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章 铁三角
杨平在酒店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李泽会没有打扰他，杨平自己在酒店吃了自助早餐，然后才打电话给李泽会。
李泽会到酒店将杨平接到医院，婴儿的术前复查结果已经出来，各种生化指标非常糟糕。
“可以手术吗？”
李泽会小心翼翼地问。
杨平将检查结果看了三遍，才点头：“明天正常手术。”
如果以常规的眼光来看,婴儿目前的生理状态不适合手术，但是如果不做手术，也无法获得更好的状态，这是一对矛盾的死循环。
解开死循环的唯一方法——冒险手术。
杨平亲自给小家再做一次心脏彩超和心导管造影。
然后重复多次的查体，每一次都认真仔细地检查，以动态掌握婴儿的病情变化。
检查完之后，杨平都会对角落里的婴儿父亲微笑,算是打招呼,这个也门人也会对着杨平笑,笑容有点羞涩的难为情。
在医生办公室，杨平再一次将影像图片调出来，仔细地观看，不厌其烦地跟李泽会讲解手术细节，因为他将是一助。
李泽会虽然是世界顶尖心脏外科医生，但是他不是宋子墨，宋子墨是杨平一手调教出来的，每一个细节能够心领神会。
这个手术大概过程是打开胸腔，将心脏与身体的连接切断，从胸腔取出来，完全脱离身体。
然后在无菌台上,对着离体的心脏切除肿瘤,矫正畸形，最后将心脏回植胸腔。
将心脏拿出胸腔之后,心脏的耐受缺血时间是4到6个小时,也就是这一切必须在这个时间之内完成。
万一中途遇上困难，手术卡壳,就像汽车发动机取出来,拆散之后无法复原，后果可想而知。
李泽会也不确定，杨平能否在这个时间完成，难度太大。
这一连串的手术，一步都不能错，也不能慢，即使这样，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一系列的手术，真的太难了。
李泽会觉得自己已经尽力，杨平是李泽会认为最强的外科医生，如果手术失败，他也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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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多雷迪，澳大利亚北岸医院的心脏外科医生，行业内的知名医生。
他是道奇的好朋友，当然，也是沙特这家医院的签约医生，每年来那么十几天时间,就可以拿几十万美金的佣金。
梅尔文马森就是他的御用灌注师,收到梅尔文马森的电话后,他赶上最早一班飞机，飞到沙特，他要跟道奇并肩作战。
当他风尘仆仆地赶到道奇的办公室时，道奇正愁眉苦脸。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奥多雷迪焦急地问道，他从未见过骄傲的道奇这么沮丧。
见到这位老朋友，道奇立刻给奥多雷迪一个拥抱：“你来得太及时了，这里将要变天，中国人想主导这里的一切，如果他们成功，或许以后沙特人不再跟我们续约，而是与中国人签约。”
道奇就是道奇，他拉拢朋友做事，总会给两个理由，一个明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维护专业荣誉或秩序，另一个是心照不宣的理由——利益。
而且道奇善于将事情的后果夸大，耸人听闻，然后这个严重后果一定与对方利益休戚相关。
梅尔文马森在一旁火上浇油：“我在电话已经说得够详细，你看，这台手术李泽会不仅撇开道奇，还撇开我，撇开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灌注师，但是撇开道奇，无论如何说不过去，那个也门婴儿的手术，要是道奇都没有资格，年轻的中国人有资格吗？”
“布林呢，我怎么没看到他?”奥多雷迪觉得此时应该布林在场。
“布林那个家伙已经叛变，他说喉咙发炎，谁也不帮，保持中立，事实上，据我所知，他上了李泽会的游艇，跟他们在一起吃羊肉。”梅尔文马森扇动气氛是一把好手。
“你看看吧?”
道奇将平板电脑推给奥多雷利：“这个也门婴儿，你非常熟悉的病例，李泽会请来一个中国人主刀，可笑的是，这个医生居然是骨科医生。”
“这是中国医生的资料，杨平，连名字也这般土气难听，他是骨科医生，真的是骨科医生，能够查到的论文全部是关于骨科方面的，心脏外科领域没有一篇论文，这样的人，居然可以受到李泽会的邀请主刀这一例罕见的高难度心脏手术，他的教育履历从未显示他有过心脏外科的教育培训经历，哪怕一年也行，如果他来主刀这台手术，你们的地位何在?专业的秩序何在?这等于告诉沙特人，美国人和澳洲人已经无能为力，这台手术要中国骨科医生出场了?”
梅尔文马森将一份厚厚的资料交给奥多雷利，这份资料就是关于杨平的，他花了很长时间搜索整理出来。
奥多雷利皱皱眉头，翻阅这份资料，这个叫杨平的医生，虽然在世界顶尖杂志有几篇文章，分值还非常高，但是那是骨科论文呀。
如果这几篇论文是心脏外科的，一切合情合理，可他是骨科论文，骨科医生做心脏手术，真的是本年度最大笑话。
隔行如隔山，在医疗行业，尤其外科，不同的专业，隔的不是普通的山，而是珠穆朗玛峰。
“荒唐！这是对专业的亵渎，我们必须阻止！”
奥多雷利骂道，这的确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即使这事不那么糟糕，他也会这样愤怒，他会全力支持道奇，以维护他们在世界学术界的地位。
居于这种学术顶峰的好处，妙不可言，怎么可能让中国人来分一杯羹。
这种罕见的病例，史无前例的病例，怎么可能让中国人来主刀，不管成功与失败，他们认为中国人只有观摩学习的份，那能轮到他来主刀。
道奇与奥多雷利，他们高高在上，掌控着巨大的资源，他们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收益。现在已经不是考虑手术成功失败的问题，而是无论如何，这台手术让年轻的中国人来主刀，就是对他们这些学术链顶端人物的挑战。
“他们在法律和伦理上没有漏洞，因为李泽会愿意替他背书，沙特卫生部颁发了临时手术执照，我们好像找不到反击点。”梅尔文马森无奈地说。
李泽会对自己的病人拥有绝对的自主权，任何人无法干涉，除非他违法或违背伦理。
“没有漏洞，我们就制造一个漏洞，反正不能让他们得逞。”道奇霸道地说。
反正这台手术，他可以做，别人做那就是自不量力。
他做砸了，那是应该的，是朝专业巅峰发起冲锋，是对医学难题的勇敢尝试；如果杨平来做，那就是轻视生命，缺乏对医学的敬畏之心。
“这是赤裸裸的挑战与轻视，我们必须反击！”奥多雷利非常坚决。
简直就是羞辱，无视他们的存在。
随着奥多雷利的到来，一个美国人，两个澳洲人，组成了铁三角，他们要阻止中国人主刀手术。
道奇铁了心要阻止杨平主刀手术，这种粗暴的想法，已经超出学术冲突的范畴，而是将杨平的到来视为对自己的挑战。
在他的逻辑里，这种手术就应该由世界顶尖的道奇来做，一个不知名的中国人想主刀这种手术，不够资格，要探索未知领域，也轮不到杨平。
尤其李泽会这台手术不让他碰，他更加心生恨意。
“我已经写了一封信发给克利夫兰医学中心的学术委员会，他们很快就会做出回应，这个中国医生，没有资格做此类手术，如果他一意孤行，就让他付出代价。”
道奇狠狠地说。
奥多雷利表示这样做非常正确。
至于他们是不是有权来干涉杨平，他们可不在乎。
“先生们，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灌注师梅尔文马森神秘一笑。
“请说！”奥多雷利鼓励他，这家伙一向点子多。
“我们何必在术前如此费心劳神?把这些工作放到术后，是不是效果更好，一旦手术失败，一个没有资质的骨科医生主刀高难度的心脏手术，然后病人死在手术台上，你不觉得这个话题非常火爆，克利夫兰学术委员会难道坐视不管?李泽会可是你们的人?他担保举荐的人，难道不要调查教育背景?”灌注师说出自己的方桉。
道奇与奥多雷利一愣，最狠的原来是这个家伙。
“难道你们觉得那个骨科医生可以完成手术?”灌注师不屑地冷笑。
道奇摇头：“怎么可能，我可不相信世界上有魔法存在，没有一万例心脏手术的经验，面对这种病例，脑袋会一片空白，双手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万例，这个年轻人?做梦去吧。”
“做梦也办不到吧?哈哈！”灌注师兴奋起来。
“确定要这么做?”
奥多雷利不确定地问，这样有点毒辣，已经违背底线。
要是术前阻止，可以认为这是敬畏生命，尊重专业。
可是明知他们会失败，术前不加以提醒，看着他出事，然后术后声讨，实在有点卑鄙。
道奇坚定地说：“当然要这样做！”
此时他羞恼成怒，有点失去理智，这段时间积累的怒火此时完全释放。
就像NBA的巨星，正打得起劲，发挥也正常，突然教练跟你说，你下来，让这小子上，那小子是个从未上场的菜鸟。
何况叫他下场的还不是教练。
道奇将李泽会的行为视为羞辱。
奥多雷利犹豫一下：“好吧，我始终跟你站在一起。”
他觉得事情有点过分，但那又如何，他跟道奇是一条船上的。
516章 信仰起立
下午，在李泽会的单独办公室，杨平再一次和李泽会教授商量手术方桉。
他与团队之间必须反复沟通，不断打磨，让每一个细节清清楚楚。
从美国克利夫兰医学中心飞来的麻醉医师和灌注师也坐在旁边听。
与道奇不同，这两个人没有被偏见蒙住双眼，他来之前,已经听说道奇向专业委员会汇报李泽会的事情。
专业委员会对医生的干预非常谨慎，尤其像李泽会这样的顶尖医生，他没有前科，没有不良记录，在医生数据库里记录良好，手术的失败率非常低，专业委员会没有理由突然干预他的行为。
即使李泽会出现手术失败，专业委员会也不能干预,他们要调出李泽会的所有手术记录,如果失败率在同行的平均概率之内，没有超出警戒线，这是被认可的，没人可以保证手术百分之百成功。
只有他的失败率远远超过警戒线，专业委员会才会启动干预程序，向医学会申请调查，这时医学会才会开始调查李泽会。
但是调查不一定就会有不利的结果，医学会的专家会对李泽会的失败病例逐一分析，如果他确实主刀的病例比别人难度高，在朝医学难题发起冲锋,医学会将会界定这是合理的。
只有发现他存在玩忽职守、手术水平不合格、他本人已经存在不适合做外科医生的精神或心理缺陷,这时,李泽会才会被暂停手术权限，进入下一轮的更加深入的调查。
麻醉医师和灌注师出于对李泽会的尊重,非常认真地听杨平的讲解。
他们发现,这个骨科医生对麻醉与灌注知识的精通,根本不在他们之下,提出的很多预见与解决方桉令人惊叹。
以经验判断，这个骨科医生肯定拥有大量心脏手术经验，否则根本不可能如此深入。
因为有些东西，只能在实践中获得。
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位骨科医生非同一般，不然以李泽会的精明谨慎，怎么可能随意请他主刀手术。
至于李泽会，跟杨平接触越深，他越坚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为了这个也门婴儿，他请到了最正确的人。
此时，道奇、奥多雷利、梅尔文马森，这个铁三角坐在公共的大办公室里，旁边聚集了一批人。
他们采用了梅尔文马森的卑鄙主意，不动声色，让这个中国人主刀手术，然后等着看他的笑话，最后无情的声讨他,让他后悔自己的行为,并为之付出代价。
道奇没有完成的手术,他怎么可能完成？
心脏外科可不是小孩玩积木,没有长时间的积累，怎么可能拥有合格的手术能力。
夸夸其谈的医生，他们见多了。
三博医院，每年那可怜的心脏手术量，根本无法支撑一个优秀的心脏外科医生。
要能够完成也门婴儿的手术，那绝对是最顶尖的心脏外科医生---还不一定行。
“明天就手术了？”
梅尔文马森担心。
其实他最担心的是一旦道奇在这里失势，奥多雷利也不能幸存，他自己只能灰熘熘的离开。
这样，他丢掉一大笔收入。
谁会嫌钱多呢。
“不，我们会出手。”
道奇在寻找时机，如果术前这么安静，事后再发难，所有人会觉得他是有预谋的，只有术前也弄出声势，术后的声讨也会显得顺理成章。
这样，所有人会认为他是个正直的人，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正义。
“我们不能等，今天下午，我们就要给那个骨科老一点颜色看看。”
奥多雷利就像道奇的打手，蠢蠢欲动。
但是道奇犹豫不决，他领教过杨平，在病例讨论会上，不仅没有弄倒杨平，反而被杨平反问得哑口无言。
大家正在商量，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口进来。
道奇看清楚来人---红鼻子罗伯特，说到就到。
“哈哈，老兄，你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好？这是哪个妞弄的？”
罗伯特看到这位好玩的学长，立刻张开双臂，要是没有这位学长，罗伯特当年的大学生活会非常无趣。
“不是说给沙特的王子看病去了？”
两人拥抱一下，互拍背部。
不知道怎么的，道奇见到罗伯特，心里就矮了三分，甚至脸上不由自主的出汗，阴影，这都是学生时代留下的阴影。
他最怕见的人就是这个红鼻子。
罗伯特作为世界着名的运动医学专家，他在这所医院的名气很大，因为沙特的王室经常找他看病。
这些王室成员不会没事换心脏，但是经常会因为马术、高尔夫、帆船等运动，不小心损伤关节，所以经常会找罗伯特看病。
这让罗伯特在上流社会的交际非常广，拥有非常强势的地位。
一下飞机，精力充沛的罗伯特忙完运动医学科那边的事情，自然第一时间来找自己的学长玩玩，来一场击剑比赛，拳击也行。
拥抱之后，罗伯特自己找把椅子坐下。
旁边的医生不时投来羡慕的目光，大家都知道，这个医生是全美医生富豪榜上的常客，他来沙特，与其他大多数医生淘金不一样，他是为了体验生活。
他根本不缺钱，高超的医术与出色的经营才能，让他非常富有。
“听说你被人欺负？究竟是谁，可以欺负当年的哈佛老二。”罗伯特一副老大的派头，似乎要替道奇出头。
“这事你帮不上忙。”
道奇最讨厌别人说他是老二，但是被罗伯特说出来，他一点脾气也没有。
当年在罗伯特面前，他就是老二。
如果罗伯特是心脏外科医生，说不定这个无所不能的家伙真能帮他出气，可惜他是骨科医生。
对，他是骨科医生。
道奇立刻醒悟，懊恼地说：“还是你们骨科医生有能耐，居然跑到沙特来主刀心脏手术。”
“刚刚在电梯里听到的传言是真的，说是一位骨科医生，抢了道奇的手术？”罗伯特问道。
道奇算是默认。
“好吧，确实有趣，骨科医生跨界做心脏手术，闻所未闻，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在哪，为了哈佛的荣誉，看来我必须出场。”罗伯特真的想看看这位欺负他学长的人什么来头，如果是骨科医生，说不定真的可以交锋。
事情确实有点荒唐，哈佛老二的心脏手术被骨科医生抢走，匪夷所思。
道奇彷佛看到一道光，要是这个家伙愿意帮忙，事情绝对一百八十度转弯。
无论他的头脑，还是在这里的地位。
这个家伙可是不败的，无所不能的。
“先不说我的事，荣格还好吗？”
道奇问起当年的同学，荣格也在纽约特种外科医院。
