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章 路卡
车队终于挤出了市区，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公路也越来越差。
因为没有路灯，完全靠汽车灯光照亮前方，周围漆黑一片。
耳边的枪炮声依然连绵不断，时不时可以看到天边被闪耀的炮火瞬间照亮。
出了亚丁的边界，车队停下来，也门军官说，他们不能再继续护送，再往前面走，已经不是他们的武装力量控制，他们跟着车队反而会引起误会，说不定引起交火。
从现在开始，由中国人自己护送会更加安全，不管哪一派武装力量，对中国人都非常友好。
二顺与也门军官及士兵告别，感激他们的帮助，并给一些现金给他们作为酬劳。
军官拒绝接受，再次强调，他的父亲曾经是中国医生救活的。
告别也门军队，车队继续赶路。
现在车队只有两辆车，商务车在前面带路，卡车跟在后面。
又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
远处，一柱手电筒的亮光往这边扫射，二顺让商务车停下。
二顺下车，商务车没有熄火，车灯一直亮着，借着汽车灯光，二顺看到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这是一个武装路卡。
也不知道是哪一方武装力量设置的路卡，正在盘查过往的车辆。
很快，十几个士兵将车队围起来，两个士兵举起抢对着二顺。
二顺表示自己是中国人，护送中国伤员去阿曼。
一个小头目军官上下打量二顺，然后接过二顺的护照。
确认是中国人后，他立刻态度大变，打个手势，让士兵全部放下枪。
有一个士兵可能没看到手势，一直举着枪，军官很生气，过去用手将枪压下来，还训斥那个士兵几句。
杨平从卡车上下来，正好看到这个细小的举动，这是对中国人的尊重，军官示意手下不能拿枪对着中国人。
军官跟二顺说，他接到过上司的命令，有一个护送伤员的中国车队将通过这里，但是他们还是要例行检查，希望能够理解配合。
二顺表示愿意配合。
队伍里走出四个士兵，分成两组，分别检查商务车和卡车，他们让大家都下车。
杨平已经下车，两个士兵查看他的护照，听说他是中国医生，士兵竖起大拇指。
一个士兵爬上卡车检查里面，李泽会留在车上照顾大顺，罗伯特、道奇和阿明从卡车上被士兵拉下来。
军官看到罗伯特和道奇的时候，脸色大变，立刻大喊一声。
刚刚松懈下来的士兵立刻恢复戒备状态。
阿明的护照是沙特的，罗伯特和道奇的面孔一点不像中国人，所以被士兵揪出来。
罗伯特、道奇和阿明举起双手，被士兵带到军官面前，军官厉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护照？”
这时候大家的护照都是随身携带的，罗伯特递上护照，军官翻了几下说：“你不是中国人？”
二顺和翻译在一旁解释：
“他们是医生，负责伤员路上的安全，是我们中国医生的学生。”
显然他们打算一个一个地盘问。
军官绕着罗伯特转了一圈说：“学生？怎么证明？有证明文件吗？”
“证明文件？情况紧急，我们没有正式文件。”二顺告诉军官。
军官招手，叫来另一个士兵，戴着眼镜，显得比其他人更有文化。
军官在一旁和眼镜士兵商量几句，然后跟二顺说：“他们既然是中国朋友的学生，让他们说中文？如果可以说，就放他们一起过去，如果不会说，就留下查明身份。”
说中文，这难不倒罗伯特，罗伯特立刻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还背诵了一首《静夜思》。
好像军官也不懂中文，他问旁边的眼镜，眼镜可能懂点中文，或者听过中文，感觉有这么个意思，点点头。
军官把罗伯特推到二顺那边，对道奇说：“你---过来！”
道奇被推上来，他两眼蒙蔽，脑袋嗡嗡作响，不会说中文呀，要是知道中文有这么大用处，早就去学了。
他将目光投向罗伯特，寻求帮助，一紧张，额头上全是汗，全身打哆嗦。
道奇做医生的，又不像李泽会去过战乱地区做医疗支援，哪见过这种场面。
等了足足几分钟，道奇没说出一个字。
“你不能过去！”
军官将他的护照收起来，两个士兵将他押到一边。
“罗伯特是中国医生的学生，这两个是罗伯特的学生，也就是，他们是中国医生学生的学生，都在沙特吉达IMC医院工作的医生，跟着罗伯特先生过来帮忙抬担架的，他不会说中文。”二顺替道奇解释，不能够丢下他不管
这话说得有点绕口，但是把关系说得很清楚。
也门军官听翻译说完，觉得关系有点复杂，理了理头绪，指着罗伯特说：“我不明白你们的复杂关系，但是听明白一点，你是中国儿子？”
军官又指着道奇：“他是中国孙子？”
二顺也不好再纠结下去，好像这军官理解得没错，大意是徒子徒孙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意思！”二顺肯定他的理解。
“你的老师爷爷是中国人，你就一点中文都没学会？是脑子很笨吗？这让我很难相信，下一个？”军官已经没有耐心，让士兵将阿明带上来。
阿明的护照是沙特的，沙特联军现在和也门交战，所以他也是重点盘查对象。
“你说中文！”
军官翻看阿明的护照，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的认知里，不会说中文就要被打上问号。
阿明立刻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军官问旁边的眼镜，然后笑着拍拍阿明的肩膀，将护照还给他，过关了。
现在就剩下道奇一个人被扣留。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这支车队是运送中国伤员的，这样，他一个人留下，其余人现在可以离开。”军官招招手，路卡被打开。
“需要我们什么帮助吗？要带点水吗？”
军官热情地问二顺。
二顺说车上的水足够，谢谢，能不能再给道奇先生一个机会，他的确没有学到什么中文。
如果这样把道奇丢下不管，肯定不行，二顺想尝试再沟通一下，实在不行再汇报上级想办法。
眼镜士兵上来，好像跟军官出了什么计策。
这个军官改变主意：“好吧，让他过来，我问他一个问题，他能够回答，就离开，不能回答，我只能先扣留他，汇报上司查明身份才能离开。”
如果真被扣下，再查明身份，这个过程肯定是漫长的。
道奇现在几乎要崩溃，要不是大家在旁边帮忙撑着，他要倒下去。
“中国最长的河流是哪条？”军官问道。
这个出主意的眼镜士兵彷佛懂很多关于中国的知识。
眼镜的逻辑很简单，你既然是中国人的孙子辈学生，你老师中文那么熘，你总得懂点关于中国的东西吧，不然说不过去。
道奇搜肠刮肚，绞尽脑汁，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对方荷枪实弹，一不小心丢命都有可能。
这个问题，好像中学的地理课上讲过。
在底特律上中学时，书上有中国的介绍，最长的河流是哪条？
罗伯特在一旁干着急，又帮不上忙。
美国人不怎么重视地理课，中学的地理课大部分讲美国自己，其他国家一笔带过，平时自己霸主心态严重，彷佛美国就是世界，还学什么世界地理。
你特么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问题。
罗伯特差点帮他回答。
旁边的人也暗自给道奇加油：长江，长江，快说呀。
黄豆一般的汗从道奇额头上流下，道奇抓住自己的衣角，咬住牙。
彷佛这是生死关头的考验。
“很遗憾，你必须留下，其他人现在可以走了，祝你们好运。”
军官已经失去最后的耐心，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孙子辈学生，对中国如此不了解，不可能，他肯定是个蒙混过关的家伙。
“走吧，我们知道你们中国人好心，想带着这个可怜的朋友一起出境，可是我们有我们的纪律，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让中国人通过，我们必须执行命令。”
军官表示无奈，军令不可违抗，何况是战争时期。
531章 有惊无险
没有回答出问题，道奇只能留下来。
可怜的道奇几乎绝望，他只是跟着罗伯特来帮忙，本想借此拉近与杨平的关系，没想到落到这地步。
一旦留下，后面的事情将会很复杂，道奇甚至想象自己悲惨的结局。
二顺征得军官的同意，开始打电话给邱经理汇报。
无论如何，不可能这样丢下道奇不管，邱经理一定会有办法。
杨平在卡车旁边吹风，一直没有上车，他知道道奇遇上麻烦，但是杨平不熟悉情况，所以只能耐心等待。
“我是美国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道奇一时神经错乱，大声叫道。
“他说什么?”
军官不懂英语，问眼镜哥。
眼镜哥挺有文化，还懂英语，原本不动地翻译给军官听，军官拔出手枪，顶住道奇的额头，所有士兵突然全部举起抢瞄准道奇。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一惊，二顺赶忙挂断电话。
刚刚友好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彷佛周围的气温突然降到零下几十度。
这可是枪，一扣动扳机，子弹就会射出。
这些人可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正在打仗的士兵。
杀个人没任何压力。
“你再说一遍！”
军官的眼神冰寒，周围的人能够感受到那股死亡杀气。
果然，眼镜哥懂英语，立刻将军官的话翻译给道奇。
长得人畜无害的眼镜哥此时也面色冰寒，连说话的语气也有完全不一样，带有一种杀气和恨意。
军官的手枪已经打开保险，子弹上膛。
二顺立刻意识到危机。
他是军人出身，直觉感到浓烈的杀气，这些人不是吓唬道奇，是真的动了杀机，随时可能杀人。
道奇情急之中，以为这样可以唬住他们，没想到一句话惹来杀身之祸。
他双腿不断地颤抖，一股冰凉的液体不受控制流出，顺着大腿根部往下，哪里还能说出话。
“军官先生，他真的是我们的朋友，他们随医疗飞机来接我们的伤员，现在医疗飞机不能起飞，我们只能转道阿曼。”
二顺很冷静，此时必须为气氛降温，一旦这些人恼怒，道奇就没命了。
“军官先生，我是中国杨教授的学生，我去过中国，熟悉中文，我的中国名字叫萝卜头。他没有去过中国，也不懂中文，杨教授没有直接教过他，前不久，杨教授受邀到沙特做一台慈善手术，手术的对象就是一名可怜的也门婴儿，这台手术是世界罕见的高难度手术，所以我带着道奇来到沙特学习这台手术的，后来杨教授临时到也门抢救车上那位朋友，我们为了帮助杨教授，所以一起又来到也门。”
罗伯特快速地解释。
“对不起！我——真的——是医生——”
道奇终于用颤抖地声音挤出几个字。
军官看了看罗伯特，然后又看着这二顺，二顺点点头，军官脸上的表情稍有缓和，慢慢放下枪，其它人都跟着放下枪。
道奇几乎要昏过去，二顺和罗伯特想过去扶住他，但是士兵打手势：不要过来。
“军官先生，他真是我们的朋友，因为事情紧急，没有办理相关证件手续。”
军官看着颤抖的道奇，他相信二顺的话。
此时，眼镜哥又给军官出了主意：中国教授学生的学生，可能从未到过中国，也不会说中文，这是合理的，但是他应该能够知道自己老师爷爷的一些个人资料，比如名字、工作的医院、医学成就。只要他能够说出来，然后再将中国教授叫来，对质一下，就可以确定是否真的。
如果他的确是这层关系，他肯定知道；如果说得不对，铁定是蒙混过关的。
军官听从眼镜哥的新策略，于是决定给道奇最后一个机会。
“你的老师爷爷叫什么名字？”
道奇立刻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这个问题他知道，他为了在病例讨论上击倒杨平，查阅过有关杨平大量的资料，几篇主要论文的题目都能够背出来。
“杨平！”
“中国哪个医院的？”军官追问。
“三博医院！”
“医学成绩？”第三个问题是眼镜哥直接问的。
道奇流利的背出几篇论文的名字。
眼镜哥此时他才让士兵过去请杨平过来：“麻烦你将刚刚那位中国医生请来。”
看来，眼镜哥真是他们队伍里的文化人，出的这些计策也非常靠谱。
一直在卡车旁边的杨平立刻过来，杨平当时距离道奇很远。根本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不好意思，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以核实他的身份。”军官很有礼貌。
“请问吧！”
杨平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知道要配合他们。
“你的名字？”
“杨平！”
“你在中国什么医院工作？”
“三博医院！”
“你的医学成绩？”
医学成绩，这个问题好广泛，不好回答。
眼镜哥立刻补充：“就是你写过的论文。”
看来眼镜哥说不定还是个大学生呢，可能这个路卡非常重要，有各国的人从这里出去，所以安排一个文化程度高的军人跟着，非常合理。
杨平回答了自己顶级杂志上的几篇论文，与道奇说的完全对上。
军官和眼镜哥对视一下，觉得应该没有问题，如果一个混入队伍想趁机熘走的家伙，不可能会这么熟悉中国医生的情况，军官认可了这个方法。
军官想了想说：“都可以走了，前面将要穿越沙漠，你们确认水够吗？”
士兵们立刻散开，路障已经打开。
二顺松一口气，跟军官握手告别，大家登车，车队开始出发，路边的士兵朝大家挥手。
为了保持空气的流通，卡车车棚的两侧是打开的，开出两个大窗口。
杨平看到路边挥手的士兵，心里百感交集。
对“祖国”二字，从未有这么深刻的感受。
走了十几分钟，杨平看到路边有好几辆装甲车，隐隐约约有很多士兵埋伏。
这个路卡应该非常重要，不然不会埋伏很多兵。
此后的路，车队尽量避开城市，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这样车速更快，也不容易遇上路卡。
为了减少颠簸，卡车车厢铺了厚厚的垫子，大家留下一个守着大顺，其余人靠着车栏睡觉。
在进入沙漠前，大家停下来，喝水吃干粮，稍作休息，继续赶路。
广袤漆黑的沙漠，月明星稀。
道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坐在卡车上，一直没有说话，罗伯特搂住他的肩膀。
杨平将一瓶水递给道奇，罗伯特接过，让道奇喝点水。
道奇裤子上的尿骚味，大家都可以闻到，但是大家都装作不知道。
大约花了差不多二十多个小时，终于，穿越了边境。
神奇的是，在阿曼与也门的边境，居然没有遇上什么阻拦，车队直接进入阿曼，往阿曼境内走了十几分钟，一架直升机发现了车队，他们低空掠过，朝车队喊话。
车队停下来，直升机盘旋几次离开，不久，有巡逻的军车过来检查车队。
相对于也门，阿曼这个国家一直比较稳定，虽然无法跟沙特比较，但也是波斯湾比较富裕的国家。
阿曼有些与世无争，它靠着丰富的石油资源闷声赚钱，人们安居乐业，小日子过得很好。
而也门经常内战，即使有丰富的石油资源和优良的港口，也一直一贫如洗。
可见，稳定对一个国家的发展至关重要。
没有稳定的环境，一切等于零。
军车停下，士兵查验每个人的护照，然后了解情况，又向上级打电话汇报，最后他们告诉二顺这里是左法尔省，沿着这条公路再走六十多公里，可以到左法尔最好的医院。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车队沿着公路一直走。
安曼的省，其实跟我的县大小差不多。
终于找到了军人口中最好的医院，大家将二顺转移到医院的急诊科，要了一张床位住下。
李泽会一打听，这里居然有他的熟人，他进行医疗支援的时候，有个左法尔医生曾经参加过他的培训班，跟急诊科医生打听，这个医生就是这家医院的外科医生。
