法修复,我不针对他们,已是最大的仁慈。”
村长摸了摸手背,道:“是我逾越了。”
第233章 慷他人之慨
看他这样,唐臧月浅笑:“你若实在可怜邱家,不如将你家豆腐生意分出去一部分?那豆腐除了提供给我们萧家,你们在县里不也卖得挺好吗?”
村长猛地抬头,就对上对方不达笑意的黑眸,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想起来了。
他见邱家人可怜,就想替他们在老夫人跟前求求情,殊不知是慷他人之慨。换做是张家让出利来,他便打心眼抵触……
是他走偏了。
村长低头,不敢再多言。
唐臧月:“我知道村长是想让我宽容点,在这里有更好的口碑,但村长有点搞错了。做错事的人可分大小,他们往小了说没造成柳氏食肆影响,往大了说……那和小人有什么区别?之前可以为了利益对萧家下手,我原谅他们,即便他们以后收敛,不会做错事,但卡在我喉咙的刺儿谁来消?
人在一个地方摔倒了,总不至于明知是坑,还得小心踩过去,防止第二次摔倒吧?明明有那么多宽敞路可走,何必给自己埋个陷阱呢?”
村长走后,萧钟离:“这人糊涂了。”
唐臧月没吭声,倒了杯暖呼呼的奶茶,递给萧月浓后,才慢悠悠道:“是祖母在大家那里竖立形象太好,导致以为我好说话。不过经过此事,村长应该彻底明白我的作风。”
村长家。
张大姐看到张村长垂头丧气地回来,忍不住用鸡毛掸子弹走他身上的雪,道:“你说你也是,干嘛为邱家人得罪老夫人,明知道老夫人也不是那般好说话。”
“你不也觉得邱家人可怜。”
“那他们分了家,每家都有壮劳力。说句不好听的,少了邱婆子,他们上面没个老的,手头还松快些。看着吧,现在他们是哭,等到反应过来……哼哼。”张大姐又岔开话题,问道:“老夫人跟你说啥了?”
张村长苦笑,“她说我若实在可怜邱家,可以将自家豆腐生意分给邱家些。”
张大姐眼瞪得老圆,半响大腿一拍,忍不住笑道:“还是老夫人脑子转得快,让你做顺水人情!吃瘪的事儿落不到自己头上,是体会不到这事儿烫手是吧?”
张村长:“其实现在想想也是……老夫人真要同意了用邱家人,那村里其他人怎么想?是个个跑来求我做顺水人情,还是让萧家经历一次又一次背叛?让萧家为认识却不沾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倾家荡产?听着就荒谬,对吧?”
张大姐点头,“我看你就是老糊涂了。”
“是啊,老糊涂了。尤其是退休金一事出来,多少人上赶着毛遂自荐呢,瞧着吧,萧家得热闹一段时间了。”
萧家的确热闹了一段时间,几乎是被十里八村老人家踏破门槛儿。
唐臧月自个儿就是上了年纪的,对待那撒泼打滚,想强要活计做的,径直用扫帚赶人,还扬言这种人和其家人不会用后,又安静了下来。
不安静的人家有崔婆子。
她可没忘半个月前自己跑到邱婆子面前去刺激人的那番话,若是被邱家人知道了,自己该是什么下场?
幸好邱婆子留下一份遗书就跑进深山了,再加上前几日几场大雪下来,没人敢上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崔婆子半夜偷摸起来,就在自家后院,对着后山的方向烧起纸钱来,嘴里还念叨着:“神灵莫怪莫怪,我也不是故意的……老姐姐莫怪,莫怪……路上好走,好走啊……”
今天就更一章,累了,抽时间补
第234章 做贼心虚,烧纸钱的崔婆子
“奶,你干嘛呢?”
“哎哟我去!吓死我了。”待看到来人是二房的孙女铁花时,崔婆子才拍了拍被惊吓的胸脯。转瞬,怒道:“你个赔钱的丫头,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干啥!”
崔婆子发怒的时候,一脸凶相,吓哭过村里年纪小的孩子,但铁花从小少根筋,一点儿都不带怕的。
甚至于,对方越这么说,铁花越是好奇,歪头去看。
眼见崔婆子要对自己上手了,铁花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上蹿下跳的,顺带将自己爹娘吵醒了。
“爹!娘!奶要掐我!救命啊爹娘!你们唯一的闺女要被掐死了!”
逃跑过程中,铁花终于看到奶在做啥子了。
其他房能做主的男人都披上衣裳出来看,让家里女人继续睡,顺带安抚孩子,唯独三房的崔虎睡得呼噜声朝天,其妻子要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还是被大闺女家花摁住了。
“娘,是铁花姐的声音,看样子是在和奶闹呢。你明天还要做一家子家务,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就成。”
家花自从进了唐大夫学棚,不仅是崔婆子给好脸色了,三房一家也比以前好过不少。往常是崔虎说了算,之后由家花当家做了三房的主,至少暗地里是这样。
家花娘和妹妹们自然听家花的,而不是那个连娘子孩子们受了委屈都不敢吱声的窝囊男人。
家花汲拉着草鞋出了门去看。
寒冬腊月的,外面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家花没走远,就在自家屋檐下,缩着脖子跺脚看着。
老二崔熊把自家闺女护在身后,硬生生抗了亲娘两大巴掌。
啪啪——
幸好打的是肩头而不是脸,不然以他亲娘那粗劲儿,第二天脸肯定得肿了。
崔婆子气不过,又一巴掌扇了下二儿子背,怒骂:“一个丫头片子,看你紧张那股劲儿!从小到大就老三孝顺,老大出息,你最不听话又没出息!老娘倒了八辈子血霉,生了你个煤球球!”