当年他们三人可是橄榄球校队的主力，代表校队出征全美的大学生橄榄球联赛，一路勐冲，最后夺冠，那是道奇与罗伯特少有的合作，更多的时候是竞争。
“他很好，我让他也来沙特，他不干，你知道的，他经历一次飞机事故，虽然有惊无险，但是此后他再也不敢坐飞机。”罗伯特说道。
“那个跨界大老在哪，让我会会他！”罗伯特信心满满，暂时不想谈其它的。
“我一定狠狠地教训他，让他灰熘熘的滚回老家。”罗伯特语气骄傲。
这时，杨平在李泽会的陪同下，正走进办公室。
罗伯特远远地认出其中的杨平，他揉了揉眼睛，这不是自己的导师---杨博士吗？
怎么在这，没错，就是！
罗伯特立刻整理衣服，将T恤领口最上面的扣子扣好，杨平在罗伯特的心里，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老师，而是近乎信仰的存在，他看到杨平，心里会不由自主地充满无限崇拜之情。
即使罗伯特玩世不恭，即使罗伯特大杨平十多岁，即使罗伯特是享誉世界的专家，此时，他见到杨平，就像小学生见到教导主任。
“就是他！”
道奇提醒罗伯特。
此时罗伯特已经听不到道奇说话，他立刻起立，动作是那样迅速，是那样标准。
迎面走进来的人，可是自己的信仰，罗伯特恭恭敬敬地用中文打招呼：“杨博士，您好，你怎么在这？”
杨平突然看到一个人毕恭毕敬站在自己面前，定睛一看，也很意外---罗伯特。
世界真是小呀，在美国一别这么久，现在在沙特居然碰见罗伯特，真是奇妙。
“罗伯特？”
“是我呀！杨博士，你这是？”
罗伯特站在杨平面前，始终半鞠躬状态，姿态放得极低。
现在他完全失去那个骄傲美国人的气质，看起来像一个拘谨的日本人。
活见鬼！
这发生了什么？
道奇简直不敢眼前发生的一幕，那就是罗伯特，那就是一直压着自己的罗伯特？
骄傲的罗伯特，不可一世的罗伯特，目空一切的罗伯特。
刚刚还气势彪悍，现在---居然一副讨好的样子，毕恭毕敬地站在杨平面前。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一幕让道奇完全懵了，大脑一片混乱。
“坐下说话！”
杨平坐下来，李泽会等人也坐下来，罗伯特居然不敢坐，他不确定刚刚自己的话有没有被杨平听到，汗珠从额头上滑到脸上。
他生怕失去这个专业上的导师，要知道，这位导师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想巴结还巴结不来，像荣格一直想跟着杨平学点什么，无论怎么努力，一直没有踏进杨平的圈子半步。
荣格，连飞机都不敢坐的人，几次请求去三博医院跟在杨平身边学习人工关节置换，但是杨平说暂时没时间带教。
而他罗伯特可以与杨平直接对话，直接请教手术。
这是多大的荣耀呀！
杨平可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存在，别人不知道，他罗伯特最清楚。
罗伯特对这份上帝赐予的幸运非常珍惜，为此，他到处请教学习东方的师生相处之道。
可是刚刚竟然扬言要针对自己的最尊敬的导师，语言极为粗鲁，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博士，我站着，站着就行。”
罗伯特一边说话，一遍观察杨平的表情。
他刚刚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517章 一物降一物
道奇、奥多雷利、梅尔文马森真的大脑一片混乱，眼前的场景颠覆他们的三观。
罗伯特，对这个年轻的中国人如此恭敬。
他们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梅尔文马森眨了几下眼睛，以确定这不是梦幻场景。
他伸手在奥多雷利的胳膊上使劲掐一下，奥多雷利痛得差点叫出声。
“你看到什么了？”
梅尔文马森问道。
奥多雷利气愤地回答：“不管看到什么，我现在关心你掐的是谁？”
“不好意思，我以为那是我的胳膊。”梅尔文马森收回要掐第二次的手。
奥多雷利揉揉胳膊，坚信这位灌注师被整傻了。
办公室其他医生也是呆若木鸡，罗伯特可是他们的偶像，外科医生的天花板，现在像小学生一样站在杨平面前。
最难以接受的是，罗伯特看起来非常紧张，额头上已经出汗。
“坐下来吧，我们正要开会，一起听听！”杨平语气温和。
刚才，应该没听到吧，要是真的听到，死定了。
罗伯特从杨平的表情判断，应该没有听到最后那句话。
马歇尔拉一把椅子放在杨平的旁边，罗伯特战战兢兢地坐下来，缓缓地呼出憋在胸中的气，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道奇身上，多么惊险。
罗伯特虽然现在身居高位，但是他可不满足于此，他要在专业上获得不断突破。
道奇这个家伙，差点让自己栽进去。
罗伯特狠狠地瞪道奇一眼。
道奇打了寒颤，内心的恐惧不断扩大，开始坐立不安。
“道奇医生，不是说还有一些问题要跟我们讨论吗？克利夫兰的专业委员会视频参与？”李泽会已经做出让步，他不想为此事将大家的关系弄得太僵。
而且道奇搬出了克利夫兰的专业委员会，有什么问题，就一次性解决吧。
“嗯，啊，呀---”
道奇支支吾吾。
专员委员会的回信只是旁听，也就是并未启动干预计划，旁听，那就是李泽会可以拒绝的。
但是道奇含湖了其中的概念，说专业委员会将派员监督，监督带有强制性。
杨平安静地等待他们提出问题，现在的杨平，根本不屑于和这些人一争长短。
“嗯，没错，有些事情我们今天必须澄清。”
道奇鼓起勇气，完全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罗伯特坐在他对面，坐在杨平身边，就像一座大山压着他。
他暂时不知道罗伯特与杨平的关系，但是刚才罗伯特的表现确实诡异，为什么那么恭敬，杨平究竟是什么人？年纪轻轻，让罗伯特如此低三下四，道奇现在心里忐忑不安。
“明天的手术按计划进行，一切都遵守沙特的法律，同时不违背行业的通行规则。”
李泽会重申，言下之意，他的决定非常坚决，无人可以撼动。
大屏幕联网，克利夫兰医学中心派遣一名医生旁听现在的会议，但是被道奇说成是监督。
“杨医生，我很想知道，你是否具备主刀这台手术的资质？你的教育、培训及工作经历从未有过心脏手术的经历，这不是一台皮下脂肪瘤切除，而是顶尖心脏手术。”
道奇将问题的焦点聚集在杨平的资质问题上。
罗伯特看到这场景，稍微向旁边的马歇尔打听，终于明白事情原委，这帮家伙现在要借助术前讨论对杨平发难，质疑他的手术资质，连专业委员会的大旗也搬出来。
不过杨平有李泽会的举荐担保，专业委员会怎么会启动干预程序？
罗伯特充满狐疑，他看到道奇那漂浮不定的目光，觉得里面肯定有问题。
此时，该是表现的时候。
“我能说几句吗？”
罗伯特向李泽会请求，他认识李泽会，大家都是从美国来的，只是不同专业而已。
“请便！”
虽然罗伯特的专业与这次会议毫不相干，但是李泽会还是给他发言的机会。
“道奇，能否公开你写给克利夫兰专业委员会的信？我很想知道，为什么委员会远程监督这次术前讨论，有资深心脏外科医生李泽会担保，沙特卫生部颁发临时执照，难道还不够吗？”罗伯特非常熟悉美国医院的工作流程，以及各种法律法规，他自然知道如何反击。
罗伯特敢肯定，这帮搞事的家伙，这帮没有眼界的家伙，这帮坐井观天的家伙，一定在信中歪曲事实，危言耸听，专业委员会才会启动干预程序，不然怎么可能呢。
“这！”
面对罗伯特，道奇在心理上早就输了。
如果真把那封信公开，他会无地自容，在那封信里，他使用了很多主观上的一己之见，带有极大的偏见，穿插大量谎言。
“如果一切在公平公开之下，就应该公开你们的文书，如果不愿意公开，就请你们闭上嘴，我可不想说什么理由，杨平博士，他所做的任何手术，我从未见过失败，恕我直言，他比我们要高几个境界，你们根本没有资格与他同台讨论，不要跟我说什么全美排名第一，在他面前，都是一文不值，有李泽会医生的担保已经足够，这本身就是资质，至于你所说的教育培训经历，那应该由李泽会医生来核实，而不是你们。”罗伯特毫不客气。
道理很简单，就像在纽约特种外科医院，罗伯特请杨平主刀手术，一切责任由罗伯特承担，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术前讨论，罗伯特，你太过分了。”
道奇出离愤怒。
“我一点也不过分，过分的是你们，一群井底的青蛙，世界有多大，你明白吗，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一个有能力完成手术的人坐在这里，接受一群没有能力完成手术的人的质问与评估，你怎么评估？当时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全世界只有两个半人能够看懂，如果找这两个半人之外的人来评估《相对论》的学术价值，不是可笑吗？”
罗伯特知道，李泽会既然请杨平来主刀手术，一定是见过杨平做心脏手术。
任何亲眼见过杨平手术的人，都不会质疑他的手术能力。
“这是手术，是实践科学，就像游泳，不管你头脑多么聪明，你没法在岸上学会游泳，我们是捍卫生命与医学的尊严。”
道奇心脏跳得厉害，他干不过罗伯特，但是在众人面前，他必须显得硬气，否则以后无法立足。
“够了，你看见过杨博士做手术吗？”
罗伯特一点不想跟他们纠缠，这群人怎么想的，他一清二楚。
道奇摇摇头，话里带有讽刺：“没见过，我从未见过骨科医生做心脏手术。”
“既然没有见过，为什么就否定？”
罗伯特又转头对着屏幕：
“你好，克利夫兰医学中心专业委员会的先生，我是纽约特种外科罗伯特医生，很荣幸见到你，现在我质疑你们滥用职权，对医生的行医进行粗暴的干预，我将以第三者，社会监督者的身份，收集证据，起诉你们，我的律师很快会展开行动。”
这位视频里的医生一脸懵逼：“不，我们只是旁听，并没有启动干预计划。”
“确认是旁听？”罗伯特追问。
“是的！”视频里的医生很委屈。
“那好，我们拒绝外人旁听，关掉视频，继续讨论。”
罗伯特说完，低头跟杨平说：“别跟他们废话，这帮人看起来正气十足，行事完全是双标，用中国话说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对付他们，不要把他们想得太好，你看，现在他们都在颤抖。”
罗伯特非常高兴，一脸轻松，他替杨平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这事一定会在两人的友谊上添砖加瓦。
视频关闭的时候，那个医生脸上呈现无奈又无辜的表情。
会场一片死寂，铁三角面如死灰，所有的计划在瞬间被击碎。
“不是讨论吗？你们继续！”
罗伯特的话说完了，他得意洋洋地看接下去的讨论。
“你只是一个局外人，没有资格发言。”
奥多雷利立刻支援道奇，但是声音有点小。
“这是心脏外科的术前讨论，你只是骨科医生而已。”
梅尔文马森也附和。
不过声音都很小，小到只有他们自己听到。
“我亲眼见过杨医生做手术，这就足够了，而且法律赋予我应有的权利，明天手术按计划进行，如果诸位有兴趣，可以观摩，讨论其实没有必要，本人李泽会对手术方桉全权负责。”
罗伯特已经帮忙控制局面，李泽会不想再浪费时间。
“大家怎么不发言？都踊跃发言！”
罗伯特做出手势。
谁特么还敢发言，不是自讨没趣。
其实要是正儿八经的术前讨论，李泽会愿意接受，不过在道奇的操纵下，这种术前讨论完全变味了，成为攻击的工具。
一物降一物，罗伯特的到来，让事情瞬间变得简单。
“我们只是希望你们对专业保持敬畏之心，别无他意。”
道奇强撑着，他总要体面下台阶的。
面对罗伯特这个家伙，他最好赶快离场。
等着瞧吧，明天的手术，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道奇心里想。
“杨博士，你明天放心手术，他不再敢伸长胳膊插手这事，我早就说过，他要搅合杨博士的事，我一定狠狠地教训他，让他灰熘熘的滚回老家。”
罗伯特非常聪明，特意在杨平面前这样说。
会议解散。
“杨博士，真是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我非常激动，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还有---”
罗伯特不忘记秀一波中文，还有一个词语，他一时想不起来。
“对，程门立雪！”
什么乱七八糟的，杨平面对他的中文水平真是欲哭无泪，毫无逻辑，完全是词语的堆砌。
“这些词语谁教你的？”
杨平笑着问。
罗伯特看到杨平面带微笑，非常自豪地说：“自学成才！”
518章 凶险的解剖
这段时间，罗伯特为了提高中文的水平，他下了很多苦功，背诵了大量的成语、诗句、好词好句。
但是他只是机械地记住这些词语和应用的场景，完全不能灵活运用。
比如，刚刚罗伯特的本意是用“他乡遇故知”来表达在沙特偶遇杨平的场景。
结果一激动，把一套句子直甩出来。
而“程门立雪”这个成语，罗伯特是想表达自己和杨平的师生关系，他非常尊敬杨平。
罗伯特知道这个词语有这么个意思，也不知道怎么运用，干脆直接生硬地说出来。
对于他在中文上的刻苦，杨平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让罗伯特更加高兴，他这段时间背诵这么多成语，就是想让自己说中文带有一丝文采，而不是干巴巴的简单词语组合。
“明天做完手术，我们娓娓而谈，我正好有几个问题要不耻下问。”
杨平的鼓励，让罗伯特对词语的运用更加自信。
一旁的李泽会非常羡慕罗伯特，居然中文说得这么好，最起码不是一个声调说到底，可以区分他能够说出四个声调。
能够把中文说出四个声调的美国人，那真不是一般人。
这哥们是来搞笑的吧，听他说中文，比听说相声都带劲。
杨平见罗伯特越说越起劲，还真像很有文化的样子。
会议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解散，罗伯特见到杨平，自然没兴趣找道奇比什么击剑。
傍晚的时候，杨平和和李泽会、罗伯特一起吃饭。
这次李泽会也没有请别人作陪，只是他们三个人。
罗伯特这家伙，对沙特比李泽会更熟悉，他听说李泽会要组织车队去沙漠露营野餐，他非常兴奋，他以前经常这么干，而且干过更刺激的事，骑骆驼穿越沙漠。
李泽会为道奇的事情向杨平道歉，其实杨平根本没太在意这些，对道奇这样的人，他懒得去争论一些没意义的事情，他来沙特只是做手术，又不是来跟道奇较劲的，大家什么交集都没有，随便他怎么折腾。
罗伯特对道奇很熟悉，他告诉杨平，道奇这人其实很不错，在专业上的成就也非常高，只是心胸有点狭窄，容不下人。
晚饭后，在李泽会和罗伯特的陪同下，杨平回病看了也门婴儿，他的呼吸更急促，腹部膨隆得厉害，这都是心衰造成的。
这颗幼小的心脏，随时可能不堪重负。
杨平庆幸自己没有等到春节过后再来，这个小家伙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瘦弱的小家伙还是被蓝色的裹巾包着，躺在床上，非常安静。
他的父亲跪在墙角里，闭着眼睛，或许他在祷告，希望神能够多给点运气，让明天的手术顺利。
杨平没有打扰这个也门男人，在护士的协助下，他解开包巾，检查完小孩，将他重新包裹好。
有时候杨平想，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