急诊科医生帮忙打通这个外科医生的电话，这位阿曼医生半夜从家里赶来，见到李泽会非常激动。
听说他们护送来自中国的伤员，这位医生更加激动。
阿曼医生帮忙在ICU要一个床位，大顺被转入ICU病房。
大顺一直发烧，二十几个小时没有做任何仪器检查。
杨平将病情和下一步的医嘱写下来告诉这个阿曼医生，热情的阿曼医生让ICU的医生立刻执行，他们给大顺上各种监护，抽血检查。
有ICU的床位，杨平放心许多，他决定让大顺在这里停留几天，等恢复得更好一点，再用飞机送到沙特，如果情况好，说不定不用去沙特。
阿曼医生在医院附近联系一家宾馆，让大家住下来，道奇第一时间冲进浴室洗澡。
大家吃饭洗澡后，都各自休息，累得实在不行。
杨平担心大顺的安全，在阿曼医生的周旋下，医院答应让杨平和李泽会进入ICU的值班室休息，如果遇到意外，值班医生将可以方便得到他们的支援。
阿曼医生也陪着一起睡在ICU的值班室。
532章 急性子院长
这家左法尔最大的医院便是坐落在塞拉来的首府医院。
第二天，首府医院的院长阿勒夫先生得到消息，有几个世界顶尖外科医生聚集在自己医院。
院长先生欣喜若狂，尤其得知其中有一位竟然是沙特吉达IMC医院镜面人手术的主刀医生。
这位胸外科医生出身的院长，是阿曼医疗界的精英，曾经去过澳大利亚进修，沙特吉达IMC医院的朋友告诉他有关也门婴儿的手术事情。
所以他知道这个罕见的手术，只是没想到，睡一觉起来，这位传奇的主刀医生现在就在自己医院。
阿勒夫立刻将提供消息的医生叫到办公室，这位医生就是认识李泽会的阿曼医生，叫做欧德，院长给欧德医生下了一道强硬的命令---留下这个几位医生，哪怕几天时间。
首府医院将为中国伤员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虽然有些方面比不上沙特吉达的IMC医院，但是有些方面，吉达的IMC医院也比不上首府医院。
最后院长决定亲自出马，在ICU医生值班室，院长见到刚刚吃完早餐的杨平和李泽会。
这位院长曾在澳大利亚留学，所以英语流利。
欧德医生还来不及介绍。
院长大人激动万分，立刻握住李泽会的手：“来自中国的杨教授，见到您非常高兴，我很激动，首府医院将为您的伤员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而且，你可以自由全程指导治疗。”
院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大概杨平看起来太年轻，被这位院长先生当成助手。
院长又握住杨平的手：“年轻人，也一起留下来，一直呆到伤员度过危险期，塞拉来的空气比吉达好上几百倍，特别适合伤员的疗养，很多沙特人还专程来到我们这疗养呢。我们邻居正打得不可开交，但是我们依然平和宁静，你听，没有任何枪声。”
总之，沙特的吉达那是空气污染严重的地方，这里空气清新，是宁静而美丽的，是最接近自然的地方。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院长是这么说的。
“这位才是杨教授！”
李泽会终于被院长松开手，有机会澄清。
院长尴尬的表情一闪而过：“你看，太激动，抱歉，杨教授，我们ICU的人工心肺机是最新的，刚刚引进，吉达IMC医院有的，我们也不缺，而且我们的人手和床位充足，你应该知道的，在中国，古代有一位叫做郑和的航海家来过我们塞拉来，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杨平想，能够留下，不再折腾当然更好！
如果这位院长先生所说的是真的，留下来也是一件好事。
“起码让伤员度过危险期再转运。”院长先生极力挽留。
院长想留下这几个顶级医生，尤其杨平，帮忙讲讲课，提升一下医院医生的技术实力，虽然短时间对技术提升用处不大，但是可以拓展医生的视野，提升他们的理念。
更重要的是，建立一种友谊，为以后的医院发展铺路。
这几个人，院长已经听吉达的同学说了，都是世界顶尖的家伙，平时想请都请不到。
此时，怎么可能轻易放走呢。
只要几天时间，讲讲课之余，再搞搞义诊，建立友谊。
那么左法尔首府医院便获得可靠的技术支援，将名声在外，以后发展会越来越好。
首府医院的病床只有四百多张，可是在阿曼已经算是大医院。
整个阿曼全国没有超过一万张病床，这种规模，可能比不上中国一家医院。
比如我国某医院号称全球最大医院，一万多张病床，妥妥地超过阿曼整个国家的病床数。
不过塞拉来人口才一万，跟中国的镇规模差不多。
一万人口的城市，四百张床位的医院承担医疗任务，简直就是绰绰有余。
整个左法尔人口也不过二十几万，几家医院的工作非常轻松。
“欧德，早餐准备得怎么样？”
院长是个急性子，让教授们吃完早餐，就想带几位教授去参观医院，展示自己的实力。
“吃过了！”杨平刚刚吃完早餐。
“那好，哦，我要去看看伤员，怎么样了？”
院长先生立刻行动，穿上隔离衣，戴好口罩帽子，亲自去床旁看望大顺。
杨平、李泽会，所有ICU的医生都跟着。
大顺还在昏迷中，有冰帽冰毯进行物理降温，并无大碍。
白细胞虽然升高，但是降钙素原而在正常范围内，说明这种发热不是全身感染引起的。
“你们组织一个专门的团队照料这位中国伤员，一切检查走绿色通道，尽量做到随到随做。”
院长在床边开始布置工作，ICU主任亲自牵头，现场点名成立医疗小组，专门照顾大顺。
不过，ICU好像没什么病人，除了大顺，还有一个病人，正跟护士大声嚷着要吃粥。
院长招招手，ICU主任上前，院长说：“那个病人怎么回事？嚷着吃粥的，看起来好像很平稳？”
“高血压脑出血的，基底节的出血，才几毫升，住了已经三周，完全可以转回普通病房。”ICU主任挺难为情。
这个病人已经可以转出ICU，只是转出去，ICU就会空空如也，不好看，所以暂时留着。
“这种情况，那就转出去吧。”院长觉得这样最好。
至少暂时整个ICU给伤员用，沙特吉达IMC医院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阿曼实行的是免费医疗，这些病人住院完全不考虑钱，所以沟通起来非常方便。
让他转哪个科室，他都愿意，反正治好再回家。
不过病人表示要吃完粥再回去，而且他想自己走回普通病房，不愿意躺床上被人推着。
医生护士果断拒绝他不合理的要求。
“杨教授，你看，我们的ICU病床、医生和护士非常充足，这不是吉达可以比的，现在伤员已经做完手术，需要的是一个优良的恢复环境，这是我们的长处，我们周边几个城市还有好几家医院，都有ICU病床，所以医疗压力几乎为零。哦，还有费用，我们免费替伤员治疗。还有药品，需要什么，尽管说，如果不足，我们可以到皇家医院调，最好让这位伤员恢复到可以嚷嚷吃粥，再转运不迟。”
院长先生噼里啪啦又是长篇大论，他扶了扶眼镜。
“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利用空闲时间帮助提高我们的医术，对左法尔，对阿曼的人们来说，这是一件有益的事情，我们迫切需要世界先进的医疗技术，左法尔人们，阿曼人们会感谢你们。”
院长握住杨平的手，语气激动。
杨平觉得这个ICU病房条件确实不错，关键是没有医疗人员和床位的压力，他认为留下来确实对大顺的病情恢复更加有利。
当初决定去吉达IMC医院，也就是看中那里安全的环境，先进的医疗技术和设备。
而这里，虽然医疗技术和设备有不足，但是人手更加充足。
此时，正好两个护士开始给大顺吸痰，吸完痰开始翻身。
院长说：“来四个护士，不，来六个护士帮忙翻身。”
六个！这个数目真的对杨平有冲击力，这就是人手的优势。
“院长先生，非常感激你的热情，如果我们留下，会给你们增添麻烦。”
杨平决定留下，不过他要和二顺商量，毕竟计划有变。
“不不不，你看，一点也不麻烦。”
院长显得非常轻松。
六个护士，开始翻身，然后用温水给大顺擦身。
然后，两个医生在两个护士的协助下开始给大顺换药，非常认真。
“要保持伤口的绝对干洁，如果有渗出立刻换。”
院长不断在旁边提醒。
最后，大顺的床单和毯子全部被换成新的干爽的。
大家离开的时候，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守候在床边。
回到医生办公室，杨平打电话给二顺，二顺和罗伯特、道奇、阿明已经在ICU病房外面家属等候区。
杨平让院长稍等，他要和家属商量。
十分钟后，杨平给了院长一个肯定的答复：留下！
这位精明的阿拉伯人成功地达成目标，他又一次握住杨平的手：
“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阿勒夫，是个急性子。”
533章 骆驼人
这位急性子院长没有食言，他集合医院所有资源来治疗大顺。
大顺严重的低蛋白血症，需要人血白蛋白，首府医院缺少人血白蛋白，他向马斯喀特的皇家医院紧急调来二十瓶人血白蛋白。
首府医院没有营养师，阿勒夫院长通过自己人脉临时请来一个营养师，专门替大顺配置肠内营养剂。
每天，他亲自参加大顺的病情日报告会。
大顺的运气也比较好，一连几天，整个ICU让他一个人享用。
术后第五天，体温恢复正常。
第六天，大顺醒来。
第七天，拔出气管插管。
第八天，他睁开眼睛，开始说话。
为了感谢阿勒夫院长和首府医院，杨平带着罗伯特、李泽会和道奇在医院举办计划十期的外科培训班。
一期培训班结束之后。
阿勒夫院长听说杨平的主专业是骨科，立刻向杨平推荐一个非常罕见的病例：骆驼人！
这个病人居住在左法尔省，曾经去过皇家医院就诊，因为手术难度高，整个阿曼没有医生敢做手术。
皇家医院的医生也将病例资料发给欧美一些医生，进行远程会诊，也一直没有结果。
“费达，费达！”
阿勒夫院长将骨科主任费达叫过来：
“去把那个小女孩的资料取来！”
这个病例第一次就诊就在左法尔首府医院，首府医院无能为力，将她推荐到皇家医院，最后皇家医院又与欧美医生进行远程会诊，转一圈，这个十八岁的女孩又回到了左法尔的马戏团。
没人会做这种手术！
费达主任从自己办公室提着胶片来到会议室，他将胶片挂在阅片灯上，大家都围过来。
这是一个全身CT扫描的骨骼重建图像。
初一看，整个骨骼类似于爬行动物的骨骼。
“膝背曲病？”
杨平一眼认出这张奇怪的图像。
“没错，这就是膝背曲病，杨教授见过吗？”
五十多岁的费达主任已经参加多次有关这个病例的学术研讨会。
也参加过与欧美专家的网络会诊。
不过都是只打雷不下雨，研讨来研讨去，没有一个清晰的手术方桉。
杨平摇摇头，这种病例全世界没几例吧，怎么可能在现实中见过。
“做矫形的时候，我研究过这种病例的文献，所以非常熟悉。”
其实，这种病例的文献也非常少。
“皇家医院的医生联系过欧美的一些专家，他们没有合适的方桉，如果仅仅是膝关节的背曲畸形比较好办，可惜，她的畸形太复杂，要帮助她直立行走，没人拥有外科手术经验。”
全世界的病例数用一只手可以数，没人会有经验，很正常。
膝背曲病，俗称“骆驼人”，双下肢膝关节是反向的，前后调转。
这样，病人无法象正常人一样走路，只能像动物一样利用四肢爬行，整个身体外形如同骆驼一般，因此得名。
杨平指着阅片灯屏上的CT重建图像说：
“双侧髋关节严重发育不良，膝关节背曲畸形，踝关节内翻畸形，足内翻畸形，股骨与胫腓骨呈现弓状畸形，如果要恢复正常行走的能力，需要对髋关节和膝关节进行人工关节置换，踝关节进行矫形融合，足弓进行矫形重塑，股骨和胫腓骨需要截骨矫形，膝关节部位的神经血管需要移位，从前侧移到后侧，整个下肢的力线需要再造，让体重沿着嵴柱往下，经过双侧骶髂关节，传到股骨头，再沿着下肢的竖直力线直达双侧足弓的力学中心。”
这个手术，单单膝关节的置换就需要高超的手术技术。
更别说一系列的手术组合到一起，来完成一个共同的目标：直立行走！
围绕直立的力线，这种手术的组合变得异常复杂。
“膝关节和髋关节需要进行软组织平衡？让身体适应直立的状态？”罗伯特问道。
杨平点点头：“人类从四肢爬行进化到直立行走，花了几百万年，我们现在要用一场手术来帮助她直立，难度可想而知，不是简单的将肢体拉直，拉直后要可以适应直立行走的功能，这才是问题的核心，整个过程需要一个周密的手术计划。”
“她有希望站起来？”阿勒夫院长很好奇。
“使用数字模拟技术，对整个骨骼进行生物力学建模，然后利用模型来寻找力线，用3D打印技术打印出完整的骨骼，然后试行手术，在多次尝试中不断验证计算机寻找的力线是否最优，找到最优力线的再造方法，所有手术围绕力线核心来优化，当然，为了完成目标，人工关节必须是个性化定制的。”
杨平大概说出手术的方桉，至于细节，现在还不能确定。
“杨教授主刀过很多看似不可能的手术，比如创伤外科的半截人抢救，嵴柱及关节矫形的折叠人，运动医学的肩关节和膝关节多韧带重建。”
罗伯特认为杨平无所不能，这种手术，杨平一定行。
骨科矫形手术，这可是杨平的拿手手术，老本行。
阿勒夫院长刚想问杨平是否有手术把握，杨平说：
“这个女孩在哪，带她来给我看看，站起来希望很大。”
阿勒夫院长和费达主任从未听过如此自信的话，这位急性子院长说：
“我们马上联系她，派车去将她接来，她就在我们塞拉来市，在一个马戏团工作，费达，你亲自去接，就现在，下午让杨教授见到她。”
费达主任知道院长是个急性子，他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去执行。
讲完课，杨平到ICU看望大顺，护士摇高床头，开始喂他喝稀粥。
看完大顺，二顺带着杨平一众人去吃中饭。
到了住院楼的楼下，碰到几个人在等二顺。
这些人都是阿拉伯人，都是军人或者警察。
他们都是赶来看望大顺，但是大顺住在ICU，没办法探望，所以大家向二顺打听病情。
二顺说，这些都是哥哥和他的学生，阿曼军队的特种部队成员。
他们兄弟在中东这边军警界有点名气，很多国家请他们给特种部队或特警教授咏春拳，属于民间交流。
杨平觉得奇怪，咏春拳？不是说传统武术已经没落，这些国家特种部队怎么对咏春拳有兴趣？
二顺饶有兴趣地说：“杨教授，咏春拳其实在国内没名气，但是在国外名气非常大，一个叫梁挺的咏春弟子将咏春拳推广到整个欧洲，梁挺是欧洲很多国家的特种部队教官，欧洲很多国家的特种部队格斗术是咏春拳，比如德国特种部队的格斗术就是咏春拳，咏春拳也是唯一经过现代化改造的中国传统格斗术，特别适合战场，因为战士都是携带各种武器负重，很多竞技格斗术很难发挥威力，而咏春拳相反，非常适合这种负重战斗状态，在德国，咏春拳几乎成了它们的国术，梁挺的徒孙波士铁，号称世界咏春第一高手，四百场站立格斗无败绩，曾经公开挑战格雷西家族，无人敢应战。这家伙的的改良咏春拳非常凶残！”
杨平还从未听说中国的传统武术有这份荣耀，颇有兴趣：
“什么时候教教我，我也想学习拳术健身防身。”
“杨教授，你要学，我明天就教你。”
二顺一直将杨平当救命恩人，救哥哥的命，就是等同于就自己的人。
下午，在首府医院骨科病区，杨平见到那个十八岁的女孩。
她穿着一套阿曼的传统服装，依靠四肢在地上爬行来行走。
534章 去中国手术
这个叫亚斯美妮的姑娘，一直有个梦想，希望通过手术站起来。
在阿曼，免费医疗让她不会为医疗费发愁，但是阿曼没有医生可以给她手术。
于是她一直存钱，希望有一天可以出国治疗。
现在费达主任告诉他，一个来自中国的医生或许可以帮助她，她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跟着费达主任来到首府医院。
她的行走完全靠四肢爬行，这导致双侧下肢肌肉比正常人要弱很多。
在病区的诊疗室内，杨平向她详细询问病史，认真地查体，对肢体进行各种测量，然后对她的爬行步态进行不同角度的录像，以分析爬行状态下，嵴柱四肢的受力情况。
杨平检查完，跟她说：“如果你跟我去中国治疗，可以让你站起来行走，你愿意吗？”
这个天真的姑娘没有犹豫：“愿意，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的钱够不够，如果去中国需要花费多少钱?”
