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里斯本竞技的战书
比斯利对交换场地的参考教案仔细研究过，这种从德国流传出来的训练方式经过了很多教练的实验和改造，已经被证实是卓有成效的成熟产物了。
里斯本东方的前任主教练还留下了不少笔记，上面就有判断交换场地时机的记录，比斯利也在实际操作中试了几次，确实对演练攻防转换很有效果，但他从没见过像扬这样的应对。
他现在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是自己在场边阅读比赛，用上帝视角掌控四支队伍的节奏，扬却好像能先一步察觉到这种节奏的变化。
C队把球留在了自己的半场，D队自然会在更换队伍之后重新摆开阵型，毕竟之前他们被压在禁区里围攻，心里也憋了一股气，就是这股气让他们生出了往外推进，去和立足未稳的B队争夺球权的心思。
也就是说，扬在比斯利吹哨示意交换场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观察D队的状态了，甚至说还要更早，可能他在D队被C队围攻时，就在预先思考这个问题。
这么一来，扬可能比他发现D队问题的时间还早，或者说，即使扬的对手不是D队而是C队，他依然有预案去对付他们！
D队防守时的紧张状态解除后，身体就会有一个先松弛再收紧的过程，心理上也是如此，所以门卫才会疏忽大意地向前多移动了一些。
这么狭窄的空间，长距离吊门本就极难，扬只能是提前掐准时机，再结合门卫放松状态下无法及时反应的这一弱点，才能抓住机会一剑封喉！
他在交换场地的间隙就想好了这些？是球员本能还是瞬间闪过的灵感？
难道说，真正处于上帝视角的，不是站在高台上的我比斯利，而是这个一直在场上跑动踢球的扬•罗德里格斯？
那如果换到的对手是久攻D队不下的C队，他会如何应对？是像迪亚洛他们那样示敌以弱，引诱其深入之后趁机打反击？还是会选择对攻，把攻击方向放在提前观察到的弱势防守人员身上，他再伺机杀死比赛？
比斯利越想越乱，疑惑了半天依然不太肯相信自己推理出来的思路，他还是愿意把其中的缘由归结到运气或者灵感上面，毕竟无论是谁都很难接受这种多智近妖的恐怖现实。
甚至这些想法发展到最后，连打算去亲口问扬的好奇心都被比斯利彻底打消掉了，或者说，他开始逃避自己在脑中构想补完的扬。
因为他很清楚，扬只要拥有那种能力的十分之一，就不可能来到小小的里斯本东方，他也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这种天才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于是，比斯利错失了挖掘出这块璞玉的机会，扬也正常地融入了里斯本东方的U15梯队，每日里都在平静地打熬着筋骨，熟悉着球队的技战术要求，三个多月就这么过去了…
……
……
阿尔科切特基地门口，老管家接到了刚结束一天训练的达夫拉尔，看着满面倦容的少爷，亚历克斯有些心疼，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训练背包，放到后备箱后又赶紧拉开了车门。
“少爷，家里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老爷还吩咐过，等你回去有事找你说…”
达夫拉尔有些疲倦地躺倒在后座上，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老管家点了点头，回过头示意司机开车开慢点，不要吵到达夫拉尔休息…
回到雷斯菲拉别墅后，老管家看着还在熟睡的达夫拉尔有些不忍心，又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唤醒了他：“少爷，到家了…”
达夫拉尔睁开眼，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看着老管家道：“亚历克斯，下次直接叫醒我，不要耽误时间。”
老管家应了声是后又轻声说道：“少爷，之前你让我去查的事有着落了…”
达夫拉尔这才完全醒过神来，伸出右手摸了摸鼻子，虽然不用再戴那副黑色面具了，但他一直改不掉这个习惯。
“有那个罗德里格斯的消息了？”
“是，老爷待会可能就是和您说这件事情…”
“怎么我交代你的这些小事你全都要告诉父亲？！”达夫拉尔声音抬高了一些，脸上满是不豫之色。
老管家闻言微微躬身：“这都是老爷吩咐的，为了不让您意气用事，再被外人抓住什么马脚。那个扬•罗德里格斯，之前还以为他会去其他的葡甲俱乐部，所以一直查不到…”
“不是葡甲队？那他能去哪，难不成跑到葡乙去了？”达夫拉尔出声打断了他，刚刚的不悦都被抛到了脑后，嘴角已经有了笑容。
“也不是葡乙，是第三级别联赛，就是平常说的地区联赛，咱们里斯本有那么几只小球会，他现在就在一个叫里斯本东方的俱乐部待着。”
“里斯本东方？没听说过。哈，他不是挺有骨气的么，还让他爸找门萨办的主动离队手续，我以为离开里斯本竞技是因为能攀上什么高枝儿呢，没想到会栽到那种鬼地方去。”
老管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当时还派人去本菲卡问了，他们的青训主管说队里压根没这号人。提了长相那个叫勒多的才反应过来，说是罗德里格斯连填资料那关都没过，直接就因为身体条件被刷下去了，还说为什么要找他问罗德里格斯的事，是不是那父子俩又去其他俱乐部骗人了…”
“骗什么？那个小杂种骗人了？”
“勒多说以他那种体格过不了本菲卡的筛选，自然也过不了阿尔科切特基地的，肯定是假的。这件事罗德里格斯倒是没骗他，可他打死都不相信，后来还是我去找了找，看到他每天都去那个小球场才知道的。”
达夫拉尔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放心，我知道了，会和父亲好好说这件事的，辛苦你了，亏你能找到那么偏的破地方去。”
老管家腰躬得更深了…
……
达夫拉尔满面笑容地推门走进了路易吉的书房，向戴着眼镜看书的父亲问了声好。
路易吉看到儿子回来了，摘掉眼镜笑了笑：“达菲回来了，来，我有事和你说…”
“是那个扬•罗德里格斯的事么，爸爸。”
“唔，看来亚历克斯没忍住，还是提前和你说了啊。达菲，你不要怪我唠叨你，西摩多家族都是要干大事的人，把注意力放到那些升斗小民身上是浪费我们的精力，你就不要想着去寻那个罗德里格斯的晦气了，传出去了对你以后的发展很不利。”
达夫拉尔背着手站在路易吉面前，一边听一边点着头，等到路易吉讲完了才开口道：“爸爸，这些我都明白，我让管家去查罗德里格斯，可不是要给自己找麻烦。我压根没想到这个扬会主动离开阿尔科切特基地，萨瓦尔多那个家伙受到惩处了，可他还没有…”
看到路易吉神色又严肃起来，达夫拉尔连忙解释道：“我是想给他个教训，但不是动手，我想在比赛里打败他，之前的比赛没怎么分出胜负他就跑了，不真正打败他一次，我心里不甘。”
路易吉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椅子，示意达夫拉尔坐到自己旁边：“达菲，你这个心态我也理解，西摩多家族的人，应该有这样的抱负和担当，打败每一个敢于向我们挑衅的对手，这没错。
可这个罗德里格斯在的俱乐部，嗯，叫里斯本东方，我让亚历克斯问过的，他们没有U12，年龄最小的梯队是U15，他可能也就是在那里暂时待着，等你升到里斯本竞技的U15时，说不定根本找不到他了。”
达夫拉尔骄傲地昂起了头颅，眼中满是战意：“爸爸，就算他们全都到了15岁，我也有信心打败他们，我以后注定要成为里斯本竞技的首发前锋，怎么会因为年龄就退缩了，我只是担心这个里斯本东方不让扬上场！”
看着骄傲得像是只小公鸡一样的儿子，路易吉眼中满是自己年轻时锐气勃发的样子，他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了达夫拉尔的请求…
“喂，门萨教练吗？我是路易吉…请你帮个忙，给U12梯队约一个友谊赛的对手，里斯本东方，对，主场在葡萄牙铁路球场的那个俱乐部，让他们的U15出战…”
门萨听着电话里的要求，稍稍松了口气，路易吉的忙不好帮，和同城俱乐部约场友谊赛算是其中顶容易做到的了。
只是让U12踢对方的U15，多少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但里斯本东方八成不会拒绝，那种小俱乐部，有个能宣传自己并且出出风头的机会，应该都不会放过的吧…
……
……
里斯本东方俱乐部，安东尼奥坐在办公室里，刚刚接到的一个电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对方是阿尔科切特基地的青训主管保罗•门萨，说话的语气倒是轻松和善，还小小恭维了一番他的升职，安东尼奥知道对方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当门萨说出来意，他才发现此人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
里斯本竞技要和我们俱乐部约一场友谊赛？还是让U12对上U15？这是看不起谁啊，就算你们是里斯本最大的豪门又如何，就可以这么欺压侮辱其他球会了？
安东尼奥正准备在电话中严词拒绝门萨，却突然想到了老板之前向他提出的要求，球队想办好想增加营收，就要增加曝光度，增强俱乐部的影响力…门萨在那边好言相劝，他就更加犹豫不决了，本来都要说出口的拒绝，也变成了再考虑考虑。
这帖里斯本竞技发来的战书，到底接还是不接？
安东尼奥想得头都要秃了…
第三十一章 一切都是生意
安东尼奥思前想后，心里还是没有底，如果是里斯本东方的一线队接到邀战，他蛮可以去和老板商量，但青训梯队的事情，阿尔梅达早就全权交给了他负责，再去频频请示不免显得自己毫无担当。
地区联赛九月初已经开打了，里斯本东方排名中游偏上，冬歇期之前再加把劲，也许能在赛季中段时挤进升级附加赛资格区。
这个赛季前里斯本东方被挖走了两个青训小将，还有一名老将选择挂靴，阿尔梅达也没有给他引援的资金，球队阵容空前的单薄。
这么一算，他手里能打的牌，比起前任主教练反而更差了。
安东尼奥心里清楚，如果这个赛季成绩一落千丈，老板八成是不会给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的，阿尔梅达生性凉薄，球队战绩不好，那张资本家的丑恶嘴脸一定会展露无遗。
甚至还有种可能，借着里斯本东方再次换帅的契机，他会被俱乐部彻底清洗掉。原来的助教比斯利在U15干得不错，说不定会被提拔成青训主管，到时候自己想退到老位置都是个奢望了。
安东尼奥不想冒险，但也不想把这次的事情搞成握在阿尔梅达手里的把柄，将来再翻出来变为自己下课的理由之一。
所以中午时他打电话把比斯利叫了上来，梯队比赛的事情自然要由梯队教练来决定，老伙计，责任你来负，黑锅自然也得你来背…
刚刚带完上午训练课的比斯利满头大汗，推门进来时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光，他一屁股坐到会客椅上，晃了晃脑袋问道：“训练刚结束，我还没吃饭呢，要不要一起去？还是说，你叫我过来是要请我吃什么好东西？”
比斯利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惊喜地就要去抱安东尼奥：“你这家伙终于开窍了！是不是要把你那瓶Calem酒庄的Vintage拿出来享用了？！可馋死我了，你个老小子就是不愿意拿出来！”
安东尼奥翻了翻白眼，那瓶波尔图红酒自己收藏了十七年，成为里斯本东方主帅的时候都没舍得喝，一直放在阴暗处保存着呢，就被比斯利盯上了。
“老伙计，我找你上来可不是为了这些事，听完我说的，你还有心思吃中午饭就算你厉害…”
“啥事这么神神叨叨，我俩之间还有什么互相不清楚的？我*，你不会是喝醉酒说梦话把上次我们出去玩的事让你老婆知道了，她又告诉我老婆了吧？”比斯利本来满脸不以为然的样子，说着说着一慌，上去就准备揪安东尼奥的领子。
安东尼奥哭笑不得，伸手推开了气急败坏的比斯利，缓缓说道：
“瞎扯什么呢？真有事…里斯本竞技知道吧，他们的青训主管保罗•门萨上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和咱们的U15踢场友谊赛…”