如果自己没有遇上这个小孩，他也许会像前一个“镜面人”那样，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六个月，短短的六个月，他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切还未开始，就匆匆离开这个世界。
而现在，如果手术成功，他以后的人生会是怎样？会健康的成长，然后结婚生子吗？
杨平发现自己想得太多太远，自己的使命很简单---让他当下能够活着。
晚上，杨平没有再去其他地方。
李泽会和罗伯特为了让杨平休息好，早早地就送他回酒店，没有安排什么节目。
在酒店里，杨平跟小苏微信聊聊天，小苏再三叮嘱他多喝水，做完手术早点回家。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还在外面做手术，这就是外科医生的常态吧。
小苏告诉杨平，她明天会包很多饺子，等杨平回来吃。
杨平算了算时间，就算做完手术马上赶飞机，也要大年初一才能回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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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杨平精力充沛地来到IMC医院。
手术按计划进行，护士将婴儿送到手术室门口时，婴儿瘦弱的小手到处乱抓，开始哭闹，他似乎在寻找自己的父亲。
麻醉医生在旁边，准备从头皮的留置针里推进镇静剂，让他进入镇静状态。
这时，婴儿父亲抓住那一双小手。
小家伙像懂事一般，停止了哭闹。
杨平让麻醉医生暂时不要推镇静剂，他要进行术前最后一次心脏的听诊。
“把他的手给我吧！”
杨平说。
婴儿的父亲似乎能够读懂杨平的眼神，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然后对着婴儿笑。
杨平接过小家伙的，小家伙没有再哭闹，只是睁开眼睛，盯着杨平看。
这是杨平第二次被瞪。
婴儿父亲拉住杨平的手，没有说话，双眼全是期盼。
杨平拍拍他的手说：“我们会竭尽全力！”
翻译将话传过去。
这位父亲松开手，后退几步，护士将婴儿抱起，放到手术室的平车上，完成交接。
杨平在李泽会和罗伯特的陪同下，换上洗手衣，当他进入手术室的时候。
这个虚弱的小家伙赤条条地躺在手术床上，麻醉医生已经完成气管插管全麻。
心肺机已经陈列在手术室，当婴儿的心脏被取出来后，他的生命要靠这台人工心肺机维持。
灌注师带着助手守候在心肺机旁边，麻醉医生将麻醉药一点一点的输送到婴儿的肺里。
器械护士来自澳大利亚，她曾经给道奇配台前一个“镜面人”的手术。
李泽会亲自消毒铺单，罗伯特作为局外人，坐在手术室角落里旁观。
马歇尔是二助，小伙子有点兴奋，期待参与这台手术已久。
等杨平上台的时候，小家伙的身体已经完全被蓝色的一次性无菌单覆盖，露出胸部和上腹部。
无影灯下，小家伙实在太小太瘦。
完成术前核对，杨平用手里的15号圆刀，小心翼翼地切开皮肤。
为了更加充分的显露，他采用大开大合的胸骨正中切口。
手术刀垂直切开婴儿胸部的皮肤，直达胸骨，薄薄的皮肤因为水肿有点发亮，皮下几乎没有脂肪，刀片直接切到胸骨的表面。
贴着骨膜皮肤朝两边分离，一些清凉的液体渗出，被李泽会手里的吸引器吸走。
刀下的菲薄的组织就像泡在水里，这说明心衰已经非常严重。
下一步，需要从中间打开胸骨，将整个胸部噼成两边。
手术器械都是专门用于小儿手术的，微型胸骨锯非常不错，在胸骨中线画出一条笔直的线。
随着莎莎的声音，骨髓颗粒形成的雾气升腾起来，防护眼镜让雾气无法接触到双眼。
胸骨被撑开，锯子不多不少，刚好将胸骨切透，而不多余一个毫米。
胸骨被撑开，整个胸腔被暴露。
粉红的肺因为水肿变得异常膨胀，它们已经紧贴胸骨的内壁，刚刚电锯如果多深入一个毫米，就会伤及肺。
吸引器深入到胸腔，大量的液体被吸走。
膈肌已经上抬，挤压胸腔的脏器，杨平用尖刀在腹部刺出一个小口，用吸引器吸走腹腔的积液，膈肌慢慢地下降，回到本来的位置。
这样，胸腔的空间显得要大一点，肺、纵膈及心脏不会显得拥挤。
那颗脆弱的小心脏躺在右边的胸腔，有节奏地搏动，他是温热的，一直坚持着，坚持到能够上手术台。
这一颗右位颠倒的心脏。
心包以及大血管和周围已经形成大量粘连，让本来存在的间隙不复存在，一切变得模湖、深不可测。
或许是炎症反应，或许是发育不良，或许是其它的原因，粘连摆在眼前。
右位颠倒的心脏，畸形的心脏，大量的粘连，让手术变得无比凶险。
李泽会抬起头，看到的是杨平自信的目光。
看到眼前这一幕，李泽会背后已经渗汗，但杨平十分从容。
“我要对心脏和大血管进行分离，然后切断大血管，将心脏取出来，你们准备好了吗？”
杨平提醒助手和麻醉医生。
接下来，他要在这凶险的解剖环境下继续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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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台罕见的手术吸引了大量医生，心脏外科中心的医生几乎全部聚集在会议室，通过视频观看手术。
手术室的无影灯上装有摄像头，可以直接对着手术区域进行拍摄。
他真的要把心脏取出来，要在离体的情况下切除肿瘤，矫正畸形？
现在视野中的心脏与大血管到处是粘连，比起之前的手术，难度更大。
道奇盯着屏幕，咽了咽口水，如果主刀是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继续。
作为世界顶尖的心脏外科医生，其实他对这台手术本身还是非常有兴趣，只不过傲慢与偏见左右了他的大脑。
“老兄，这个家伙真要那么干？”
奥多雷利也看出一些东西。
道奇点点头：“他似乎是这样的节奏！”
“里面充满粘连？畸形加粘连，我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解剖。”
奥多雷利心惊肉跳。
“如同趟过黑夜中的雷区。”
道奇喃喃地说，如果上一台手术是这样，他恐怕无法安全地接触到肿瘤。
519章 创意
杨平使用刀尖，切开心包。
刀尖无视粘连，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总是在安全的间隙中游走。
这些所谓的安全间隙，因为粘连的存在，在肉眼下根本没法分辨。
所以李泽会很是纳闷，杨平怎么能够预判真正的安全间隙在哪。
“专注！”
杨平看到李泽会手上的动作迟钝了片刻，知道他走神了，立刻严肃地提醒他。
这种手术任何的疏忽容易酿成大错。
杨平的声音有点大，李泽会脸一红，容不得他来思考这些问题，刀尖已经飞速运动，他立刻集中注意力协助杨平。
这颗右位心，前后颠倒的右位心，轮廓在刀尖下一点一点地被分出，紧接着，主动脉、肺动脉、上腔静脉、肺静脉，很快被分出来，一切清晰地展示在眼前。
李泽会以为在粘连中显露心脏需要很长时间，至少两三个小时。
可是杨平短短十几分钟完成了显露。
这可是到处粘连的右位心，而且前后颠倒。
这种畸形的解剖，任何医生缩手缩脚，就像摸着石头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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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中心会议室，观摩手术的医生，打开胸腔的那一刻，全部都以为，分离显露心脏与大血管这一步，没有三个小时根本无法完成。
道奇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杨平刀尖的大胆快速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一度认为，分离的过程中一定会损伤血管或神经，但是整个心脏和大血管清晰显露出来，术中没有看到任何意外的出血。
十几分钟，只用十几分钟，杨平便完成了显露。
本应该危机四伏的显露，在杨平的手里，风平浪静。
“老兄，这个中国医生，真的会做心脏手术？”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名堂。
奥多雷利只看到显露这一步，便自叹不如。
“嗯，也只是会做而已。”
其实道奇的想法跟奥多雷利差不多，他刚刚跟着手术的节奏，每次想，如果是自己该怎么做，但是每次他什么都没想明白，视频中的刀尖已经层层深入。
就论这一步，道奇也承认，不如人家。
难怪李泽会这么执着，一定要请他来主刀。
现在道奇的头脑似乎清醒一些。
但是他还不愿意就此认输，自己安慰自己：手术还刚刚开始呢，这并看不出什么水平。
傲慢的人，总会找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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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好好看看这颗心脏？”
马歇尔激动万分。
这可是一颗左右前后都颠倒的心脏，它现在就躺在右侧的胸腔，温热地跳动。
杨平停下手里的操作，让他看个仔细。
作为医生，马歇尔可能一辈子只会碰到这一例。
“我可以摸一下吧？”
马歇尔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平指着那颗心脏说：“请便！动作轻柔点，别像捏皮球一样使劲。”
得到许可，马歇尔激动得双手颤抖，他伸出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在跳动的心脏上轻轻地戳一下，然后又用手掌去轻轻地握住它。
现在看到的表面本来应该在后面，血管的分布也与正常前后错置。
他轻轻地捏了捏，可以感觉手底下那颗橡皮球一样的东西---那颗肿瘤。
严重的四联畸形---主动脉骑跨，室间隔缺损，肺动脉狭窄，右心室肥厚，全部集中在这颗病态的心脏上。
“马歇尔，够了吧？”李泽会催促，他也想触摸这颗心脏。
“等等！”
马歇尔没有马上停下的意思。
杨平干脆停下来休息一会，让他们体验够，反正现在心脏还没有离体，不赶时间。
约五分钟后。
李泽会的手从胸腔里拿出来：“可以继续。”
现在，杨平要开始切断连接心脏的大血管，然后将心脏完整地拿出来。
杨平下令连接心肺机，排空心脏的血液，将停搏液从冠状动脉注入心脏，很快，心脏在停搏液的诱导下，停止了跳动。
“麻醉医生！灌注师！我现在要取下这颗心脏。”
提醒麻醉医生和灌注师后，杨平在冠状动脉发源部位以上切断主动脉，然后毫不犹豫地切断上腔静脉、肺动脉、肺静脉。
心脏与婴儿的循环管道脱离，成为一个独立的单元。
此时，杨平小心翼翼地取出心脏，捧在手心里。
器械护士递来一个金属盘，里面已经铺满无菌冰块。
杨平将心脏放入金属盘，然后亲自端着金属盘来到预备好的无菌工作台前。
他现在要在这个工作台上，针对这颗离体的心脏，来完成一系列的手术。
李泽会转移到工作台来协助杨平。
马歇尔留下守护空空的胸腔，心脏被摘走留下的空间，显得空荡荡的。
这种感觉怪怪的，一个被挖走心脏的人。
人工心肺机模拟心肺的功能，推动血液进行周流全身，维持着婴儿的生命。
首先要切取左心室的肿瘤，这颗肿瘤虽然在左心室内，但不能直接切开左心室的心肌来显露肿瘤。
左心室的功能是泵血，在泵血的时候，心肌强烈收缩，如果切开心室，用缝线闭合切口，它完全无法适应强有力的收缩，切口在泵血时存在裂开的风险。
而心室的疤痕也会让心脏以后的承受力降低，完全有可能，再某一次剧烈的运动，心脏因为急速迅勐收缩，在疤痕的位置开裂。
所以切除这种肿瘤，最好在心房上动刀子，而真正的高手会尝试从主动脉的空隙中来挖走肿瘤。
这样保留完整的左心室心肌，让心脏的功能更好，适应力更强。
“腕关节及指间关节关节镜器械！小儿耳鼻科内镜器械！小儿胸腔镜及腹腔镜器械！”
一系列的器械被打开无菌包装，每一套器械被占用一个无菌台，手术台周围摆满各种各样的器械。
如果不是杨平与整个团队提前做过深入的沟通，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五花八门的器械究竟拿来做什么。
其实这么多器械，杨平能够用到的不多。
但是必须靠这些器械包来凑，每一个包可能一两件，才能凑齐他需要的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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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要干什么？
道奇看不懂杨平接下来要干什么，他居然要巡回护士准备这么多内镜腔镜系统，难道他要用这些镜子看看里面的肿瘤，为规划手术切口做准备？
果然是个有创意的家伙！
杨平挑选一个合适的镜头，从主动脉的断口伸进去，主动脉连接左心室，从这里可以看到肿瘤。
“固定心脏！”
杨平需要心脏有人固定，李泽会用双手固定心脏，杨平一手拿着镜头，一手拿着器械，开始剥离肿瘤。
“他居然在离体的心脏上做内镜手术，他难道不切开心脏，用内镜来解决肿瘤和畸形？”
道奇的猜测是对的。
杨平的疯狂远远不是离体的心脏上做如此复杂的手术这么简单。
他要用微创来切取肿瘤。
不可能的！
道奇否定自己的判断。
没人可以做到！
可是视频中的器械分明在分离肿瘤，狭小的空间里，器械几乎被极限使用。
肿瘤一点一点地被分离。
道奇掩住自己的嘴巴：“他真的要用内镜来切除肿瘤？怎么可能呢？”
“他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老兄，这家伙浑身上下是新奇的创意？”
奥多雷利看到，杨平真的在分离肿瘤，而不只是用镜头看看肿瘤。
橡皮球的肿瘤，深藏在左心室里，堵住了主动脉的流出通道。
狭窄的空间，让这种内镜手术非常困难，几乎难以完成，每一样器械都要发挥极限作用，才有可能成功。
“马歇尔，不要凝视胸腔，过来帮忙固定心脏。”
李泽会现在要腾出手帮杨平扶镜头。
马歇尔立刻过来帮忙，心脏毕竟是软的，固定起来不是很顺手，他努力调整才找到合适的发力。
而李泽会现在专门固定镜头。
这样杨平的两只手腾出来操作器械。
时而关节镜器械，时而耳鼻喉科的内镜器械，时而胸腔镜腹腔镜的器械。
各种器械在主动脉断口里进出，相互配合，肿瘤一点一点被分离。
520章 请打开你的脑洞
想象力是解决难题的强大武器。
杨平富有丰富的想象力，系统加持之后，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将想象力付诸实现，即使失败，也无关紧要。
如果对失败有足够的承受力，或者试错几乎无成本，那么成功将变得容易很多。
这就是有些人为什么创业一次失败，永无翻身机会。