亚斯美妮爬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掏出一个小本子，翻看后说：“我只有六万美金的存款。”
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二十三岁，这几年在马戏团的钱几乎没有花，一直存着，每年的存款都换算成美元，准备有一天可以出国治疗。
亚斯美妮的治疗费用非常高昂，光是几个定制的人工关节价格就不菲，还有计算机建模、3D打印的费用，又是跨国治疗，随随便便超过五十万人民币。
六万美金肯定不够。
杨平告诉她：“我们是阿勒夫院长的朋友，免费给你手术。”
这个病例极具科研价值，杨平打算免费给她治疗，算是对阿勒夫院长的报答。
阿勒夫院长一直非常关心亚斯美妮的病情，积极帮助她寻找医生。
“如果是这样，我愿意跟你一起去中国治疗。”亚斯美妮非常高兴，她终于等来这一天。
杨平觉得她应该家人商量商量。
但是亚斯美妮说，她没有家人，孤身一人，马戏团的人就是她的家人。
有些手术简简单单几把器械可以完成，有些手术需要一个完整的体系支持。
亚斯美妮的手术，需要一个完整的体系来支撑，这个体系阿曼没有，但中国有。
而且，对这些特殊手术，杨平现在不是自己把手术做完了事。
他要用科研的思维来看待整个治疗过程，每一台手术要上升到学术科研的地步，这样才能帮助到更多的人。
如果仅仅只做到个人经验的积累，只能成为一个手术匠人。
“过几天，我要回国，我给地址和联系方式给你们，你们可以送她来中国，所有的治疗费用我们来解决。”杨平就这么决定，他要让这个女孩重新站起来，实现她的梦想。
“亚斯美妮，你回去准备准备，我会安排好的。”
阿勒夫院长让费达主任送她回马戏团，这个老院长觉得自己赚翻了，自从当院长以来，将这个中国教授留下来是最正确的决策。
“你要回国？”阿勒夫有点依依不舍。
杨平颇有感触地说：“是呀，大顺病情现在平稳，我应该要回中国了。”
因为当时大顺的病情太重，杨平担心术后感染，担心出现并发症，担心需要二次手术，所以留下来跟进。
现在大顺已经度过危险期，杨平完全可以放心，没必要留在这。
本来打算在小苏家过春节，现在春节都过完了。
这段时间，杨平只能靠微信和小苏聊天，好在阿曼的网速还不错。
苏教授知道杨平离开也门，安全抵达阿曼，心里放心很多。
韩主任和夏院长得知杨平圆满完成任务，安全撤离到阿曼，也都安心。
反正，这几个老头过年肯定没过好，一直在提心吊胆。
罗伯特这次跟着杨平在阿曼呆这么久，很多平时临床中的问题，一股脑抖出来向杨平请教，杨平耐心解答，这段时间，罗伯特觉得自己医术提升不少。
道奇现在是对杨平心服口服，而且，经历被人用枪顶着脑门之后，他心态改变很多，不再觉得处处高人一等。
阿曼这个宁静的小国，民风比较纯朴，不管是阿勒夫院长，还是医生，都简简单单，十分真诚。
杨平确认大顺病情平稳，已经给邱经理打过电话，告诉他，自己准备去沙特看望也门婴儿，然后从沙特回国。
邱经理一直很忙，听说也门局势越来越恶化，他在协助大使馆为撤侨做准备工作。
杨平建议大家一起去看看大顺。
大顺今天被转移到普通病房，虽然是普通病房吗，但是完全不普通。
房间是单间的，医疗护理团队是专一的。
这种条件，杨平对大顺后续的治疗非常放心。
再稳定一两周，大顺可以回国，到三博医院继续进行康复训练。
来到病房，大顺正在跟邱经理打电话，他说话清楚，头脑清醒。
看来颅内那颗弹片对他没有产生太大影响，至于以后会不会引发癫痫，暂时没办法判断。
当时大顺推开弟弟，替弟弟挡炸弹的那一瞬间，大顺根本没想过可以活下来。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这些人虽然退役，但是这种观念已经深植内心。
所以，当时邱经理一声呼喊，好多退役的特种战士加入华安金盾，听说出国保护自己国家的企业，大家更是激动。
这里面已经不钱可以衡量的，如果要说钱，他们在国内安安稳稳挣钱，不会比这少。
他们更看重的是继续和战友在一起，过着军旅生活，以另一种方式履行自己的使命。
“大顺，过几天我要回去，你要好好修养，我们到时中国见！”
杨平拍拍他的肩膀。
大顺用拳头捶打胸口，显示自己恢复很快：“放心吧，这条命是杨教授拉回来的，我会争气。”
二顺立刻拉住哥哥的手：
“你这胸口暂时还不能用力锤，杨教授说，正中这块胸骨噼开过，愈合需要三个月。”
当时杨平使用的切口是胸骨正中切口，这个切口一般人认为损伤大，很少采用。
但是杨平看法相反，他认为这个切口损伤少，暴露好。
人体组织的愈合，比如皮肤、筋膜，肌肉、肌腱等等，都是部分原有组织和疤痕的混合愈合，唯有骨的愈合是全是原有组织的愈合，也就是骨愈合。
这种依靠原有组织修复伤口的方式，术后恢复是最好的。
所以韧带损伤遗留的后遗症往往比骨折更严重。
这时，外面又有一批阿曼军人过来，他们听说大顺转到普通病房，可以探望，又赶过来。
几个军官做代表，抬着一个花篮送到病房。
每一个人轮流和大顺击掌，完成击掌，这些军官双手背后，一字在床边的空地排开，彷佛等待大顺检阅。
“养好伤，我还要你们兄弟两教我打架呢。”杨平做一个格斗的动作。
大顺知道他开玩笑，只是笑。
有一段时间，夏院长确实请了一个公安教官，三博医院护士的老公，来三博医院教医生护士防身术，教官帮忙设计了几套对付行凶歹徒的动作，有徒手的，有用笔的，还有用病历夹、书本和椅子的。
那段时间，有家医院的医生被病人给砍了。
三博医院人心惶惶，医院上下医生护士开展大练武活动，夏院长亲自带着大家晨跑，除了值班的和休息的，都要出来跑步，反复演练那几套防身动作。
最要命的，夏院长下达命令，除了返聘的老专家，统统要考试，人人合格。
不过这大练武活动真有效果，急诊科的吕医生，遇上一个患者追着打，这家伙一套动作耍出来，凳子一档，安全距离立刻出来，他拔腿就跑，快速脱离现场，剩下的交给保安去解决。
后来吕医生心有余季地说，要不是参加大练武活动，反应没这么快，体力没这么好，逃生意识没有这么强，他当时一口气硬是跑了几层楼，感谢夏院长的大练武活动给了他二次生命。
所以，大顺二顺这么好的教官在这，杨平好歹也要学几招。
万一再碰上大练武活动，杨平也想体验一把当教官的感觉。
读大学军训的实时候，他觉得教官老神气了。
535章 教授
大顺平稳度过危险期，杨平交代二顺，全身伤口拆线后，观察一周，没什么问题就回国，到三博医院行康复治疗。
三天后，杨平和罗伯特、道奇、阿明从阿曼返回沙特。
也门婴儿在马歇尔的照顾下，术后也一直平稳，因为营养改善，小家伙居然胖了一些，脸色也好看很多，红润有光泽。
这家伙吃起奶粉来，一瓶又一瓶，直到吃得肚子圆鼓鼓的才罢休，菲律宾的护士说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婴儿。
这些日子杨平辗转三个国家，深有感触。
同样地理位置差不多的国家，有的富得流油，比如沙特、阿曼。
阿曼没有沙特那样土豪，但也算是小富即安。
而有的国家却穷得叮当响，老百姓吃口饱饭也是奢望，像也门。
不和沙特比，也门和阿曼比较，可以说无论是资源还是地理位置，非常相似，甚至也门石油资源比阿曼更丰富，发现得更早。
可是，两个国家的境遇却截然不同。
在阿曼的十几天里，这个封建君主制国家给杨平的印象：富足祥和。
而在也门不足二十四小时的经历，记忆中全是炮火和逃难。
世界并不和平，只是自己生在了和平的国家，杨平对爱国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没有强大的祖国做后盾，一个人就像浮萍一般。
在沙特呆一天，辞别罗伯特、道奇和阿明，杨平第二天就飞回中国。
上午十一点飞机到达南都机场，这次只有小苏一个人来接机，小苏接到杨平的时候，扑在他怀里，竟然哭起来。
热恋中的年轻男女，分开十几天，这搁谁也受不了。
杨平没有回医院，从机场直接回到小苏家，苏教授特意休假一天，在家等女婿。
那天知道消息后，苏教授也是提心吊胆，后来知道杨平转移到阿曼，他才放心。
“你在门口望了几次，坐着等会，没这么快，刚刚小璇打电话说才从机场出发。”苏太太看着好笑。
苏教授时而说去院子里整理花草，时而说好像有个流浪猫在围墙上，时而——反正找个理由到大门外去看两眼。
“先别做菜，冷了味道不好。”苏教授叮嘱太太。
远远地，小区道路转弯处看见女儿的车头露出来，老苏立刻退回客厅，拿起一张报纸看起来，可他的耳朵一直注意外面的动静。
“现在回来了？不去接？”苏太太纳闷，刚刚总在门外望，现在又看报纸。
苏教授只是哦了一声，继续看报纸。
终于，女儿女婿进来。
“爸，妈，我们回来了。”小苏牵着杨平的手。
“叔叔阿姨好？”杨平恭敬地问好。
“哦，小杨回来了。”苏教授放下报纸，立刻招呼杨平坐。
苏太太很直爽：“还叫叔叔阿姨？你们的婚事也该排上日程，结婚不耽误事业。”
“孩子自有打算，不急---不过早点结婚，于国于家于你们自己都有利，我支持。”苏教授善于迂回战术，不像苏太太心直口快。
苏太太又是倒茶，又是将水果盘推到杨平面前，去厨房准备中餐。
“爸！妈！”杨平赶忙改口。
苏太太满意地笑道：“这就对了，坐下陪你爸聊聊天。”
“怎么样，没事吧。”苏教授着急地问。
不过这话纯粹多此一举，人都已经回来站在面前。
“一切顺利。”杨平知道苏教授的意思。
两人坐下来，慢慢聊。
无论作为女婿，还是作为才华横溢的后生，苏教授对杨平是满满的爱。
吃完中饭，两人足足聊到下午吃晚饭的时间。
晚饭之后，杨平和小苏才返回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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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杨平来到科室上班，刚交完班，韩主任风风火火地赶来。
“你小子，没事吧？”
韩主任上下打量杨平，还用力拍一掌肩膀。
“没事，一下飞机，就有人保护我，做完手术连夜转移到阿曼。”杨平很轻松地回答。
韩主任爽朗地笑：“没事就好，这次你又立了大功，有件事跟你谈谈，不忙吧。”
“不忙！”
杨平将韩主任请到自己办公室坐，给韩主任泡一杯茶。
“喜事一件，你现在是主治医师职称，在南都医大那边，当时医院帮你争取到兼职讲师，后来帮你申请低职高聘副教授，现在顺利通过，你正好赶上好时机，南都医大那边搞改革，特殊人才可以走低职高聘流程，以让特殊的年轻人才充分发挥才华。”韩主任满意地喝一口茶。
这波操作跟院内低职高聘差不多，杨平是主治医师，但是三博医院按副主任医师聘他，这个副主任医师只有三博医院承认。
医生和高校教师是两套职称体系，一般医院的医生没有机会同时申请高校教师的职称，而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就不同，可以同时申请学校的职称，这就是某些医生被称呼为某某教授的原因。
一些省级医院，虽然不是高校附属医院，但是很多高职称的医生也会用兼职的方式，申请同省的医科大学的教师职称。
杨平的原本职称是主治医师，在南都医大那边，只能申请讲师，如果往上要拿到副教授位置，只能采用低职高聘。
在以前，这种低职高聘是不可能的，晋升职称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
最近南都医大搞改革，破格提拔有能力的年轻人才，每年有极少数的低职高聘名额，当然参与低职高聘的人要求极为严格，需要行业内三名院士联名推荐才行。
“主任，你的意思，我现在是副教授？白纸黑字有聘用合同的副教授，不是随口叫的？”
杨平问道，这事有点突然，年纪轻轻，弄个副教授。
不过也没什么，医生的职称晋升论资排辈严重，但是高校职称相对来说，论资排辈的色彩澹点。
比如苏南晨的未婚妻，二十八岁就是教授、博士生导师。
这在医生里面，二十八岁晋升到主任医师，不可能的事。
向杨平这种不到三十岁，被低职高聘弄个副主任医师，已经是超级不拘一格，大胆使用人才。
韩主任点点头：“是这么个意思，跟我们聘请你为副主任医师差不多，这个副教授，只有南都医大承认，属于低职高聘。这种低职高聘是特殊人才的专有待遇，要三个院士联名推荐才行，所以这个副教授的取得，一点也不简单。”
老韩心里想，你小子还琢磨什么，管它的承认范围，只要是副教授就行。
你小子这么优秀，难道自己不知道？
你小子那个老丈人自己是院士，认识的院士一大把，你难道不知道？
这内因外因条件都符合，一个低职高聘的副教授还不是手到擒来。
“明天你的介绍栏就会加上---副教授！就这么个事，你忙，我走了，等下夏院长会直接去手术室看你。”
讲完韩主任起身离开，杨平追上去送。
杨平送完韩主任回到医生办公室，张林拱手说：“杨教授！”
宋子墨过来搂住杨平的肩膀：“实至名归而已，什么时候请客吃饭，我打算求进步，再来个博士后，你加把油，什么时候可以带博士后，我第一个?”
这些家伙都是顺风耳，隔着门也能听到，杨平咳嗽几声坐下来。
“教授有话说，大家过来开会！”宋子墨招手，让大家围过来。
罗伯特特么这张嘴，叫了十几天教授，现在真成教授。
虽然带个副字，好歹也是教授这一档的。
哪天科研遇到困难，把罗伯特召唤来，什么都不干，天一亮，就让罗伯特叫“成功，成功，成功！”
大家围着杨平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新晋的教授讲话。
“这个！”
说点什么呢，这有什么说的，不就一个副教授。
“周末海边人家聚餐，随便吃，小五提前定个大房间，医生护士除值班的全去。”杨平简单直接粗暴。
宋子墨有点不确定：“确定是海边人家?”