铁花还嫌崔婆子不够气,躲在她爹身后,朝着崔婆子做了个鬼脸。
崔婆子:“你大爷的!老二!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居然对你老娘做鬼脸!反了天她!你给我躲开!躲开!”
难得铁憨憨的铁花花,这会儿做了事死不认账,嚷嚷:“爹,我没有啊!我没有对奶做鬼脸!奶冤枉我!奶就是想打我!明明是她半夜三更不睡觉烧纸钱……唔唔!”
她被奶捂住了嘴。
崔婆子压低了嗓音,“天杀的小丫头片子……”
唔?
然后,崔婆子就做贼心虚道:“奶不打你不掐你,你别嚷嚷了,知道不?”
还有这种好事?!
分明就是她气了奶,换做往常,就是她那护犊子的爹被奶追着打骂了。没想到有朝一日,奶还不追究了?!
唔……有点不对味儿。
铁花花勉为其难地点头:行吧!
崔婆子这才撒开手,冲着崔熊道:“赶紧让你那闹腾的闺女回屋睡!”
铁花花被推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不对啊爹……”
“你还想!”失声了瞬,崔婆子自知这事儿不好张扬,于是压低了音量,借着月色,警告地看着铁花,“你还想干啥子?”
铁花花表示很冤枉,扯了扯亲爹的衣摆,才道:“爹,我起夜是想去茅房的……奶好凶。”
崔婆子被搞得,一阵语塞。
崔熊只好道:“我先让闺女去茅房,再回屋休息。”
崔婆子摆了摆手,待那对父女离开,朝着老三屋子扫了眼,家花那丫头已自个儿回屋后,才走到火盆前,继续烧起纸钱来。
崔熊将孩子送回屋后,还警告铁花:“以后你少惹你奶生气。”
铁花无辜:“爹,分明是奶做了亏心事,在那儿烧纸钱,还反过来说我的不是。”
她越说,声音越小。借着月色,她看到爹的脸色不太好。
崔熊平复了下内心,才道:“你奶把你爹带大,再怎么不是也是你长辈,况且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你若是把你奶气出个好歹来,我看以后哪个婆家敢要你!”
铁花当场直言,“不要就不要呗,我在家给爹娘养老!”
“尽胡说,养老有你弟,关你啥事?”
“我哪里胡说了?冬菊冬梅就说以后大了招赘婿,给梅花婶子养老,她们都可以,凭什么我就不行?况且唐大夫说了,男女都一样,顶多是力量上的悬殊,但女孩里也有天生神力的,女孩里也有脑袋聪明会读书的……唔,月浓小姑姑就超会读书!”
她们这群孩子和玲姐儿他们玩得好,知道萧月浓年纪不大但老成,且在萧家担任要职,还管着偌大制药坊。就是制药坊的伙计里也有她们的爹娘尊称萧月浓一个月浓小东家,就更别提她们这群满山打滚的野孩子了,心甘情愿随玲姐儿叫萧月浓一声月浓小姑姑。
萧月浓的能耐被全村看在眼里,铁花作为月浓小姑姑侄女的好友,自然是引以为傲的。
铁花花:“爹,你可别小看女孩,唐大夫说了,女子有本事未来也会有一番作为!凡事不能妄自菲薄!”
崔熊一言难尽。
他说他家这憨憨闺女,以前脑子不灵光,做啥都直来直往的,怎么最近越来越能耐了。
崔熊:“行了,赶紧睡,小小年纪尽想些有的没的。”
崔熊:“我出去看看你奶。”
“哦……”
崔熊出来的时候,崔婆子还在烧纸钱,嘴里嘀咕着什么。
他凑近了一听,脸色瞬间不太好看起来。
“老姐姐莫怪,老姐姐莫怪,一路好走一路好走……”
又是烧纸钱,又是这般做贼心虚的模样。他联想到最近两起死人,一个是那张村长家大外甥女张兰儿,一个是失踪的邱婆子。
他娘既然叫人家老姐姐了,定说的是邱婆子……
对号入座后,他心头咯噔了下,难不成这邱婆子失踪和自家亲娘有关?
这么想着,疑惑就说了出来,骇得崔婆子脸色煞白,丢了冥纸,死死捂住祸害老二的嘴。
“老二你说啥呢!我是那般恶人嘛!”
第235章 知感恩
“是!我平时是刻薄了点,以前还磋磨过老三那房,但也没像陈家老虔婆那般过分,将儿媳磋磨死过吧?我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我有那个胆子把人搞没?开玩笑……我,我……”说到最后,崔婆子又心虚起来,将那日事儿原原本本说与二儿子听。
完了,才自个儿找补:“你说说这叫啥事儿?我不就在她跟前耀武扬威了一回么,哪晓得她扭头就做出这档子事儿?还寒冬腊月的,跑深山,玩失踪。她可能耐的!
那她失踪不能与我那番话有关吧?我那话真这么重要,是不是指谁谁升官发财?这不扯蛋嘛。”
崔熊一言难尽,“娘,你觉得这事儿错不在你,那你干嘛心虚?还搁这儿烧纸钱?”
“我这不是……这不是……嗐,老二,你说现在咋整?”
崔熊又问:“你说你最后一次见邱婶是几号?”