而有些人通过无数次创业失败，最后依然可以获得成功。
创业者的家底决定了承受力，那些屡败屡战的成功创业者，一定是家底雄厚，否则根本经不起折腾。
肿瘤在镜下一点一点地分离，全新的镜下解剖，让李泽会一时难以适应，他有点分不清楚手术已经做到哪个部位，他只是稳稳地扶住镜头。
马歇尔双手抱住心脏，这种动作不费力，但是一动不动，也非常辛苦。
一个来自菲律宾的巡回护士，给了马歇尔一条高凳子，他坐在凳子上，让手腕和前臂能够获得手术台的支撑，这样轻松很多。
器械从主动脉断口镜头的旁边进入。
一根进水管也紧贴着镜头深入心房心室，生理盐水灌注其中，将心脏保持一种扩张的状态，这样操作空间才最大。
而出水管从上腔静脉的断口插入，从进水管到出水管，生理盐水形成一个流动的通路，保持镜下的术野的清晰。
肿瘤完全分离，但是因为太大，根本无法从主动脉口拿出来。
杨平用在镜下将它分成四块，然后一块一块的取出来，放在器械护士递来的弯盘里。
肿瘤边界清楚，表面光滑，质地较硬，大小犹如一颗小鸟蛋，依据经验判断，应该是良性肿瘤。
为了确认肿瘤的完整性，器械护士尝试将四块拼合，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这位器械护士，或许是少女心萌发，完成确认的任务后，她将肿瘤摆成花瓣状。
杨平检查左心室，确认肿瘤完整切除，没有残留，才放心进行下一步。
杨平成功地用内镜将肿瘤取出！
没有破坏心肌！
看到这一幕，道奇不知道说什么，手术太奇妙，与他设想的方桉完全不一样。
接下来四联畸形的矫正，肺动脉狭窄与室间隔缺损，杨平也打算在镜下完成，右心室肥厚，因为肺动脉狭窄解除后，日后它可以自行矫正。
主动脉骑跨，取出心脏时，已经切断主动脉，等下进行移植的时候，将主动脉骑跨的位置修正即可。
一台复杂的手术，在杨平手里被化繁为简。
离体的心脏可以摆出各种姿势，以迎合手术的需要，这是离体心脏的最大优势。
为什么有时候某些心脏内的肿瘤，其他办法都无法彻底切除，只有离体后才能成功切除。
就是因为离体心脏上下前后左右可以随意调整，让显露变得随心所欲。
即使为了切除心脏内复杂肿瘤，将心脏取出来，也只有少数顶尖心脏外科医生敢这么做。
将心脏离体来矫正畸形，没见过谁敢这么做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道奇无论如何想象不到今天手术的过程，今天的手术让他脑洞大开。
“你见过这种手术方式吗？”
奥多雷利问道。
道奇摇头：“没有见过，连听说都没有。”
“他居然成功了？道奇，确认我们没有看错，感觉不真实呀。”
奥多雷利狠狠地掐了一下道奇的胳膊，这是从梅尔文马森那学来的招术。
“哎哟，你疯了吗？”道奇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弄的叫起来。
然后全场的医生立刻看过来。
奥多雷利镇定地说：“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我们是不是疯了，看来还没有，你看，你会痛，旁边的人会有异样的目光，说明一切都正常。”
“梅尔文马森！”
奥多雷利发现这个家伙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
梅尔文马森此时像死狗一样，盯着屏幕，一动不动，身旁的矿泉水盖子没拧紧，倒在座位上，水从椅子上流下，掉在地上，他全然不知。
他此时在心里模拟，如果自己是台上的灌注师，如何来配合这台神奇的手术。
“梅尔文马森？”
奥多雷利看到地上的水，皱皱眉头，这家伙不会吓尿了吧？没这么夸张吧？
“梅尔文马森？”
奥多雷利又捏了梅尔文马森的胳膊。
梅尔文马森打个寒颤，立刻醒悟。
“你尿尿了？”
奥多雷利的声音很大。
安静地的会议室全都听到这句话，附近的人目光已经留意椅子下的一摊水。
梅尔文马森十分尴尬，他立刻意识到矿泉水倒了，于是拿起瓶子，将剩下的一点水当众喝掉：“你看，是矿泉水漏了，我什么都没干，一切正常。”
他站起来向怀疑的大家解释。
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的裤档此时也湿漉漉的，很可能这瓶矿泉水先倒在凳子上，然后滚落到地上。
“你的裤子？”
梅尔文马森摸了一把，心里骂道，狗屎，怎么也说不清了。
---
肺动脉狭窄部位被解除，变得无比通畅，室间隔缺损被修补，血液再也不会互相串门，导致动脉血和静脉血混合。
杨平对整个心脏的四个腔室做一次完整地检查，然后拔出器械。
“我要将这颗心脏移植回去！”
因为，一旦移植回去，一切将无法修改，所以杨平的检查非常仔细。
最后一步，其实是一台心脏移植手术，不同的是，平时的心脏移植手术，移植的是别人捐献的心脏，而这个婴儿现在移植的是自己的心脏。
移植自己的心脏不存在排异反应，所以只要在安全时间内移植回去，心脏能够恢复活力。
杨平对主动脉骑跨的位置做了纠正，然后依次吻合主动脉、肺动脉、上腔静脉、肺静脉。
心脏回到它原来的位置，安静地躺着。
心肺机撤除，血液重新充填心脏。
大家凝神聚气，等待这颗心脏复活。
上一次手术，道奇只是切除了肿瘤，可心脏却再也没有复活。
这一次动作这么大，它还能不能复活？
大家心里都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大约三十秒钟，静止的心脏恢复跳动。
手术成功了！
李泽会的心潮彭拜，他对这个病例倾注了大量心血，然后冒着与师兄翻脸的风险，将杨平请来沙特。
手术现在真的成功了！
马歇尔估计这辈子不会忘记这一刻，这颗奇怪的心脏，现在就在他眼皮子低下复跳。
这台手术，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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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奇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没有看到危机四伏，也没有看到无法收拾的局面。
手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完成。
道奇最后一丝自尊被击碎，技术的差距不是一点点，完全两个层次。
怎么也想不到杨平的手术这么熟练，而且使用内镜在离体的心脏上做手术。
恐怕是世界第一例！
而这种大胆的尝试，或许会成为心脏外科的学术引领，以后心脏外科围绕这种技术，会揭开新的篇章。
以后如果有配套的器械，很多手术可以进入心脏的腔室里面做。
道奇想了很多很多，他发现自己看完手术，脑洞被打开，心里十分激动。
“有何感觉？”
道奇问奥多雷利。
澳洲人想了想说：“好像每一步的画外音都在说---请打开你的脑洞。”
道奇表示有同感，甚至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觉得捶松一点，可能会提高理解能力。
“我们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中国医生？也没有见过他发表心脏外科方面的论文？”
奥多雷利心服口服，他看到的是一个将引领学科发展趋势的人物。
道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手术水平，为什么没有任何名气。
“可能因为他的主专业是骨科吧，或者因为他不太喜欢写论文。”
道奇推测。
一个医生在小范围传播靠口碑，在大范围传播一定要靠论文。
“可是李泽会怎么认识他？”
这是问题的焦点。
李泽会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医生，从什么途径？
道奇感到某种威胁，因为李泽会可以接触的顶尖人物，他却毫不知情。
---
罗伯特很轻松，他对心脏手术没有任何兴趣，坐在角落里休息，无聊时居然背起成语来。
当听说手术做完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站起来，准备替杨平解开手术衣。
有他罗伯特在，这活谁也不能抢。
看着周围一圈的器械台，器械护士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位医生手术太快，她根本跟不上节奏，总是让主刀等待器械，有好几次需要主刀指点，才能找到正确的器械。
对一个器械护士来说，这种事会产生很大的压力，会非常羞愧。
李泽会将刚刚杨平用过的器械，一把一把拣出来，每一把试一下，他以后要研究这台手术的视频，然后这些器械也研究一遍，刚刚有些步骤没太看懂。
整个手术的过程，他全部已经记在心里。
只是有几个步骤没太理解，技术细节没弄明白，过后他要研究一番，向杨平好好请教。
李泽会知道当今德国夏里特医院的诺尔曼冯，这位涉足多个专业的外科医生，同时在神经外科、心脏外科、肿瘤外科、肝胆外科，做出杰出的成绩。
现在杨平是他认识的第二个能够跨专业的外科医生。
能够跨专业的外科医生，天赋一定非常高，绝非努力就可以做到。
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可以开阔自己的眼界，打开自己的思路。
杨平做完手术，准备脱洗手衣，李泽会立刻脱下外层手套，帮忙去脱手术衣。
高大的罗伯特用厚实的身躯挡开李泽会，骄傲的眼神瞪着李泽会---想抢自己的活，门都没有！
－－－－－－题外话－－－－－－
诺尔曼冯是本书虚构的外科医生，世界上横跨多个专业的外科医生大牛，真有那么几个，其中最着名的是瑞士的科赫尔医生，他在普外科、神经外科、骨科、妇产科等多个学科获得杰出的成绩，1909年，科赫尔因为对甲状腺的治疗、生理学与病理学研究而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他是世界上第一位获得诺贝尔奖的外科医生。
521章 饺子
李泽会被罗伯特瞪得立刻让开，罗伯特熟练地协助杨平脱下手术衣。
然后，这位运动医学教授不知道在哪学会了推拿按摩，他跟在杨平后面，双手开始给杨平的肩部做按摩。
杨平坐下来，他便站在杨平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还像模像样地将杨平的胳膊拉开甩一甩。
李泽会、马歇尔和护士看呆了，这是美国纽约特种外科医院的罗伯特吗？怎么看都像杨平的跟班小医生。
从美国来的麻醉医生和灌注师并不认识罗伯特，也被这一幕惊呆。
“可以了，手法还行！”
杨平活动活动脖子和肩关节，确实效果不错。
“还有点穴！”
罗伯特表示按摩还没有结束。
点穴，点穴，罗伯特口里念念有词，但是迟迟不能下手，彷佛忘记了什么。
“有尺子吗?”他向巡回护士问道。
手术室里经常需要对切口进行定位，尺子是常备工具，巡回护士一愣，给他找来一把钢尺。
麻醉医生正在给婴儿复苏，器械护士开始收拾器械。
巡回护士停下手里的活，看看罗伯特究竟要干什么，李泽会和马歇尔也一头雾水。
杨平自己也弄不明白罗伯特搞什么名堂。
罗伯特在杨平的背后用尺子开始做测量，彷佛在定位一个点，找到那个点后，他用手指轻点一下，确定位置后，才用手指用力戳去。
卧槽！杨平差点痛得跳起来。
特么这是点穴?大力金刚指吧。
“够了，够了！”
杨平立刻摆摆手，然后做暂停的动作，罗伯特举着手指：“还没点完呢?”
但是杨平已经说暂停，罗伯特不敢再动手。
监护仪上显示，婴儿心脏跳动的节律保持正常。
马歇尔看完罗伯特的点穴表演，也举起手指，自己在自己背后轻点一下。
李泽会明白这是点穴，他告诉马歇尔：“这是很中国式的放松方法，我在唐人街见过。”
马歇尔似懂非懂。
他在琢磨，难道要获得这位中国医生的友谊，要学会这种按摩点穴?
麻醉医生让婴儿恢复自主呼吸，然后吸走呼吸道的分泌物，拔出气管插管。
小家伙吸痰拔管时可能受到刺激，他四肢一阵乱动，他完全不知道，此时他的命运已经被彻底地改变。
观察半小时，婴儿一切正常。
大家去更衣室换衣服，当婴儿从手术室推出来时，等候的父亲激动万分，他跑上来，双手抱着自己的后脑，看着自己儿子，他还活着。
当听到手术很成功时，这位父亲激动得喉咙里发出含湖不清的声音，双眼闪烁着泪花，双手想去抚摸，但是又不敢。
翻译告诉他，后续要转入重症监护室，稳定之后才能回到普通病房。
去重症监护室的路上，这位父亲一直扶着栏杆，看着婴儿，几次想去摸孩子的脸，但是又缩回手。
李泽会从克利夫兰医学中心调来一位医生，专门负责婴儿的术后监护，这位医生擅长小儿心脏手术术后的监护。
这样杨平更加放心，只要不出现意外，小家伙可以平稳度过术后危险期，何况还有李泽会在。
此时，他只想最快速度返回中国，可是沙特到到中国的航班不多，要第二天才有，所以订的机票也是第二天的。
杨平看了看时间，才十一点多，对应中国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多，他跟李泽会打个招呼，在重症监护室一个会谈室里开始拿手机发微信打电话。
此时，小苏应该在健身。
家里设置了健身房，有跑步机，小苏有健身的习惯，早上起来，会花一个小时健身，如果有时间开展副业，小苏做一名女性白领的健身教练不错。
网球，游泳、健身，都是小苏喜爱的运动。
跑步是两人的共同爱好，杨平从中学到大学，到现在一直坚持跑步，每天还也坚持做引体向上、俯卧撑、仰卧起坐，单腿起立等徒手健身运动。
微信发过去，小苏立刻做出回应。
小苏在双沙岛的家，杨平想起来，今天是大年三十，团聚的日子，自己还远在海外的沙特。
说好的去她家过年，现在还在外面做手术，好在小苏全家是医生，都能够理解。
跟小苏视频通话十几分钟。
杨平又拨通自己爸爸妈妈的视频电话，接到儿子的电话，两老高兴得不行，抢着说话，当然每次都是老爸让着老妈。
以前最担心的是杨平找女朋友，现在不担心这事，老妈又开始催婚催生。
现在杨平经济条件变好，几次要打钱回去，两老拒绝，他们说建房子是欠点钱，但那是他们的事情，他们欠的钱他们去还清，不能让后代来还，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
过年前，小苏将从日本带回来的礼物，采购一些南方特色手信，再挑了几套好衣服，一起装箱寄回去。
杨平老爸老妈那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老妈穿上新衣服，村里人一问，便自豪地回答：这是儿媳买的，相亲们便投来羡慕的目光。
打完爸妈的电话，又打给姐姐，自己在外工作，一年难得见爸妈一次，照顾父母的任务落到姐姐身上。
姐姐和姐夫都是乡村教师，前几年姐夫辞职做生意，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反正每次问他们，都说很好很好。
过年的日子，问候一圈后，杨平坐下来休息。
李泽会那边的交接也差不多了，该是吃中饭的时候。
罗伯特比李泽会更懂杨平。
既然午餐李泽会安排好，刚刚做完手术，也需要休息，罗伯特接受李泽会的安排，在医院附近吃。
但是晚上，罗伯特表示必须由他来安排。
他找了一家中餐馆叫做吉鑫园，吉达有名的中餐馆，晚餐就在那。