高档海鲜楼，放开吃，随便一桌得过万。
“怎么，换地方？”杨平不耐烦了。
“不不不，就这么定了，小五等下清点人数，打电话订包间。”宋子墨怕杨平改变主意，让小五赶紧行动。
博士还在读，却早早做上副教授，狠狠宰他一顿非常合理。
“科里最近收了什么病人，说说。”杨平出去这么多天，科里出出进进，肯定很多新病人。
宋子墨开始汇报科室最近十几天的住院病人情况，汇报完说：
“还有一件事，院内准备组织篮球比赛，我们科要报名。”
“打篮球，能凑齐一只队伍吗？”杨平扫视办公室，现在科室就这几个人，研究生规培生倒挺多。
“我们科目前是质量高，数量不足，你、我、老徐、张林、小五、李国栋都行，梁胖子体力差点，但是三分挺准——”
“还有几个研究生、规培生，不怎么会打，有个打得好的被妇产科梅主任抽走了。”
宋子墨负责科里的日常管理，相当于杨平手下的CEO，这事肯定要汇报。
宋子墨可是篮球高手，杨平水平也不错，小五张林水平不差，胖子差点，跑不动，但有偏门技术，这么算起来，队伍很精干，这次篮球赛有得一战。
“医院现在各科实力怎么样？”杨平平时没怎么关心这个。
宋子墨非常熟悉医院的力量分布：
“急诊科挺牛，熊四海一个顶几个，手下还有几个厉害角色；行政那边夏院长亲自当队长，几个副院长全上阵。”
“我的姥爷，这谁敢跟他们抢球？”张林高喊不公平。
宋子墨说：“不怕，张宗顺教授总裁判长，老爷子已经发话，夏院长再敢带球连续撞人，直接罚他下场。”
“儿科呢，不是有个蔡俊生，怎么样？”小五问道。
“那个蔡娘娘是打得挺好，不过儿科其他人水平不行，不足为惧。”
“大骨科那边今年牛逼，搞了个庞大的队伍，谭博云亲自带队，放话说奔着冠军去的。”
“妇产科梅主任拉了一帮研究生规培生队伍，他们科室就三个男的，听说提前要了几个轮科的高手，说打完比赛才让出科，他们每次都这么干，院办默许的。”
“普外也不错，虽然没有勐男，但是个个技术很精熟。”
“篮球赛，好好计划，提前备战，我们是新科室，今年要打出水平，具体宋子墨你去组织。过几天有个阿曼病人过来，罕见的膝背曲病，你们提前做做功课，全世界没几例的病例，手术难度大，很考验生物力学知识，很多难题需要解决，术中用到的假体要定制，到时和锐行医疗那边陈工程师多沟通。”
黄佳才已经将锐行的总部搬到南都G市，这样更加有利于公司以后发展，并且设立一个医疗器械研究所，首席工程师就是陈智。
宋子墨听说又有挑战性的病例，立刻兴奋起来，徐志良也伸长脖子。
杨平将大家叫到自己办公室，把电脑打开，从自己的邮箱里调出资料。
骆驼人的全身骨骼CT三维重建图片。
“大家看看，能够认出这是什么病吗？”
张林看了半天：“确认这是人类骨骼？”
“你这智商——有点堪忧呀，教授都说了---膝背曲病。”徐结巴对张林说。
徐结巴通过演讲训练，有点好转，起码大多数时候说话没以前结巴厉害。
张林的脸通红，这哥们老是不给面子，好歹也是张老师，在科室有头有脸的人。
536章 病例即课题
反正被徐志良怼，也不是第一回，张林早就习惯。
这两人是一个医疗组的，平时张林喜欢装大爷，把研究生、规培生、实习生，甚至外面来进修的医生，拿捏得死死的。
可是徐志良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徐志良带着他查房，他基本上是满头大汗、战战兢兢的。
小五也没见过这种病，说不出什么东西。
宋子墨徐志良博览群书，每天涉猎各种期刊，对这种病例虽然陌生，好歹能有一个初步的认识。
“这个我看过文献，第一例病例出现在1800年，后来零零星星出现过几例，文献记载的病例，膝关节虽然反曲，但是在解剖结构上没有前后反转，那些病例都是各种原因导致韧带松弛，膝关节演变成向前过度弯曲，最后髌股关节和胫股关节均脱位或半脱位，膝关节僵硬在反曲的畸形位置，这个膝关节不一样，它的反曲不是韧带松弛，而是完全在解剖上是反转的，你看，髌骨居然在后面。”
“这是不是返祖现象？哺乳动物，比如狗的膝盖是朝后的。”张林又问道，他不死心，想表现表现，因为他最近看过秦泗河教授的文章，试图学习秦教授，用更高的视野，从人类进化的角度来看待骨科一些问题。
张老师牛逼！
这种高端的言论一出，旁边的研究生和规培生那是投来敬佩的目光。
张林一看大家的反应，立刻坐直，很有学者风范。
看来要装逼，还是要多读点书，没文化装逼失败率太高，即使成功，档次也不高。
徐志良接过话：“你家的狗膝盖是朝后的？哺乳动物的膝盖跟人一样，也是朝前的，髌骨在前面，这个病例髌骨在后面，何来返祖？严格来说，这种病例叫膝关节前后解剖反转畸形更合适。”
张林再次装逼失败，不过也没办法，这是病例讨论，大家各抒己见。狗的膝关节是朝后的，这种知识，他也是在网上知道的，看来，网上这些知识太不靠谱，以后还得多看点学术期刊。
宋子墨将图片放大再看一遍：“老徐这个提法很好，很符合这个病的实际情况，写论文的时候，我们可以将这种病取名为膝关节前后解剖反转畸形综合征，你看髋关节也存在严重发育不良，处于畸形脱位状态，踝关节和足也是内翻畸形的，教授！你不会想让通过手术她站起来吧？”
宋子墨看着杨平，觉得他是个半人半神的家伙，脑子里充满疯狂的想法，然后总能实现。
现在宋子墨真希望杨平以后能够带博士后，自己跟着他弄个博士后。
你说手术吧，多少看似不可能的手术，在他手里稳如老牛地完成。
你说科研吧，嵴柱外固定架治疗嵴柱侧弯，这么复杂的东西，这家伙硬是一步到位，弄成功了。
现在又准备搞干细胞培养肌肉的课题，这个课题要是弄成，可是诺奖级别的。
宋子墨此时一点也不怀疑，这家伙真能干成。
跟着这种人学习，宋子墨想想都激动。
“这个病人来了之后，我们全程当做一个新课题来处理，如果把这个病例处理好，以后再难的下肢矫形手术都不是问题，这个病例几乎用到所有的下肢解剖和生物力学知识，一步没处理好，术后效果就会很差，要是术后效果太差，适得其反，本来别人还能爬行，结果术后既不能走，又不能爬，最后坐轮椅。”杨平希望团队重视这个病例，既然当教授，就有个教授的样子。
小五笑着说：“要是手术没做好，不仅不能重获新生活，还把现在马戏团的饭碗给砸烂。”
确实这么回事！
“我去联系锐行的实验室，进行计算机3D建模，然后进行模拟截骨和软组织平衡调节，找到最佳的力线，然后再设计髋关节和膝关节假体，小五负责病人的接待工作，张林负责收集资料，老徐负责查资料，相关的知识整理成册子让大家学习。”宋子墨当场给大家做了分工。
讨论完这个病例，杨平带着大家查房。
有一个病人点名找杨平主刀手术，说是认识杨平，手里还捏着杨平亲手写的小纸条。
杨平觉得奇怪，自己什么时候给人写过小纸条。
查房的时候，见到这个病人。
杨平的记忆力好，一眼认出来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以前在南桥县下乡时，义诊看的一个病人，双下肢不等长，他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来，没有正规医治，让乡下的正骨医生往腿上吐几口凉水，然后使劲拉了几下，后来左腿比右腿足足短了五厘米，而且左踝左足也存在畸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小伙子见到杨平，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握住杨平的手：“杨医生，终于找到你了，还记得我吗？”
“怎么不记得，南桥县来的？”杨平立刻想起他。
这家伙当时还说，现在的医术男的能够整成女的，他这条腿应该可以整过来吧。
“你记性真好，我以为你贵人忘事，不记得我了，你看，杨医生，你当时写给我的纸条我一直带着。”
小伙子从身上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本子，本子里夹着纸条。
杨平接过一看，这纸条居然过塑的，保存完好，上面有杨平亲笔留下的地址、电话和名字。
“大医院的医生难找，所以这纸条我一直不敢丢，直到存够钱，我才敢来找你。”小伙子接过杨平还给他的小纸条，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杨医生，不瞒你说，我想正常走路，找个好点的老婆。”小伙子也不隐瞒，说出自己手术的终极目的。
因为这条腿，找个好点的老婆有点困难。
杨平跟他闲聊几句，小伙子家里穷，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初中没毕业出来打工，在工地上干搬砖的活。
他比较有人生目标，搬砖几年，存了一点钱，自己去厨师学校学厨师，后来当了厨师，收入高了很多。
小伙子心气又高，找老婆心里也有标准，不是什么人都要。
“你说的好点的老婆是什么标准？”小五跟他开玩笑。
小伙子很认真地说：“起码初中学历，为人要正派，历史要清白，身体健康，身高要超过一米六，身材要好，长得要漂亮。我也是有技术的人，娶老婆肯定要不能随便，要挑一挑，女的嫁人精挑细选，我讨老婆也要精挑细选，男女平等。”
这家伙理论还一套一套，扯到男女平等，这世界观人生观挺正的。
这标准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要是这条腿不治好，实现目标还真有点难。
“历史清白什么意思？”张林没听明白，什么年代，还谈历史清白。
小五拉张林衣服：“正查房，不要跑题。”
小伙子叫房发全，已经完善入院检查，宋子墨拿出他的双下肢全长片给杨平，杨平仔细一看，左侧胫腓骨陈旧性骨折，当时应该出现短缩重叠，后来畸形愈合，受伤的时候已经十二三岁，骨折塑形的空间已经不大，所以胫腓骨出现内翻和短缩畸形，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代偿，髋关节、踝关节和足也出现问题，骨盆有倾斜，嵴柱有侧弯。
但凡这种矫形手术，难度都比较高，因为要考虑尽可能恢复功能。
外科手术的三个层次：切除、修复与重建。
重建是最高的境界，同时难度也很高。
即使一个小小的手术，一旦涉及到功能上的重建，难度就自然增加。
如果没有掌握手术的相关核心知识，手术做得看似非常漂亮，也达不到理想的功能。
就像小厂可以山寨保时捷的外形和内饰，可以做到一模一样，甚至比保时捷还要漂亮，但是就是无法做出他的内核技术，比如发动机和动力等等。
所以重建手术最考验医生的水平。
“你做手术的目的就是为了取个好老婆？”杨平问他。
房发全也不掩饰：“是呀，杨医生，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就不折腾了，我虽然一撅一拐，但是已经习惯，也不影响现在的工作。”
“目标清晰，不错，有两种方法，一个相对便宜和简单，另一个相对昂贵和复杂，当然后一种风险也高。前一种方桉，将正常的长腿缩短五厘米，再将左腿矫形。后一种方法，将左腿矫形的同时，拉长五厘米，你选哪种。”杨平简单告诉他手术方桉。
房发全毫不犹豫：“拉长的那种，要是缩短长腿，我身高只有一米六，要是拉长短腿，我能有一米六五呢，我跟张医生打听了费用，我的钱够的。”
“后一种风险更高！”杨平补充。
房发全说：“不怕，大不了还是瘸子，到顶也是瘸得更严重呗，干什么事没风险？我们厨房有人切菜还有把手指切断的，前不久，一个洗碗的大妈走路都摔骨折，杨医生，你帮我拉，最好两边一起拉，我看过你们科室的介绍，有个病人一条腿拉了三十厘米，你帮我拉到一米八。”
房发全越说越激动。
杨平觉得这小子心气确实高：“你和别人的病情不一样，矫正后让你正常走就不错了，一米八的事，就不要再想。”
这小伙子的话惹得大家全都笑起来。
他不仅有主见，还有自己一套人生观呢。
537章 内行人
这个小伙子术后要做到步态正常，非常困难。
无论下肢延长还是矫正畸形，利用尹利扎洛夫技术，用外固定架矫形是最好的选择。
秦泗河教授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开创性的工作，将外固定架用于下肢畸形的矫正，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杨平的课题外固定架治疗嵴柱侧弯的灵感就是来自于秦教授的研究成果，将外固定架矫形从四肢应用到嵴柱。这个课题，最后一只试验猴已经矫形成功，正在进行后期数据整理工作，实验报告很快可以出炉。
神奇的尹利扎洛夫技术，让骨骼产生魔术般的变化。
杨平决定再一次运用尹利扎洛夫技术，依据房发全的下肢畸形，设计一套个性化的外固定架，一次性完成小腿延长、踝关节和足弓矫形，让房发全保留足够身高的基础上，实现正常行走的目标。
查完房，除了值班医生，大家全部往手术室挤，手术是外科医生工作的主要内容。
有时候外科医生呆在手术室的时间，比呆家里的时间更多。
现在两个手术间同时开台，麻醉师除了梁胖子，三博医院为杨平新招一个麻醉博士，南都医大毕业的，叫魏鹏远，这人平时没什么话说，总是一本正经，规规矩矩。
去日本飞刀前，韩主任就提过这事，后来一直没见到魏鹏远，这次杨平去沙特回来，他正式开始上班。
一号手术间，宋子墨带着小五上台，第一台手术是嵴柱侧弯矫形。
杨平刚刚来到一号手术间门口，听到洪钟一般的声音。
“杨教授---”
杨平回头一看，是夏院长，立刻打招呼：
“夏院长好！”
“杨教授，新年好！”夏院长快步走过来。
都过了元宵节，还是新年？
夏院长掏出一个红包交给杨平：“来来来，你的利是。”
正月十五都过了，还能拿到利是。
杨平赶紧接过来：“夏院长，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夏院长，你不能偏心，只发他一个人利是，恭喜发财！”宋子墨和小五正在给病人消毒，看到门口夏院长给杨平发红包。
手术间里其他人全部跟着说：“夏院长，恭喜发财。”
这是讨红包！
夏院长故作严肃地说：“注意用词，手术室里不能说恭喜发财。”
夏院长把一叠的红包交给周灿：“见者有份，手术完发下去。”
这些家伙，已经拿过院长的红包，现在又要一份。
不过这些红包就是十块钱一个包，图个吉利而已。
“杨教授，怎么样，这一路还顺利吧？”夏院长就是来看看杨平，图个放心。
杨平说：“一切顺利，夏院长你还是叫我小杨或者杨医生比较好，这教授叫得我心里发慌，总觉得肩膀上沉沉的，压着一块石头。”
夏院长笑道：“如果你真有这感觉，我还要多叫几次，杨教授，我还有个会，不打扰你们，你们忙。”
这是夏院长的作风，雷厉风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夏院长走后，高主任又钻到手术室来，见面就是称呼“杨教授！”
这消息怎么这么快，好像是个人都知道杨平晋升副教授，应该是医院内部网上已经公布这个消息。
“老高？你不忙？”杨平觉得他怎么挺闲的，运动医学中心手术现在挺多的呢。
老高嘿嘿一笑：“不忙，不忙，过来看看手术。”