崔婆子说了个数,崔熊才道:“对不上,村里那个孩子最后一次见邱婶,和你那日隔了几天。所以不一定是你刺激的……更何况娘你说的是事实,邱婶那日还去邱家闹过,责任不在你,你顶多引了个线,邱家那家子才是逼走邱婶的。
娘,邱婶之所以走了,是因为觉得愧对她儿子们,你没看过那封遗书……反正邱家人做的好看,但谁不知道养老本就是天经地义?邱婶给邱玉凤的是棺材本,那是她自个儿的银钱。说句不好听的,邱家那些人作为,说什么贴补邱玉凤都不接济他们,那不就是窥伺老太太的棺材本吗?”
“啊,原来是这样?”
崔熊叹气:“娘,邱家那些人如果不是顾及不尽孝会被逐出族谱,他们会和邱婶割清关系?将邱婶子一个人扔在老宅里?左右不过是他们邱家的事,咱不掺和进去,你也别多想。”
“是这个理。”
“这火盆子……”
邱婆子:“那老姐姐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咱们不管怎么样,把剩余纸钱给烧了吧?”权当是安个心。
“好。”崔熊蹲下来陪亲娘一起烧纸,早烧完,好早点回屋睡。
……
回到屋的家花,想起刚才崔熊护着铁花的场景,越是看不上自个儿亲爹。但凡亲爹硬气一回,她和妹妹们也能少吃点苦。
她踹了下亲爹的小腿,又拔了对方几根腿毛,见对方依旧鼾声如雷,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自个儿炕上,揽过奶香奶香的妹妹,进入梦乡。
翌日。
冬菊冬梅欢欢喜喜地起来扫院前雪,完了跑厨房帮忙。
冬菊歪头道:“娘,昨晚我好像听到崔家传来一阵动静。”
冬梅回忆了下,道:“娘,应该是崔婆婆在打铁花。”
“铁花有她爹娘护着,遭不了罪。”梅花对上两闺女的视线,想起这俩孩子和铁花关系不错,又捞了两颗酸菜装碗底,递道:“去吧,去看看崔家怎么样了。”
冬梅:“我去吧。”
冬菊:“那我留下来继续帮娘看灶台。”
至于家里只在农忙时才见到的便宜爹,被她们忽略了。
冬梅人激灵,背着妹妹敲响崔家大门,喊着:“崔婆婆,我娘让我把新做好的酸菜拿来给您尝尝!”
崔婆婆笑咧咧地拉开门,接过对方的碗,道:“都街坊邻居的,哪能这么客气。里面随便坐,婆婆我去给你腾碗。”
家花用柳叶漱完口,又嚼了片薄荷,恰好见冬梅来,呸掉嚼碎的薄荷,将人往正房请。
家花与她交头接耳:“你咋来了?”
冬梅左右看了下,也压低了音量,“还不是你们昨晚动静太大……发生啥事儿了?铁花挨她奶的打了?”
“我奶做了亏心事儿呗,半夜烧纸钱,然后被铁花姐撞破了。”
“……烧纸钱?给死人烧的?”
见家花点头,冬梅双手捂嘴。
惊讶过后,冬梅感慨,“你奶这么厉害,还闹出人命了?”
“……就她那胆子,顶多饿饿我们这些孙女儿媳啥的,让她去害人性命,只怕第一个吓尿裤子。”
冬梅忍不住咯咯笑,“有你这么说你奶的嘛。”
家花翻了个白眼,“我和我妹妹们以前过的啥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顶多比你亲奶好些。”
冬梅板着一张脸,“唐大夫说了,要攀比就比好,好激励我们斗志。像你这样比坏的,要不得。”
……
两姐妹寒暄了两句,接过洗好的碗,和崔婆子告别后,才回到自家,将打听到的一切与家人津津乐道。
今日梅花蒸了腊肉,传不出去味儿。腊肉切得厚厚的,肥肉晶莹剔透,格外喜人。
见冬梅兴致勃勃,小嘴一直没停过,梅花往孩子碗里夹了几块肉。听到冬梅说铁花没事儿,还差点气着崔婆子,她才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若是崔婶和家花起冲突,家花没个大人护着,容易出事,铁花有她爹娘,准没事。”
冬梅点头,“家花的爹不管家里事儿,她娘又立不起来,和崔婆婆起冲突,的确会出事。”
梅花:“崔婶现在还好,知道唐大夫不喜那磋磨家中女娃的,她又在萧家做事,自然得顾及点,不然按以前的尿性,家花即便进了学棚,崔婶也不会给她们一房好脸色。”
家里四个女娃娃,梅花自然不能当普通女娃养,在老夫人的提点下,她时不时与两个闺女正常交流,好竖立她们的三……哦对,叫三观。免得以后被哪家小子给骗走了。
梅花收敛视线,又道:“多吃点,家里粮食够了。肉的话,我们先偷摸着吃,等以后娘能下地了,用粮食换点肉给你们整活回来!”