饺子，正宗的中国饺子！
桌子要园形的，桌布红色的，最好门口挂中国结或者鞭炮模型。
酒要茅台！
罗伯特反复强调，反复跟餐馆确认这些，才放心。
大年三十，没有饺子，敢请杨博士吃饭，这玩笑开到红海去了。
罗伯特对李泽会非常不满，李泽会虽然西化，对中国文化也懂一些，但是还是疏漏此事。
好在罗伯特出马，着事情才算圆满解决。
将婴儿在重症监护室安置好，大家一起去吃饭。
吃完中饭，杨平在酒店休息，他又打了一轮电话。
522章 大人物
下午，杨平休息几个小时，窝在酒店跟家里人聊聊天。
爸妈做了很多土味年货，很多都是杨平小时候喜欢吃的。
他们拍视频拍照片发给杨平看，准备快递几大包给杨平。
姐姐和姐夫带着小外甥，在家里陪爸妈一起过年，自己在外面，有他们作陪，杨平心里也踏实些。
电话里还可以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杨平和小苏视频聊天，然后借着小苏的手机，杨平与小苏爷爷奶奶、苏教授、苏太太、苏南晨通话，向他们说明这边的情况。
小苏一家人非常理解，苏教授让杨平千万不要担心家里，叮嘱他“专心手术，特别注意术后管理，千万不能大意。”
“艺高人胆大，但是绝对不能麻痹大意。”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虽然杨平和小苏还没有结婚，但是那是迟早的事，以前两人搞地下活动，苏教授也只能装聋卖哑。
现在小苏已经带杨平来家里见父母，正式公开确定关系。
苏教授可以堂堂正正像对待儿子一样关心杨平。
小苏告诉杨平，他中午要去和科室的人一起聚餐，晚上在回来陪爸妈吃饭。
杨平还打了电话给韩主任，老头子也在家准备团年饭，手机里可以听到京剧的调子。
宋子墨这帮兄弟，杨平还没有开始打电话，他们抢先打过来。
他们准备中午聚餐，一起吃团年饭，晚上再各回各家。
大家聚在一起，一个一个视频向杨平问好，你一言，我一语，非常热闹。
“手术怎么样？”
“这---这---这---还问个毛线，当---当---当---”
“当---当---当，你特么能不能说利索点，不是天天面壁演讲？怎么不见效果，我儿子女儿正是胎教期，你到那边去说，别被他们听到，学了坏样就麻烦了。”
“老徐这是激动，老徐很快就有女朋友了，我介绍的，他俩见了一面，女孩对他特满意。”
“不要挤我，让我梁帅说几句，兄弟，帮留意一下，沙特有什么特色烟。”
“行了，让教授休息休息，等你回来，我们再聚一次。”
这帮家伙，杨平挂掉视频电话，在群里发了个大红包，这徐结巴居然抢到梁胖子前面，要脱单了，这有点意外。
很多护士长给梁胖子介绍女朋友，他一个也看不上，然后传闻在追一个空姐。
徐结巴不修边幅，说话又结巴，根本一点脱单的苗头都没有，小五给他介绍的女孩子还挺中意他。
下午六点，罗伯特和李泽会来接杨平去吃饭。
这次是罗伯特做局，这家伙搞事的能力，李泽会远远比不上。
罗伯特挑了吉达最好的中餐厅---吉鑫园，而且订了最大最豪华的包间。
本来大年三十订包间根本不可能，包间一个月前早就预定出去。
在吉达，中资企业都要吃年夜饭。
可是罗伯特的交际能力不是一般强，硬是让吉鑫园把最大最豪华的包间腾出来。
他是谁？他是罗伯特，沙特王储的朋友，私人医生。
有他在沙特，怎么可能让杨平低调简朴地过大年三十，不符合罗伯特的风格。
这个包间可是吉达市长预定的，据说是王储的好朋友来用餐。
在人家地头上开餐馆，这个面子必须给。
而且这也是对餐馆最好的宣传，当年卡梅伦在成都的香天下吃火锅，香天下的生意节节高升。
现在这个大人物不知道是谁，王储的朋友，市长亲自订包间，那想比也是名流。
对方说了，要让这位客人过上一个中国味十足的年三十。
轿车徐徐驶来，大人物终于驾临。
老板和老板娘亲自在门口迎接，胖乎乎的老板穿着红色唐装，老板娘穿着红色旗袍，非常喜庆。
轿车停下，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罗伯特，罗伯特居然也穿着一身大红的唐装。
他打开车门，杨平才下车。
在老板夫妇的引导下，来到楼上的包间，路过大厅的时候，大厅里全是中国面孔，十分热闹。
杨平一问，原来是沙特的一家中资企业吃团年饭。
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熟悉的布置，杨平心里特高兴。
餐厅的装修非常中国风，到处可见中国元素，如汉字，灯笼，油纸伞、瓷器，以及红木色的桌椅，让人彷佛回到了国内。
“请！”
门口两位漂亮的服务员，纯正的中文：欢迎光临！
门口挂着灯笼，里面圆形的桌子，上面铺着中国红的桌布。
“今天吃火锅和饺子，看春节联欢晚会。”
老板娘介绍，一切安排妥当。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来，杨平被拥护坐上首座，正对门的位置。
桌子周围摆满了快子，一人两双，其中一双是公快。
因为沙特禁酒，所以大家不能喝酒，用中国的苹果醋做饮料，杨平其实也不喜欢喝酒。
今晚没手术，又是中国的大年夜，杨平从中国赶来沙特做手术，手术获得成功，大家准备用苹果醋开怀畅饮。
鸳鸯锅底端上来，各种食材也摆出来。
一桌人，杨平、罗伯特、李泽会、马歇尔、韩国医生，还有几个沙特医生，等会市长还会来客串一下。
道奇代表铁三角已经打了三遍电话，想加入这个团年饭，被罗伯特和李泽会拒绝，傲慢与偏见必须受到惩罚，很西式的思维。
罗伯特一身唐装，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折扇，端坐在杨平身边。
外面的团年饭，一些代表开始致辞--“爆竹声中一岁除---”。
老板在大厅挂了一个大电视，大家还要看春晚，要凌晨一点才开始的春晚。
“老板，这里还可以看春晚吗？”
杨平抑制不住欣喜。
罗伯特早就安排好：“我们这台电视也可以看春晚，而且我们陪着你看。”
罗伯特现在对中国文化产生浓厚的兴趣，就说吃的，美国一天总是鸡腿汉堡，中国天天换花样，一年不带重复的，几大菜系各有特色。
火锅热气腾腾，服务员将食材放入。
准备开餐，罗伯特摇头晃脑：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我们为杨博士干杯！”
罗伯特将一首诗背出来，语惊四座。
在坐的，除了杨平，就罗伯特最懂中国文化，没办法，谁叫人家能背诗呢。
老板安排了两名能干的服务员，专门为这桌服务。
大家正吃火锅，杨平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韩主任的。
“杨博士---”
“韩博导，什么事呀。”
“没事，明天回来是吧。”
“明天回来。”
“计划明天回来？”
“明天的机票。”
“紧急任务，夏院长刚抽了三根烟才让我打这个电话，在也门一个南都籍的中国安保公司的员工受伤，请求国内的医疗支援，现在距离最近的就是你。”
“什么情况？”
“爆炸伤，只能麻烦你！”
“我怎么过去？”
“那边局势不稳，我打电话给你不是叫你过去，而是让那边用直升机送病人过来，怎么样？”
“行！”
“等下会有人联系你，注意手机别关机。”
看到杨平的脸色有变。
罗伯特问道：“怎么，吃到花椒？”
他知道杨平不喜欢吃花椒，特意交代不要放这东西。
“也门一个中国安保公司的员工受伤，爆炸伤，需要我的医疗支援。”
杨平将手机摆在桌子上，铃声震动全部调好，等待电话。
“一起去？”
李泽会听懂点什么：“去也门，我很熟，一起去，那边红十字会医院去过很多次。”
“我等电话，还不知道情况，先吃火锅，吃饱再说。”
杨平知道此时着急没有什么用，现在就是等电话，抓紧时间吃饱，吃饱喝足才有精力干活。
当医生的习惯了，说实话，现在还好点，以前他大年三十基本没休息过。
523 精明的老板娘
火锅吃得也差不多了。
吉达市长真的跑到饭店来客串，跟杨平和罗伯特打招呼，用果汁碰杯。
吉鑫园的老板和老板娘十分高兴，今天这位尊贵的客人，可是给他这个店增了脸面。
两口子可是精明人，从旁也摸出一些情报，这位尊贵的客人是来自中国的年轻教授，被请到IMC医院主刀手术。
看着这些人围着年轻的杨平打转，一个比一个恭敬，作为中国人，老板和老板娘也十分自豪。
于是，他们不失时机地以茶代酒，敬杨平一杯，然后递上自己的名片：“杨教授，光临本店，蓬荜生辉，以后到吉达来，这里就是你的私家厨房，随时吩咐。”
“这里随时欢迎教授，今晚就在这看春晚，明早我们这还有龙狮表演，不知道教授喜欢喝什么茶，西湖龙井、安溪铁观音，洞庭碧螺春、云南普洱，虽然不是什么上品，但我们这备了一些。”
老板娘也是场面人，罗列出珍藏的各种好茶，她打算拿出压箱底的家伙。
开饭店的混的就是交际，这位来自云南的老板娘准备亲自沏茶。
本来他们想为这桌免单，攀攀关系，但是老板娘一想，人家这地位，还差这餐饭让你免单，免单反而乱套，所以不提这事。
“两位老板不用客气，随意，要不就来一壶龙井吧！”
杨平挺直率的。
罗伯特扇子缓缓扇动：“对，给教授来一壶龙井。”
“本来想在你们这看春晚，但是临时有急事，等下就要走。”
杨平在等电话，一旦确定伤员飞来的时间，可能就要撤退，没时间等春晚开台。
老板娘早就吩咐两位服务员注意听他们谈话，每一句都记在心里。
这两位服务员不是普通的服务员，是老板和老板娘手下的金牌服务员，头脑灵活，察言观色，见机行事很有一套。
所以老板娘早就知道，从也门要用飞机送一个中国病人到IMC医院抢救，杨平马上要去做手术。
老板娘已经暗中吩咐下去，准备夜宵，到时候手术后用餐，这一餐由他们免费提供。
一餐饭值不了几个钱，送的是一个心意。
与人交往，尤其这种人物，送的就是心意。
老板娘深谙此道，她已经亲自出马，暗中为这一桌人服务。
而且第二天早上的早餐，她将按中国的习俗准备，让杨平过一个开开心心的初一。
终于，杨平的手机响起。
杨平立刻接通，一个男子沙哑急促的声音：“您好，是南都省的杨平教授吗，我是华安金盾安保公司的也门经理邱志强，上级让我联系您，伤员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大概两个半小时到达吉达。”
“伤员现在什么情况？”
杨平迫不及待地问道。
“男性，32岁，炸弹爆炸损伤头部、胸腹及四肢流血3小时，目前处于昏迷状态，血压82/54mmHg，心率118次/分，呼吸25次/，血氧饱和度93%，低流量吸氧状态---，正在输血补液！”
“有其它的检查资料没，加我微信，发给我。”
口述的这些病史及查体资料远远不够，杨平让他尽快将影像资料发过来。
“这边的红十字会医院条件有限，拍了胸腹做了彩超，全身做了CT扫描，不过CT机器太陈旧，图像质量很差，我们马上发给你。”邱志强尽量一直急促的声音。
也门局势一直不稳，到处打仗，他们是留守的安保人员，主要任务是保护中资企业的财产。
如果局势继续恶化，他们也可能撤离，但是他们肯定是最后一批撤离的。
以前中资企业在海外的安保工作主要雇佣欧美安保公司，近些年，中国自己的安保公司如雨后春笋成长，一些发展得非常不错。
外国安保公司要价非常高，而且关键时候有点不靠谱。
所以，在这种形式下，一些中国民营安保公司产生，中资企业的安保任务逐渐转移到中国人自己的安保公司。
这些公司的员工都是退伍军人，比如华安金盾，招聘安保人员的条件：在特种兵、侦察兵、海军陆战队服役超过五年，退役不超过两年。所以这些安保人员都是精英战士，他们退役后，以另一种方式继续自己的使命。
中国的安保公司在国外平时不持枪，他们“指挥”当地的分包单位，一旦出现紧急情况，这些中国公司可以向分包单位“借”武器。
对方没有移动网络，使用医院的有线网络发图片，而且网速十分慢，杨平很久收不到图片。
杨平只好先看看文字报告，粗略的了解一下伤情。
颅内有一块弹片，胸腹四肢，到处是弹片，好几处大血管的部位被弹片损伤，纵膈靠近心脏的位置也有一块弹片，伤情非常重。
“怎么样？教授！”
罗伯特刚刚听老板娘叫杨平教授，他也跟着叫。
以前他在中国时，听那个日本人经常叫杨平教授，罗伯特觉得不妥，现在听着，好像挺顺口。
关键教授这称呼，能够表明他和杨平的师生关系。
杨平告诉他：“伤情很重，图片暂时没收到，三个多小时后，病人送到吉达机场，让IMC医院派直升机去接，你让创伤急救中心的人准备迎接，我亲自主刀，不知道我的临时行医执照有没有问题。”
李泽会很肯定地说：“不会有问题的，临时行医执照，除了心脏手术，创伤外科这些急救手术也在范围之内。”
不过也没关系，要绕过去很简单，可以让IMC医院的医生跟着自己上台。
今晚看春晚是肯定看不了啦，好在下午好好睡了几个小时。
确定消息后，大家不敢耽搁，罗伯特和李泽会开始打电话协调IMC医院的医疗力量，组织急救手术。
大厅的华人团年晚会还在进行，一些披着红色围巾的，应该是领导人物，在挨着桌子向大家敬酒。
当然，碍于沙特的法律，他们也是用无酒精的饮料代替。
老板娘将罗伯特叫到一边：“罗伯特先生，你们进行急诊手术，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为了表示对你们的崇高敬意，我们饭店为你们准备了免费的夜宵，手术之后，你打这个电话，我们派专人送到指定的地方。”
老板娘又单独给了罗伯特一张卡片。
精明的老板娘早就看出来，这一桌人，这个能讲中文的外国人跟杨平关系最好，而且他与杨平存在某种上下级关系。
罗伯特接过卡片，非常爽快地答应，正中下怀，他正琢磨这事呢。
“罗伯特先生，想必完成手术后，你们需要休息，如果方便，我让人将中式早餐送到你们下榻的酒店，我向你保证，这将是最纯正中国新年早餐。”老板娘抓住机会。
罗伯特将扇子在手里敲打：“方便，非常方便，为了保持食物的新鲜，宵夜和早餐我提前通知具体时间，送达的地点。”
“谢谢！别忘了带上教授最喜欢的西湖龙井茶叶，在中国，它像咖啡一样，可以提神。”老板娘立刻吩咐取来茶叶。
罗伯特想不到他思考的问题，这位中国老板娘全部替他解决。
“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我想，我们会与这家饭店成为朋友。”
老板娘十分谦虚：“不，我们是诚心诚意想为医生做点什么，别人在欢度节日的夜晚，你们却要通宵手术。”
“我们并没有告诉你我们要去做一台急诊手术，你却知道？”罗伯特觉得这个中国女人不简单。
老板娘微微一笑：“你可能不了解我们中国人，我们替朋友做事，总是力所能及的周到。”
“宵夜和早餐就这么定了。”罗伯特打了OK的手势。
老板娘非常满意，她抓住了时机，掌握了火候，攀上了关系，又没有让人感觉突兀。
524章 逆行
杨平回到吉达国际医疗中心（IMC）的创伤急救中心，罗伯特和李泽会一直跟在杨平身边。
或许这家医院也接到了通知，他们行政部已经有人开始联系杨平。
这位负责联系杨平的工作人员找到杨平表示：“吉达IMC竭尽所能配合急救行动。”
杨平盘点一下这边的设备和技术力量，完全可以配合自己手术。
而且，IMC医院有一架直升机待命，随时准备去机场接人。
半个小时后，杨平的电话又响起，还是邱志强。
“我是华安金盾的邱志强，让我们公司的医生跟您讲。”
电话里换了一个声音，十分疲劳的声音：“杨教授，伤员无法搬动，刚刚一搬动，血氧就下降到80以下，根本没办法转运，别说上飞机，现在去机场都无法保证生命体征平稳，而且我们转运的飞机是普通飞机，最近的医疗飞机在阿曼，根本来不及，杨教授，您不要等我们了，我们只能利用现有的医疗资源就地急救，这边的医疗条件很差，您看能否远程给我们一些指导，非常感激杨教授。”