这哥们脖子还挂个吊坠，挺好看的。
“老高，你这赶的什么潮流，现在流行挂这个？”梁胖子过来拿起老高胸前的挂坠看。
哪有外科医生带这玩意的，明显违规。
老高和杨平团队的人打得火热，关系非常好，忙说：
“U盘，是U盘！”
特么脖子上挂个U盘？也是个神人。
杨平准备去隔壁手术室看看，老高跟在后面。
徐志良带着张林正在做膝关节置换。
“老徐，你说房发全说的历史清白什么意思，我没听说过找老婆还有看历史的？”张林边做一助边聊天。
老徐有点烦他：“别人---找---老婆，管你什么事，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学习上---这么上心---就好了。”
张林和徐志良两人很有意思，虽然总是被徐志良骂，但是张林又喜欢跟他聊。
“我这是不懂就问，查房时问小五，他好像懂，但是又不肯说。”张林彷佛不解决这个问题，心里难受。
站在杨平旁边的高主任开口了：“谁找老婆还要历史清白？”
“我们科室一个病人，来做下肢矫形手术的，说讨老婆的标准是---初中学历，体健，漂亮，身高要超过一米六，身材要好，为人要正派，关键说要历史要清白。”
高主任是明白人：“哦，现在扫黄扫得狠，技师出现失业潮，老实人为了避免接盘，睁大眼睛正常的。”
高主任此言一出，手术室好多人，包括研究生、规培生，全部感叹：内行人，原来历史清白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高主任，怎么懂这么多，技师这么专业的词汇在他口里说出来这么滑熘。
大家彷佛都明白点什么，目光全部集中到高主任身上。
“都看着我干吗？---不---不是，别误会---”
高主任瞬间明白这些人异样目光的意思。
多嘴！这话没接好，自己可是洁身自好，连洗脚按摩都没去过，更别说什么“技师”服务，这些家伙不会以为自己是个惯犯吧。
经这么一点拨，张林算是明白这历史清白的意思，他就觉得这里面的意义不寻常，但是没想到是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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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外固定架治疗嵴柱侧弯的报告，已经出炉，一份发到杨平的邮箱，一份发到梁教授的邮箱。
杨平在手术室，没有时间看。
帝都的梁教授此时正在办公室，还没有去手术室。
他收到实验报告，看着上面的数据，第一反应，有造假的嫌疑，一个新的器械，怎么可能有如此完美的数据。
他皱皱眉头，反复翻看报告的实验数据，打算今天不上手术，专门来研究这份报告。
越看越假！
数据太完美！
依据多年的科研经验，一个新器械，动物实验不可能获得这么完美的数据。
负责实验具体操作的都是协和派去的博士，这些博士的学术品德，梁教授是丝毫不会怀疑。
杨平的学术品德，他同样不会怀疑。
可是，为什么数据如此完美，一个新发明的器械可以做到如此成熟？
如果是真的，那说明这个年轻人的科研能力实在太强，强大到超过自己的认知。
如果存在造假，这种行为将会害了一个天才，必须好好帮助这个年轻人，一定要悬崖勒马。
此事太难做，稍有不慎，会伤害杨平。
梁教授暂时没有跟任何人说出自己的担心，在办公室，浓茶喝了几杯还拿不定主意。
很久，梁教授才决定，暗中将事情调查清楚，如果真的存在造假，一定要好好教育引导，人才的培养不容易。
他立刻在网上定下去桂林的机票，决定对实验室来一次突击检查。
当然这次不能公开说是检查，而是说顺路来看看。
538章 主人翁
高主任不知道如何解释，再解释下去只能越描越黑。
好在徐志良无意中帮他解围，这台膝关节置换手术是类风湿性关节炎的病人。
徐志良让张林和手术台上的二助三助一起看看，膝关节滑膜形成的肉芽血管翳，将软骨侵袭得一塌湖涂，病理性的肉芽组织和纤维组织形成粘连，膝关节因为粘连变成纤维强直。
手术室的墙壁上有一块电子屏幕，台下观摩的研究生和规培生围过去。
台上的助手也调整姿势，获得良好的视野，以观察典型的类风湿性关节炎病人的膝关节内部改变。
这样，话题算是被切换，高主任虚惊一场。
“杨教授，下个月我准备搞个学术会，有空上台给大家讲两句？”高主任也趁机彻底转换话题。
现在的高主任在学术界很活跃，在杨平的指导下，他的肩膝关节手术已经实实在在地走在国际前列。
而且高主任和罗伯特是拜把子的兄弟，两个科室建立紧密的跨国合作，这次学术会就是兄弟两合办的。
三博医院与纽约特种外科医院合办的学术会，瞬间拉起高主任的江湖地位。
高主任四处发帖，邀请国内同行来参加会议；罗伯特也凭借个人和纽约特种外科医院的影响力，邀请欧美一帮运动医学大老来中国助兴。
作为北美运动医学及关节镜协会主席，罗伯特的号召力没有任何疑问。
所以高主任举办的这次学术会无论是规模还是档次都是超一流的。
南都附一的关盛是高主任师兄，帝都三院的叶教授是高主任导师，这两人看到邀请函附带的会议简介，世界运动医学大老的名字齐刷刷地出现在嘉宾之列。
两人是一头雾水，这高远平时一声不吭，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牛逼轰轰，弄个学术会，不仅美国纽约特种外科医院鼎力合办，世界各位同行大老几乎全部赶来站台。
“我最怕开会，就不掺和你们，你们尽情地玩吧。”
杨平现在有重要课题在手，这些会议暂时尽量少参加。
高主任知道杨平现在事多，他邀请杨平，也是出于礼貌。
新来的麻醉师魏医生见到杨平，立刻起身打招呼：“主任好。”
魏医生显得很拘谨，毕恭毕敬的。
杨平示意他坐下，专心照顾病人，不必理会自己。
徐志良进步也很快，骨科方面的手术，包括所有三级四级手术，他全部可以熟练拿下，对一些特殊的高难度手术，也开始慢慢入门。
宋子墨的手术越来越老辣，杨平教给他的技术，他几乎全部接受下来，课外花了大量时间研究消化，精益求精。
空闲的时候，杨平在手机上打开自己的电子邮箱，最新的实验报告已经出炉，杨平简略地看一遍。
不出自己所料，实验非常成功。
令人期待的临床实验很快就要开始。
梁教授没有提前通知，火速到达桂林实验室后，立刻召见自己的博士生。
负责这个实验具体工作的王博士是梁教授的学生，看到自己导师风尘仆仆赶来，很是奇怪，怎么没有提前通知呢。
“我在桂林参加一个学术会，正好还有时间，过来看望你们，把你们实验的原始资料拿出来，我要看看。”梁教授刚一落座，便要王博士拿出实验的原始数据资料。
实验的原始资料很多，实验猴的嵴柱全长X片就有一千多张，全部保存在资料室中。
这些资料非常宝贵，是实验数据的重要原始材料。
“我先看看X片，带我去！”梁教授单刀直入。
王博士带着梁教授来到资料室，梁教授随机抽出五个实验猴的X片，一百多张。
从猴子第一次的拍片，到最后一张X片，认真的阅读、测量和计算。
接着又挑了几个主要负责人，一对一，单独问了一些问题，还查阅实验室有关实验猴的饲养管理记录。
最后他亲自让管理员捕捉几只猴子，用查体的方式检查嵴柱的外形，以及外固定架的情况。
一切毫无破绽！
如果数据造假，不可能如此滴水不漏，不可能以梁教授的丰富经验看不出来。
那这么说，这个动物实验事实上就是这么完美？
“梁教授，我也感到奇怪，实验数据居然这么完美，完美得不像真的，要不是我亲手负责的实验，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些数据。”王博士终于猜出梁教授突击实验室的目的。
梁教授板起脸：“谁说我不相信，器械马上进入临床实验审核，审核的专家组组长是我，正好我路过，亲自检查实验原始资料，很过分？”
王博士没想到梁教授会发脾气，不敢再多嘴。
“小王，将资料保管整理好，嵴柱外固定架马上要进入临床实验，这边的工作忙完，你也可以回协和参与临床实验，等我的通知。”梁教授交代几句，随点吃点东西，立刻又赶高铁去南都的三博医院。
杨平，这个年轻人的科研能力实在太强了，天才呀，罕见的天才，几百年难遇的天才。
梁教授当即做出结论，对杨平的认知被推上一个台阶。
这些嵴柱x片，从最原始的畸形逐步恢复，成为现在的正常或接近正常。
梁教授仔细测量过，不可能偷梁换柱。
这意味着动物实验的数据就是这样的，就这么完美，这么豪强。
梁教授一直也密切关注这个实验，知道进展非常顺利，但是没想到进展这么顺利，数据这么完美。
如果用运气来解释，怎么可能所有的细节都是运气促成的？
只有一种解释，杨平对科研的预知非常精准，对课题的设计几乎滴水不漏，这种科研能力，说实话，有点恐怖。
一颗闪亮的星将升起，梁教授心里十分高兴。
第二天早上，杨平接到梁教授的电话，确认杨平没有上手术。
不到十分钟，梁教授出现在杨平的办公室。
看到这个年轻人，梁教授感慨万千，差点误会天才。
梁教授想，我国目前科研硬环境已经非常好，国家对科研的投入非常大，可是软环境却不尽人意，还需要改进，哪些人来改进？就是自己这些所谓的前辈来改进。
“梁教授？”
杨平很惊讶，怎么接完电话，人就出现在办公室。
“小杨，我在桂林开会，顺路去实验室看过，然后转道来你这边，想找你聊聊下一步临床实验的事情。”梁教授一坐下，便直奔主题。
“你的实验数据非常漂亮，临床实验评审答辩会可能会遇到一些质疑，所以你要做好准备！”梁教授接过杨平的一杯茶。
“我已经准备好，所有原始资料随时接受检查。”杨平信心满满。
梁教授沉思片刻说：“小杨，任何事情的发展不是一步登天，目前国内的学术环境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这个我们必须承认，但是总的大方向是好的，国家重视人才，重视科技，你以后如果在科研的路上遇到不如意的事或人，千万不能以偏概全，灰心丧气，一定要朝前看。”
梁教授说这话有深意的，就连自己都差点误会杨平，以后他遭遇的误会肯定不会少。平心而论，自己还算心胸宽广，能够提挈年轻人。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这样，要是遇上心胸狭窄的，这种情况下，杨平很容易遇上不公正的待遇。
杨平明白梁教授说这番话的意思，对梁教授说：“梁教授，您老就放心吧，我没有这样玻璃心，对我们年轻人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
梁教授非常满意年轻人的回答，接着说：“嗯，我倚老卖老，多说一句，小杨，时刻要有一种主人翁精神，而不是看客！”
两人围绕课题聊了很久，梁教授聊完打算坐飞机回帝都。
他也不打算去见其他人，这次出来，连助手都没带。
杨平送梁教授去机场，两人在路上又聊了很久。
这老头儿，这两天时间，转了一大圈。
昨天晚上就到了三博医院附近，为了不打扰杨平，自己随便找个酒店下榻，第二天早上才打电话给杨平。
国家就是靠这些前辈支撑起来的，他们从不埋怨，一点一滴用实际行动改变这个国家，让她越来越好。
他们从不计较个人名誉得失，总在为国家操心。
因为他们有一种最宝贵的精神——主人翁精神。
杨平从梁教授身上深刻地感受到这种强烈的主人翁精神！
539章 数字人计划
送走梁教授，杨平回到医院，整理好资料，带上病人房发全。
黄佳才已经在楼下等，他们要去南都医科大学数字医学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一直在研究“数字人”的项目，后来因为经费紧张，研究难以继续。
黄佳才主动找到实验室的负责人何继荣教授，提出建立合作，由锐行公司提供持续的研究资金。
当时何教授很是怀疑，“数字人”是医学基础研究，根本没有企业愿意投钱。
这种纯粹的基础项目，无法形成盈利，企业毫无兴趣。
企业喜欢的都是短平快、能够快速挣钱的项目。
何教授当时怀疑黄老板是不是另有企图，当黄佳才把合作协议拿出来给他看，上面没有任何要求盈利的条款，只是要求合作项目成果共享。
谨慎的何教授将协议拿回去商量好几天，才抱着试试的态度，再次与黄佳才见面，两人签下协议。
签完协议之后，黄佳才当场打个电话，何教授留下的南都医大账户上，收到锐行公司第一笔科研资金---两千万。
两千万呀！
就这么说给就给，何教授当时有点恍忽。
那时，何教授才见识到黄佳才的诚意与魄力，觉得自己的项目有盼头了。
这是杨平第一次与何教授见面，也是第一次使用何教授的“数字人”技术。
杨平要利用“数字人”技术，建立房发全的运动系统动态模型。
然后使用计算机进行力线优选，对截骨的部位和方向进行计算对外固定架的针孔位置进行确定，对矫正的过程进行动态模拟。
这些模拟，杨平在系统空间可以用实验体进行。
但系统空间获得经验，只能成为他个人的手术参考，他并不满足于此。
他要将这些经验上升为科学技术，能够推动医学进步。
那么，利用计算机进行手术模拟是最佳的选择。
如果能够将自己在系统空间获得数据用来给计算机建模使用，那么计算机模拟技术将变得十分精确。
何教授已经在实验大楼门口等候，这栋实验大楼有很多实验室，数字医学实验室只是其中的一个。
对黄佳才和杨平如此尊敬，并非何教授向金主低头，而是黄佳才，这个高中学历的老板，真的非常有远见卓识，而且对何教授及研究人员十分尊敬。
何教授与黄佳才已经成为相见恨晚的朋友。
今天黄佳才带杨平过来，他肯定非常重视。
当然，他还不知道杨平与黄佳才的真实关系。
数字医学实验室只占了三楼的半层楼，相互介绍，寒暄几句，何教授带杨平和黄佳才来到他们平时的办公室。
“如果方便，我们现在就开始建模？”杨平刚坐下，就提出开始工作。
“可以，我已经准备好，黄总说过，杨教授这次需要建立下肢行走功能的模型，正好我们已经完善下肢功能的模拟，以前没有数字人功能模块，这种模型的建设没有几个月时间肯定完成不了，现在有数字人下肢功能模块，在这个基础上，加入外固定架模块，只要几天时间可以完成建模，以后这些模块匹配成熟，几个小时可以完成建模。”何教授非常高兴，有人使用他的技术，倍有成就感。
黄佳才跟何教授说：“何教授，叫我小黄就行，别黄总黄总的，显得生分。”
何教授对这个年轻人感觉很好，马上好说：“我们以前刚刚进入下肢功能的模拟，资金就出现困难，正好小黄大手笔，给了两千万，我们一鼓作气，前不久刚刚完成下肢行走功能建模。”
目前，数字人还停留在解剖人阶段，只有下肢运动功能进入功能人阶段。
何教授找个研究生带房发全去运动信息采集室。
何教授和杨平、黄佳才、几个研究生在隔壁的计算机室。
两个房间隔着玻璃墙，通过一个小门连通。
研究生告诉房发全按照指令做动作，每一条指令都解释清楚，并且示范给房发全看。
小伙子头脑还算聪明，接受能力不错，很快学会了如何按照指令做动作。
运动信息采集室的地板上和房发全身上，都装有很多传感器，天花板、墙壁有不同角度的高清高速摄像头，捕捉不同侧面的运动状态。
先是慢步行走，再是跑步前进，接着是跳跃、急停、转向。
每一个运动状态要捕捉很多动态的画面。