一直没说话的冬菊,道:“娘,我们不用吃肉,吃饱饭就好……”
梅花打断:“我们一家五口也算苦尽甘来,娘曾经应诺过,以后把你们当亲闺女看待。有娘一口肉吃,就不会忘记你们。”
况且,你们也值得。
毕竟当初最困难的时候,除了老夫人搭把手,还有这两个瘦瘦小小的便宜闺女护着她。
她这个人,知感恩。
第236章 张娇儿动了胎气
梅花为什么会有粮和肉?除了明面上的傻子夫君帮着萧家做重活来源,还有一部分是老夫人奖励的。
张兰儿假死后,一整日都和一线天的人待在一起,她自己也肯吃苦,饶是如此,梅花更有天赋些,得到了唐臧月的嘉赏。
说是嘉赏,其实恰好是家里最稀缺的,粮食和肉。
带回来的这些粮食和肉,足够她们一家吃好几个月了。
相比梅花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张兰儿最近却有些愁绪上眉头。
一线天都是群单纯的孩子,对普通人都好奇。以前在老夫人带着信物来前,他们装成独门独户,很少与人接触,但不是不好奇,天生被训练出的冷感和绝对服从命令,导致他们压抑着内心。
如今来了两个正常人,一个人有了愁绪,他们怎能不注意不研究不打探?
“兰儿姐是从哪天起这样的?”
“好像是说了她那个表姐事后,才这样的?”
张兰儿的假死,并不是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就连萧家不知情的人都不忍动容,更别说儿时有情谊,还不介意她一身污秽的表姐,以及对她们母女照顾有佳的张家人。
村长还好,作为顶梁柱,以及带领全村人的,还能耐得住,反过来安慰“病倒”的张小妹,张大姐就不行了,不敢见这个小姑子。毕竟当初与张小妹母女撇清关系,是为了张家着想,其他人还好,村长可是张小妹的亲兄长啊!
怨她怨她。
再来便是张娇儿,听闻表妹的死讯,整个人晕厥了过去,醒来就被告知怀孕了。由于胎像不稳,已经让人去请九里村唐大夫了。
为她把脉的是学棚里的女孩子,大家都对张娇儿怀孕一事深信不疑。
唐臧月自己手头的事儿没完呢,哪会出诊?每个月能看几个重症就差不多了。
刚回拒了对方,就听那人道:“只能让那家人将张娇儿抬过来了……”
唐臧月:“等等,你说谁?”
出诊的路上,唐臧月才知晓张娇儿是听闻了张兰儿假死的消息,动了胎气。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坏就坏在张娇儿身体有其他病?
这是学棚的孩子诊出来的,因为还未出师,很多因素不确定,张娇儿婆家和其他村民也都谅解。
唐臧月觉得有些头疼。
凡事有利弊,就譬如张兰儿的假死,能让其顺利脱身这个时代的束缚,与一线天的孩子相处,不说真正走出阴霾,至少以后不会自卑,生出心理疾病来。
弊端在,真正关心张兰儿的人,会因其去世而产生影响。
她可以冷眼旁观张家人,但对这个张兰儿的小表姐没什么脾气。
不过,让她告知张娇儿,张兰儿无事,让对方放宽心……她也做不到。
张娇儿不是一个人,张娇儿嫁了人,背后有婆家人在,难免会走漏风声。
张兰儿的假死,萧家只有她、萧钟离和萧月浓知道,除此之外就是张小妹和梅花。她不担心梅花会说出去,一是陈麻子家确实由梅花当家,且梅花也跟在其中习武。
只有在同一个战线上,才会小心谨慎,不会出卖队友。
第237章 劝张娇儿
这局也好破。
古代女子在封建思想的印象下,注重的是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男子是她们的天地,孩子是她们的仰仗。
这绝对不是讽意。
她只是不喜这样的制度。
若是穿到随意一个书本上已知的时代,她自认做不到与那些枭雄逞能,但她穿的是架空时代,当今天子又是昏君,她有能力去改变,还有偌大空间做仰仗……
唐臧月收敛思绪,继续跟着。
张娇儿婆家姓范,范亮便是张娇儿夫君。
范亮见唐臧月来,焦急地迎接,“唐大夫,你可算来了。”
“人没事吧?”
“现在缓和下来了,但面色还是不太好。”
“带路。”
“欸,好。”
小夫妻的屋子很敞亮,窗外阳光正对着屋内,除了炕,还有三个新打没多久的箱子。应当是张娇儿带来的嫁妆,再有就是炕上的小桌子什么的。
她扫了眼张娇儿脸色,血气不足,眉心忧郁,像是大病了一场。
她又给把了下脉,松了口气,“可以调养,喝药调养。”
范家婆母犹豫道:“这才刚怀上,喝药会不会影响到胎儿?”
唐臧月扫了眼范家婆母,言简意赅道:“不会。”
范家婆母还想说什么,被范家真正当家做主的老头儿拦了下来。
唐臧月扫了眼两人,没说什么。
这年头,哪家婆母不注重胎儿?在她们眼底,嫁进来的新媳都是外人,就是为家里开枝散叶的也都是外人。只有当儿媳熬成婆了,才真正属一个姓,但人总是不满,多年被婆母磋磨的情绪挤压,在儿子娶亲后,报复在下一个自己身上……
这就是个死循环。
她家孩子们成亲了,她才不管这么多倒灶的事儿,成一个亲分出去一个……嗯,萧钟离和月春丫头除外,这俩必须得看着,毕竟小时备受磋磨。
范老头儿知道唐臧月的威名,也知晓亲家家里如今的快活日子,是唐大夫指甲缝漏出来的豆腐秘方,不说攀交,至少不能得罪。如今亲家和唐大夫关系好,对方要是见不得这些,回去透露给亲家公了……
从这唐大夫开办学棚只收女娃娃,范老头儿就知道这人思想和大家伙儿都不一样。
范老头儿骂自家老妻:“瞎咧咧个什么呢!孩子重要还是大人重要?现在孩子还没成型呢!没了还能再怀!大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到时你拿什么跟亲家他们交代?”