比斯利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在那眨巴着眼睛：
“里斯本竞技？我知道他们的那支U15梯队，据说连续击败了比兰伦斯和本菲卡，在里斯本狂的没边了，还要找上我们，这是要把里斯本的队伍都给挑一遍？那按顺序也该去找葡乙队啊，怎么就先轮到我们了？”
“你想多了…不是U15，是他们的U12梯队…”安东尼奥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地说道。
比斯利的神情先是愤怒，随后又变得有些复杂，他慢慢坐了回去，深呼了一口气：“安东尼奥，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啊，里斯本竞技那边究竟是什么意思，羞辱我们？”
安东尼奥只觉得嘴中满是苦涩之意，他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路数。
“我叫你来就是商量这件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没有外人，咱们哥俩好好寻思一下…”
“看出来了，你是真的不想让我去吃中午饭了…”比斯利按了按眉心，他也开始犯愁了，“你给我交个底，这事到底是谁弄出来的？你还是老板？怎么惹上了这种麻烦…”
安东尼奥摇摇头，他到现在也是一无所知的状态，正懵着呢。
“不是你？那是阿尔梅达搞的？他最近也没透出什么口风啊…”比斯利想着想着，突然狠狠拍了下大腿。
“扬！扬•罗德里格斯，说不定是这个小子惹的祸！整个俱乐部能和里斯本竞技扯上关系的，只有他一个人。”
安东尼奥如梦初醒，他早就把自己招进来的这个混血小子忘了个干净，如果不是比斯利提起，他再琢磨也想不通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扬，扬，唉，怎么这也能搞出事情来，当初还以为我们捡了个大便宜，没想到招了个祸害进来！”
安东尼奥正叹着气，比斯利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别想那些没用的，你现在琢磨什么都不行了，麻烦找上门了，得想着怎么解决…”
“能怎么解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正犯愁一线队的事情呢，别看现在成绩还行，我的感觉可是如履薄冰，咱们压根没什么底蕴，手里牌都要打光了，我哪还有心思分出去弄这些事…”
“所以你找我来拍板？”
安东尼奥面有愧色，嗫嚅了几下都没有开口。
比斯利耸耸肩，他现在反而稍微轻松了些：“咱俩是老哥们了，不用藏着掖着，这些麻烦，我可以帮你顶住一些。但事情总得说清楚，你没什么瞒着我的吧？里斯本竞技有没有提什么条件？”
“我还没答应那个保罗•门萨，他也就没说什么具体的东西…你说我们回绝他会怎么样？”安东尼奥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地问道。
比斯利摇头摇得很坚定：
“绝对不行，阿尔梅达那个家伙之前说过的，球队要抓住一切机会宣传自己，增加曝光度，他还想多赚点球票钱…
这边一旦拒绝，里斯本竞技那边说不定就开始在报纸上登了，什么里斯本东方占足年龄便宜仍不敢迎战，什么缩头乌龟里斯本之耻的，你觉得这事让老板知道了，他能给我们什么好果子吃？”
“但就算是接了这一战，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吃亏的，输了要受尽嘲讽羞辱，平了赢了也不会有什么夸赞给我们，毕竟梯队年龄摆在那里…”
比斯利皱了皱眉，突然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桌面：“干了！退是没用的，反正是吃亏，总要搏一下再问输赢！问清楚那个什么门萨，他们是来找麻烦的，总要给点甜头吧？”
……
安东尼奥放下了电话，心头微松，朝比斯利摊了摊手说道：“你也听到了，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会在报纸上做一下宣传，重点是会在报道里提两个咱们俱乐部球员的名字，保证说好话，人我们来挑，条件就是让扬出战…”
比斯利耸耸肩：“看来你已经愿意咯？毕竟你也是要做生意的，也对，这么一来，那两个小球员就能卖上价了，只要不输得太惨，应该怎么都不会亏本了…”
“里斯本竞技这是冲着扬来的，我们倒是没什么，小输当赢，有他们的媒体报道这么一下，说不定还能多赚点。”安东尼奥情绪已经稳定多了，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老伙计，如果你能加把劲把里斯本竞技赢下来，我们可就舒服了，赚到眼球还能赚钱，阿尔梅达估计夜里都能笑醒！”
“请你不要再做白日梦了好吗，那可是里斯本竞技，和我们隔着两个联赛级别的超级豪门，傻乐什么！你是清楚的，咱们的青训梯队根本不完整，15岁的都被你升到U20去充数了，我的队里最大的才14岁，拿什么和他们拼？”
比斯利压根没有和安东尼奥开玩笑的意思，这件事的责任现在两人都有份，他这个梯队教练甚至担的更多，不认真怎么行。
“别生气老伙计，我就是看气氛太沉闷了，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这样，这次不管输赢，你一直惦记的那瓶Vintage，都拿来喝了，那可是我的宝贝啊，开了两天之内就要喝完，不然我能不拿出来一起尝尝？”安东尼奥见比斯利还是心有不悦，就赶紧把自己的收藏给拿来做赔礼。
比斯利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他拍拍安东尼奥的肩膀，嘿嘿笑道：“放心，你既然都拿出来了，两天之内是肯定能喝完的，到时候我就住你家去，一人一半，不许偷着多喝！”
安东尼奥苦笑一声，算是同意了自己老友的说法。
比斯利看着时候也不早了，站起来摸了摸肚皮，也没再说什么，跟安东尼奥挥挥手就下楼去了俱乐部的餐厅，折腾了这么半天，他早就饿得不行了。
让胖厨子打来一份堆得满满的工作餐，比斯利闻了闻味道，满意地拍了拍厨子的胳膊。他端着盘子正要往回走，突然看到U15梯队的球员们结伴准备从餐厅出去，陡然冒出了个恶趣味的点子。
比斯利快走两步站到了他们旁边，享受完小家伙们的问好后，他的神情就严肃了起来：
“里斯本东方的诸位，有一个小麻烦需要你们解决。今天，里斯本竞技给我们发来了战书，作为俱乐部最年轻的梯队，你们将为了荣誉出战，一定要奋勇击败对方。好了，散了吧。”
说完他就抬脚走了，一边回头看着这帮愣在原地的孩子一边偷笑。
“教练还没吃饭？他是不是饿晕了？”
“我猜他是逗我们玩的…”
…
扬站在人群中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攥紧了拳头…
第三十二章 三张战术板
整个午休期间，里斯本东方的U15队员都在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倾向于比斯利教练在和大家开玩笑，但扬心里清楚，这件事绝对是真的，里斯本竞技的这次邀战，也八成是因达夫拉尔而起。
果然，下午训练课开始前，比斯利就证实了这一点，他们真的要面对里斯本竞技了。压力之下，队员们产生了极大的畏难情绪，和葡乙球队青训都极少交手的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
比斯利明白他和梯队球员们面临的困境是什么，所以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比赛就在后天，没多少闲工夫拿来自怨自艾，从今天下午就要开始为比赛特训，他在午休时已经准备好了应对里斯本竞技的一些布置。
所有队员都围坐在了白板前，比斯利开始讲解自己的战术安排。
“里斯本竞技出战的是U12，年龄上应该普遍比你们低两到三岁，不要窃喜，即使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便宜可占，还记得半年前对莫斯卡维德的惨败吗！”
“这次咱们唯一具有的优势就是身体，我希望你们能把这一点发挥到极致，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阵型方面我考虑过，因为队中成熟的中卫组合只有考科斯和迪亚洛他们两个，开场阶段我们踢5-3-2。吉昂你作为清道夫，负责在中卫身后扫荡，帮他们分担压力。”
“伊萨克和赫维是左右后卫，莫里斯和巴雷拉是左右前卫，扬出任中场，马斯卡突前，查加作为二前锋，阿劳约门将。没有意外情况的话，这就是比赛的首发阵容了。”
比斯利还在战术板上写写划划，下面坐着的吉尔伯托可按捺不住了，举手示意后就马上站起来说道：
“比斯利教练，我有问题…扬才来到球队三个多月，和大家熟悉程度根本不够，更别说他只有十岁了，我一直是U15的主力中场，为什么不让我出场？”
比斯利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才神情严肃地说道：“我说过多少遍，不要随意质疑教练的安排！没让你首发有两点考虑，一来，扬是从里斯本竞技出来的，更熟悉对手的比赛风格，二来，我想在开场时展露一定的攻击性，如果出现中场拿不住球的情况，你们几个就会被换上去加强防守。懂了吗？”
吉尔伯托悻悻然地缩了回去，他虽然很不满意，但也不敢再顶撞比斯利了。
“后场球员出球一定要果断，遇到上抢时尽量交给边路处理，不行就大脚解围。对于中场我的要求不高，稳住是最重要的，扬的基本功非常好，打不开局面就让他去突一突。
两个边前卫要给到前锋支持，记住我们的优势是身体，是场上高度，能用头球解决就不要总是走地面，防止被打反击。”
“第二种情况，要是顶不住里斯本竞技的攻击，我们就撤下一名前锋，换上一名中场。不在首发名单的人不要灰心，如果你们状态好也可以挤掉他们，而且这次友谊赛没有换人名额限制，大家好好努力吧。马上去训练场，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比斯利敲了敲白板，一边把球员们分成两队，一边大声呼喝着让他们提起精神。
……
……
阿尔科切特基地，保罗•门萨把塞萨尔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也有些事需要嘱托。
“鲁索，这次友谊赛是路易吉董事安排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说了，你应该明白。我只有一点要求，绝对不允许输给那个里斯本东方，这关乎俱乐部和西摩多家族的脸面，要是丢了脸，整个青训队教练组都别想好过。”门萨满脸凝重地说道。
“明白，就是让梯队给达夫拉尔那个小家伙挣脸面呗。不过这件事，真的不用和上面打招呼么？毕竟要牵涉到媒体，是不是再小心些？”塞萨尔倒是不担心球队会输，但他对媒体没什么信心，即使那是里斯本竞技自家的喉舌。
门萨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用考虑这些，只要赢下来，这件事于我们有大好处。如果不是我还要顾着U19联赛，说不定就亲自带队去比赛了，所以你得把场面撑起来，达夫拉尔怎么做是他的事，让他待在场上就好。打出风格还要打得漂亮，这才是你的事…”
塞萨尔应了声是，就离开办公室去了U12梯队，把达夫拉尔等人都喊到更衣室后，他也开始布置比赛的战术安排了。
“后天我们会和里斯本东方的U15梯队进行一场友谊赛…”
听到这，达夫拉尔撞了撞身边的里卡多，朝他甩了个得意的眼色，示意自己刚刚所言非虚。
“虽然对手和我们联赛级别差得多，但也不能过于轻敌，再弱的对手也是对手。阵型就用平时最熟悉的4-4-2，门将还是阿泽维多，布里斯托和拉斐尔中后卫，丹塔斯和莱蒙分列左右边卫，里卡多和塔马洛边前卫，佐宾和科斯塔担任中场，达夫拉尔中锋，塔瓦雷斯你是影锋，在侧翼支援他。”
看到底下没什么异议，塞萨尔画了几个箭头，标注了进攻方向：
“里斯本竞技一直以来的风格就是攻击，我们不能让俱乐部蒙羞，所以比赛的时候，两个边都要给我飞起来。不只是边前卫，后卫有机会有空间也要上，把对方压回到半场去，拿出训练时的劲头。”
“佐宾和科斯塔，你们要衔接好攻防两端，把对方可能的反击掐死在发起点，到时候我希望看到中后卫能安安心心地站在中场线上…”
达夫拉尔兴致颇高，一边听着塞萨尔的安排，一边和里卡多等人商量，到时候自己的庆祝动作要选哪个…