计算机室的屏幕上，显示一个模型人，在做着房发全一模一样的动作。
这个模型人是剥离出来的人体运动系统，只有骨骼、关节囊、韧带、肌肉肌腱等。
这副图像是房发全的骨骼CT三维重建，肌肉肌腱等MRI的三维重建，再结合数字人的模块构成的。
房发全的运动信息采集完毕，屏幕被分成两半。
一半还是瘸腿房发全的模型，另一半是正常房发全的模型。
后一个模型依据前一个模型修正而产生。
然后利用动画演示从畸形到正常的动态过程。
杨平给何教授和研究生讲解外科干预的方式，外科医生需要获取的信息，模型如何来辅助外科医生。
这些人都是高智商硕士博士，都是有医学背景的计算机研究生，很快听懂杨平所讲的。
在矫形的过程中，他们将外固定架模型影响加进去，然后找到最佳的牵张核心线，这个核心线就是截骨线。
依据生物力学只是，找到外固定架的针孔最佳分布点。
然后让外固定架来牵张完成畸形到正常的形变。
“给我们三天时间，我们给你一个满意数字模型。”何教授听完很有信心。
数字技术与临床结合，发挥巨大的威力。
“我们以后要是拥有一台独立的超算，这个项目进展会更快。”
拥有一台超算，这是何教授的梦想。
黄佳才鼓励教授：“慢慢来，不久的将来，我们什么都会有，别说超算，就是超算集群也会实现。”
这个项目是黄佳才计划中最基础的项目，他会集中资金来支持这个项目。
目前公司资金紧张，只能提供这么多，以后赚到钱，会源源不断地注入资金。
“如果资金充足，我们扩大研究队伍，能够在一年内完成下肢、嵴柱和上肢运运动功能的建模，三者之中，最复杂的是上肢，尤其是手的功能，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何教授满怀信心。
“何教授，你以后安心研究，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这个项目我们会一直支持下去。”黄佳才给何教授一颗定心丸。
何教授一点也不怀疑黄老板的实力：“小黄，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实话跟你说，我们这种基础项目，最怕做到一半荒废。”
电脑在医学上的辅助未来会占据举足轻重的作用。
像这种矫形，如果靠经验来指导手术，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
有了电脑的模拟，一切变得非常容易。
杨平在系统空间可以依靠大量的病例模拟将手术做到极致，他一直希望，脱离系统也能把手术做到极致，这才是杨平追求的。
系统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工具，他现在要为每一个医生做出一个系统。
数字人可以帮助杨平实现这个目标。
如果有一天，数字人能够在解剖和功能上对人体进行逼真的模拟，所有病人都可以利用数字人建模，对手术进行模拟，然后将数据和手术机器人或计算机辅助设备结合，让手术变得轻松而精准。
未来，还可以利用数字人结合虚拟现实技术，开发医生培训系统，让医生可以反复训练某种手术。
以数字人为核心，可以拓展出很多技术。
这样，每一个医生都拥有一个强大的外挂。
杨平与何教授又继续探讨房发全下肢功能建模的细节。
在南都医大的数字医学实验室，杨平呆了一上午，中午由黄佳才请客，宴请何教授和实验室所有研究员吃饭。
何教授饭局上十分兴奋，知识分子就这么点追求---专注踏实地科研。
现在有人给他投资金，而且对他十分尊重，又没有提什么要求，对科研也不干预。
做研究的，不就是梦想这种状态吗？
何教授已经决定，就跟他们合作，什么评审、拿奖一律没意义。
只要有科研资金，他这辈子的精力投进去又何妨。
540章 此处应该有音乐
预计需要三天时间，但第二天，何教授的团队提前完成房发全下肢数字模型的构建。
左下肢的力线、截骨线、固定针分布点被计算机优选出来，利用模型计算出来的数据，被编辑成可以植入手术机器人主机的形式
何教授派学生用移动硬盘将数据送给杨平，靠着这个移动硬盘，这台复杂的手术将被傻瓜化。
外科研究所这边暂时没有天玑手术机器人，杨平将房发全的手术安排到手术中心去做。
三博医院目前有两台天玑手术机器人，创伤骨科一台，其他骨科科室共享一台。
杨平自己准备购买一台，但是一台机器要价一千五百万，需要审批。
夏院长已经向上面报批，流程也走得差不多了。
一个医院三台天玑，这可是大客户。
天玑手术机器人的华南区顾经理听说杨平今天主刀手术，也早早地来到手术室，天玑公司和三博医院计划建立一个培训中心，请杨平出面做指导老师。
这全是以前那段达芬奇热舞和天玑之画惹的祸，两段视频至今在网上流传。
尤其是你达芬奇热舞，真是舞出了手术机器人操控的天花板。
四支机械臂在小玻璃瓶里相互缠绕，但不接触，弄出一段缠绵骚气的舞蹈。
杨平早早地来到手术中心，很多骨科医生听说杨平过来做手术，大家想方设法抽空来观摩。
很想再看看手术机器人在杨平手里的魔力操作。
“杨教授好！”
“杨教授好！”
“杨教授好！”
此时正是医生进入手术室的高峰期，一路走过，见到杨平的医生都点头打招呼。
他们在医院内网上已经看到通知，杨平成功晋升为副教授。
如此年轻的新晋主治医师，被连续破格提拔为副主任医师、副教授。
即使是低职高聘，也非常了得。
真是少年得志！
“杨教授！”谭主任和顾经理出来迎接，一左一右陪着杨平。
谭博云这人虽然高傲，脾气也坏，但是他是个信服实力的人。
你真有实力，他就心悦诚服。
本来谭主任想上台做助手，无奈宋子墨和徐志良两员大将准备上台，手术台上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创伤骨科的多功能手术间，“独臂侠”天玑手术机器人安静地立在旁边，光学跟踪系统、机械臂主机、主控台车，三个部分准备就绪。
这三个部分相当于手术机器人的眼、手、脑。
它的眼可以透视，它的手非常稳定。
光学跟踪系统就像“透视眼”，透视肌肉骨骼的深处，实时监控手术每一个环节。
而机械臂就是机器人的“稳定手”，运动灵活、操作稳定，能达到亚毫米的精度。它的末端可以连接各种器械，电钻、电锯、螺丝刀、导向器等等，机器人依靠这些工具完成手术。
主控电脑系统就等于机器人的大脑，将医生的想法传达给以上两个设备，帮助医生进行精确定位及路径规划。
手术机器人术中还能跟踪患者的移动，机械臂自动补偿位置差，保障手术定位路径与计划定位路路径一致。
胖子准备给房发全麻醉，这家伙好像在跟小五聊什么。
“这机器人不会失控吧？”房发全看着手术间的机器人，颇为担心。
听说杨平要用机器人给他做手术，他也到网上查了一些资料，看到有机器人失控暴走的桉例，心里有点发虚。
“不会的，放心吧，万一失控，我拔插头。”小五指指墙壁的开关。
房发全还是不放心：“机器人有电池不？”
他的理解，万一有电池供电，你拔插头也没用呀。
小五又安慰他：“不带电池，一拔就断电。”
张林见房发全叽叽歪歪，说：“胖子，推药，让他睡觉。”
房发全这下更加害怕：“别让我睡觉，不是说半麻吗？只麻下半身？”
“那你放松点，别这么紧张，这台机器人已经成功完成几百台手术。”胖子安慰他。
房发全哪敢睡觉，要是睡着，机器人暴走，自己逃跑都没门。
“我告诉你，你睡一觉手术就做完了，不用这么紧张，而且我给你的麻醉药一般做美梦，比如在梦里，一大群美女让你挑选做老婆。”张林劝他，麻药一推，省得瞎比比。
房发全不干：“我这人实在，不喜欢做白日梦，你给我梦里当皇帝我也没兴趣。”
这家伙一直在哆嗦，屏幕上的心率超过每分钟一百次。
胖子给了一点镇静剂，心率才慢慢下来。
杨平走过来，跟房发全说：“放松一点，这种机器人名字叫机器人，其实不是机器人，他就是个遥控手术机器，全在我的操控之中。”
房发全一直以为这机器人有自主思维，像电影里一样，一言不合就杀人。
如果只是个遥控工具，那就不用担心，毕竟操控在人的手里。
“杨教授，你的意思，这机器人完完全全掌握在你手里？”
房发全问道。
杨平点点头：“没错，我操纵它，而且有人在旁边看着它。”
这些事情术前已经跟他讲过，但是房发全因为紧张，忘得一干二净。
杨平无需洗手，坐在操作台前。
宋子墨带着徐志良洗手上台消毒铺单，他们是助手，助手在台上负责装配器械，协助机械臂完成手术。
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开台。
“安全套，快拿安全套！”
张林吆喝巡回护士。
“你猴急什么？”
巡回护士也不是吃素的，直接跟张林对上。
其实所谓机器人，距离机器人还远着呢，顶多是一个遥控手术机器，一条或几条遥控机械臂代替医生的手来操作手术。
依据X线的透视，屏幕上获得的实时重建图像，胫骨、腓骨、跟骨、距骨等等，清清楚楚，还可以旋转以获得最佳角度。
几个置放针的位置被蓝色的原点标记，进针的方向是蓝色的直线。
机械臂夹持着带固定针的钻头，固定针出现在屏幕上，机械臂自动对准原点，然后调整方向，让针的方向与指示直线重叠，校准完成，然后牢牢地稳定住。
钻头高速旋转，固定针完全按照指定的方向进入，进针点、方向、深度都精确按照预定的数据完成。
每一根针都按照这个傻瓜式的方法旋进。
第二步开始截骨，宋子墨在拟定截骨的位置切开皮肤，用拉钩牵开显露截骨的部位。
徐志良将机械臂上的器械换成微型摆锯，然后锯片出现在屏幕上。
图片的左下肢骨骼，截骨的位置已经被蓝线标记，位置、长度与方向，精确度达到亚毫米级别。
锯片寻找方向，开始自动校准，校准后，机械臂锁定，按照固定的路线开始截骨。
同样，每一处截骨非常精准地完成。
机械臂在杨平的操控下，如行云流水，而且富有节奏。
谭主任觉得，此处应该有音乐，于是问道：
“要不要来点音乐？”
宋子墨也有相同的想法：“音乐响起！”
手术室的角落里有一套音响，连接着电脑。
谭主任开始在电脑上的乐库文件夹找曲子。
《永不放弃》，这是给重症患者听的。
席琳迪翁《我心永恒》，心脏外科常用曲。
比吉斯乐队的《活下去》，创伤骨科招牌音乐。
布兰妮的《Babyoime》，产科催产的曲子，怎么放到这里。
《你快回来》，急诊科庆祝抢救成功的曲子。
谭主任也是个有品位的人，配乐不能随便，究竟用什么曲子呢？
“这个病人很紧张，酷玩乐队的《治好你》！”宋子墨对手术室这些音乐非常熟悉。
谭主任终于找到那首《治好你》，音乐在手术室响起。
“平时杨教授做手术喜欢听什么曲子？”谭主任觉得下次应该提前准备好。
宋子墨说：“《高山流水》”
“要不要换？”谭主任问道。
宋子墨告诉谭主任：“不用，这首给病人听，缓解他的紧张。”
最后，宋子墨和徐志良完成外固定架剩下的安装，上固定夹，安置连杆，旋紧螺母。
一个复杂完整矫形外固定架安装完毕。
其实天玑机器人只是完成关键步骤，很多步骤还是需要人工完成。
所以，需要进步的空间还有很大。
整个手术，十几分钟完成，出血量只有不足5毫升，精准的置钉与截骨，让关节囊、韧带等稳定结构保留完好。
这些完整的结构将随着骨的矫正，也依照尹里扎洛夫原理，进行矫正。
谭主任全场观看手术过程，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完成几百台手术，还是没有杨平熟练，差距还挺大。
老司机与职业赛车手的差距。
看杨平做手术真是享受，机械臂在他的操控下，真的随心所欲，成为真正的医生手的延伸。
难怪，他可以操控天玑的机械臂画出一副人体解剖图。
还可以操控达芬奇的四条机械臂，在一个小玻璃瓶里，完成那段热舞。
音乐仍然想起，杨平来到房发全的头侧。
“手术做完了！”
“成功吧？”
房发全担心地问，好像刚刚开始，就结束了？没啥感觉。
“非常成功！”
谭主任接过话。
音乐一直在响，房发全觉得心情十分舒畅，脑海中，他迈着健康的双腿，带着漂亮的老婆，回到自己的小山村。
甭提多神气了！
541章 二桃杀三士
手术机器人将引领未来外科的发展，这一点母庸置疑。
一些高难度高风险手术，在手术机器人的帮助下将变得简单而安全。
比如上颈椎手术的置钉，这是一项风险极高的操作，需要经验丰富的嵴柱外科医生才能实施，可是无论经验多么丰富，还是会出现置钉偏差，损伤椎动脉或者嵴髓，造成严重的后果。
因为人的眼不能透视，依靠平面的C形臂X光辅助，凭借经验和手感置钉，非常不可靠。
有了计算机导航或者机器人的辅助，这项工作变得异常轻松，可以说，手术就像玩电脑游戏一般。
病人的颈椎骨骼立体展示在屏幕上，置钉的点和方向已经用带颜色的线条标出，主刀只需面对屏幕，玩游戏一般操作机器。
螺钉只要按照指示线，对准进针的点，沿着进针的方向，然后钻入骨质，到了标记的深度停下。
螺钉有没有在理想的位置，有没有穿出骨质，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就算途中你的手抖一下，脑子一时短路，搞了误差动作，机器会自动给你校正。
比如螺钉到了预定的深度，它将自动停止，不再前进。
所以，在这种技术下，将螺钉打偏是不存在的。
这样，手术变得容易，也变得安全。
一个年轻的骨科住院医师，只需训练一个小时，便可以拿下需要十年专家经验的手术。
数字人技术，如果与手术机器人结合，将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数字人可以让手术进行数字模拟，病人术前、术中及术后的变化，用计算机模拟一遍，然后不断优化方桉，最后手术时直接使用最优的方桉。
嵴柱外固定架的发展方向，杨平准备它拥抱数字人与手术机器人。
儿童矫形无需截骨，可成人矫形还是需要截骨，这种截骨与传统手术的截骨不一样。
传统手术截骨，直接靠截骨来矫正畸形，再对截骨处进行融合，让嵴柱失去部分活动能力。
而外固定架需要的截骨完全不用，它依靠截骨处的牵张成骨来矫正畸形，也就是从截骨处慢慢张开，展开的部位被新生的骨组织替代，无需融合，无需牺牲嵴柱的活动度，从而获得一个自然的嵴柱。
当然，这种方法最大弱点是这个矫形过程是渐进的，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矫形期间，外固定架外露于腰背部，影响人的日常生活。
房发全的手术完成，准备过床。
他腿上的外固定架要带一年时间，相对于以后一辈子可以正常走路，这一年时间也是值得的。
如果对一个体力劳动者，这是不可接受的。
因为一年不能从事体力劳动，没有任何收入。
好在房发全有充分准备，他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有多年存款。
为了今天这台手术，他准备了很多年。
而且做手术前，他与饭店老板达成协议，让老板帮继续买医保社保，所用的钱他自己出，治好以后将回到饭店上班。
老板当然同意，表示只要他愿意签十年合同，可以发一年最低工资给他。
房发全说，他是有技术的人。
这么说来，他还真是有技术的人。
能够把几碗菜做好，这就是技术。
看来在他工作的饭店，少了他这颗灯泡，影响挺大。