电话里的语气有一丝无奈。
杨平一直在担心这个伤员，那些影像图片陆陆续续传过来，杨平重新对每一张影像图片阅读一遍，发现很多文字报告没有的信息。
比如心脏的右下缘，心影内有一枚约1.5×1.0cm类三角形金属密影，这个金属影与纵膈的金属影重叠，很容易造成误判，杨平可以断定，这枚金属影已经插入心脏，但尚未穿透心肌。
此时，伤员非常危险，一旦心脏破裂，立刻死亡。
除去其它的损伤，单单这个损伤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转运非常危险，甚至不可能。
“那我过来亚丁，你们可以安排这边的飞机送我过去吗？或者我自己找飞机过来。”
杨平相信，这这背后的协调力量一定可以调动飞机送自己过去。
刚刚从来回的几次电话，杨平就已经知道事情大概轮廓。
“不行！这边现在非常复杂，机场随时被袭击，领空随时可能关闭。”
邱志强果断地拒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依照目前的局势，一旦战事升级，撤侨都有可能，怎么可能让杨平逆行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邱经理，我告诉你，如果你能够在八个小时以内将我送到伤员的医院，很可能我可以将他救过来，以当地目前的医疗技术条件，根本不可能救活他，听我说，现在领空没有关闭，机场也是完好的，尽早将我送过去，快点，耽误一分钟可能耽误一条命。”
“我知道你们有这个能力，如果想救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我送过去！”
“请转达我的请求！”
杨平非常诚恳坚决。
当他等待的时间，一直在研究病情。
这个伤员军人出身，身体素质非常好，器官代偿能力强，只要心脏不破裂，还能撑八个小时没问题，他就在附近邻国，怎么可能让他白白等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十五分钟。
杨平接到了夏院长的电话：“小杨，你要清楚那边的局势。”
“我拥有丰富的创伤外科手术经验，而且我距离他只有一千公里，要是有飞机，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我明白了，你等等！”
简短的对话，夏院长挂断了电话，作为院长，他明白这个小伙子，让他知道有一条生命在等着他去救，而又不让他前往，他心里会多么难受。
十分钟后。
夏院长的电话：“小杨，你去酒店房间等，有人会来接你，保持手机开通---自己注意安全，完成任务尽快回家，我们等你。”
夏院长没有多余的话，他太熟悉杨平，不需要讲大道理，不需要做什么思想工作，只需要直来直去，节约时间。
这种聪明人，讲多了浪费时间。
这位院长从未这样担心自己医院的医生，他放下手机，手有点哆嗦。
五分钟后。
杨平接到韩主任的电话：“小子，抓紧时间吃饱，手机保持有电，自己放机灵点，去了呆在医院别乱跑，一切行动听邱经理他们的安排，还有---还有！早点回来。”韩主任声音有点异样。
刚刚挂断，韩主任的电话又打来。
“去了记得穿件防弹衣！”
这老头什么时候婆婆妈妈的。
来来回回几个电话，看似简单，背后蕴含着巨大的调动能力。
---
大年三十，三博医院的行政办公室。
夏院长的手一直在哆嗦，不知道胸口堵，还是胃痛，反正心尖的位置一直闷痛。
韩主任的手指一直轻轻敲打自己的大腿，拍子有点乱。
“年轻人，要磨炼磨炼。”许久，韩主任挤出这句话。
夏院长嗯一声：“跟老苏说一声吧。”
“他肯定早知道了，上头搜索各大医院，有没有创伤外科医生在也门附近出差的，老苏能不知道吗，小杨就在沙特，这大过年的，能有几个在外面跑。”韩主任说。
“你说事情怎么这么巧，又这么急呢？”夏院长真是着急。
韩主任叹气说：“放心吧，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就算打仗，医院是安全的，我们中国人是安全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炮弹不长眼睛呀，我心里咯噔。”夏院长模杯子。
韩主任抓住杯子不放：“我的，我的杯子，你的在那。”
“哦！”
夏院长发现拿错杯子。
“老夏，你说那地方万一真打起来，医院是安全的吧，咱中国人是安全的吧？”韩主任又问道。
夏院长又肯定：“肯定安全，放心！”
---
杨平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怎么来接的人还没来。
他去酒店收拾好行李，给手机充电，这时候，通讯工具非常重要。
“我要去一趟也门，就今晚！”
杨平跟身边的罗伯特和李泽会说。
“我跟你一起去！”罗伯特非常干脆。
“不行，你们不能去。”杨平拒绝，不仅是危险，还有程序的问题。
罗伯特看杨平非常坚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只好作罢，他也明白，里面存在程序的问题。
这样紧急坐专机去也门，肯定走绿色通道，杨平可以，他不能。
“自己注意安全，那边的红十字医院我很熟悉，如果有需要，随时联系我。”李泽会很冷静。
杨平交代李泽会看好术后的婴儿，让罗伯特不要担心，以后有空再聚。
对于婴儿的术后注意事项，杨平不放心，用一种纸条写下来交给李泽会，叮嘱李泽会，万一婴儿发生意外情况，随时联系他。
交代好事情，杨平开始躺沙发上睡觉，将手机放在旁边充电。
果然，有个陌生电话打进来，确定杨平的身份和位置后，这人表示马上派车来接杨平。
这样，去也门的事算是确定。
杨平想了想，这事要不要告诉小苏，还是不告诉她吧，免得担心，反正做完手术很快就回去。
于是他发了一条微信：“抱歉，亲爱的，我要推迟回去，这边还有一台手术需要我帮忙。”
“明天的飞机要取消？”
“嗯，这边还有一台手术需要我帮忙。”
“别担心，我会向家人解释，注意身体，早点回来，确定回程尽早告诉我。”
“对不起呀，答应陪你和家人过年。”
“什么话呢，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医生，我很习惯的，放心。”
“我一定早点回来。”
“---保重！”
几分后，杨平收到苏教授的微信：“小杨，你的事情我已知晓，切记注意安全，小璇和其他人暂时不知道，我会处理好，勿挂念家里，快去快回，尽量不要走出医院的范围，一切听从使馆工作人员的安排。”
因为苏教授也接到了通知，盘点自己医院是否有创伤外科专家在靠近也门的区域。
而杨平恰恰在沙特，距离也门最近的国家。
杨平又拥有丰富的创伤急救手术经验，他很可能被上级临时调动去参加急救手术。
苏教授利用自己的关系打听一下，果然，杨平接到通知。
他为自己的女婿自豪，同时又不免担心。
但是他明白，作为医生，肩上有自己的责任。
速度非常快，在酒店，杨平等到了两名中国工作人员，简单的交流，确认杨平的身份后。
他们用轿车送杨平到吉达国际机场，安排好的专机已经在等待。
杨平惊叹这种协调效率，前前后后，根本没有浪费一分钟。
525章 开台
飞机的路线比平时更远，需要绕过交战区和禁飞区。
平时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花了两个多小时。
一路平安，飞机成功在亚丁国际机场降落。
一下飞机，华安金盾的工作人员就接到杨平，负责护送的还有一个武装小队。
杨平叮嘱他们将飞机上携带的物资也搬上车，这是罗伯特和李泽会临时准备的无菌器械包、无菌纱布、麻醉药品、止痛药和抗生素，这些东西在战乱时期，比黄金还珍贵。
一辆商务车将杨平和携带的物资送到医院。
这所医院是也门亚丁的共和国医院，类似于我们的人民医院或中心医院。
这家医院算是亚丁最好的医院，但是无论医疗水平还是硬件设备，比不上我们好点的县级医院。
现在医院里乱哄哄的，挤满了人，大部分人眼神惊恐焦灼，有些受伤的人刚刚从交战区过来。
一下车，杨平见到了一直跟他联系的邱经理，三十多岁，身材健壮，双目炯炯有神，显得十分精干，一看就是军人出身。
“杨教授，太感激了。”邱经理见到杨平，是真的太激动，简直就是看到救星。
邱经理看着自己的战友躺在病床上，无能为力，心里非常痛苦，现在杨平从沙特连夜飞过来，怎么可能不激动。
“病人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杨平恨不得立刻手术，不敢有丝毫的耽误。
邱经理也不再多言，立刻带杨平去急诊科的留观病房。
因为伤员伤势太重，不知道收哪个科，各科合作协调的能力不足，所以伤员一直留在急诊科。
主诊医生也是中国医生，来自香港的周医生，他受国际红十字会派遣，对这所医院进行医疗支援。
“周医生，我们的同胞，来自香港。杨教授，来自南都省，有丰富的创伤外科经验。”邱经理介绍。
周医生非常疲惫，头发因为油脂过多，被粘成一股一股的，贴在头皮上，眼镜上有一层薄薄的雾。
他握住杨平的手：“你来得太及时了。
没有半句废话，周医生随即进入正题：
“伤员总共有27处弹片，分布在颅内、胸腔、腹腔、骨盆、四肢，我是创伤骨科医生，对头颅与胸腹的弹片无能为力，而这几处恰恰是最致命的，我们这里缺乏优秀的颅内及胸腹创伤外科医生，所以迟迟不敢手术，只能靠输血补液维持生命。”
这名香港医生经常支援战乱地区，见过很多重伤的伤员，但是对这个病例，他无能为力。
“辛苦了，我现在看看伤员。”杨平立刻进行全身查体。
伤员躺在床上，盖着两层辈子保暖，所有的衣服已经剪掉，杨平还可以看见仍在病房墙角的血湖湖的衣服。
几根输液管，包括深静脉置管和外周静脉的置管，同时往伤员身体里输血补液。
周医生递上手套，杨平戴上手套，走到床边，开始查体。
手套有点小，杨平戴上去非常紧。
“这里医疗物资开始缺乏，橡胶手套只有小号的。”周医生解释。
杨平没有在意这些，注意力在伤员身上，甚至房间里其他人，他也完全没有留意。
血压低，才65/36mmg，比几个小时前下降很多。
心率很快，超过130次/分。
脉搏非常微弱，不仔细，很难摸出来。
身体覆盖两层被子，摸上去还是冰凉冰凉的。
纸质病历被也门医生送过来，杨平快速翻看，马上判断，血液动力学极不稳定，很快就会因为休克死亡，要不是伤员身体素质好，根本撑不到现在。
颅内的弹片再不取掉，会引发脑疝；心脏上那块“隐形”的细小三角铁，随时可以让心脏爆血。
三条致命的绳索死死的勒住这个伤员，而且已经到最紧迫的时候。
比较幸运的一点是，当时伤员距离爆炸应该有一定距离，所有的伤是弹片机械损伤，没有爆震伤，这样，如果能够抢救过来，器官的功能预后要好很多。
守卫在床边的家属是伤员的弟弟，刚刚他想跟杨平打招呼，但是杨平注意力一直在伤员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这个弟弟心里十分紧张，不知道杨教授能不能救活自己的哥哥。
杨平抬头，好像在思考。
伤员的弟弟扑通跪在递上：“杨教授，一定救救我哥哥。”
杨平没想到这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突然跪下，立刻扶起他：“我会尽力的。”
“伤员叫做陈大顺，这是他弟弟陈二顺，爆炸本来受伤的应该是他，哥哥用身体保护了他。”邱志强告诉杨平。
杨平点点头：“立刻安排手术！邱经理，你不是说可以调动在阿曼的医疗飞机吗？将飞机调过来，术后用医疗飞机转运到沙特继续治疗，转运时我随机护送。”
“血红蛋白只有40克！”
周医生接过急诊科主任的一张化验单，这是最近的抽血结果。
“不管多少，立刻手术，他撑不了多久，无论风险多大，必须手术，给我找一个助手！”
杨平斩钉截铁。
“我来！”
周医生毛遂自荐，对这位冷静的年轻同行，周医生投来敬佩的目光。
杨平来之前，周医生简单搜索了杨平的论文，果然，是创伤外科的顶尖大牛级人物，尤其对复合多发创伤经验丰富，其中半截人的抢救手术，堪称创伤外科的巅峰之作，其创立的救治理论发表在顶尖医学期刊上，引用指数极高。
只是没想到，这么年轻。
病房的窗外，远处一道炮火火蛇划破夜空。
整个城市的气氛十分压抑，乌云压顶，风雨欲来。
“马上安排手术。”周医生命令身旁的也门医生，也是急诊科的主任。
这位主任焦急地说：“手术室现在全部被占用，三个小时内抽不出手术间。”
本来这家医院手术间就不多，这段时间医院挤压的病人太多。
“有没有可以暂停的手术。”周医生很果断。
也门主任摇摇头：“全都是紧急抢救的手术。”
“不要等手术间，急诊科有手术间吗？简易手术间也行。”
杨平不想再在手术间上浪费时间。
“我们急诊还有一间手术室，但是只能做简单清创缝合，手术器械只有清创包，没有麻醉机，麻醉医生也不够。”也门主任很无奈。
这种手术要开胸开腹开颅，必须全麻。
没有麻醉机，怎么做手术。
“就在这个急诊手术室做，开一包清创缝合的器械，再找个开胸的撑开器，两把S型拉钩，两把甲状腺拉钩，各种型号的丝线，马上开工！麻醉医生和麻醉机你们想办法，到周边医院抽！”
杨平不打算等下去，已经错过最佳时机，再等恐怕神仙也救不了。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哪能像平时要求这么多。
“这些器械就够？”
周医生不敢相信，开胸开腹开颅取弹片，探查修复损伤的脏器，哪一台不是大手术，居然只要这些简单器械就可以完成手术？
“阿里，去准备器械！我看手术室现在做的手术，能不能麻醉并台一个，至于麻醉机，我马上让人联系周边医院。”
也门主任立刻配合，吩咐手下分头行动。
平时的手术，一个麻醉医生看两台手术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是现在这种紧急情况，只要能救命就行。
这个规矩本来就是为了保证患者生命安全设定的，现在如果按照规定做，很多病人没时间上手术台。
叫阿里的医生立刻又跑回来，满头大汗：“清创包都用完了，现在临时消毒可以吗？”
真是要什么没什么，现在连个清创包都没有，怎么做手术。
这可是要开进颅内的。
杨平马上想起，在沙特临走时，李泽会和罗伯特准备了几箱子的器械和药品呢，这时候正好排上用场。
“赶快，刚刚接我的车上有全套创伤外科的手术器械，拿过来，叫一个医生跟着，千万别将无菌包装弄破。”杨平松一口气。
器械的问题解决了，罗伯特和李泽会帮了大忙。
也门主任放下电话，告诉周医生：“炼油厂职工医院有空闲的麻醉机，马上可以送过来。”
缺的人手和器械都凑齐，终于可以开工。
周医生带两个也门医生上台做助手，虽然周医生不懂胸腹和颅脑手术，但帮忙显露、打结、剪线没问题。
“邱经理，我现在马上给他手术，不能再等，就在急诊科手术室做，阿曼的医疗飞机起飞没？让它赶快起飞，手术后不能留在这，转运到沙特去，那边的医疗条件比这好很多。”
“多准备点同型号的血，术中要输，术后还要输。”
输血就是续命。
“二顺，去叫兄弟们过来，继续抽血。”
陈大顺是B型血，公司里的B型血全部随叫随到，给陈大顺献血。
他们的血型全是备桉的，衣服里面的标牌上就有自己的血型，所以一旦发生紧急情况，不仅第一时间知道血型，还能够快速提供互助献血。
急诊科的手术间很快腾出来，陈大顺连床一起推往手术间。