……
……
刚刚跨入十二月份的里斯本，秋日的燥气尚未褪尽，太阳在白昼依然握有对温度的绝对统治权，却把晚间托付给了风。老城区的巷间略显清冷，风从甬道穿梭着，行人路过这里总要裹紧身上的衣衫，后悔没多带一件外套。
穆里尼奥大步流星地走着，傍晚时他接到了何塞的电话，自从知道扬所在的里斯本东方被达夫拉尔盯上这件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着后天的这场比赛，连晚上几个助教的私人聚会都推脱掉了，刚把罗布森先生交待的事情办完，就立刻赶往了何塞家。
开门的是扬，穆里尼奥摸了摸他的头，脱下外套的时候跟何塞寒暄了两句，就赶紧坐到客厅的椅子上，还掏出了他自己的微型战术板。
“扬，还记得你们教练布置的战术安排吧，你说我画，我们抓紧时间。”
扬中午时听得十分仔细，稍微回想了一下，就把首发和战术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穆里尼奥手上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两人基本上把比斯利的布置都还原了。
看着板上略显臃肿的后场，穆里尼奥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跟随罗布森见识过很多大场面，国内外流行的战术体系也研究了不少，但这个说是5-3-2实则1-4-3-2的阵型，却让他有些犯难。
“这是六七十年代开始流行的链式防守阵型的变种啊，最早是从‘WM’阵型发展来的，四个层次，清道夫体系，最近已经开始流行区域防守了，怎么你们俱乐部还这么古板…”
扬挠了挠头，他还不了解穆里尼奥口中的那些术语，除了知道自己是首发中场，要控制节奏外加参与防守外，是一脑门子糊涂。
“穆里尼奥叔叔，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
“啊，不好意思，这是老习惯了，还以为是在俱乐部开讨论会…你看这个阵型，四个后卫一个清道夫，全都挤在禁区线附近，两个边前卫看似位置靠前，一旦因为防守回收，整个中场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扬点了点头，指着战术板上自己的位置说道：“比斯利教练说了，后场要稳住，尽量从边路出球，打不开局面就交给我，让我去突对方的防线…”
听到这，何塞和穆里尼奥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十分的凝重，何塞攥紧拳头猛捶了一下墙壁，恨恨地摇了摇头。
“唉，其心可诛啊！扬，接下来我说的，你一定要好好记在心里，但不能和里斯本东方的其他人表露出来。”
穆里尼奥神情复杂，等到扬点头应是才继续开口说道：
“你看这，后场队友回收之后，整体防守问题不大，但是中场将会彻底把你孤立出来，想想如果只有你一个持球点的话，会发生什么事？疯狂的逼抢，而且犯规动作绝不会少！U12的那帮家伙可是一门心思要来报复人的，你当初离队没给达夫拉尔这个机会，他现在会放过你？还不明白吗，那个什么比斯利是要出卖你！”
扬瞪大了眼睛，中午得知自己是首发时他还开心了许久，觉得终于有机会和达夫拉尔正儿八经地交手了，可现在听穆里尼奥所说，他似乎已经深陷危局了…
扬咽了口唾沫，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穆里尼奥叔叔，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难不成要主动放弃吗？”
“如果你还想继续在那个俱乐部踢球的话，放弃是肯定不行的…扬，你比赛时不要太突前，尽量贴近中后卫那条线，你的场上队友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和他们在一起，里斯本竞技就没太好的机会夹攻你了。记住，一定保护好自己，你几个月前还被撞成脑震荡过，注意别让头部再受伤了。”穆里尼奥十分无奈，他也没想出来什么好办法…
何塞送他出去时，穆里尼奥一脸担忧，走出去好远又折返回来敲开了门，拍了拍何塞的肩膀说道：“这个里斯本东方，不能待，我回去再多联系联系，有回应就立马通知你。让扬一定小心点，我先走了…”
何塞在走廊看着穆里尼奥一路小跑下了楼，才回到家里，在门口被夜风一激，又咳嗽了好一阵…
第三十三章 逆境怎能颓唐（一）
比赛前一天，两边的训练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教练们不容许偷懒，但为了避免非战斗减员，也有意降低了些许强度…
因为这不是两个俱乐部之间正式的友谊赛，所以比赛那天，塞萨尔率领的U12并没有乘坐印刷上球队徽标的大巴，到达葡萄牙铁路球场时也非常低调，除了寥寥几个球员家长，就只剩下队报和两家媒体的记者随行前来。
倒是里斯本东方这边的阵势挺大，虽说只是青训梯队的比赛，能装下一千余人的体育场却都已经坐满了三分之二，还十分礼貌地让出了正对一侧球门的看台。
这是球队老板阿尔梅达授意的，按他的话来说，人家里斯本竞技来一趟不容易，作为东道主要有绅士风度，输球不围堵，赢球不嘲讽，但要打出同城德比的精气神来。
就这句话被安东尼奥腹诽了好久，也不知道第三级别联赛球队和顶级豪门凑到一起，算是哪门子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德比…
达夫拉尔等人刚刚走下大巴车，就被里斯本东方的球场震慑到了，这里的破旧程度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到处掉皮掉漆不说，墙角还有疑似尿迹的诡异颜色。
大家全都用外套捂住了鼻子，生怕还没比赛就先被熏晕几个人，连塞萨尔都有些尴尬，他也没想到这里会如此败落，怎么说也是1946年就建队的俱乐部了，看来混到地区联赛真是不冤。
阿尔梅达带着几名工作人员来和他打招呼时，塞萨尔更加不知所措了，此人的狐臭隔着五米远就传了过来，熏得塞萨尔是头晕脑胀，就这还得和他迎来送往一番。
“阿尔梅达先生，真是幸会啊…唔，我一来到贵俱乐部的主场，就感受到了浓浓的历史气息，再加上这个球迷的氛围，里斯本东方的球队文化啊，这个，真是比起我们俱乐部也分毫不差啊…”塞萨尔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想办法脱离阿尔梅达狐臭的折磨。
又寒暄了几句，终于叫他觑着个机会，躲掉了阿尔梅达把臂同游的邀请。
“阿尔梅达先生，真的很抱歉，为了让那些小伙子们适应这里的氛围，我得去安抚一番，鼓鼓劲，不然他们真的要被吓到了。哈哈，你们的球迷太热情了，我感觉球场的地面都在震动…”
塞萨尔一边瞎扯着，一边叫上自己的助手往客队更衣室跑，一直跑到门口才停下来，喘着粗气说道：“啊，我快窒息了，你刚刚闻到没有，那个味道我的天…”
“发生什么了，塞萨尔教练，我今天有些感冒。”助手慢条斯理地掏出纸巾擤了擤鼻涕，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浓重的鼻音。
塞萨尔翻了翻白眼，就走进了更衣室的大门。
刚一进去，就听见U12的队员们在夸张地叫喊着，还没等他说什么，里卡多先开始告状了：“塞萨尔教练，你看看这里，有的柜门根本就打不开，下面还堆了几双臭鞋臭袜子，天啊，这是什么鬼地方！”
塞萨尔有些无语，心说还不是你们这帮小鬼头的老大弄出来的事情，不然至于自轻自贱地跑来里斯本东方这个鬼地方吗？
“都给我闭嘴，到了别人的地盘，少说些闲话！记住了，这就是客场作战，你们年纪小没经历过，告诉你们，这里面的门道和腌臜事可多了，人家没给我们停电停水就算好的了。
所有人都热身过了吧？赶紧换球衣，我和对方俱乐部商量过了，就穿绿白横条纹的主场球衣，不会撞色的，替补队员快把背心穿上…”
看着小家伙们都在着急忙慌地翻包找衣服，塞萨尔趁着时机把战术板挂到了墙上，等他们排好队坐下来后，就敲了敲板子清声道：
“虽然在车上说过了，但是我还要再最后强调几个细节，一开场就要打出气势，后卫线压上去把球权死死控住，两翼尽量发挥你们的技术优势，还有，如果我看到了不合理的重大失误，被换下来的人可别发牢骚！”
“好了，到时间了，再检查一下鞋子，没问题我们就去球员通道了。嘿！达夫拉尔，别再扯那个队长袖标了，检查你的鞋子！”
塞萨尔率先推开门，在一阵鞋钉蹬踏地面的嗒嗒声中，站到了等候区的大厅里，看着那条以他的体型来说稍显狭窄的球员通道，他有些犯难。
对面的走廊里，里斯本东方的球员和教练们也都呼呼啦啦地走了出来。塞萨尔友好地朝着比斯利笑了笑，两人都不放心自己带的小家伙，所以做出了同样地选择，在这里陪着队员，而不是先去到替补席。
两人客气了几句，得到工作人员的提示后，就带着球队进入了球员通道。
达夫拉尔一边走着，一边乜斜着眼盯住了走在左手边的扬，眼神一如既往的充满了挑衅，扬也没有示弱，甩了甩头上的黑发，回瞪了过去。
里卡多等人本来还在对着那边指指点点，里斯本东方的队伍到了扬那里突然矮了一大截，他们正在挖苦嘲讽着，看到扬的反应后兴致更高了，一时间“中国杂种”“侏儒”的骂声在走廊中回荡不绝，直到塞萨尔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方才作罢。
两拨人刚踩着台阶走出来，葡萄牙铁路球场就发出了一阵闹腾的声音，里斯本东方的球迷们大都穿着赭红色的主场队服，在球场南侧坐得是整整齐齐，人乌泱泱地站起来欢呼着，乍一看倒也有些威势。
反观北侧球门的看台，只稀稀拉拉坐了二三十号人，塞萨尔看得清楚，除了小球员家长和自己叫来的记者，剩下那几个八成都是闻风而来的球探，但估计也就是些小虾米球会的人，不然谁会来看小孩子踢球！
列队结束，裁判弹硬币掷出了结果，上半时客队开球。趁着这个时间，比斯利瞅了瞅里斯本竞技那边的几个人，扯住考科斯吩咐了他几句：
“对面那个穿9号的大个子，你一定要防死他，顺带提醒吉昂，他的任务不是盯人，是补位是截断传球线路，好了，让迪亚洛也精神点，去吧！”
整理着队长袖标的考科斯跑回了他的位置，裁判一声哨响，达夫拉尔把球推给塔瓦雷斯，比赛开始了！
第三十四章 逆境怎能颓唐（二）
刚把球回传到后场，里斯本竞技一方除了两名中后卫，就开始全员前推，边卫也拉到了中线附近，达夫拉尔和塔瓦雷斯二人更是势若疯虎，一口气冲到了对方的禁区边缘，逼得里斯本东方刚刚压过来一点的阵型再次缩了回去。
来回几次传递之后，佐宾开始持球推进，作为U12阵中视野最好的球员，判断进攻方向这个活一般都会交到他这里，他也确实地承担起了责任。
见到塔马洛在右侧跑出了空当，佐宾一脚长传准确地找到了他，没等周围里斯本东方的队员围上来，塔马洛已经闪身横移，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十分舒服的角度，左脚似兜似搓地一打，球已经划着弧线朝禁区右侧飞去。
等在此处的塔瓦雷斯向后一靠，顶住迪亚洛冲击的同时，脚下也稳稳停住了球，余光斜撇出去就立马发现了机会。他再倚着迪亚洛顿了一下，挡开那条试图从裆下捅走皮球的腿，脚弓平推，球就到了迅疾前插到位的科斯塔那边。
扬一路跟防至此，却没想到球会被这么轻松舒服地传过来，科斯塔双臂抬起挡住了他的身位，右脚一抽，皮球就从两个中卫之间送了过去。
原本徘徊在考科斯附近的达夫拉尔，借助瞬间启动的速度，从清道夫吉昂的侧面位置，通过反越位绕到了他的前方，此时科斯塔的直塞正好送至脚下。
达夫拉尔舒展开身体，觑准东方队门将阿劳约站位的空当，抬脚就打，电光火石之间，还真就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阿劳约脚和膝盖的角度没有提前岔开，下地速度慢了片刻，又赶上不擅长的左手，愣是眼看着这粒速度不快的皮球从自己指尖滑过。
球进了！
塞萨尔克制着自己没有庆祝，只是抱着膀子对替补席那边点头致意了一下，眉毛却不受管辖地飞扬了起来。他的助手们可没这么多讲究，挥拳的挥拳，击掌的击掌，连替补球员都跟着开始兴奋了。
比斯利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自己的球队会在不到三分钟的时候就先丢了一球，更不用说对方仅用了一次试探进攻，就打穿了他训练已久的防守阵型。
迪亚洛的身高和体重和里斯本竞技的那个二前锋相差不多，但对方下盘极稳，并且准确找到了他发力的时间点，适时用主动对抗化解了他的防守。