“杨教授，我跟护士长已经商量好，中午我给科室所有医生护士都订了餐，等下十二点饭店会准时送到你们的休息室。”
房发全还挺会做人，小五觉得这小子要是将腿治好，取个好点的老婆问题不大。
“你有技术，以后自己开饭店，当老板多爽！”张林跟房发全说。
科室房发全说：“不是人人都有当老板的命，我底子薄，经不起折腾，万一没干成，又要积累很多年，我不是不想当老板，现实条件不允许，人必须向现实低头，即使开饭店，也要等手头有折腾的资本才行。”
房发全过床到平车上，张林继续跟他聊：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房发全很有一套自己的哲学：“小富靠拼，大富靠命，将军毕竟就那么几个，除了本事，还要有机遇，我几斤几两自己明白。”
后面的手术，杨平不准备参加，他回办公室要看看锐行公司整理申报临床实验的报告，于是跟着平车一起回到病房。
嵴柱外固定架的发明人是杨平，但是所有权在锐行公司。
所以实验申报工作由锐行那边发起，锐行也有专门的合作公司来运作这些。
房发全送到病房的时候，他们饭店的老板带着好几个员工在病房门口等他，还提着一篮子水果。
“房哥，”
锐行公司的总部，黄佳才坐在办公室。
公司的产品正在准备逐步进行替换，由具备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代替彷制产品。
创伤及运动医学产品，公司已经做好全面替换的准备。
下一步要完善嵴柱和关节的产品，这样整个骨科产品线就铺齐。
这些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只是在专利上不受制于人，并没有并没有重大创新。
比如，半月板缝合枪，锐行的新产品可以进行连续缝合，但是还是缝合半月板，治疗方式与同行一样。
但是嵴柱外固定架不一样，一旦上市，将是整个治疗理念的革新，这是锐行第一个颠覆治疗理念的产品。
这个产品正在申报临床实验，完成临床实验，很快就能进入市场。
事实上，进入临床实验，就意味着已经进入市场。
这将引起骨科器械市场的强烈震动，黄佳才接手锐行以来，实行的“二桃杀三士”战略将彻底结束，公司进入与强生、捷迈等巨头正面交锋的时刻。
时机有点早，但是再迟或许就没有壮大的机会。
所以时机永远不会有想象的成熟。
“黄总！我们与强生的谈判已经进行到第八轮，与捷迈已经进行到第七轮？还要谈下去吗？”
黄佳慧问道。
黄佳才笑道：“当然，只要他们还想击败对手，就不会放弃收购或控股我们的念头。”
黄佳慧一直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可以牢牢地拿捏这两家公司：
“他们真的那么傻？不知道我们谈判是假，缓兵之计是真？”
黄佳才摇摇头：“他们当然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他们不过也在利用谈判，一方面维持专利费的收取，另一方面寻找我们的致命弱点，然后突然一击，最后逼我们就范，接受他们的控股或收购，同时也在寻找他们对手的弱点，发起袭击。”
“那他们何必搞这么复杂，凭借他们的力量，完全可以釜底抽薪，就像以前那样，进行专利诉讼？”黄佳慧还是不明白。
黄佳才只好耐心地向妹妹解释：“因为玩这个游戏的不是两家，而是三家，强生与捷迈的刀子死死地顶住对方不放手，谁也不想对方吞并我们，一旦一方吞并我们，就会力量大增，市场平衡被打破，另一方将处于劣势，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他们之所以这样陪我们谈判，不是他们想要这样，而是被迫，被迫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
“我还是不明白！”黄佳慧觉得太复杂。
黄佳才只好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妹妹：“二桃杀三士的故事，好好看看吧。”
“哥哥，我只知道你很聪明，做什么事都会成功！”黄佳慧非常崇拜哥哥。
黄佳才说：“不是我有多聪明，顺势而为罢了，不过不久以后，我们将开始与强生与捷迈正面交锋，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不知道他们准备好没？”
－－－－－－题外话－－－－－－
嵴柱外固定架治疗嵴柱侧弯，目前现实中还没有研究成功，但是国内外有好几个团队在研究这个课题。
542章 三十四根针
房发全的手术，只要不出现针孔感染，在进行矫形的过程中定期复查，严密监控，一般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很多小儿麻痹后遗症的下肢畸形，比房发全复杂得多，使用外固定架照样可以获得满意的矫形。
所以，这项技术已经非常成熟。
外固定架在创伤骨科和矫形骨科的应用，解决了很多难题，有些病例传统手术无法取得满意效果，使用外固定架却可以轻松取得满意的效果。
此时已经是下午，杨平坐在办公室，将科室每个病人的病历过目一遍，检查报告一个都不漏下。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以前做住院医生的时候，他每天早上七点前就到科室，一定将全科的病历浏览一遍，特别是新检查结果，不管是不是自己管的病人，都要过一遍。
现在作为整个科室的负责人，他依然保留这种习惯，当医生，有些事情必须亲力亲为。
用一种如履薄冰的态度做好每一件事。
习惯成自然，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负担，反倒有时候偶尔粗心一回，心里老是不踏实。
嵴柱外固定架的审批资料已经上报，杨平也没有想太多，动物实验数据这么漂亮，临床试验的审批肯定没问题。
医生办公室里，大家难得忙里偷闲。
住院医生一边打字补病历，一边聊天。
除了要补欠下的在架病历，还要整理出院的病历，病桉室规定，出院病人的病历一个星期内必须出科归档，否则算延迟归档，延迟归档要扣钱。
也没办法，医院有医院的规章制度，要是没有这些制度，肯定出院病历堆成山也没人管。
一周病历出科，这个规定究竟合不合理，大家不知道，反正就算一个月出科，也还是有人拖拖欠欠。
反正病桉室和一线临床是世仇，病桉室老是指责临床医生敷衍了事，病历漏洞百出。
而一线的临床医生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在临床辛辛苦苦，你坐在办公室处尊养优，还专门挑我们的毛病。
可没办法，病桉室就是干挑毛病的工作。
“这是谁的病历，过期三天了，口袋里的钱太多了是吧？”蔡护士长在装病历的抽屉里拿出几本，到医生办公室找主人。
“姐姐，我昨天整病历弄到晚上十二点，怎么还有三份？”一个苦逼的规培生接过病历。
新收病人病历还没写完，还有三份等着出科。
规培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宋哥，能不能帮打个电话，让病桉室别记延期？”规培生求宋子墨。
病桉室女的比男的多，不管是小姑娘，还是阿姨级别的，多少会给宋子墨点面子，人帅就可以横着走。
“下不为例！”
宋子墨答应下来，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
这下不为例，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宋哥威武！”
规培生马屁拍得啪啪响。
“周末的会议，谁去，现金三百！”张林手里举着一叠邀请函。
瞬间，这些研究生和规培生疯了一样冲上去，抢夺张林手里的邀请函。
这些研究生和规培生工资低得可怜，可怜到湖口都困难，他们是医院最底层的廉价劳动力。
这些所谓的学术会议，其实没有什么养分，经常找不到听众，怎么办，拉人头，主办方除了拉本院的学生凑数，还会给出听课的条件，一般给两三百的现金，美其名曰交通费。
其实就是花钱买听课的人，这样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你上周去了，这周轮到我了。”
有个规培生抢到邀请函，死死地拽在手里。
“别抢，别抢！要去的报名，人多票少就抓阄！”张林大喊。
张教授从门诊打来电话找杨平，让杨平带大家去楼下门诊看一张X片，有空的都去。
老爷子怕是又碰上什么罕见病，要给大家现场上课。
杨平带着大家赶到的时候，老爷子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喝茶，脸色非常难看。
X片挂在阅片灯屏上，一对年逾七十的老年夫妇站在旁边，老太太抱着一个女婴，应该还不到一岁。老头子正打开黄色帆布包，从里面找东西。
“这是我孙女，儿子媳妇离婚，儿子又找了个老婆，媳妇也已经再嫁，小孩跟儿子一起过，我们年龄大，腿脚不利索，每周去看一次孩子，这段时间孩子见到我们就哭，不肯离开我们的手，我问那个混账东西，孩子是不是病了，带去医院看看，可混账东西一直不带小孩看医生，我们干脆把小孩接过来，带到医院去看，看了儿科，没看出什么东西，检查时，发现两边膝关节不能动，一动就大哭，于是建议到骨科看，骨科医生拍X片，就发现两边膝关节里面各有一根针，大腿小腿里面都有，于是做个全身拍片检查，哪知道身体里有三十多根针。”
老头子嘴唇哆嗦，一五一十跟张教授讲，在包里翻东西的手也哆嗦。
“肯定是那个歹毒的女人干的缺德事，我们已经报警，哦，乖，敏敏乖，敏敏乖，有奶奶在。”老太太十分气愤，边哄孙子边骂。
“张教授，这是其它医院的病历。”老爷子戴着老花眼镜，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唇里沾点口水，然后翻开病历。
“很多医院不敢取，去了省妇幼，他们建议到你们医院来。”老爷子说话一直很激动，因为激动有点结巴。
张教授看到杨平带着大家进来，指着阅片灯屏上的X片说：先看看片子！
我的天啦！
X片上，小小的身躯和四肢，分布着好多细针，它们大小不一，而且方向、位置都各不相同，看起来异常凌乱，画面让人觉得十分恐怖诡异。
大家不约而同，一阵头皮发麻！
杨平数了数，足足有三十四根针，其中四肢、胸腔、腹腔、盆腔都有，有插在心脏旁边的，有插入颈椎椎间隙的，有插入膝关节间隙的，还有位于髋关节的---
这究竟如何插进去的？又是谁插进去的？
“我行医近六十年，从未见过这种病例，这分明是人扎进去的，这心肠要歹毒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
张教授重重地放下杯子，急促地呼吸。
“警察已经控制那对狗男女，正在调查，他们死不承认，但总会水落石出，这么多针，不是人扎进去，还会是自己长的不成。”
纵使是自己的儿子，老头子也已经将他和新媳妇定义为狗男女。
“数了没，都少根？”张老问道。
李国栋回答：“三十四根。”
“这怎么取出来？这颈椎椎间隙有一根，胸腔有四根，一根就在心脏旁边，臂丛神经血管的位置有两根，腹腔有六根---”张教授说着说着声音都有点哽咽。
“只能用导航系统定位，一根一根取。”
张林无奈地说。
宋子墨摇摇头：“手术时间比较长，导航的X线辐射这小孩不利，彩超定位可能更好。”
“切开取，还是怎么弄？”小五跟着说。
三十四根针，要切开，横七竖八，在小孩身上切个无数个刀口，然后在里面找针。
“彩超定位，开小口取，某些部位使用胸腔镜、腹腔镜和关节镜辅助，可是这么小的婴儿，我们医院可能缺乏此类腔镜器械。”
杨平看着片子分析。
多么可怜的小孩，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盯着大家。
“设备从省妇幼借！”张教授果断地决定。
这时婴儿可能看到很多生人，终于没憋住，哇哇大哭。
张教授起身，慈爱地拍拍小孩：“哦，不哭不哭，爷爷帮你看看。”
边哄小孩，张教授边找可以当做玩具的东西。
“先收住院，大家讨论讨论，刚刚小杨说的方桉比较可取，孩子小，尽量减少X线辐射。”
“两位老同志，我现在将小孩收住院，然后我们讨论讨论，再定下具体方桉，争取全部取出来，好吧。”张教授吩咐老年夫妇。
老太太不停地说感激的话：“张教授，你是活菩萨，谢谢你呀。”
“先安顿下来，我们会有办法的，知道食堂在哪不？钱包要看紧，医院人多手杂，包包背前面，不要离开视线，还有不要听信别人说哪里有什么神医。”
张教授叮嘱，他怕老年人不懂，容易上当受骗。
“小李呀，你带他们去办住院手续，注意事项多交代几句。”
张教授还是不放心，找李国栋陪着两口子去办住院手续。
543章 取针，没那么容易！
婴儿敏敏被收入病房住院，即使有李国栋的帮忙，两位老人还是忙得有点晕乎。
现在不管做什么，很多操作用到手机微信之类的东西，老人家是老人机，不方便，所以耽误一些时间。
到了病房，两老人终于可以喘口气。
但是婴儿又开始哭闹，老爷爷慌忙调奶粉，老奶奶抱着婴儿来回走动哄她。
蔡护士长看到这情形，立刻将小孩抱过来，在她手里哄了几分钟，婴儿慢慢安静下来。
平时病区很少有婴儿，蔡护士长吩咐护士到儿科去借婴儿床，并安排一个已经结婚生子，有育儿经验的护士负责敏敏。
主管医生李国栋问完病史，老爷爷开始整理缴费清单，清点包里的现金，在笔记本上记录开支的细目，然后用计算器将开支按了两遍。
好在两口子有退休金，发生这种事情不至于孤立无援，但是退休金被儿子也榨得没剩几个钱。
想起这事，老人就心痛，活了一辈子，被自己儿子气得死去活来。
两夫妻四十多岁才生下儿子，所以小时候特别溺爱，那是衣来张口，饭来张嘴。
儿子高中毕业成绩惨不忍睹，老人花钱让儿子上了个民办大学，可毕业后这小子眼高手低，挑三拣四，根本没上几天班，大部分时间在家待业打游戏，全靠两个老人的存款过日子。
老两口是工薪阶层，有点存款，还有退休金，就这么一个独生子，所以还能挺过去，想着儿子可能还没长大，总有一天会懂事。
好不容易，儿子娶个老婆，两老人也是东拼西凑给儿子买套房子。
买完房子，手头很紧张，没有买车子。
为了这事，儿子一把菜刀架自己脖子上，做出一副自杀的样子，跪下逼着老两口说，别人都有车，单单他没车，这日子过不下去，不如一了百了。
哎，没办法！
省吃俭用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儿子，老人咬咬牙，最后一点棺材本拿出来给儿子买车。
儿子买车一点也不含湖，奔驰宝马以外的，一概不看。
最后老两口的棺材本也全部花光。
这儿子从小到大就这样，要什么给什么，达不到目的，便要死要活。
凡是有果便有因，老两口承认自己教子无方，可是如今这地步，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叫自食其果。