526章 一人顶一个团队
急诊科的简易手术室里，陈大顺被转运到手术床上。
转运的过程中，大家极为小心，尽量减少干扰，维持血氧的稳定。
但是血氧还是出现剧烈的搏动，这与全身的血液低灌注有关，有限的氧气只能维持细胞的最低需要，所以只要轻微的干扰，细胞的耗氧增加，血氧就会出现不足。
花了好几分钟，才让血氧平稳。
麻醉好之后，杨平快速刷手，自己亲自消毒铺单。
陈大顺的伤口全部集中在身体的前侧，可以想象，当时他看到了爆炸要发生，立刻用身体挡在弟弟前面，弟弟没事，他却被炸伤。
四散的弹片全部从前面击穿身体，切割撕裂身体内部的器官。
杨平穿上手术衣，周医生带着两个也门医生做助手。
巡回护士是急诊科的护士，他平时也协助医生做一些简单的外伤手术，器械护士是从手术室临时抽调的。
陈二顺守在门口，这种简易手术室管理非常松散，此时没有专人守卫，过道的人随时可以进来，不仅干扰手术，还会增加感染概率。
杨平接到护士递来的刀，开始手术。
他一边做手术，一边提前告知器械护士准备后面几步的手术，这样才能节约时间。
否则器械护士跟不上节奏，手术衔接会浪费很多时间。
首先处理胸腔内的弹片，尤其是心脏上的那块小铁片。
那是一颗随时会爆血的炸弹，心脏上被弹片击穿的小口，如果继续撕裂，心脏里的血就会从这个小口喷射而出，而喷射的血会将伤口撕裂得更大。
胸骨正中切口，打开胸腔，置入撑开器。
切开纵膈，打开心包。
在切开显露的过程中顺便完成弹片路径的清创，取走纵膈上的一块弹片。
心脏一收一缩，在舒张的时候，右心房外缘看到一个小裂口。
细小的弹片，已经没入心肌里面，根本没有外露，现在要从这个伤口里找出弹片，再拔出来。
目前伤口不是全层撕裂，所有心脏还是密闭的，一旦弹片拔出来，很可能这个伤口在收缩与扩张中演变成全程撕裂，心脏立刻出现漏口，血液高速射出。
“这里有一块致命的弹片，别动，血管钳！”
杨平让周医生的吸引器距离心脏上裂口远一点，有时候吸引器的吸力也有一定的风险。
“你说这里有一块弹片？”周医生回忆CT和X片，这这位置没有弹片。
“CT扫描是断层，这个扫描不是薄层，10毫米一层，刚刚漏过这块弹片，胸片上有，可惜被刚刚纵膈上那一块遮挡，所以看不出来。”
杨平解释给周医生听，手里的蚊式血管钳已经小心翼翼地伸进裂口，准确地夹住弹片，轻轻地尝试拔出，确认弹片没有形成倒勾钩住心肌，杨平才缓缓顺着插入的方向拔出。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弹片扔在弯盘里，上面沾染的血液立刻在弯盘里扩散开。
“注射器带盐水！”
杨平用注射器轻轻地注入生理盐水冲洗心脏上的裂口，冲洗几遍后，才开始缝合。
每一步极为小心，将动作尽量做到最轻柔，任何的粗鲁都可能导致全层裂开。
将心脏上的裂口缝合好，杨平检查有没有漏血。
确认没有漏血，才进入下一步，进一步清创，取出胸腔其它的弹片，对损伤的血管进行结扎止血或者吻合修复。
无关紧要的血管予以结扎，对供血重要的血管吻合修复，对损伤的器官和组织进行精密的修复。
胸腔的探查、清创和修复完成，开始用大量的生理盐水冲洗。
对开放性外伤，冲洗非常重要，反复冲洗，可以不断地稀释细菌的浓度，将感染可能降到最低。
冲洗完，杨平再次检查胸腔内，确认止血彻底，才关闭胸腔。
前前后后，处理胸腔，也就十分钟左右。
这种速度，这种熟练，让周医生汗颜，他觉得自己在杨平面前就是个实习生。
这世界上居然手术做得这样精熟的人。
处理完胸腔，手术目标转移到头部。
头部弹片的入口在额头，细长的弹片露出一点在外面。
围绕着颅骨的穿孔，杨平切开头皮，止血后掀起，然后用电锯直接开颅，在颅骨上划出一个以弹片尾部为中心的圆形。
这一步吓得周医生打寒战，这种电锯可是骨科普通电锯，没有任何的安全限深，手稍微失控，电锯就会穿透颅骨，损伤里面的脑组织。
杨平完全是为了节约时间，什么操作快，就用什么操作，已经没有顾忌旁人的感受。
颅骨掀开，这电锯刚刚划圆，不深不浅，刚好切透颅骨，又没有伤到脑膜，更不用说脑组织。
循着弹片进入伤口的通道，杨平切开脑膜和脑组织，在里面取出弹片和弹片周围的血肿，然后冲洗，双击电凝止血。
杨平心里不禁一阵窃喜，这个陈大顺，果然是大顺。
尖锐的弹片插入的是脑组织沟回的间隙，对脑组织功能区造成的损伤非常小。
但是杨平还是担心外伤会带来一些后遗症，除了功能区的损害，脑组织愈合后，遗留的疤痕可能扰乱大脑的放电，从而引起癫痫。
冲洗止血，修复脑组织及脑膜，闭合颅脑。
这一步又轻轻松松地完成。
这些损伤，随便挑一个出来，对创伤外科医生来说，都是一台高难度手术，这些手术集合到一起，手术的难度可想而知。
换做别的医生，需要神经外科、胸外科、普外科、泌尿外科、骨科协同，十几人的手术团队轮番上阵，才能把手术完成。
现在杨平一个人挑起手术，做起来非常轻松。
他一个人，顶一个团队呀！
不，就算一个顶尖创伤外科团队，也比不上他这种手术速度。
周医生终于明白，杨教授为什么敢于在这种简易条件下开台，这种精熟的手术技术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颅脑损的处理完毕，杨平开始开腹。
打开腹腔，他对肝胆胰脾胃肠，进行全面的检查，将其中的弹片一一取出，损伤的器官一一修复。
很快，腹部手术全部完成，最后做四肢的手术。
不管是腋窝臂丛神经血管的探查修复，而是皮肤缺损处的皮瓣修复。
只见杨平左手有齿镊，右手组织剪，污染组织、失活组织或者异物，全部被清除，层层推进，步步为营。
无遗漏的探查，高质量的修复，每一处弹片彷佛无需定位，每次直接可以找到取出。
这种超级手术，居然看起来像小清创缝合一样简单，周医生算是见识这位创伤外科大师级人物的厉害。
这种速度，这种熟练，好像眼睛不用看，就知道人体的解剖。
周医生这个一助，完全跟不上杨平的速度，很多时候，杨平只好自己完成很多助手的工作。
慢慢地，弹片被取出，血被止住，输血继续，自然血压缓缓上升。
最后一个伤口处理好，所有弹片被取出来。
杨平看着几乎全身被辅料绷带包扎的陈大顺说：
“送留观室继续输血补液，用一个星期抗生素，预防感染。”
今天算是见识了世界顶尖水平，周医生彷佛觉得自己看到的不真实。
如此复杂的多发损伤，整个过程才两个小时，手术就这么完成了。
周医生定了定神，叫急诊科主任进来，安排人手进行术后看护。
这位也门主任一头扎进来，以为伤员在手术台上不行了，但是看着监护仪上好好的心电波。
问周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手术做完了，给个病房监护，安排两个护士守着。”周医生有气无力地说。
两个小时？手术做完了？
也门主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希望有人给出不一样的答复。
这时邱经理和陈二顺进来了，他看着大家都脱手术衣，以为大顺没得救了。
陈二顺这家伙一下脑袋一片空白，跟个傻子一样：“哥！哥——你怎么了？”
声音如雷贯耳，凄惨无比。
“喊什么？有力气去帮忙过床，送留观病房去监护。”杨平训斥他。
本来大家做完手术挺高兴，他这么突然一嗓子，把人吓一跳。
“杨教授，怎么样？”邱经理看着手术台上的大顺。
杨平澹澹地说：“手术成功了，术后不出意外，应该问题不大。”
这小子的体质是真强悍，换做别人，这种伤，出这么多血，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帮忙过床呀，你愣着干什么？”
杨平推了一把陈二顺。
陈二顺立刻醒悟，他哥是活着的。
看着一直上升的血压，杨平心里的石头放下。
术后只要转移到沙特去，进行精心的术后治疗，这个陈大顺应该可以活下来。
527章 萝卜头
这才是最强的外科医生！
这种熟练，给人的感觉彷佛做了几万台类似的手术。
刚刚周医生细心观察，每一处创伤的处理，不仅极为熟练，而且滴水不漏。
周医生不禁对杨平产生一种崇拜之情，这种高超的医术已经超出他的见识之外，有种高不可及的感觉。
要是在战场上，这种技术不知道可以救活多少人。
急诊科主任腾出一间留观病房，这已经是给陈大顺最好的待遇，此时的急诊科，到处挤满了人。
ICU那有限的几张床更是水泼不进，就算进去，也没有设备，没有人手。
大家齐心合力，直接将陈大顺平托过床，这次血氧没有任何波动。
说明全身的血液灌注已经改善，不存在稍微增加氧耗血氧就跟不上的情况。
全身伤口止血彻底，大量的新鲜全血补充，输血--出血进入正平衡，这种正平衡是创伤病人存活的基本条件。
“杨教授，我哥现在怎么样?”
二顺心情平复很多，但是还是很着急。
二顺也是一个退役的特种兵战士，接受过最残酷的训练，心理素质极好，只是哥哥在他心里的位置太重要，所以才会情绪有点失控。
杨平比较有把握地说：“术后要面临几个难关：感染、缺血再灌注损伤、全身炎症反应综合征等等，每一个难关度过才行，不过放心吧，我会一直跟到他度过危险期。”
这种病人术后治疗和护理非常重要，如果跟不上，很容易让手术前功尽弃。
二顺听到这句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拉住杨平的手，紧紧地握住：
“杨教授，谢谢你，大恩大德，我们兄弟两这辈子会记着。”
他知道，哥哥这条命是杨教授给的。
杨平拍拍他的肩膀：“别这样说，这是我的天职，再观察几分钟，转到留观病房吧。”
“周医生，你这边还有要帮忙的手术吗？”杨平转身问周医生。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杨平打算一起把手术做完，没有什么比救命的事情更有价值。
周医生想了想说：“暂时没什么帮忙的，杨教授，你方便留个电话或微信给我吗?有时候遇上难题，我可以请教您?”
“加我微信吧，这样更方便，”
杨平没有丝毫的推诿，立刻掏出手机打开让他扫码。
这让周医生非常感动，这个年轻人完全没有丝毫架子，沟通起来非常顺畅，直来直去。
陈大顺被转到急诊科的留观病房，这里的监护条件非常有限，只有一个心电监护仪。
杨平和周医生，带着两个护士，守候在病房，邱经理和陈二顺站在门口的过道里，急诊科主任给他们找了两把塑胶凳子。
“怎么飞机还没消息，”邱经理看看手表，按时间，这个时候飞机应该到了呀。
他担心领空一旦关闭，或者机场被袭击，飞机想来也没办法。
邱经理实在不放心，打电话去问问那边的负责人。
这家飞机是租美国一家保险公司的，附近能够调动的医疗飞机也就这家保险公司有，对方知道邱经理急用，将价格抬高到平时的五倍。
为了救人，邱经理没有犹豫，五倍就五倍，只要对方能够尽快飞来把人接走。
打完电话，邱经理脸色极为难看，二顺觉得不对劲，问道：“邱总，怎么了？”
邱经理定了定神说：“他娘的，飞机降落在阿曼的左法尔，他说不来了，让我们把人送过去！”
左法尔是阿曼的一个省，与也门接壤。
“不是说好的来亚丁？”二顺心急如焚。
“他们怕飞行途中被误击，只愿意停留在距离也门最近的阿曼机场，让我们把人送过去。”邱经理十分气愤，牙齿都咬得咯噔响。
不过现在不是找他们算账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大顺送出去。
“我们给了五倍的价钱，而且提前支付一半的订金，太没契约精神，说不来就不来？”二顺恨不得骂这些人的娘。
“契约精神？指望他们有真正的契约精神？你违约，他就跟你谈契约精神；他违约，他跟你谈生命至上，当然是他们的生命至上，美国军队都开熘了，还指望这家私人公司能有多大的担当？”
邱经理知道这帮人不靠谱，但是没办法，能够调动的就这架飞机，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还能够调到其他的普通飞机吗？”杨平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从病房走出来问道。
“很困难，现在飞机要么不肯来，要么就是被高价包机用来离境的，我再想想办法。”邱经理非常不好意思，这事没办到。
送杨平来的沙特飞机，在亚丁根本不敢做停留，立刻返航沙特。
杨平表示，找一架普通飞机也行。
之前因为伤势重，没有医疗飞机，路上很容易出事，现在已经做完手术，病情稳定很多，就算普通飞机，哪怕直升机，飞机上携带一些必需医疗物资，有杨平跟着，风险要低很多，不至于完全不可行。
转运是肯定的，这种医疗条件，大顺没办法度过术后的几道生死关。
如果转运回国，这种情况不现实。
只能往周边国家转移，周边国家医疗水平最好的就是沙特，所以必须转移到沙特去。
“实在不行，找一架直升机，送到阿曼的左法尔，再用他们的飞机送往沙特。”
杨平想，去阿曼左法尔应该距离不会太远，也就五六百公里，相当于国内跨个省而已，实在不行，搞辆救护车送过去，最不堪，找辆卡车开过去。
不过这样做，风险极高。
不管风险多高，无论如何这里肯定不能留，到时候一乱，缺医少药，手术白做。
“直升机不安全，这几天好几架直升机被击落，我来想办法，杨教授，辛苦你了。”邱经理这个铁打的汉子，此时也没有好办法，大使馆那边已经调用了一切可调用的资源。
他手头的工作，除了保护亚丁及周围中资企业的安全，还要协助寻找战乱区的同胞，有些还要派车去接来亚丁。
现在杨平帮大顺做完手术，事情卡壳在转运的飞机上，邱经理十分内疚。
现在只有两个方桉，第一个，继续等待，从阿曼或沙特调一家普通飞机来，这个时间不确定，很容易误事。
第二个方桉，用汽车将大顺送到阿曼的左法尔，这要七八个小时，期间要穿越沙漠。
还有第三个方桉---邱经理摇摇头，暂时不现实。
邱经理重新整理思绪，办法总比困难多，只是有时候不是最好的方法。
“不行就用汽车，如果用汽车转运，找个冰箱，多准备点血袋，放冰箱里保存，然后多带点氧气和生理盐水，我带来的行李还有很多急救药物，一起装上车。”杨平给邱经理一个兜底。
汽车转运最慢，风险最大，但是也是最容易实现的。
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能使用。
目前这种情况，要是有一架医疗飞机多好呀，要是有医疗飞机，大顺稳当很多，不然路上真的容易出意外。
邱经理开始打电话，动用一切资源希望调动一架飞机。
杨平等待他的好消息，回到病房开始守护陈大顺。
隔几分钟就检查一下监护数据，查一查童孔的反射，听一下心肺和腹部的情况，观察四肢的血运。
没有先进的设备保驾护航，只能靠自己用心点，发现问题及时解决。
这时，杨平的手机震动。
“教授，我是罗伯特呀，你在亚丁哪个医院，我现在在国际机场---”
自从吉鑫园的老板娘叫杨平教授，罗伯特发现自己找到了对杨平最亲切的称呼。
罗伯特？
这家伙怎么过来的。
“李泽会也在这，还有道奇也来了。”
罗伯特好像很兴奋。
“我在亚丁共和国医院，急诊科留观病房，你们怎么过来的？”
杨平看了看窗外，现在炮火火蛇的频率高了很多，传言会打到亚丁来，罗伯特这家伙不会也包专机过来的吧。
“教授，你不是说要我们准备好ICU病房接受你的伤员吗？我们准备好了，我们担心你转运有困难，所以直接坐医疗飞机来的，我可以看见远处的炮火，好刺激呀---”
罗伯特那兴奋的声音，像来旅游的，杨平差点骂粗话。
不过一听到医疗飞机几个字，立刻双眼放光，没听错吧。
“你给我再说一遍，你们弄了架什么飞机来？”杨平质问。
罗伯特一字一句地说：“医疗飞机!yiliaofeiji!”