他们禁区弧顶的一脚传递速度极快，中卫与清道夫只能顾此失彼，考科斯没能跟上那个9号的无球跑位，吉昂更是被反越位的套路吃死了。
比斯利心头烦闷，但也知道这球丢得不冤，他的球员的反应速度似乎差了对面整整一截，难免会出现疏漏。
达夫拉尔抱起球，在东方队球迷此起彼伏的嘘声中跑回中线，礼貌地交给了查加和马斯卡，两人此刻真是极度尴尬，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根本不敢抬眼看面前这个满面骄矜之色的家伙。
查加咽了口唾沫：“看资料他好像只有十岁，怎么感觉比我还要高一些。”
马斯卡摇了摇头，他刚刚在前面看得不清楚，只觉得自家禁区人群闪了几下，就被进了一球，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叫回来开球了…
防线上几人快速地商议了两句，迪亚洛觉得原因就是刚开球状态不到位，考科斯争辩不过，也只好按照教练之前的安排做下去。
接到查加的大力回传之后，迪亚洛就把球向前交给了左侧的莫里斯，在他的理解中，只要两条边翼展开，里斯本竞技的中场也要回去防守，本方的攻势未必没有起色。
可莫里斯拿球刚刚转身，就被科斯塔和塔马洛围在了边线附近，根本找不到传球线路，眼看着科斯塔要从侧面冲过来铲断，他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选择强突左路。
在和塔马洛的碰撞中倒是凭借身体占到了优势，可他脚下力度太大一时没收住，直接踢翻了对方，塔马洛在地上捂着腿扭动了几下，裁判那边已经鸣哨了，判罚了任意球，球权还没捂热就再度易手了。
莫里斯满脸无奈地朝着裁判摊开手，他还在为自己的犯规懊恼，这边科斯塔已经按住球示意快发了，脚弓一推，球追着早就爬起身的塔马洛绝尘而去，莫里斯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可对方已经起速，怎么也没法追上了。
他向裁判解释时，扬就发现了科斯塔的小动作，赶紧内收准备防范可能的直塞，可他能覆盖的路线确实有限，塔马洛也是有着快马之称的速度型球员，风驰电掣一般就掠过了左路的30米区，扬的提前移动还是慢了一步，只能徒呼奈何。
塔马洛一直计算着东方队左后卫伊萨克上抢的速度，脱离扬的防守半径之后，为了保险起见，他立刻开了记大脚，把球横向转移给了左路的里卡多。
里卡多刚把球停下来，就遇上了补防过来的右前卫巴雷拉，他还是使出了自己用的最多的招数，右脚悬在球上，拼瞬间反应速度，虚晃两枪之后就从对手的弱侧趟球强突。
这个套路在U12内早就被众人熟知了，谁都不会轻易吃他的晃，可拿到里斯本东方来还是一试一个准，巴雷拉踉跄两步就被他闪过。
里卡多冲刺的速度不减，左脚一勾一捅，人还是走的右路，人球分过又晃开了右后卫赫维，他的面前是一片极大的开阔地带，身后两人也赶不及过来妨碍什么。
右脚轻轻一拨，碎步调整几下步频，无人干扰的情况下，里卡多把球稳稳吊向了禁区中路。
考科斯和达夫拉尔互相推搡挤碰着，都想要争到第一点，虽然考科斯比达夫拉尔高半头，但争顶时他惊讶地发现，这个U12的前锋跳起的高度竟然能与他平齐。、
两人纠缠着都有些后仰，但考科斯是率先起跳，已经丢掉了自己的优势，达夫拉尔勉力用头顶往身后蹭了一下。
球越过补上来的吉昂，落到了迪亚洛脚下，他还没来得及起脚解围，塔瓦雷斯已经抢上来了半个身位，伸腿捅射。这次球速极快，禁区内又十分混乱，门将阿劳约什么都没看见，反应过来时皮球已经打在网上反弹回来了。
第二球！
达夫拉尔和塔瓦雷斯快速换位，力压迪亚洛头球攻门！
第三球！
塔马洛撞墙配合后在禁区弧顶找到空当，内切打门，低射远角，再进！
第四球！
第五球！
里斯本东方U15的队员们垂头丧气地回到更衣室时，几名工作人员甚至不敢把记录下来的数据拿给比斯利看，不过就算不说，他心里也清楚。
上半场的控球率己方大概不足两成，整整四十五分钟，攻入对方半区的进攻只有三次，还都被一一化解，连靠近禁区的机会都没有。
看台上的球迷声音渐熄，阿尔梅达坐在主席台也面色铁青，葡萄牙铁路球场的温度，似乎都降到了冰点。
第三十五章 猛虎出柙，大利东方（一）
比斯利在外面孤独地站了一会儿，才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推门进去时整个更衣室都鸦雀无声，他不开口，没人敢先说话。
众人皆在屏气凝息，而这极度的安静之下，是被压抑着的二十余颗年轻心脏。比斯利不忍心这么多人的希望在自己眼前化为灰烬，虽然很艰难，但还是犹豫着开了口：
“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输球的一切责任都在我，面对里斯本竞技，我不该还奢望着进攻。下半场，我们变更为纯防守阵型，不能再失球了，把锋线换下…”
“教练，我不同意！”
比斯利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想找到声音的来源，他本以为是两个前锋不愿意放弃场上位置，却发现自己任命的队长考科斯缓缓站起了身。
“教练，是我，我不同意…既然，既然已经输了很多，就不怕再输更多了，现在除了下半场的这四十五分钟，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比斯利看着自己提拔上来的爱将队长，一时觉得有些陌生。在U15队中绰号“铁塔”的考科斯，平日里一向沉默寡言，话都很少讲，更不要说公开反对教练的安排了，他甚至怀疑考科斯是不是被输球刺激到了，所以有些神志不清。
“考科斯，你先平复一下心情…”
“教练，我现在很冷静。您的战术没问题，之所以会被打进五个球，是因为执行战术的我们，有问题，是我们被打懵了。下来的时候我问过扬了，里斯本竞技的人他认识不少，我想知道对方的表现和他在那边的时候变化大不大，他说没什么变化，和以前差不多…”
比斯利皱了皱眉，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比斯利教练，我想说，我们的中场太少了！我想说，我们明明有一个跟对面那帮家伙一样强的人，他上半场却没拿到过几次球！”考科斯低下了头，局促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声音又变小了，“我没想挑战您的权威，我，我只是不想再像上次那么输了…”
“你想怎么做？”比斯利的神情平缓了一些。
“我，我不太懂战术，只是，能不能给扬添几个帮手，我觉得他能行…”
比斯利心中也在天人交战着，他对于下半场的走势一点把握都没有，之前想要变阵纯防守阵型，也不过就是赌徒想要保住底裤的行为。至于尊严，足球人的尊严，只有从足球上才挣得来。
“教练，我想试试！”
比斯利恍惚了一下才醒过神来，扬就站在他面前，看着这个和旁边的考科斯比起来显得非常瘦小的黑发男孩，比斯利摇了摇头：“这…这太冒险了…”
“教练，让他试试吧。”这是迪亚洛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腔。
“教练，让他试试吧！！！”这是更衣室里二十多个孩子的声音。
更衣室的玻璃窗户剧烈地震颤着，二十多颗年轻心脏的奋力呼喊，平日里可以响彻一片荒野，今天却只想撼动另一颗犹豫又受伤的心。
“那就试试吧…”比斯利的声音很小，很轻，在孩子们听来却如黄钟大吕般庄正洪严。
在这一刻，他才放弃了那个深埋心间的交易，放弃了阴私污淖的那些算计，放弃了这些，他下半场才真的是个教练…
“里卡多，他们那边吵什么呢？怎么喊那么大声。”达夫拉尔挑了张看起来干净些的长凳，铺上一条毛巾才坐下说道。
“没听清楚，可能是输急眼打起来了吧，这事也不少见。”
……
“播报，里斯本东方队换人调整，换下7号查加，换上15号吉尔伯托，换下4号吉昂，换上16号阿方索。里斯本竞技队中场无换人调整。”
经过这一调整，东方队的阵型已经变为了4-5-1，虽然依旧偏重防守，但吉尔伯托和阿方索都站到了扬的身旁，这个变阵让场内场外很多人都集中起了精神。
对方中场人数的增加是一个信号，塞萨尔眯缝着眼，他感觉到了一丝野心和搏命的气息，要知道在任何时候，直接判断一支球队失去斗志都是不理智的。
谨慎起见，塞萨尔又多叮嘱了佐宾和科斯塔几句，但也仅仅就是谨慎而已。
那边比斯利的心里可没有这么平静，虽然吉昂表现不好，但贸然换下一名防守球员仍然是非常危险的举措，尤其是在中场这个时间点。
骤然空虚的防线配合度如何，能否防住对手最凶猛的前几波攻势，都是摆在他面前的巨大难题。
如此冒险的结果就是，下半场的前五到十分钟，基本就代表了之后比赛的走向。
双方重新入场，裁判瞄了瞄手表，吹响了哨子！
下半场的球权在里斯本东方这边，盘踞了五个人的中场，现在已经可以比较流畅地把球传递起来了。
偃旗息鼓的球迷们看到这样的表现，又重新发出了一些呼喊加油声，虽然比起赛前的阵势显得稀稀拉拉的，但对于场上依然处于紧张状态的小队员们来说，也算是聊胜于无。
吉尔伯托与阿方索显然是有些紧张，在替补席时他们满腔热血，慨叹着评点着队友的失误，可一旦自己面对里斯本竞技凶狠的上抢，立马就慌了手脚。
里卡多和塔马洛内收，瞬间形成了对里斯本东方中场的四人合围，吉尔伯托在乱军丛中失了方向，转身摆脱科斯塔后人已经有些晕了，勉力朝着旁边身穿赭红色球衣的人影一拨。
这一球丝毫没有力道，还没等滚到阿方索脚下，就被左近窥伺良久的佐宾先行截获，扬虽然卡在了身前，却还是被他和科斯塔打了个二过一，佐宾快速前插，已经带球过了中场。
塔瓦雷斯回身接应，并且在身前做了个隐蔽的手势，撞墙反越位，他还想复制上半场的那个招数。现在没有清道夫的阻拦，仅凭这两个歪瓜裂枣的中后卫，想拦住里斯本竞技的双前锋，才真是难如登天。
佐宾和达夫拉尔同时明白了塔瓦雷斯的意图，前者传出了一记非常适合背身停住的传球，后者已经悄悄踅向了两名后卫中间的空隙，眼看着战术就要打成。
场上形势变得如此突兀，看台上的球迷都还没反应过来，替补席坐着的比斯利猛地跳了出来，站在边线挥着手怒吼道：“回防！回防！集中注意力！”
阿尔梅达委顿在主席台的座椅里，本以为加强了中场的里斯本东方能带来些惊喜，没想到防线还是被一打就穿。同样球员出身的他哪里看不出来，对方显然是要把上半场首球的把戏重演一遍。
路易吉•西摩多的独子，那个达夫拉尔已经等在空当处了，看这小子大腿肌肉绷起的样子，活像只择人而噬的狮子，对，绿白条纹的雄狮。
阿尔梅达摸了摸自己左胸绣着的里斯本东方队标，一脸颓唐落寞的表情，看向坐在侧边的安东尼奥的眼神，也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塔瓦雷斯接球还是熟练地向后倚靠了一下，想找找中后卫对抗的力量，哪知道却让了个空。就在他重心不稳的时候，迪亚洛灵巧地从左手边窜了出来，上半身挤着撞着，下面左脚伸出来就打算捅走皮球。
塔瓦雷斯惊慌之下有些趔趄，右脚外脚背拼命弹出，才算是抢在迪亚洛之前把球传了出去。但这对前插过来的佐宾来说就有些麻烦了，他只好转身去追这记偏了不少的回传，还没赶上，身后科斯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有人！”
佐宾心中一惊，迈开腿急奔向横飞出去的皮球，没成想斜刺里一个黑影冲出，身形腾转间贴地滑铲而去，竟抢在他前面掠走了球，定睛一看，正是刚刚被他二过一过掉的扬！
他怒吼一声追上前去，已经做好了在地面缠斗的准备，右腿抽出，打算对上那只勾住皮球的脚腕。佐宾听科斯塔等人说起过，这个中葡混血的小子在U9队时可是驳了好几次达夫拉尔的面子，所以不管谁在场上碰见他，都不要留情！
眼看着佐宾恶狠狠地扑过来，扬稳了稳气息，左手撑地半跪起身，右脚借势一勾把球从身后顺过，蹲着往左侧跃了半步，就和他错身而过，灵巧得如同弹地纵翅躲过捕网的鸟雀。
冲过头的佐宾骇然回首，扬已经扶地站起带球蹿开，只这一个闪身过去的瞬间，就奔出了四五米远，他没可能再追上了。
达夫拉尔没等到预想中的直塞，回头就发现形势不对，他深知扬的盘带身法了得，所以立马呼喊起了队友：“拦住他！”
科斯塔原本打算包抄后点，听了这一声喊，马上横身堵在了扬的身前。他身体壮硕，但横移速度很慢，转身更是弱项中的弱项，扬已经瞅准了这一点，横着拉球往前猛趟，胸口往前一挺，后背才堪堪躲过了科斯塔的拉拽，那件赭红色的球衣，都被手指抠出了一阵波澜。
过了科斯塔，里斯本竞技的中场已经是空荡荡一片，里卡多和塔马洛更是站在边路无计可施。这本是极好的机会，可跑过中线时，扬突然有些绝望地发现，前锋和两个边前卫全都没有跑位，只是傻傻地看着他这边，张大了嘴。