范老婆子在老夫挤眉弄眼下,似乎反应过来,赶紧扇了自己一巴掌,道:“是我忙糊涂了!哎,娇儿,你别怪娘那些粗心话,娘不是不心疼你,是有这两全其美的法子,总得多问两句不是?”
唐臧月静静地看着两个老人精表演。
她决定参与舞台。
唐臧月:“这是怎么动的胎气?”
范亮在一旁道:“她家表妹去世这件事……岳母特地跑了一趟,让我们务必能瞒多久是多久,没想到村里消息传这么快,这才没几日,娇儿就知晓了。”
说着,他便自行懊恼起来。
本来猫冬可以钻屋里,是他出去找活儿做,回来晚了,娇儿放心不下,出来迎接时,听邻里多说了几句,就出了事。
唐臧月视线复杂地落在没什么反应的张娇儿身上,“倒是有情有义。”
她面上有几分欣赏。
范老头儿见这唐大夫如此,刚想说什么,就听对方道:“我能否与她单独说两句?”
“欸,好好好。”
闲杂人等自动退出了房间。
唐臧月收敛了视线,道:“你有情有义,兰儿定很开心与你结识一场,但你因她的去世,结郁,影响到孩子,以她的性子,定将责任归到自己头上。这是你想看到的?”
张娇儿长睫颤了颤,唐臧月又道:“那孩子,与你见面都得小心翼翼,为你着想,生怕被人瞧见了,事后还询问我会不会被人发现,影响你的名誉……你确定要因她郁郁寡欢,伤了孩子,离心你夫君,让你婆母公爹厌弃?让你爹娘失望?”
张娇儿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她不知道。
她恨自己无用,不能替兰儿表妹做什么,或许这般不吃不喝算得上祭奠表妹的去世,让周围担心她的人铭记这一天,但又何尝不是折磨活着的人?
唐臧月坐在炕边,道:“‘死’对她来说不是折磨,是解脱,她娘不必因她偷偷摸摸过日子。张小妹已与张家那边重归于好。她也不必担心你因她被发现,毁了名誉。
孩子,你不该伤心,该为她高兴。你活着,越来越好,对她来说才是欣慰,她才会开心。
对不起她的人,越过越差,她才会开心。明白吗?”
张娇儿袖口狠狠地擦了擦眼泪,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喉咙,发现只有哽咽和酸涩,只能咬着下唇,重重地点头。
“嗯!”
“好孩子,我再给你清清脉?”
“嗯!”
“忘了她,好好过日子。你还有你的夫君和孩子,你还有你的爹娘,别太难过。”
“嗯!”
……
唐臧月出来后,对上范家一行人视线,最后落在范亮身上,“你进去陪陪你家娘子。”
范亮:“好,多谢唐大夫!”
说完,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屋内。
唐臧月顺带还给人让出了一条道。
她看向皱眉的范老头儿,“两位,借一步说话?”
她跟着范家二老来到了正房。
范家儿子还好,儿媳们手里握着活儿,但有无意识地凑到正房外偷听。
范老头儿原本恼怒地想呵斥、赶人,被唐臧月抬手制止了。
似猜到什么,范老头儿屁股刚离开木凳不到三寸,又落座了回去。
范婆子自然也看到正房外的儿媳们,骂骂咧咧地起身,“这帮子没事儿干的货!尽知道……”肩头被摁了回去。
范老婆子怔楞了下,最终咽下到嘴边的谩骂。
唐臧月开门见山道:“兰儿那孩子,我看着可怜,对她多有照顾,她娘在柳氏食肆手脚快,不多事,也实诚。对此,我很惋惜。”
范老头儿仔细捉摸着对方话里的话。
第238章 残兵的现状
张兰儿可怜?为什么可怜?难道不是张兰儿与人私通……
不对,私通的女子,怎么还好端端在九里村活着?
范老头儿似乎知道了什么,没声张,继续听唐臧月又道:“所有人都疏离张小妹母女,唯独张村长迫于无奈,当时断了这门亲,唯独你们这儿媳,难过那孩子的离世。
大家都想着我推的那个养老金里,就是制药坊和柳氏食肆的长工也卖力干,生怕被签的短工们挤下去。
娇儿这孩子是可以共患难的,是能在困境中伸出手的,所以我这边可以给娇儿一个名额,待她月子出来,可以在我身边做事。”
可以在唐大夫身边做事!范老头儿手颤颤巍巍的,不稳。
“可以签长工合同,但比真正长工福利好,月钱多。最重要的是,出月子前可以让你们家中一人先顶替这个名额。
不过,我看重的是娇儿这个重情重义的人,现在顶替她位置的,可以在萧家做短工,按长工月钱和福利发放,如若表现得好也可以签长工……但你们也知晓,现在不少人盯着,若不是表现特别突出,我也不好走后门。
只有娇儿才真正有资格在我身边做事。”
范老头儿:“明白明白,这些我们都明白!多谢唐大夫给这个机会。”
“行,事情说清楚了,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送你。”
“不必。”
待唐臧月没影了,范老婆子浑浊的眼珠才转了圈,道:“让我去……”
“去什么去?你去了能签长工,能拿到那退休金?你真要去了,只怕老幺房里的在唐大夫那里落的顺眼,就被你败光了!你是诚心看不得家里好?”