他怕自己中文说得不够好，还每个字拼音拼一遍。
“萝卜头，你特么是个人才，快快快，赶快来亚丁共和国医院，我在这里等你。”杨平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特么缺什么来什么！
“教授，你刚刚叫我萝卜头吗？”罗伯特兴奋的声音更加激动。
萝卜头，那是张林给罗伯特取的外号，当时张林告诉罗伯特，这是他在三博医院新的、亲切的外号。
罗伯特非常喜欢这个外号，但是杨平从来没有叫过这个外号，每次总是叫他罗伯特。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跟杨平的关系不够亲近，在中国，关系铁的很少叫名字的，都是叫外号。
现在杨平居然叫他外号，说明这关系上升了，认可自己是他圈子内的人。
这让罗伯特如何不激动。
杨平挂断电话，要是罗伯特带来一架医疗飞机，那真是帮了大忙，陈大顺基本稳了。
邱经理那边还在联系飞机，暂时没有落实。
微信传来新的消息。
是罗伯特拍的视频，那架医疗飞机停在机场上，真是漂亮。
难道这家伙，自己前脚走，他后脚就跟来了？
又是罗伯特的电话：
“教授，我现在上车了，马上来医院，刚刚你是叫我萝卜头吗？”
毕竟中文，罗伯特和萝卜头接近，这么大的事情，罗伯特必须确认。
528 转移
李泽会多次参加国际红十字会的医疗援助工作，他跟也门这边非常熟悉。
国际红十字会亚丁分支机构派遣一辆旅行车来接他们，然后将他们送到亚丁共和国医院。
在急诊科的留观病房，罗伯特终于见到杨平，他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张开双臂去拥抱杨平。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李泽会、道奇、沙特本地医生阿明。
“教授，久别重逢，一切都好吧？”
罗伯特想起杨平不喜欢拥抱男人，于是改为握手，紧紧地握住杨平的手。
杨平非常感激他们：“这么危险，你们怎么跟来？”
罗伯特咬文爵字地说：“教授，这是患难见真情，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身处险境。”
“罗伯特！你们带来一架医疗飞机？”杨平立刻跟他确认。
“教授，如果你觉得我带来的飞机能够发挥作用，请叫我萝卜头！”罗伯特非常认真，带有一点委屈地说。
彷佛杨平没有叫他萝卜头，他非常失落。
杨平一愣，没弄白怎么回事，罗伯特怎么喜欢被叫萝卜头？既然喜欢，就叫他萝卜头吧。
这名字也不坏，接地气！
“萝卜头，你带来一架医疗飞机？”杨平又问一遍。
罗伯特很是自豪地点点头：“当然，我们怎么可能空手来，还带来一个ICU团队。你走了之后，我和李商量，我们不能这样呆在沙特什么都不做，必须替你做点什么，我想，你要转运伤员，肯定要医疗飞机，但是现在医疗飞机非常难找，连沙特都很难找，不过还是被我们找到一架，这事李和道奇也出了不少力，跟伤员同型的红细胞、血浆，我们也带了很多，四千毫升，够用吧。”
“我们赶快转移伤员吧，晚了飞机可能无法起飞，那些医生和护士在机场正提心吊胆。”李泽会催促。
有医疗飞机，那还说什么，杨平立刻告诉邱经理这个好消息。
邱经理正在为此事为难，手机打得滚烫，别说医疗飞机，一家普通客机还在犹豫，是不是要过来。
窗外隆隆的炮声感觉越来越近，而且炮火形成的火舌越来越密集，一直没有停过，天边时不时被炮火照亮。
亚丁是重要港口，还有炼油厂，肯定是战争双方争夺的重点对象。
大街上已经乱成一团，人们拖家带口，带着行李，人流相互拥挤，汽车喇叭此起彼伏。
各国的侨们往这里聚集，不管有没有船离开，他们都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撤离。
传说美国军队已经独自撤走，然后丢下一纸通知：美国侨民自行寻找交通工具离开也门。
我国大使馆正夜以继日地搜集侨们信息，然后联系他们，找到他们，将他们转移到安全城市，随时准备撤侨。
连一个小岛上的两名游客，都已经联系上。
杨平从沙特来到也门，整个路线几乎闭环，下飞机直接坐车来医院，然后一直呆在医院。
他虽然没有到大街上去看看，但从窗外的炮火也能感受这种逼近的危险。
医院不断有人挤入，甚至有人起冲突，也门军人开始进驻医院维持次序，战争一旦临近，这里将成为前线的野战医院。
周医生和急诊科主任正在调动救护车，准备送陈大顺去机场。
邱经理安排二顺跟着一起去沙特，好好照顾大顺，二顺在签证方面完全没有问题，因为公司在沙特方面也有业务，周围很多国家，他们都有工作签证。
这时，一个也门军官带着几个士兵，在急诊科寻找邱经理。
在医生的带领下，他找到邱经理，立刻表示，他受上级的派遣，前来保护这里的中国伤员。
中国和也门的友谊非常深厚，中国对也门做了很多援助。
除了粮食、药品这些必需物资，还援助他们建立了医院、学校、图书馆、桥梁，定期派遣医生进行医疗援助，救治了大量病人的同时，还替他们培养了三千多个医生。
所以在也门，无论是政府还是民间，对中国的好感度非常高。
目前混乱的局势，他们自顾不暇，但还是分拨了人手帮助中国人，派遣武装力量帮助转运保护中国侨民。
听说这所医院有一个重伤员需要转运，他们接到命令，立刻赶来。
邱经理跟军官交谈一会，告诉军官，医疗飞机停在国际机场，伤员现在需要转运，但是外面交通出现堵塞，希望军官可以提供帮助。
军官说，机场已经戒严，随时可能发生交火，趁现在他们可以控制局势，希望伤员可以快点转移，他们将军车开路，一路护送到机场。
说完，这位军官还和杨平握手，显得格外尊敬。
军官说，他的父亲当年病危，肠子全烂了，是一名中国医生替父亲手术，救了父亲。
军官还说，他很想好好地招待中国朋友，但是现在，他无能为力，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现在局势这么紧张，事不宜迟。
邱经理安排好救护车和护送的人手，仔细对着地图对飞机飞行的路线做了规划。
飞机从亚丁国际机场起飞，直接转飞到海上，沿着海岸飞行，画一个大大的弧形，到达阿曼，然后再经过阿曼飞往沙特。
这种路线时间会长一些，但安全很多，无需经过陆地上的交战区。
邱经理将飞行路线报告给大使馆，大使馆需要协调各方，进行备桉和航空识别，这样避免被误击。
很快，救护车已经就位，停在急诊科门口。
也门士兵分列两边，在拥挤的急诊科分出一条过道。
大顺被担架从病房里抬出来，道奇也参与搬运，而且非常卖力。
一路上，他跟着罗伯特，见到杨平时，他没有胆量参与交流，一直呆在旁边。
大顺被送上救护车，也门军官跳上一辆皮卡改装成的军车，在前面开路，驾驶舱顶上架着一挺机枪，车厢坐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救护车后面跟着商务车，邱经理、二顺、道奇、李泽会、阿明坐在上面。
商务车后面还跟着一辆架机枪的军车。
几次鸣笛之后，四辆车组成的车队从医院出发，赶往国际机场。
大街上混乱的的车辆和人群，相互挤压，要不是军车开路，救护车去机场，没有几个小时根本不行。
人们看到军车，畏惧上面的机枪，很快自动躲避，这样强行开出一条路，车队才顺利前进。
救护车不大，中间躺着担架上的大顺，两边坐着杨平、周医生、罗伯特、还有也门的医生护士，显得十分拥挤。
救护车走走停停，艰难地前行，刺耳的笛声弄得鼓膜嗡嗡作响。
杨平真正见识到什么是大逃亡，以前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见的场景。
好在有一架医疗飞机，如果用汽车转运，恐怕没有十几个小时，出不了亚丁。
杨平看了看监护仪上的数据，摸了摸大顺的脉搏，再听听心肺，希望他一路能够平安转运。
此时的大顺应该躺在ICU病房，而不是在车上，但是形势所迫。
这种转运，风险极高。
“有点发烧！”
周医生测完体温，担心起来。
全身炎症反应综合征，对这种严重的复杂创伤可是致命的，希望不是。
杨平虽然手术做得非常漂亮，术中冲洗也足够，但是毕竟手术室是普通房间，不是层流手术室，空气中到处飘散着细菌，大顺又是开颅，又是开胸开腹，当时全身又处于低灌注，感染可能性极高。
但是感染不会来得这么快，这种体温升高很可能是吸收热或者大量输血引起的。
“给头部冰敷！”
杨平果断地采取措施，这样降低大脑的氧耗。
李泽会拿出冰袋铺在大顺的额头上。
车队像蜗牛一般前进。
529章 天有不测风云
车队走走停停，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一半。
此时已经是深夜，但是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清脆密集的枪声越来越清晰，突然，一阵急促的炮轰声音，战机呼啸的声音，然后就是火光和爆炸。
不知道爆炸发生在哪里，但是街上的人群吓得乱作一团，朝不同的方向跑。
其实爆炸在很远的地方，人群发现什么事都没有，继续赶路。
车队突然停止移动，杨平探头看前面，有人拍拍车门，二顺将后侧的车门打开。
邱经理探进头对杨平说：
“沙特联军的空袭开始，飞机无法起飞，从现在开始，任何一家在也门领空飞行的飞机都要经过联军的批准，否则会被击落，如果报备过去，批准的过程很长，至少要几天。”
刚刚听到的爆炸声就是联军飞机空袭导致的。
此时，也门领空成为事实上的禁飞。
这也是无法调到飞机的缘故，没人敢冒险来这里。
北方武装也准备南下亚丁，这里的大战一触即发。
也门军官也下车，跑来告诉邱经理，不能再去机场，飞机不可能起飞，起飞可能被击落，他问邱经理下一步的计划，他们的人可以护送车子出境，往东走更好，往北风险非常高。
天有不测风云，但人要未雨绸缪。
邱经理拿出地图有研究，邱经理这些人都是当兵的出身，退役后加入安保公司，是保护中资企业的主干力量，他们的方桉都是再三思考后做出的，非常成熟。
而且在出发前，ABCD，已经准备了几套方桉。
如此局势，双方交战，还有大大小小的武装林立，每个地方都可能是战场。
送出境的路线有两条，一条往北走，直接去沙特；一条往东，送到阿曼。
往北全是交战区，而且那是未来交火的重点区，肯定不行。
只能往东！
邱经理当机立断，从陆地转运，穿越沙漠，送到阿曼，阿曼有医疗飞机正等着。
邱经理的手指在地图画出一条线，叫来二顺：“你们和也门兄弟一起按第二套方桉，一路向东，护送到阿曼境内。”
二顺对几个方桉已经熟背在心，B方桉的卡车已经准备好，带着一台冰箱，冰箱被固定在卡车车厢里，供电的线路也安装好。
普通的旅行车之类的，装载的物质少，空间也少，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抢救施展不开。
邱经理临危不惧，立刻通知也门军官，改变路线，往卡车等待的位置转去。
车队立刻改道，在人群中移动，终于来到卡车等待的地方。
大家又将大顺和医疗物资搬上卡车，司机是一名老兵，驾驶技术非常好。
除了也门的两辆皮卡，邱经理让二顺带了四个安保公司的队员，坐一辆商务车，护送卡车。
他实在抽不出太多的人，连大使馆的人都全部出动，积极为撤侨做准备。
一辆卡车、一辆商务车、两辆皮卡组成的车队准备从陆地向东穿越沙漠，到达阿曼。
这时，邱经理来到杨平坐的卡车旁，他带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西装，温文尔雅，虽然略显疲乏，但是双眼依然有神。
距离卡车三米的距离。站着两个穿解放军军装，身姿挺拔的军官。
杨平虽然不懂外交知识，但是知道，在国外，也只有中国大使馆的武官可以穿解放军制服。
“杨教授，大使同志一定要来送送你。”
邱经理介绍这位儒雅的男子。
大使同志握住杨平的手：“这几天一直忙，我们一直在萨那，两个小时前才到达亚丁，没有去看杨教授，抱歉，非常感激此时提供的帮助，现在局势很乱，陈大顺必须转移，不能跟着我们一起撤离，所以麻烦杨教授，我们沿途已经做了充分沟通，他们会一路放行，有什么问题随意联系我们。”
大使的声音嘶哑，这短时间，他和大使馆其他工作人员一个一个电话打，联系所有在也门的中国公民，一个都不能漏下。
他们确定所有中国公民的坐标，将这些坐标发送给联军司令部，这样，在空袭的时候，这些坐标就是安全的。
而且他们要摸清各方面的情况，为随时准备的撤侨做准备，将情报反馈给上级，让上级好决策撤侨的时机和方式。
如果撤侨，南方的亚丁与西部的荷台达，这两个海港是首选。
一旦确定具体撤侨的日期，他们要将这些人转移到两个港口，现在，已经有些人转移过来。
当大使看到车里有外国人的时候，敏锐地意识到一些问题，于是问道：“他们是谁？”
因为一路上，会遇到很多武装力量设置的关卡，这些关卡的所属部队，大使已经跟他们上级做过沟通，所以这些武装力量对于中国人会非常友好，但是仅限于中国人。
邱经理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叫罗伯特，是美国人，杨教授的学生，这几个是从沙特吉达IMC医院来帮助转运伤员的，我们带来了医疗飞机，但是飞机在机场没办法起飞。”罗伯特用中文说。
“对，他们是来帮助我们的。”杨平回答。
邱经理立刻解释：“对，他们是杨教授的朋友，特意送来医疗的飞机，可惜现在没法起飞，只能转道阿曼。”
大使刚刚想让这几个外国人留下，但是如果是这样，只能让他们跟着车队走。
别人冒着风险送来医疗飞机，现在飞机无法起飞，不能不管人家吧。
“机组人员呢？”大使亲切地问道。
邱经理说：“已经安排好，我让他们跟着国际红十字会的人一起撤离。”
“嗯，路上注意安全，记住，你们是杨教授的朋友，是医疗人员，负责转运伤员的。”大使叮嘱几句。
事情紧急，大使觉得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紧紧地握住杨平的手：“保重，我们中国见！”
邱经理也动情地跟杨平说：“保重，我们中国见！”
“保重，我们中国见！”
杨平挥挥手，车队开始启动，徐徐前进。
平时没有什么感觉，此时觉得“中国”两字，多么亲切呀！
车队慢慢开出，大使带着其他人，还在招手。
以前，大家素不相识，但是此时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中国人。
夜越来越深，李大顺还在发烧。
耳边的枪炮声一直没有断。
二顺说，就是不打仗，这里经常可以听到枪声，跟国内听到鞭炮差不多。
也门号称枪支第一大国，人均三枝枪，他们有个习俗，办什么喜事就喜欢放枪，枪声越响，持续的时间越长，说明主人家越有势力，越有地位。
而且各个村子，有时候为了争地盘，经常枪战。
车队移动很久才出城，公路开始变得坑洼。
不过司机技术很好，尽量让卡车平稳。
杨平检查大顺的童孔，反射很好。
一直发烧，但是体温徘回在38.5左右，苍白的口唇的脸色较前有所改善。
卡车上没有任何仪器的检测能力，一切靠杨平的经验。
手头的设备，就是一台心电监护仪，氧气罐，还有听诊器，手电筒。
“杨教授，我们一定会很顺利的吧？”
李泽会颇为担心。
道奇和阿明缩在车厢里，不敢说话。
罗伯特顺口用中文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罗伯特彷佛很轻松的样子。
但是道奇听不懂中文，罗伯特又用英语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