这个时候，要是佩德在的话，该多好…
往返奔袭几十米后，本就不甚阔大的胸腔，已经无法支撑他在无氧状态再坚持多久了。可现在哪里还剩多少选择？身后里斯本竞技的众人就在回追，两个换上来的中场防守尚可，压根没什么出球能力。
到最后一个人还是不行啊，十一人制的足球场怎么这么长，怎么跑也跑不到头，身后的脚步声愈加密集，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了…
“我来！”
一声暴吼从身侧响起，猝不及防的声音把扬从半晕眩状态里扯了出来，他晃晃脑袋，迪亚洛势若疯虎般从旁边冲了过去，表情狰狞之极，阳光下细看甚至还能发现，有口水从他大张着的嘴里喷出来…
第三十六章 猛虎出柙，大利东方（二）
扬缓过劲来，对着绝尘而去的迪亚洛送出了势大力沉的一脚传球，角度与力度都十分舒服。这球蹭到地面逐渐失速的时候，已经从侧边滚到了他面前，迪亚洛根本用不着放缓步伐，就毫无停顿地重新带上了球。
他的速度确实很快，扬心里清楚，即使作为中后卫增过重以后，迪亚洛依然是队里无球冲刺最快的人，而且拥有了比之前更加强壮的身板。
所以迪亚洛扛开补上来的左后卫丹塔斯时，扬一点都不吃惊，他只是默默选择了更加空旷的左路，让迪亚洛不至于无人可传，也给自己多一些喘息的时间。
原本一脸呆滞的前锋马斯卡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闷着头就朝着对方中卫结合部冲去，在他想来，迪亚洛一定会送出直塞，自己也许可以跑出一个单刀的机会。
但迪亚洛没有这么做。
即使三名前场球员全都呼喊着要球，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只是喘着粗气奋力冲刺着，从己方禁区到对方禁区，粗略一算，他至少全力冲刺了六十米…
左中卫拉斐尔觉得自己不能再跟着后退了，这个气喘如牛的家伙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力气了，但只要被他打上一脚门，很难说塞萨尔教练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评价，所以他背着双手堵了上去。
在他上前的一刹那，迪亚洛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拧身摆腿，球就划着弧线斜斜飞向了大禁区弧顶左侧，这里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只有匀着劲刚刚跑到位的扬。
布里斯托看到这球弧线就知道不好，迅速放弃了身边的马斯卡，合身朝那边扑了过去。他一边跑一边计算着落点，这球的轨迹比较高，所以非常不好停，除非扬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打门，否则一定会被自己挡住射门的路线。
然后场边屏住呼吸的观众们看到了简直让他们无法相信的一幕。
扬右脚迎着来球外脚背一挑，随后身体左转了一百八十度，看似瘦弱的体格此时起到了极大的臂助，快速而灵巧的转身，让他躲过布里斯托时压根没费什么劲。挑起的球高度刚刚好，即使是布里斯托反应过来止住步子迅速跃起，仍然从他的头顶滑了过去。
球还没落地，扬已经转过身来，一脚正正抽了上去。说来也巧，气孔正好旋到了这个位置，所以这脚打门力道极大，角度还上抬了不少，门将阿泽维多排球式的封堵也没能拦住，皮球从他两臂中间穿了过去，打进门里依然余势未消，把球网都带着荡了几下。
东方队扳回了一城！
里斯本竞技的众人全都大惊失色，塞萨尔此刻也终于嗅准了那股危险究竟是什么味道，胖脸中本就显得不大的眼睛，现在被他眯得更小了，露出了针刺般的目光。
这是拼命的气息！而且他们似乎知道该把球给谁了。
葡萄牙铁路球场陷入了疯狂，跺脚声、欢呼声、口哨声响彻了天地，连中场时愤而退场的球迷也被这些声音引得回了头，所有穿着赭红色队服的观众都扶着旁边的肩膀激动地叫喊着，更有甚者已经把帽子和衣服丢上了天。
谁也没想到，中后卫迪亚洛狂奔逾七十米后，这支看似已不能破鲁缟的末路强弩，居然还能清晰地把球横传给队友。
更没人想到，居然会在这间破旧的老球场，看到神迹一般的空中挑球过人，使出这招的，竟然还穿着里斯本东方的赭红球衣！
所有人都在问，他是谁？
阿尔梅达的胖手一把就捞来了安东尼奥的头，即使被球迷的声音吵得脑袋发胀，安东尼奥依然听清楚了老板的声音，因为那张发出吼声的嘴离他的耳膜只有五公分。
“该死的，安东尼奥你这个藏拙的坏蛋，那个小子是谁，啊？是谁？！”
安东尼奥骤然听到如此巨响，心脏怵地一紧，再加上对方腋下的狐臭阵阵袭来，简直艰于呼吸，所以他很干脆地晕了过去。
阿尔梅达看着软在自己怀里的主教练，又看了看周围陷入疯狂的球迷和工作人员，使劲眨了眨眼睛，他的表情很是无辜。
……
面对着布里斯托愤怒的目光，扬没有说话，只是走进门里默默拿起了球，跑回了中圈。
达夫拉尔等在那里，原本冷厉的眼神陡然一变，接过扬手中球的时候，笑容已如携着花气的细暖春风般绽放了出来：“杂种果然要放到杂鱼堆里才厉害。”
扬死死盯着达夫拉尔那双淡棕色的眸子，把他看得都有些发毛了，才轻轻吐出了一句话：“别急，还有四个…”
达夫拉尔的拳头攥得很紧。
如果空气可以攥出汁，那他手里一定全是纯氧。
……
开出球后，里斯本竞技的众人变得极为小心，他们还记得塞萨尔赛前的警告，只是不知道第一个被换下的屈辱要着落在谁的头上，所以传球时都十分谨慎。
这也引起了仍处在兴奋中的球迷们的不满，台上嘘声四起，塞萨尔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几乎凝成了两个疙瘩。
想到刚刚那个长途奔袭如出笼猛虎的中后卫，他依然有些投鼠忌器，4-4-2这个偏重进攻的阵型本来就放弃了中场的控制力，把兵力全都投入了边路两翼。
现在对方在中场堆积了三个人，还随时有可能变成五个人，如果再经历一次绞杀般的上抢，己方中场很有可能崩盘，他无法想象被连续进球之后，场上几个没打过硬仗的小家伙心态会变成什么样。
塞萨尔非常想要调整，但他知道这个时候里斯本竞技的U12已经憋住了一口气，这口气就代表了平衡，如果他率先打破了平衡…
他没有猜错，来回梳理几次后，场上众人已经确认了彼此的心情皆已平复，他们重新发起了进攻。只不过现在，重新抬起头的他们，盯着里斯本东方诸人的眼神，尤其是盯着扬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与凶狠。
看似漫不经心的传递后，又是里斯本竞技最擅长的瞬间提速，佐宾的精准长传找到了里卡多，后者停球转身一气呵成，再度晃过了选位稍稍靠前的右后卫赫维，抖着肩膀甩开对方纠缠的手臂后，他左脚兜满了弧线，球又一次飞向了禁区中央。
达夫拉尔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他的快速反跑让考科斯有些反应不及，已经被挡在了后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占据了制空的位置。
可这次阿劳约没有犯错，或者说运气使然，里卡多传球的落点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高，达夫拉尔奋力争顶只打出了俯冲的效果，阿劳约的右腿在门线前挡开了这次轰炸，球弹向了点球点。
考科斯仍对这次争顶失败有些心悸，所以解围时恨不得使出全身的力气，皮球被这一脚闷出去了几十米远，正好掉在了右前卫巴雷拉的脚下。
回撤想要拿球的马斯卡也终于如愿，可他真正面对对方两名中卫时才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还没等做出什么动作，布里斯托已经飞铲而至，精准地踹走了他脚下的球。
可科斯塔拿到球时变故再次陡生，扬和吉尔伯托一左一右夹来，后者靠着冲刺的势头顶住了健壮的科斯塔，扬则是横跨一步拦开了他努力想要控制住球的左腿。
托大的塞萨尔终于尝到了苦果，以十一人制球场的范围，这些U12孩子的体能根本不足以同时支撑攻防两端，现在科斯塔遭遇到的，就是他最忌惮的中场逼抢。
就在这时，不自觉走到边线处的塞萨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着因对方前锋冲击禁区而站位偏移了的门将阿泽维多，这个为了里斯本竞技的脸面一直试图保持风度的胖子，终于被自己后背渗出的冷汗刺激得失了态：
“阿泽维多，注意站位！站位！”
还在盯着那边球权争夺的门将阿泽维多，猛然听到这像是公鸡被掐住脖子时发出的高亢喊叫，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站在平时训练的小场。十一人制的球门很大，所以他们刚刚进球进得很轻易，现在，可能风水要轮流转了。
扬在上抢的同时就发现了这个机会，所以在吉尔伯托和科斯塔缠斗的时候，他已经趟出两步，给自己的右脚摆开了最适宜发挥的空间。
比斯利的脑中闪过了三个多月以前的那场交换场地训练，他当时把那个吊门强行理解为运气，此时看着扬的动作，他才明白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在场上的视野犹如上帝在云端漫步。
比斯利缓缓跪倒在边线上，他到现在终于相信了，原来这种球员真的会存在于里斯本东方里，自己是看到扬的动作才明白他的目的，那扬的思路，究竟有多快？也许这确实是本能！
比斯利望着那具虽然瘦弱，却能明显看出筋骨舒展、肌肉鼓胀游移的身体，仿佛看到了盘踞于石山之上的瘦虎，爪掌发力之际，腿骨在肩颈处鼓出的那道危险的弧度。
扬卡准步点，左脚轻踏下去却重重一拧，硬生生带着身体再次转出几分角度，右脚从球的斜侧猛地抽上去的时候，还通过身体的拧动赋予了皮球不少旋转的力量。
阳光照射下，大体白色的皮球映出一层浅浅的光芒，速度极快的同时，又带上了些许非常具有欺骗性的弧度，里斯本今天散乱无序的风，也被这球兜出了一阵呜呜声。
禁区外左侧二十余米外，这一脚似抽似搓的打门，终于不负众望，打着内旋飞进了右门柱与门框结合处的死角！
阿泽维多纵然福至心灵地返身调整了站位，可12岁仍未长开的身体，又如何能捞起这蓄满力量的神来之笔！
此时，塞萨尔的冷汗刚刚沿着后背打湿了掖进裤腰的衬衣，比斯利的膝盖刚刚触到了满布石砾所以绝不友好的草皮边缘，阿尔梅达刚刚开始对安东尼奥又掐人中又做心肺复苏，身处场内场外的众人刚刚把双手拍上了自己的头颅。
就在此时，困锁游龙的浅水，闷绝跃虎的平阳，已经不复存在了！
若是里斯本有人能查查黄历，便会知道，
今日，猛虎出柙，大利东方！
第三十七章 猛虎出柙，大利东方（三）
靠近里斯本东方半场的看台很安静，很多球迷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加上反抢才堪堪用了五秒的这粒进球，在瞬息万变的场上会吸引所有球员的目光，而对于坐在看台吃吃喝喝加聊天的球迷来说，这一幕只是晃个眼的时间就过去了。
听到欢呼，听到球场播报，他们才知道那个叫扬•罗德里格斯的球员又打进了一球，看台上的那片赭红色集体呆滞了片刻，才又重新涌动着吵闹了起来。靠近主席台的座椅上，一位里斯本东方的老会员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有些不相信这是自己看了快三十年的球队，尤其这还是青训梯队…
马斯卡冲向网窝抱起了球，和微笑着的扬击了个掌，就一起迅速跑回了中线。里斯本东方扳回第一球时，他还对迪亚洛的选择有些不满，想要质疑他为什么不提前把球分出来，可现在马斯卡终于明白了，面对里斯本竞技这帮技术天赋极高的对手，场上只有扬能冷静地做出正确的判断。
他想起比斯利教练在之前训练课上所说的，没办法了就交给扬突一突，心中深以为然。如果让马斯卡知道当时比斯利的真实用意，他一定会大惊失色的。
第二次站在中线接球的达夫拉尔，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他这次没有再对扬撂狠话，反而有些期待扬会不会多说些什么。
可让他心中一空的是，扬径直跑回了那边半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达夫拉尔感到了巨大的屈辱，他准备了几句反击的话，但却没机会说，好像一拳打在了空处，胸中烦闷异常。
里斯本竞技的后场仍在议论着刚刚那粒世界波，和震惊了的观众一样，他们也宁愿相信是扬走了狗屎运，恰巧打到了死角。