“不不不,我不是。”
“况且你就算拿到退休金,有几年可活的?下面儿子儿媳就不一样了,月钱能拿满,真的签了长工,以后不愁退休金。哪个去更划算?”
“……让家里孙儿去?”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去,将其他儿子叫来!”
不等范老婆子去催,那些个儿媳比谁跑得都快。
有这等好事,咋可能慢下来?!
范老头儿为什么不将这名额给老幺?因为老幺一房有了张娇儿被内定,他自然要扶持其他房的孩子!
唐臧月回到萧家没几日,范家就送了老实巴交的孩子过来。她料到送来的不会是范亮,端了下对方面相,便丢进了制药坊。
范家这位成了制药坊里唯一身体健全的男子。
十里八村其实还有很多残疾人士,但唐臧月只有制药坊,初期腾不出太多岗位来。尤其是听张村长提及,朝廷要征兵,边关百姓最先遭殃,这些残疾人士少数是遭遇不测,但大部分都是缺胳膊少腿被退回来的。
前几年还好,朝廷给下发慰问金,但后面越来越腐败,就任由这些人自生自灭了。别说娶亲,就是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有些更凄惨,以养自家侄子为己人,侄子若是个知恩图报的还好,如果是那狼心狗肺的,那这些人一生也就那样了。
幸运的是,现在没有仗大,不然边关最先遭殃,老夫病残首当被放弃,连个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制药坊的规模要扩大不急于一时,但为防止没聘上的残疾人士失望之余燃起轻生的想法,她让萧钟离代表萧家去每个这样的人家疏导疏导。
朱三柱便是其中之一。
他年轻时上过战场,也时常省下军饷寄给家中,被砍断一只胳膊后,捡回一条命,但退回老家的日子不好过。
爹娘在世时还好,能有口饭吃,还跟他说没娶亲没关系,以后侄儿给养老。他也是这么信的。
可爹娘一去世,兄弟和嫂子们便翻了脸,将他赶到老宅来,任由他自生自灭,他才看清所谓的兄嫂侄子是什么样的面目。
尤其是之前的朱村长没作为,在出了辣椒籽一事后,被墙倒众人推,他日子才好过丁点。
心死是在听到侄子同其他孩子说起他:“什么叔叔!就是家里吃白食的!现在想我爹娘养他,以后还想我养他!做梦去吧!当初如果不是爷奶还健在,我爹娘想孝顺……”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看着这家徒四壁,无人问津的环境,又想起疼爱多年的侄子是那副面孔。若不是大人在背后教,怎会如此说?
他刚生死意,就听到敲门声。
“三柱叔,在吗?三柱叔。”
他半只脚踏进了地狱,被这道声音唤醒,泪流满面地看向紧掩的大门处。
左右挣扎了下,起身去开门。
看着器宇轩昂,明显与庄稼汉格格不入的少年郎,朱三柱愣了两秒,“你是……”
“我是萧家萧钟离,三柱叔叫我离哥儿吧。方便进去说吗?”
萧家?
“快快,请进。”
在来拜访前,萧钟离特意打探了下这位朱三柱的情况,自然多有同情,将祖母的话原封不动阐述:“是这样,上次制药坊不是没用你吗?其实不止是你,还有一些人,祖母也是瞧上的,但制药坊初建,规模不大,需要的活计也就不多。
这次祖母让我特地来,是想告知你们,等制药坊扩大了,你们是第一考虑对象。你们是朝廷放弃的人,但我们萧家念及大家保家卫国,为百姓做贡献,不想你们对生活失去希望,不想你们对百姓寒了心,特意开出优待,希望你们再等段时间,等我们萧家扩大规模,或者开凿其他渠道,再用各位……”
他为什么说得这么顺畅,不带停顿?自然是每家都这么说,说多了都能倒背如流了。
朱三柱愣了一下,旋即泪水簌簌而下,“好,好,唐大夫是个好人……”
“我家祖母肯定是好人。”顿了下,萧钟离又道:“你的情况,我来时了解过了,就一点想问。你手中可有银钱?能支撑到那个时候不?若是不能,我们萧家可以拨出一部分开支来,待以后你们能做事了,每月从月钱里扣除一部分即可。”
“有,自然有。多谢离少爷关心,多谢萧家给这个机会。”
第239章 木兰衍生剧后续
朱三柱送走人后,环顾了下四周,翻出埋好的粮食和银钱,打算计划着过日子,等到萧家用自己那日。
等回到正房时,看到那人故意留下的五两碎银,忍不住痛哭起来。
为什么非要执着帮萧家做事?
人活着,不就是年轻时娶亲生子,老了有孩子依靠?他们这些残兵被迫跨到依靠这一步,家中肯花银子的,早早买回来小娘子,娶亲生子,有了依靠。只他……
朱三柱眼神逐渐清明。
对啊。
他那些年寄回来多少军饷?爹娘不是说帮他存着一些,一部分贴补家用吗?真要心疼他,为什么不给他娶亲?而是一开始让他疼爱侄子,让他以后找侄子依靠?这才致使兄嫂有恃无恐,在爹娘去世后将他扫地出门?