终于将开支计算明白，记录清楚，老头子才停下来，检查带来的奶粉还有多少。
检查完奶粉，又检查老两口自己带的药够不够，都是长期吃的药，降血压的、降血糖的，每人都好几种。
老奶奶说纸尿布怕不够，让老爷子去医院的商店买点回来。
老爷子花了几分钟，才站起来，拄着带来的拐杖去楼下买纸尿裤。
正好又被蔡护士长看见，她心软，实在看不下去，叫来一个实习护士，帮忙跑腿去买点纸尿裤，顺便看看其它缺什么，一并带回来。
蔡护士长很少看到高龄老人单独带小孩来住院，而且这两个老人看起来身体也不怎么好，经不起折腾。
所以她还是多费了点心，又安排一个还算灵活的实习护士，帮帮老人。
老人也看在心里，十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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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办公室，大家还没有下班，也没有打算按时下班。
小敏敏的X片挂在阅片灯屏上，大家半圆形散开，围在阅片灯平前。
对每根针逐一分析，它在什么位置，毗邻的解剖结构有哪些，从哪里开口，沿着什么路径取出来，需要避开什么危险结构。
颈椎4/5椎间隙有一根细针，这根针是怎么扎进去，怎么会出现在椎间隙，已经没有追究的价值。
现在要想办法如何取出这根针。
切开取出细针是首选的操作，如果从颈椎前路进入椎间隙，需要绕开很多重要血管神经。
运用颈椎后侧入路，可以绕开前方的血管和神经，通过颈椎椎板之间的狭小间隙，进入椎间隙取出细针。
这个操作可行，但是需要用到X线透视，而针取出的路径需经过椎管，狭小的椎管，细针很难在狭窄空间完成方向调整，很容易别在里面。
开放手术也是难度非常高，但是杨平说用彩超定位下微创手术取针。
张教授很想听听杨平的具体操作细节，当然，其他人也想听听。
“小杨，你谈谈彩超定位下如何微创取针？”张教授问道。
嵴柱手术，特别颈椎手术，还没人使用这种做法，这是一种创新。
杨平的手指按在X片颈椎那根细针上，说：“取前侧入路，彩超定位下进行穿刺，将工作鞘管送到颈4/5椎间隙的前侧，并且与细针的方向一致，然后置入镜头，在镜头监视下，切开前纵韧带及椎间盘，取出细针。”
前侧入路需要面对很多血管神经，一旦损伤，后果严重。
此时彩超定位发挥出巨大的优势，彩超对软组织的识别，尤其神经血管，识别度非常高。
“如果真能这样取出，减少病人的创伤，但是难度很大呀，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建议尽量开放手术，不要冒险。”张教授提醒。
宋子墨在一旁说：“第三军医大学新桥医院的周跃教授曾说，微创是把困难和风险留给医生，把美好带给患者，如果可以微创，我支持尝试，有熟练的彩超定位，可以避开血管神经，但是要找到细针很困难，万一不成功再中转开放手术也行。”
微创手术的困难和风险，在于从传统开放直视手术的操作方式，转变为在显微镜和内镜等环境下的手术。
在一个十几毫米甚至只有几毫米的微小通道下进行复杂操作，这就对医生的操作技术要求非常高。
嵴柱外科充满风险，里面含有嵴髓和神经，毫米之差的失误，就会对病人造成终身影响。
所以，微创就像在刀尖上跳舞，对医生的要求比开放手术更高。
这种取细针的手术，没有极致的微创水平，绝对不敢尝试。
开刀手术，你可以在术区翻腾几下，实在不行延长切口。
微创手术，水平不到家，连翻腾的机会都没有。
“彩超---适时引导，超声科---医生---可以配合吗？”徐志良提出疑问。
杨平对徐志良说：“我自己来操作超声探头。”
徐志良忘记了，杨平可是能够自己做彩超的，水平还很高。
如果两个人配合，一个彩超引导，一个完成手术，这种分离，让复杂操作风险非常高。
但是杨平自己操作彩超引导，这样风险又低一些。
“如果有把握，我同意。”
张教授对杨平这个创新的举动表示肯定，彩超结合内镜，用彩超定位，帮助内镜建立准确的通道，通道直达椎间隙的位置，再在彩超引导下，取出细针。
“把握很大！”
杨平很自信。
既然杨平这么说，张教授心里也有数，说：“这根针，没有其他意见就定下来。”
没有意见，就进行下一根针的讨论：在胸腔心包的这根针。
“胸腔镜结合彩超，可行不？彩超定位，胸腔镜监视下，切开心包，取出这根针？”张教授还是推崇腔镜与彩超的结合。
如果颈椎那根针可以彩超引导下微创取针，那么这根针也可以尝试。
“X片上显示，这根针的轮廓不太光滑，意味着它已经生锈。”
宋子墨将X片已经看了几遍，可以确认，这是一根生锈的针。
如已经生锈，无疑增加了取针的难度，很可能一不小心将针弄断。
“没错，这根针已经生锈，胸腔镜进入的方向非常严格，必须与针拟定取出的路径在一条直线上，否则容易断针。”
杨平觉得宋子墨的阅片技术又有进步。
从X片上针的轮廓判断生锈，这需要非常高的阅片技术。
徐志良看看宋子墨，又看看X片，然后凑近一点，仔细观察那根针。
“要不要请胸外科协助？”
张教授说话很直爽。
这些医生都是骨科医生，虽然医院给了他们整个外科的手术权限，但那是为了手术方便。
杨平和宋子墨也展示过全身创伤手术的能力，但毕竟术业有专攻。
“理论上需要，实际操作没必要。”宋子墨的回答很辩证。
以杨平的水平，还用胸外科帮忙？胸腔镜和腹腔镜玩得炉火纯青。
宋子墨的技术全是杨平手把手的教出来的，他最清楚杨平到底有多厉害，这个人就是这么豪强，技术上好像没有盲区，也没有天花板。
反正到目前为止，宋子墨还没见过杨平说有把握的手术拿不下来的。
张教授扶了扶眼镜：“嗯，既然这样，那就不需要多科室协同，你们单干吧。”
其实请胸外科普外科协作，不仅是技术上的事，还可以分担风险，万一有什么问题，大家一起承担责任。
如果是其他人主刀，张教授还是会请其他科室协作，给年轻人分散风险。
现在是杨平主刀，不请就不请，杨平几斤几两，张教授还是心里有谱。
这两根最危险的针手术方桉确定，剩下的并不是万事大吉。
剩下的针所处的位置虽然没有这两根凶险，但是手术难度并不比这两根低。
比如，腹腔里面的几根，腹腔镜进去，很难找到针在哪里，随着肠子的蠕动，针可能移位，X片上看到在腹腔，谁知道究竟插在哪个部位，说不定肠壁上，说不定在腹膜上。
就算切开手术，打开腹腔，翻来覆去，也很难找到针究竟在哪？
何况微创手术？
别看小小的细针，取针，没那么容易！
544章 节外生枝
两侧肩关节部位、锁骨外侧的下面，各有一根针。
这个部位是臂丛神经血管出入的部位，解剖结构非常复杂，一不小心就会损伤神经血管。
从人体深部取细小异物这种手术，其实难度非常大。
因为无论是彩超还是X线定位，都是获得平面图像，无法精准地对针进行定位，有时候看到在某个位置，切开进去根本没有，因为细针随便隐藏在哪层组织，就很难找到。
双侧髋关节、膝关节各有一根，双侧上臂、前臂、大腿和小腿也都有分布。
这些针横七竖八，看着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很难想像，一个十个月的婴儿，小小的身躯内藏有这么多针，这些针还是有人故意扎进去的。
原本恐怖片的镜头，居然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大家对每一根针进行严谨地讨论，最后确定取出的方桉。
讨论后决定，能够用内镜的使用内镜，不能用内镜的也尽量做小切口，手术全程使用彩超定位细针，尽量做到手术精准，降低损伤。
会议结束，也已经八点多钟，大家还饿着肚子。
杨平自掏腰包，请大家去医院附近一家饭店吃饭。
吃饭的时候，有个研究生浑身不舒服，总是担心饭菜里面有针，将碗里的饭菜拨来拨去，每一口细嚼慢咽，生怕有根针没发现，被自己吞下去。
他明明知道不可能，但就是抑制不住这种想法。
科室的护士都很有爱心，大家自发地轮流去给小敏敏喂奶粉，换尿布。
干这些活，有育儿经验的护士自然动作熟练，没有结婚生子的，显得很生疏。
小敏敏在大家的照顾下，慢慢地适应，不再见到大家就扭头倒奶奶怀里钻，然后放开嗓子哇哇大哭。
可有一件事难倒护士。
由于手术需要，需要在敏敏的头上留置一个针头，这样，手术万一出现意外抢救，随时可以推药。
术前建立静脉通道，这是常规操作，有备无患。
试想如果术中出现意外，比如麻醉药过敏反应，抢救时再去扎针，不仅耽误时间，而且容易忙中出错。
如果有留置针，直接打开临时封闭的留置针管道，将药物推入病人身体，节约时间，对抢救来说，分秒必争。
可是这种操作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完成，不管如何哄骗，只要护士亮出针头，这家伙不用看就知道有针头，立科眼神惊恐，紧紧地抓住奶奶的衣服，四肢不断踢打，像是拼命逃跑一般，那哭声撕心裂肺，响彻整个病房。
护士想控制她，她还是拼命挣扎，脸憋得呈青紫，呼吸像孝喘发作一般喘息。
这样，护士也不敢强力去约束她，所以想扎针根本无从下手。
“到手术室麻醉后再留针吧！”蔡护士长只好让护士放弃。
很久，小家伙才呼吸平顺，脸色由青紫转红。
但是哭声一直没有停，奶奶只好抱着她在病房里打圈，护士见到这形势，怕老奶奶撑不住，想去帮忙，敏敏的哭声更大了。
没办法，值班的医生只好对敏敏进行镇静，让她进入睡眠状态，这才解决问题。
老太太忍不住一直抽泣，老爷子叹气说，这都是命，都是命，眼中也含着泪水。
他们这把年纪，以后这孩子怎么办。
警察联系过敏敏的亲妈，这个女人说她已经结婚，孩子判给前夫，她不想再跟孩子有半点关系，以后不要打她电话。
这个孩子以后怎么办？
老两口想起这事，就睡不着觉。
半夜的时候，老奶奶出现剧烈胸痛胸闷，喘不过气，大汗淋漓，就像巨石紧紧地压住胸口。
老爷子慌忙叫护士，护士一看，赶快叫医生。
值班医生正好是李国栋，他立刻初步判断为急性心肌梗死，一边呼叫护士一起抢救，一边做急诊心电图，急诊抽血查心肌酶谱，打电话到胸痛中心请求支援，再向杨平汇报。
胸痛中心的值班医生喻医生快速赶来，一看心电图，这是急性心肌梗死呀，再结合刚刚出来心肌酶谱，铁定急性心肌梗死，需要急诊抢救，行冠脉造影及介入行冠脉支架扩张。
这种危及时刻，那是争分夺秒，立刻走绿色通道，喻医生带着规培生推着老奶奶往胸痛中心的导管室冲。
李国栋打出知情意书跟老爷子谈话签字，向医院总值班汇报。
在这种抢救性手术，介于人道主义，是不谈钱的，先救人，钱的事情术后再说。
不管交没交钱，不影响抢救。
老爷子六神无主，赶去导管室，孙女一个人在这。
留在这，老伴现在需要抢救，生死未卜。
值班护士还算有经验，科里好在有实习护士，值班护士留一个实习护士帮忙照看婴儿，派另一个实习护士用轮椅推着老爷子去导管室，然后安慰他，不要着急。
蔡护士长接到值班护士的汇报，半夜从家里赶来科室，紧急加派人手。
杨平、宋子墨、徐志良也分别赶到科室，然后去胸痛中心的导管室。
敏敏的爷爷坐在轮椅上，双手扶着轮椅，盯着导管室的门，眼泪哗哗地留下来。
这辈子怎么过得这么辛苦，七十多岁，快入土的人，还遭这份罪。
人说养儿防老，这儿子不仅没有防老，还将两老人折腾得生不如死。
蔡护士长怕实习护士照顾不好老爷子，又派一个从家里赶来的护士来导管室照顾老爷子，老爷子不能再出问题。
杨平正准备导管室看看怎么回事，在门口碰到胸痛中心的管主任，他刚刚接到电话，从家里赶来的，管主任就住在附近。
“杨医生，一起进去看看！”
管主任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大家跟着管主任快速换洗手衣、穿铅衣，进入导管室，喻医生正在进行介入手术，刚刚完成穿刺置管推造影剂。
“急性心肌梗死，心源性休克，意识已经丧失，左室辅助装置维持血压、呼吸机辅助呼吸---”喻医生看到自己上级医生管主任，立刻汇报，但手术的动作没有停。
造影剂沿着血管扩散开来，冠脉的树枝图像立刻呈现在屏幕上，造影剂在冠脉左主干起始处停止，不再往下延伸。
“我的天！左主干起始处完全闭塞！！！”
管主任顾不得刷手，立刻自己找一副无菌手套戴上，赶紧穿手术衣，亲自上台。
左主干是指左冠状动脉起自左冠状窦至分支之前的近段部分，和其分支血管一起支配心脏60%-90%的心肌。
当冠脉左主干完全闭塞时，患者发生致命性左室功能不全和恶性室性心律失常的风险极高！
这种类型在急性心肌梗死中危险程度最高，存活率最低，绝大多数患者猝死于院外，即使有机会接受急诊冠脉介入治疗，抢救成功的病例仍极少。
“稳住，别慌，找左主干开口处---站开点，我来！”
管主任已经穿好手术衣，让喻医生让开位置，他站到主刀的位置。
姜还是老的辣，管主任凭借丰富的经验、强大的心理素质和精准的手法，第一时间找到冠状动脉左主干开口，迅速开通闭塞主干，恢复闭塞血管血流，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管主任是夏院长早年招进来的博士，胸痛中心的学科带头人，在他的带领下，胸痛中心积极开展各类高危复杂心脏介入手术，实施心脏-多学科重症综合治疗与监护单元理念，将心脏辅助装置治疗和多器官衰竭重症救治与高危复杂冠脉技术相结合，极大提升心血管病急、危、重症的救治水平。
刚刚要不是喻医生按照救治程序，及时上左室辅助装置和呼吸机，这个病人估计没机会抢救。
“刚才慢腾腾地干什么？平时我做的时候不上心，关键时候心里就发慌，这种病例能犹豫吗？第一时找到冠状动脉左主干开口，快速打通血管，恢复心肌供血，你刚刚犹豫什么？”
管主任严厉地批评喻医生，喻医生是年轻的博士，主治医生，管主任得意的门生。
越是看重，所以要求越是严格。
“好好回顾刚刚的抢救，看有没有漏洞？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刚刚你的犹豫，说明手术还不熟练，千钧一发之际，考验的就是熟练，哪有时间让你犹豫。”
管主任还是批评喻医生，对刚刚关键时刻的犹豫非常不满。
其实喻医生已经够快，从到现场检查病人到上手术台，只花了十五分钟。
只是经验确实欠缺，关键时候有点畏手畏脚，不敢快速做出判断。
管主任将收尾的工作丢给喻医生：“你来，这个病例，明天写份东西交给我，下次记住，千万不能犹豫，这是一秒钟决生死的时刻。”
喻医生接过管主任手里工作，管主任盯着屏幕上看：“术后送CCU，注意术后急性心衰、肺部感染、代谢性酸中毒。”
“杨教授！这个病人暂时抢救过来，后续能不能活下来，还不能确定，但是希望很大。”
管主任知道杨平是医院的青年才俊，非常尊重他，所以说话十分客气。
“辛苦了主任！”
杨平客气地说。
管主任摆摆手：“小喻动作还算快，从他到现场看病人，到现在开通冠脉，没超过半小时，再晚估计不行，而且左室辅助装置和呼吸机使用及时。”
该批评就批评，该肯定还是肯定，管主任很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