门将阿泽维多并没这么想，甚至现在仍有些心悸，他在面对扬的射门时，隐隐感觉到这球只要打出来就不可能扑到，而这在以往的训练中是绝对不会有的。
在组织进攻时，佐宾选择了非常保守的方式，甚至不愿带球越过中圈，而科斯塔，他需要承担更多的防守任务，已经回到了中卫的身前。
不得不说，里斯本竞技的U12队员的身上，已经展现出了不少完整青训体系带来的效果。他们可以迅速地确认彼此的竞技状态，从而判断接下来的进攻选择，可以在没有教练指挥的情况下，根据场上形势进行微调。
如果是一支半路成军的队伍，根本不可能具有这种默契，这也是很多俱乐部注重青训的原因之一，只有体系内的青训球员，才能近乎无缝地衔接入一线队里，这样才能有技战术的快速契合，以及老大哥对年轻人的提携帮助。
塞萨尔教练没有发话，进攻策略就还是以边路突破为主，但中场二人已经做不到在攻防两端来回奔波了，达夫拉尔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明确，把球交给塔马洛和里卡多。
于是在里斯本东方的半场，又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压制，四名边路球员都回收到了肋部区域，也只不过勉强防住了竞技队两翼的个人突破，对他们的起脚传中却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不是考科斯逐渐习惯了达夫拉尔无球跑位的方式，这十几分钟很有可能还要再被对方砸进一两记头球，即使如此，禁区里仍然是一片风声鹤唳。
阿劳约果然没有辜负弱队出门将的定律，一改上半场的懵逼表现，这段时间在门前是一阵高接低挡，虽然自己摔得晕头转向，却仍然死死抱住了皮球。
接近二十分钟的反复进攻，防守方的众人紧张无比，精神高度集中的里斯本竞技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边前卫累得直喘粗气，需要拉扯防线来回跑位的达夫拉尔、塔瓦雷斯也有些懈下劲了。
阿劳约跪伏在地面，瞄了两眼看到身旁没有人干扰，深呼吸一口就蹬着草皮爬了起来，踮着步子右手用力猛抛，像甩手榴弹一样把球扔向了中场。
还在哈着气的达夫拉尔悚然回头，只能眼瞅着门将的这记手抛球递给了吉尔伯托，又传到了扬的脚下。
没能顶进那个必进球，他心里还在懊丧着，而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球队就又被对方打出了反击，达夫拉尔只能寄希望于科斯塔等人的防守了。
马斯卡在前场掐着腰等了不知道多久，只能看着里斯本竞技在己方禁区疯狂围攻，心里焦急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垫着脚看看后场的动静。所以这个手抛球他倒是看得比谁都清楚，高喊一声就返身冲向了对方的禁区右侧。
竞技队的两个边后卫都前推了不少，整个后场只有科斯塔和两名中后卫，扬自然也提前发现了这点，接到吉尔伯托的横敲之后，他就发力传出了一记过顶长传。
围攻的这段时间，里斯本竞技的后场球员，原本集中的精神状态早已悄然松懈了下来，更别提整个半场只有三人的情况下会显得多么空旷。
相当于原地休息了二十分钟的马斯卡，此刻彻底给对方诠释了一下什么叫作以逸待劳。扬的长传提前量很足，他的跑位又是有心算无心，还需要转身的两名中卫根本就追不上来，虽然球停得不怎么样，但马斯卡也算是跌跌撞撞冲到了大禁区边缘。
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的门将阿泽维多已经不敢在门线上拼反应了，他心里清楚，即使提前做出侧扑动作，指尖也够不到两边的门柱，与其被前锋羞辱，不如果断出击！
可问题就出在，他的出击过于果断了…
马斯卡好不容易跑出了单刀机会，听着身后惶急的呼喊声和脚步声，他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慌张，眼睛就没去看门将，全盯在了脚下的皮球上。
说时迟那时快，他抬头的刹那脚下已经奔出去了，力道还相当之大！
阿泽维多发誓，在进入U12并选择了门将位置的这两年间，阿尔科切特基地的训练场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居然有前锋单刀时不看门将！
他居然看都没看我！
所以阿泽维多还处在发力奔跑的姿势时，压根没办法矮下身去扑住这个就从自己身边掠过去的皮球，至于腿，他的腿还在朝前跑呢，哪里有功夫原地劈叉去拦？
拉斐尔还在回追的脚步已经无力地停了下来，阿泽维多望着门线的眼神也充满了绝望，皮球撞到网上的时候，他们才想起了一件事，同时看向了场边的塞萨尔。
比起前面那些神仙球，这个不就是，超级超级巨大巨大的失误？
塞萨尔脸上原本智珠在握云淡风轻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了，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终于对着自己的助手转了转手指，要换人了…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示意换人的动作，助手对替补席球员的耳语，已经全都被场上众将看在了眼里，每个人心里都在犯嘀咕。这是一场或多或少始终带着些羞辱性质的比赛，但当里斯本竞技处于下风，被迫换人的时候，究竟谁被羞辱，媒体的风向会如何变化，谁都不知道。
换人的牌子举起来了，14号卡埃塔诺，后卫位置的对位调整，看着拉斐尔哭着坐进替补席的颤抖身影，场上诸人都不免泛起了些兔死狐悲的情绪。
此刻，没能正确理解这场比赛真实用意的塞萨尔，终于用最不该使用的方式，亲手撕掉了里斯本竞技脸上的遮羞布，也彻底打碎了达夫拉尔这伙人稍显脆弱的尊严。
当你承认那个中国小子和他的队伍，需要教练去做调整才能战胜时，就已经将其作为了对手。当你把里斯本东方这支烂到家的第三级别球队视作对手时，这场比赛已经输了。
客队球迷区，里斯本竞技队报的两名记者站起身，稍带歉意地朝几个面露惊讶之色的家长笑了笑，就向通道走了过去。
“鲁索•塞萨尔这个家伙，他难道不知道吗？只要在落后时换了人，无论比赛结果是什么，最后对我们都是输！”
“骄傲自满的失误，或许还能够被容忍，但如此自降身价的愚蠢挣扎，里斯本竞技的脸往哪里搁？走吧，估计明天就不会再看见他了…”
……
失去斗志的里斯本竞技，迅速被反过来压回了自家的半场。
沉寂了一整场的边前卫莫里斯和巴雷拉，也终于有机会接近对方的底线了，东方队兴奋异常，虽然不知道为何里斯本竞技突然颓废了下来，但任何一个上半场遭遇过耻辱五比零的人，都只会想着痛打落水狗这一件事。
当刚换上场的卡埃塔诺解围失误，打在队友身上造成乌龙之后，竞技队U12的球员们几乎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欲望。虽然达夫拉尔怒吼着让他们去上抢，去防守，可那些沉重如灌铅的步子，死寂如幽魂的眼神，已经让球场里、看台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里斯本竞技已经没劲了，无论是体能还是精神，都全部消耗殆尽了。
里斯本东方的赭红色方阵，已经开始玩起了人浪，阿尔梅达也在拍着刚刚苏醒的安东尼奥的肩膀大笑，葡萄牙铁路球场就像是搁在灶上即将烧开的水壶，闷响和嘶吼全憋在喉间，只在等待那一个沸点！
当扬站在角旗处准备罚角球时，所有的球迷都站了起来，他们的双拳紧紧攥着，他们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们的喉咙和声带已经准备好了！
皮球被稳稳传向了禁区前点，达夫拉尔咬着牙催动着自己大腿上的肌肉，得到的回应却只有绵软和酸痛，即使奋起踝关节和十根脚趾的全力，也不过才往天空贴近了几厘米…
考科斯压着已经力竭的达夫拉尔高高跃起，他又一次判断对了落点，只不过这次不是在里斯本东方的禁区了，他现在是在进攻！
腾在空中的那一瞬间，考科斯只感觉自己从来没有来到这么高的地方。
汗水浸湿的头发甩动着，他的头颅狠狠一顿，砸在了皮球的斜上方，和着五百余人怒吼的声波力量，把球顶进了门里！
加上列队的时候，这是他第二次面对这个叫阿泽维多的陌生家伙，但此刻正在双目对视的他们，应该都记住了彼此。
葡萄牙铁路球场，终于沸腾了！
……
“这三个人的资料都找到了吗？”
“老大，我刚刚去问了半天，钱也塞了，就找到了两个人的，只缺了那个小家伙…”
“别说没用的，去搞定，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谁…”
看台上两个穿着大衣的身影耳语了片刻，其中一人就神色匆匆地再次离开了…
第三十八章 暗流涌动
裁判有些遗憾地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音，如果再给里斯本东方一些时间，他们说不定真的可以完成大逆转，连他也想看看绿白雄狮败退的样子。
看台上的球迷可不这么想，能够在下半场连进五球做出还击，就已经超过他们最好的预期了。对方可是里斯本竞技，葡萄牙甲级联赛冠军宝座的最有力竞争者之一，如果来的不是U12，而是阿尔科切特基地的宝贝疙瘩U15梯队，还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鬼样子。
他们大声嘲笑着那些在中场休息时就提前退场的家伙，手里的啤酒在碰杯时洒了大半也毫不心疼，更有甚者直接把带着泡沫的酒液从头浇下，做出滑稽的表情引起周围人的一阵狂笑。
午后的葡萄牙铁路球场，低矮的看台压根挡不住四面来袭的风，东方队球迷高亢的助威歌曲里掺杂了不少俚语的叫骂，和着风划过棚顶和甬道时呜咽的低鸣，刺痛了每一个里斯本竞技小球员的耳膜，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
看似白色灼热的太阳实则并不温暖，羞耻感击溃了他们的心防，皮肤也被恐惧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所以U12的队员们一个接一个瘫坐在了地上，头埋到了双膝之间，捂着脸不敢看已经正在庆祝的人群。
达夫拉尔捏了捏仍然会不时跳动一下的大腿肌肉，沉默着没有说话，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失败之后还要低人一等，所以达夫拉尔强撑着酸胀无比的双腿，依然稳稳站在球门前面，不错眼地看着前方。
扬在和队友走到主席台下答谢球迷之前，也回过头在原地站了很久。
若是喧闹里有只属于两个人的安静，时间就会显得很长。
所以他们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直到扬细软的黑发被风吹得飘了起来，达夫拉尔终于抵不住抽筋剧痛的小腿，一脸错愕地向后栽倒，咬着牙关也没能再挣扎起身。
迪亚洛一把搂住了杨，队友们也团团簇拥过来，欢笑着走向了看台。或高大或壮实的身体挡住了达夫拉尔的视线，所以他也就没看到扬因疲惫而有些趔趄的脚步，如果知道扬也到达了体能的极限，可能他心中的愤怒与不甘才会消解一些…
塞萨尔仍坐在替补席上一动不动，已经失去了焦距的双眼呆滞无神，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似乎连魂都飞走了。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他口中不停地发出着含糊不清的呢喃，吓得其他人都躲开了老远，谁也不想坐在一个崩溃了的胖壮大汉身旁，谁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U12梯队的助手们想去提醒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却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先去场地里收拢自己的球员，那些还在流着悔恨泪水的孩子，不应该再被晾在这充斥着敌意与嚣张气焰的地方。
两家里斯本当地媒体的记者可能也想明白了里面的一些关节，比赛刚结束，就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只有那些U12梯队小球员的父母可怜自己的孩子，翘首望着下面替补席的动静，虽然要忍受那些令人糟心的嘲讽话语，却仍然迟迟不愿离去…