他真是,这么多年被猪油蒙了心。
往后,他不必再为那个家而活。
只要熬,熬到萧家能用他们这些残兵,他们以后能看到希望。也会老有所依的。
萧钟离出了院子,看了眼天色,坐上赵大爷驾驶的马车,淡淡道:“走吧,今日先回去。”
“欸,好。”
马车有些颠簸,却无法打断他的思绪。
他看到那些残兵的现状,有些甚至生活不能自理,但祖母却说这类人是可以用的……
祖母教他和萧月浓怎么用人,怎么秉着本心去心狠,去玩弄权术,但她自己从不掩盖心黑,也不解释心软一面。
祖母其实是担心的,担心他成了那不管不顾之人,成了那朝堂之上的佞臣,所以才将这档子事交于他来做。
让他看到这世上,不止是他受磋磨,还有更惨的。他们被家人抛弃,他们自暴自弃,甚至有些人,他没赶上,自尽而亡的,连个替他们收尸的都没有。最后是他自掏腰包……
萧钟离想明白这一点,心绪开阔了不少,见院子里玲姐儿都在,便询问了声:“祖母哪儿去了?”
玲姐儿嘟了嘟嘴,“去哪儿了?郡地去凑热闹了,把十五也拎走了。”
萧钟离眼皮眨了眨,似乎知道对方去干嘛了。
环玉阁。
老鸨对唐臧月客气之余,还带着恭敬。
没办法啊,光是瞧着对方一身气度就不凡,更别提对方提的那些衍生剧本,可以说让环玉阁最近热闹也盈利不少。还有些走商闻到利益,专门跑来看舞台剧,之后在其他地儿宣传。
甚至于,其他地方将木兰衍生剧本后续给编造出来了。
只是古人在想象力方面实在匮乏,不如唐臧月想的说的那样跌宕起伏。所以木兰衍生剧后续,都在等这位爷儿出现呢。
老鸨安顿好唐臧月,又速速去请了书生来。
书生在午憩,靴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往环玉阁跑,也顾不上四周百姓视线了。
“夺命书生这是上哪儿去?这么匆忙?”
书生给自己取了个响当当的笔名,也是唐臧月给过参考。
夺命书生在郡地的名声很大,很多酒楼邀他去写本子,但都被他拒绝了。他有笔力但没大纲啊!哪写得出这么跌宕起伏,打破陈旧观念,吸引百姓的本子?
反正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新本子木兰衍生舞台剧出来后,他也在等这位爷儿的出现好嘛!
“这夺命书生,上哪儿去?那个方向好像是环玉阁?”
“之前不是说木兰剧的点子是环玉阁一个欢场客想的吗?听说那人在捧海棠姑娘……”
“难怪两次舞台剧都是海棠姑娘主角……”
“夺命书生跑这么急,该不会想点子的人出现了吧?!”
“啥?!那岂不是能看到木兰后续发展了?!上次可把我吊的,木兰自报女儿身,以罪身领命,带领女子军。将军也日思夜想睡不着,决定对木兰负责……”
“木兰也是胆子大,敢女扮男装混军营,和那些粗男人混一起,也不怕出什么事儿。”
“旁白不是说了嘛?这是舞台剧,又不是真的。军营那等地方,哪是一个女子能乱来的?要混进去,也得将你祖籍调查清楚了,敢欺上瞒下,率先人头落地的是主角爹娘和知情人士。”
……
夺命书生这会儿已在海棠闺房,亲手磨好墨水,目光灼灼地看向唐臧月。
后者不疾不徐,先是浅尝了下酒水,吃下小块糕点,才问:“上次说到哪儿了?”
没等书生说什么,老鸨快速将上次提要简单道来。
她是真的服了这位爷儿了!明明这木兰衍生的舞台剧家喻户晓的,怎么到了对方嘴里,好似抛掷了脑后,压根不上心的模样……
唐臧月沉吟了下,才接着上文,道:“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哎哟喂,我的爷儿啊,你快些入正题吧,不仅是我,这环玉阁外的普通百姓也都等不及了啊!”
“哦……”唐臧月眼皮都没眨下,张口就是胡来:“先说女主木兰的事业线吧,女子军里,手把手教她们战场上注意的问题,如何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刺杀敌方士兵。且经过日夜观察,写下适合女子的体质的战术,都是自己实战经验……”
夺命书生:“先生,这实战经验……怎么写?”
唐臧月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嗯。”他迟疑地点头道。
唐臧月笑了,“我又没上过战场,我怎地知晓?不过,可以给你一个方针,去就地取材,然后发挥想象力编造。反正都是假的,没人会深究,这个故事,老百姓看得就是战场上儿郎们挥洒血水,看得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主,少量看得是女主女扮男装与将军间那丝儿女情长。
他们不会去深究这里面真实性和合理性,看的是个剧情和走向罢了。”
“是,先生。”
唐臧月继续:“第一批女子军上战场,好歹比老弱病残强,取得不错的战绩,于是朝廷派下年轻女子也去军营。
后来的女子经过第一批女子军分别训练,也有了上战场的能力。木兰所在国度,人人到了年龄上战场,不分男女,日日交战,夜夜把酒言欢,褪掉男尊女卑,女子不准抛头露脸的皮,做到了暂时的男女平等。”
第240章 准备分利
“战争会结束吗?难道只有一国女子上战场吗?其他国度也纷纷效仿,让女子上战场,让她们提起刀剑,改变了一个朝代,不,是一个时代。”
唐臧月顿了下,又道:“感情线,是将军碍于男女有别,想与木兰分帐篷睡,但木兰早有夜里惊醒,与将军商量战术的习惯。那一闪而过的想法,如果不及时提出,会瞬间烟消云散,不仅是木兰不愿离开将军帐篷,就是下面战士也让将军三思而后行。”
夺命书生张了张嘴,又忍不住阖上。
唐臧月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反问:“觉得不合情理?民国大义,哪需要将军‘牺牲’至此?”