……
送走了里斯本竞技的人，阿尔梅达才有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回到办公室，他让人唤来了安东尼奥和比斯利。比赛虽然结束了，他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需要问。
“坐吧，不用跟我客气什么，你们今天立了大功，给俱乐部狠狠涨了脸面，就冲这件事，我要发一大笔奖金给你们！”阿尔梅达把身体塞进了绵软的皮面椅子里，呵呵笑着说道。
比斯利仍然沉浸在比赛的氛围中，还有些呆愣。安东尼奥知道他们赌赢了，这次无论是俱乐部，还是他们个人，都算是大赚特赚，自然是喜笑颜开。
“老板，里斯本竞技那边是带着记者来的，现在这个结果，他们的报道对我们来说已经不够了，你看是不是…”
阿尔梅达满脸成竹在胸的表情挥了挥手，很是自得地说道：“这还用得着你来说？比赛没结束我就让秘书去找了，这次喊来的，至少这个数…”
他伸出的右手五根手指全都绽开，还轻轻摇了摇，安东尼奥的笑容也咧到了嘴角：“五家？！咱们俱乐部这么多年，还没哪场比赛能招来五家媒体，可算是把先前冒的风险都值回来了！”
阿尔梅达摸着下巴正思索着，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比斯利的肩膀：“嘿！怎么还魂不守舍的，咋了？觉得扳回来五个不够，还想多赢点？”
比斯利摇了摇头，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缓声道：“没…我只是在回想比赛的一些细节，扬几次处理球的方式都非常值得学习，可以吸纳到平时的训练科目里，对小家伙们好处很大。”
“扬？呣，是那个小个子吗？你一说我才想起来，他就是安东尼奥之前报告里写的小天才吧，从里斯本竞技出来的那个？看比赛时我还在怀疑，这么瘦这么小，怎么能待在U15还出场比赛的，没想到啊，这次他可算是弑旧主了，哈哈！”阿尔梅达欣喜极了，他想起今天的比赛结果就乐得合不拢嘴。
安东尼奥也陪着笑脸接过了话头：“是啊，当初我都还不相信他来自里斯本竞技，还是凑巧看到了一次扬的盘带过人，才力主签下他的。没想到不止能过人，传球方面也这么厉害，说不定还有比斯利这几个月调教的功劳呢，是吧，老伙计？”
比斯利有些惶恐地抬起头，他可不认为自己教了扬什么东西，相反，自己的训练也许根本不适合扬，他正要说此事，阿尔梅达已经问起了其他事：
“安东尼奥，这个小家伙签的几年合约？我看他以后说不定能卖大钱，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宣传他，把势造起来。新闻标题我都想好了，里斯本东方绝平葡甲霸王，竞技队弃将弑旧主，怎么样？”
“六年的合约，当初他父亲知道能签约可是喜出望外，在那使劲地谢我…”安东尼奥本来满面笑容地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脸色一下就变了。
阿尔梅达看他表情不对有些奇怪，就用手指捅了捅他，追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慌张？”
“老板，有件事，我当时以为没问题的，扬的青训合同，这个合同，我…”
“合同怎么了，没了？丢了？说啊！”
“他父亲加了个，加了个解约条款，半年内如果有葡甲球队想要他，可以用最低的解约金…我以为他只是个没被里斯本竞技看上的小家伙，又只是半年，我以为没问题的…”安东尼奥嗫嚅着，他知道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阿尔梅达瞪着眼睛看着他，脑子里不知过了多少个念头，一时间竟有些气急：“你…你，你糊涂啊，怎么会答应这种要求，这不是自己把钱往外边推吗？！我们球队青训最低解约金是多少？”
“两…两万埃斯库多…”
阿尔梅达一拳砸在了自己的桌子上，不知道打翻了多少东西，水杯和文件撒了一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朝门外大吼道：“帕萨！帕萨！赶紧进来！”
他的秘书拉开门走了进来，看着一地狼藉还有些惶恐，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
“快，把那些约好的媒体全都推掉，一个都不要了！听清楚没有？全都推掉！”阿尔梅达口角流涎地大声喊道，头发都有些炸起来了，表情很是骇人。
帕萨还没质疑地问一句，就被他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扭头就冲出了办公室，嘴里还念叨着：“老板疯了，疯了，辛辛苦苦找来的媒体，还要推掉，疯了疯了…”
阿尔梅达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心情，看着办公室里有些惶恐的两人，苦笑着说道：“看来里斯本东方露脸的机会又要没了，安东尼奥你做的好事啊，这个扬•罗德里格斯如果能培养到十五六岁再卖，说不定能卖五千万埃斯库多，天啊，要是真的被触发了解约条款…”
他摇了摇头：“里斯本竞技那边应该不会大力宣传的，一笔带过的可能性很大，现在我们就祷告上帝吧，希望他老人家能让我们攥住这个发财的机会。呵呵，葡甲，没看这场比赛之前我也不会相信，会有葡甲球队来挖我们队里的人…”
安东尼奥还想补救下自己的过失，讨好地看着阿尔梅达，战战兢兢地说道：“老板，之前和里斯本竞技那边联系时，他们还答应我们，可以在报道里宣传一下我们的一两名球员来着，考科斯他们今天的表现也都非常好，您看…”
阿尔梅达怒气冲冲地瞪着安东尼奥，听了这话他都想上去抓住对方的领子，好好看看那个脑壳里有没有脑子，但最终也只是怫然说道：
“想都别想，什么事的重要程度能高过两千多倍的利润？宣传他们又如何？能多卖几个钱？葡甲球队没来，难道你是想用报道招来一群其他俱乐部，让他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把这口到嘴的肉抢走？”
比斯利看着颓坐在一旁的安东尼奥，有些心疼自己的老友，他低头思索了一会才开口道：“老板，要不明天挑个时间，我们借着庆功的名头，把扬的父亲请来谈一谈，谈成了就不用像现在这么忐忑了…”
阿尔梅达点了点头，瞅瞅呆若木鸡的安东尼奥，心里又骂了几句蠢货。
第三十九章 群鲨将至
和众人在更衣室里嘻笑杂谈一番之后，扬已经动了回家的心思，虽然刚刚谢场时没能在人群中找到何塞，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在球员专用的后门那里见到父亲。
顶着比斯利的班看管球员的助教也没想着阻拦这帮心都飞出去的孩子，仔细叮嘱了几句，就笑着把他们都从更衣室里打发了出去，他心里清楚的很，和里斯本竞技平分秋色之后，哪有人还能忍得住不赶紧去告诉自己的父母，顺便好好夸耀下自己今天的表现。
果不其然，拎上训练包还没走出几米远，扬就被等在附近的何塞叫住了，见父亲满脸欣喜的神色，扬也心情大好，他就知道，父亲即使是请假也不会缺席自己在里斯本东方的第一场比赛的。
“爸爸，你看到我今天进的那两个球了么？”扬颇为兴奋地说道。
“那当然了，我连中场休息的时候都没离开看台，就怕漏掉一眼我儿子的精彩瞬间。”
“那两个助攻呢？”
“放心，全都看到了。饿不饿？我准备了两道好菜在家里，就等着比赛结束呢！”
“什么好菜啊？”
“你妈妈留下的菜谱上的，我可事先研究了好久，回去吃了就知道了。”
何塞满脸神秘地说着，把扬手里的包也接了过来。
……
那个离开的大衣人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找了半天才在大门口发现了自己的同伴，撑着膝盖就气喘吁吁地说道：“找…找到了，找到那个小家伙的资料了。”
那个看起来明显老成持重些的同伴这才起身，轻轻捶了捶他肩膀两拳，颔首道：“找到了就好，不急，慢慢说。”
“那个黑头发的小子叫扬•罗德里格斯，虽然是在U15，可是才刚满十岁，而且来到里斯本东方还只有三个多月，怪不得我先前问了半天都没问到。”
“十岁啊，怪不得看起来那么瘦弱，不过这可是好事，他越年轻，说明天赋越强，现在已经能适应U15的比赛了，等他再成长个四五年，对他来说我们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呵，说到吸引力，贾伊夫老大，这个扬的来头你肯定想不到，他是从里斯本竞技出来的，刚刚听那个工作人员说的，好像还是主动离队。”
“里斯本竞技？照这么说，这场比赛里面八成还有点儿弯弯绕呢，怪不得两边打得根本不像普通的训练赛。让一帮十一二岁的孩子跑正规全场，还是九十分钟赛制，这都不说了，还硬要用4-4-2这种阵型，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主意！啊，还问到什么其他的没？”
“贾伊夫老大，扬的事情我没问到多少，倒是U15梯队的那两个中后卫，我把他们的详细资料都搞到手了。”
“他们俩只是添头，这回我想吃的，是最肥的那块肉。”贾伊夫摸了摸满是青色胡茬的下巴，仔细感受了会儿手感，才又开口道，“你赶紧去给老板打个电话，告诉他里斯本这边有动静了，把资金提前准备好，我有预感，这块肉只要吃进肚里，绝对稳赚不赔。”
年轻人点头应了声是，跑出去三五步又扭身回来了，挠了挠头说道：“老大，你呢，待会还是来这找你？刚刚我足足绕了一圈才看见你，可不想再找一遍了…”
“嗯，办完事你先回住处吧，我要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捷径去接近这个扬，再不济也不能叫别人抢先了。”贾伊夫看着自己的菜鸟助手笑了笑，年轻人的老实很对他的胃口，一般情况下他可不会向别人解释自己的行踪。
“球员用的后门知道在哪么？”
年轻人揉揉眉心，比划着方向琢磨了一会才豁然开朗，指着左手边一个不起眼的巷道，对贾伊夫笑着说道：“走这边，到头右拐，平台下边有个蓝色小门，不过那里是有保安的，老大你可别随便闯啊。”
贾伊夫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就抬腿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那条小巷里。年轻人耸耸肩，离开了满是球迷和游客的广场，在街道旁的电话亭外开始排队。
……
……
何塞和扬坐在桌前吃饭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何塞以为是扬的同学或朋友，用质询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扬摇了摇头，他没和队友说起过自己家的地址。
何塞站起身打开了房门，一个满脸风霜之色的中年人站在屋外，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请问，这里是扬•罗德里格斯的住所吗？”
“是我儿子…不好意思，先生，我从来没见过你，所以，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何塞疑惑地看着对方说道。
贾伊夫掏出了一张纸质名片，递给了何塞：“罗德里格斯先生，我是波尔蒂芒人俱乐部的首席球探，叫我贾伊夫就可以了。”
何塞接过那张风格极为简朴的名片，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很了解贵俱乐部，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罗德里格斯先生，我想，作为一名球员的家长，您不该把俱乐部的球探当作恶客才对。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您谈谈，可以让我进屋再说吗？”
何塞有些无奈，但面前此人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让他进屋未免显得太过小气，虽然何塞一点都不想让外人打扰父子俩的温馨时光，但也没有办法。
“好香啊，你们在吃什么？”贾伊夫没有半点拘谨的样子，还对着扬笑了笑。
“西红柿炒鸡蛋，还有红烧鱼。你有事就赶紧说吧，贾伊夫先生。”何塞已经对此人的自来熟有些无语了，他不擅长对付这种人。