书生见她没生气,点了点头。
“你别忘了,第一故事的鬼魂之说,也没存在过。这些只是舞台剧,只是编造的,不会是事实,就算有,那也没那么下头的战士劝将军与女子同帐,且是碍于民国大义的基础上。这样的说法存在,但不合理,你加上旁白——故事纯属虚构。”
书生摸了摸鼻头,应声道:“好。”
唐臧月:“木兰心系国家大事,不会拘泥于儿女情长,将军却知男女有别,被无形的撩拨心脏乱跳……实在跳不动,到时候给扮演将军之人脸上抹点胭脂。”
“……好。”
唐臧月手指点了点桌案,又道:“敌国再次来犯,正好是对方提炼出的女子军,木兰这方落了下风,她身负重伤,滚落悬崖,昏迷不醒。而,就在出事前一晚,将军与她表白了心仪,她没给回复。
而掉落悬崖后,一道男子的背影留给观众台。他背着药篓,静静地看着身中数箭的木兰,在思考救、还是不救。”
老鸨:“肯定是救啊!木兰都死了,这台子还演什么!”
书生的关注点永远在逻辑上,“身中数箭……会不会太夸张了?救活了女主,会不会不太合理?”
唐臧月浅笑:“要的就是夸张。有些人猜测女主肯定不会死,毕竟还有后续剧情,有些人则会同你一样猜测,中了数箭还活着,不应该啊……只要留了悬念,吊着台下观众,不愁下次卖不了座,收不了银子。”
老鸨鼓掌,“妙啊爷儿,我这儿还在想后续怎么发展呢,爷儿你纯粹是为了环玉阁入账走的剧情啊!”
唐臧月揽过温思悦的腰肢,轻描淡写道:“你们这儿,姑娘们没个价值,岂不是任由你买卖?为了海棠姑娘日子好过,我当然得废些心神。”
老鸨:……尽胡诌,分明就是你天赋异禀,来这儿临时编的。不然怎么连前情提要都不知道?
即便知晓真相,老鸨装傻充愣地奉承唐臧月,“还是爷儿疼我们家海棠,这可比包下环玉阁姑娘更阔气,不知道阁内多少姑娘羡慕海棠能得爷儿青睐呢。”
互夸过后,老鸨几人退出闺房。
唐臧月才敛了笑,摸了摸僵硬的老脸,视线最终落在温思悦身上。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养得不错。”
“爷儿……”
唐臧月闪身躲开对方的靠近,淡淡道:“这么长时间,貌似你就送了一条有用的消息。”
温思悦眉心微跳,就听对方又道:“怎么,是不满足现状?有别的心思?”
温思悦垂眸,少了那股风尘的挥帕气儿,循规蹈矩道:“爷儿,我没有。”
“那怎么打探不到消息?是不敢不能,还是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唐臧月似笑非笑,“听说,这环玉阁内不止你一个曾经大臣的嫡女下放来?”
温思悦浑身抖了抖,就听唐臧月又道:“你若打探不到消息,这本本舞台剧女主可以让出几个位来。我可警告你,将我们关系捅到妈妈桑那里的后果……大不了我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你看到现在,老鸨查清楚过我身份吗?我走了可没丁点损失,但你就不同了。没了利用价值,原本你该是什么结局,未来将重新回归这样的结局。”
温思悦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顷刻,不停朝唐臧月磕头。
咚咚咚——
这满目琳琅的青楼花魁闺房内,只有磕头声。
看到对方额头磕破,出了血,唐臧月才道:“起来吧,说说看。”
“……”
见对方不吭声,唐臧月浅笑,“怎么,还想瞒着?糊弄我,你丁点都没察觉到动静?温思悦,除非你自己能逃出这牢笼,否则你有耍心机,说不的权利?”
温思悦自知被看穿,咬了咬牙,道:“老鸨背地里有自己的产业。”
“嗯,继续。”
“她送出去的银子,我不知道回到哪里,但这次听说她会昧下许多,也打点好那几个护送之人。名下产业的话,听说不止边关,还有南边,京城那边都有涉及,都是做这些勾栏的买卖。
坊间传闻这两部舞台剧传播开,其实就是她自个儿名下产业在谋利,如果不是碍于我的靠山是爷儿,这环玉阁花魁名头,她早将我换下来了。”
“嗯……为何藏着掖着?”
“她想打听到你来历,让我多吹吹枕头风。”哪知对方根本没有动自己。
“所以,你是打着两边都沉默,两边都讨好的目的?”
“是!”
唐臧月浅笑,“海棠姑娘,我曾经就说过,不是非你不可。你为什么就不乖呢。”
“……爷儿,你原谅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唐臧月给十五使了个眼色,后者丢了一瓶金疮药,二人便抬脚要出房门。
温思悦彻底慌了神,抱住对方小腿,“爷儿!你原谅我,原谅我,我下次不敢了……”
唐臧月抽回衣袍,道:“你放心,以后也不会有人强迫你,我自己就不喜这样的行为,怎么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但舞台剧剧本往后不止为你一人写,这样一来,其实对你造成的影响只有摇摇欲坠的花魁头衔罢了。
相信老鸨乐见其成,对我也好处多多,你也不会戳开了来说,哦?海棠姑娘。”
温思悦颓靡地直起身,又跪坐在地,双目呆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