看着贾伊夫诚挚的笑脸，扬也被这种目光注视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看了看无奈的何塞，他干脆去盛了一碗饭，放在了贾伊夫的面前。
“啊哈，正统的中国菜，还能和我这样的陌生客人分享饭食，让我猜猜，你一定有中国人的血统对不对，我的小天才，扬？”贾伊夫有些笨拙地捏起了碗上搁着的筷子，颇有些兴奋地问道。
看到扬点了头，他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大手，这是个多好的噱头啊，拥有神秘东方血统的小天才。看这对父子刚开始颇有些警惕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一定还没见过其他的球探，这可真的是天赐良机，也不枉自己从葡萄牙铁路球场一路跟过来。
“罗德里格斯先生，是我唐突，是我太冒昧了，你们先吃饭，不用管我…”
话是这么说，总不能把客人面前的饭再收回去，何塞看着扬撇了撇嘴，就招呼着贾伊夫一起吃了。
烹饪方式与葡菜迥异的红烧鱼他没动几筷子，倒是对那西红柿炒鸡蛋赞不绝口，简直要把何塞的半吊子厨艺吹捧到国宴级别，不过倒也不亏那些溢美之词，这道菜可是罗瑜婷重点传授过的。
金黄的蛋液在热油中翻腾渲起，成型后再铲得均匀些，新鲜的西红柿滚刀切块，不等那泛出果香的汁液滴下，就一股脑丢入锅中。
表皮被煎得有些卷起时，西红柿软糯的果肉尤其令人馋涎欲滴，只要火候把握得好，蛋香外会裹起一层果香，酸甜可口。汤汁也绝不能浪费，拌上米饭再吃，稻米的清香竟能在浓郁的口感里辟出一道蹊径来，真真是道令人拍案叫绝的家常名菜。
也不知贾伊夫品出了何种滋味，竟捧着碗坐在那儿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谢过何塞，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罗德里格斯先生，我不和您绕什么圈子，我们做球探的，就是想给俱乐部挖来更好的球员。虽然您不了解波尔蒂芒人，但我们俱乐部不管怎么说，都要比扬现在待的里斯本东方好出不知道多少倍。
青训环境也是，十岁的孩子在U15梯队训练，合不合适您心里自然清楚。这个赛季波尔蒂芒人一直位列前三，很有可能明年我们征战的就是葡甲，对扬来说，他的舞台会更大。”
何塞心中有些苦涩，他何尝不知道里斯本东方这个舞台对扬来说太小了，可里斯本确实只有这么一家俱乐部在当时愿意签下扬。
“很抱歉，贾伊夫先生，扬和里斯本东方签的是六年长约，谈不妥转会费的话，是要支付高额的解约金的。而且以我的角度，不想让他去很远的城市，除非受到了葡甲球队的邀请…”
贾伊夫听得皱起了眉头，他本来以为扬只是在离开里斯本竞技后暂留此地，没想到竟然和东方队签下了长约。
肥肉如果加上了高额解约金这个限制，看起来就不算特别诱人了，作为球探要重点关注球员的潜力，但成材率依然是不能忽视的东西，这种等级的前期投入谁也要掂量一下。
扬的天赋已经表明了一切，按正常的成长速度，他以后的转会费可以让一支葡乙球队赚得眉开眼笑。可现在扬的父亲只想让他加盟葡甲球队，提都没提待遇问题，估计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转机了。
“罗德里格斯先生，很遗憾我所属的俱乐部不在葡甲，不然一定会力主买下你儿子的。不过我还认识一些葡甲球队的同行，也许他们会对扬有兴趣…”
何塞听到这才真正提起了兴趣，略显激动地说道：“贾伊夫先生，如果能这样的话就真的谢谢你了！我儿子和里斯本东方有一项解约条款，得到葡甲球队的邀请就可以触发，只需要最低的解约金就能离队，在明年三月前都有效。”
贾伊夫眯了眯眼睛，事情在往更有趣的方向发展了，他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块肥肉波尔蒂芒人是吃不到了，但不代表他贾伊夫吃不到，给葡甲队伍拉一单私活，照样有得赚，谁会和钱过不去？
“罗德里格斯先生，我会努力去帮忙联系葡甲球队的，不过，如果近期有其他葡乙球队提出报价，我希望您能全都拒绝掉，既然波尔蒂芒人与扬无缘，也别便宜了他们。”贾伊夫耸耸肩说道，表情倒是十分轻松。
何塞虽然对他的话还有些怀疑，但答应这个条件对扬也没有什么害处，反正他只想让儿子加盟葡甲球队的青训，左右不过是继续待在里斯本东方而已，也就表示了同意。
贾伊夫心下松了口气，何塞不担心，他总要担心自己到嘴的肥肉被同行们抢走的，毕竟当时在看台上，他可见到了至少两拨不认识的球探团队…
第四十章 突遭变故
里斯本东方的主席办公室里，阿尔梅达满面愁容地坐在椅子上，上午接到的几次电话全是对扬转会情况的询问，而且都是葡乙球队打来的。
昨天骤然想起自己犯下的重大失误后，安东尼奥就陷入了魂不守舍的状态，阿尔梅达本就对他很不满，看到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又来气，干脆撤去了他青训主管的职权，把转会方面的事务全收到了自己手中。
葡乙球队的报价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圣克拉拉提出二十五万埃斯库多外加百分之十转会分成的报价，费雷拉那边则是三十万埃斯库多和百分之五的转会分成，可阿尔梅达只要想想扬以后可能达到的水平，就明白这个价格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那笔钱里斯本东方真的能挣到手里吗？他心里同样在打鼓…
只要十八支葡甲队伍中任意一家的球探，把眼睛放到葡萄牙铁路球场昨天那场比赛的报道上，肯定会发现里面的猫腻。
按照安东尼奥的说法，只有里斯本竞技队报和另外两家媒体会主动报道，阿尔梅达第一时间就去看了，万幸里面没提到扬的超神表现，只是比较客观地分析了一把场地、年龄和体力等影响因素，篇幅也都很短小，看来里斯本竞技也不想把自己青训梯队的囧事闹得满城皆知。
他翻报纸时可真的是胆战心惊，生怕在某一行看见扬•罗德里格斯这个名字，因为这几个字一出现，梦想中的五千万埃斯库多基本上就和里斯本东方说再见了。
如果不是安东尼奥同意签署的那条解约条款，即使是葡甲球队强挖，俱乐部也不会亏到哪里去。欧足联早就给青训行业立下了规矩，高额解约金，青训补偿款，将来的转会分成，就是给大俱乐部不安份的手脚扣上的多重锁链。
扬要是能在里斯本东方待到十二岁，将来还能通过联合补偿机制给俱乐部带来不少收入，这个规定的好处就是，培养过的球员每一次转会，俱乐部都能从他的转会费中分一杯羹。
不过扬转会与否的主动权，现在并没有被里斯本东方掌握在手中，他父亲何塞•罗德里格斯的想法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阿尔梅达颇为清楚里面的弯弯绕，别看那些葡乙俱乐部规规矩矩地向这边发来了报价，可只要自己显露出拒绝的意思，他们就会直接去联络球员家长。
扬来到俱乐部的时间只有三个多月，遇到这种未满一年的情况，他们压根不需要支付青训补偿款，既然都是只用支付解约金，自然是谁给出的待遇好人就归谁。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何塞通通气，只要他不松口，俱乐部更不会傻到把自己的希望之星拱手送人。至于待遇方面，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阿尔梅达打算全都答应，毕竟再过个一两年，扬就真的变成里斯本东方的摇钱树了。
他唤来了等在外面的秘书帕萨，让他去联系何塞•罗德里格斯，自己开始整理收到的所有报价…
……
何塞来到里斯本东方之前，就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了，他当初恳求安东尼奥加上的解约条款，一定给这个小俱乐部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在摸清楚自己的意思之前，他们肯定不会轻举妄动的。
果不其然，没等推杯换盏几轮，阿尔梅达等人就开始试探他的想法了，何塞心里有底，也懒得再虚情假意地客套，干脆就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阿尔梅达主席，从个人角度，我非常感谢当时俱乐部的收留之情，但你也清楚，以扬的天赋，只要正常参加几轮青训梯队的比赛，总会被球探们盯上的。”
话说得委婉，可意思表达得很明确，里斯本东方庙太小，肯定算不上一个好的容身之所。阿尔梅达心下虽有些黯然，但也清楚这是实话。扬在这里的确是屈才了，他也没做强留别人五六年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只是想给俱乐部多争取一些利益。
“我明白的，罗德里格斯先生。小俱乐部嘛，无论怎么舍不得，总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更大的舞台的。但作为主席，我不能只为球员考虑，我着眼的是整体，是俱乐部的发展，既然之前都签下了合同，自然是要按合同来走的…”
何塞看着他的苦瓜脸，脑中闪过的却是穆里尼奥当时分析的话语，无论如何，这里都不可久留，但也不能在事情出现转机之前惹恼了对方。
“请您放心，阿尔梅达先生，如果只有葡乙球队的邀约，我是不会让扬就这么离开里斯本东方的。转会费用的商定是俱乐部的问题，我不会插手什么。”
“这样很好，很好，不过转会的事情，俱乐部也有通知您的义务…现在圣克拉拉与费雷拉的报价，算是比较有诚意的，但和我们的预期比，还差了些距离。至于私下接触嘛，总还是违规的事情，虽然无法禁止，但我想，扬和里斯本东方，应该也有些情分了…”
虽然不知道比赛中为什么没有出现穆里尼奥预测的出卖，但何塞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待在一个西摩多家族能够触及到的地方，难保不会再遇到其他危险。
昨天贾伊夫的提议，让他已经解开了心中的疙瘩，既然自己无法护得扬的周全，那孩子有没有留在身边就不重要了。托庇于其他的葡甲俱乐部，离里斯本这个西摩多家族盘踞扎根的城市远远的，才是正确的选择。
至于面前的这个狐臭胖子，满口说的皆是生意，却又要和球员谈情分，什么好事都归他，哪有这种便宜可占？
想到这里，何塞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表情严肃地说道：“阿尔梅达主席，还是那句话，孩子的发展最重要。按照合同上说的，只要我们不去主动接触葡甲球队，半年内解约条款就是有效的，对吗？”
阿尔梅达的表情有些尴尬，但发财大计让他很难说出什么硬话来，不然按以往球员时期的暴脾气，他把桌子掀了都有可能。
“罗德里格斯先生，我没有阻碍扬去更好俱乐部的意思，只要不主动接触，不找葡甲球队试训，不拒绝训练和比赛，条款就是成立的，请放心，一切都会按照合同来的…”
他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觉得这个病恹恹的球员家长真的很难缠，两句话没说好就不想再谈了。不过还好，看他这个穷样子，想必也请不起媒体去宣传，更不会认得什么大球会的球探，自己也能稍微放点心了。
可何塞离开里斯本东方没多久，阿尔梅达就又接到了一个让他心惊胆寒的电话，对方是埃斯托里尔俱乐部的青训主管，张口就提出了四十万埃斯库多的转会费。
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仔细地听完了对方的条件，发现没提及到解约条款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告知对方自己会考虑此事后就挂断了电话。
阿尔梅达坐在办公室里一言不发，这是接到的第一家葡甲俱乐部的转会要求，估计再来几家也只是时间问题了，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多瞒几天。
他在考虑，怎么才能让那条解约条款不被触发，如果何塞对加盟葡乙队松了口，那里斯本东方至少可以把这笔转会费赚到手中…
……
里斯本今年的初冬还算友好，所以那些追逐潮流不愿多加衣衫的年轻人，还能在街上嬉闹到傍晚。何塞裹紧了身上的牛仔外套，他对阴湿的海风没什么抵抗力，脆弱的肺部一经刺激，就能让他咳得失掉全身力气。
何塞并不信任那个显得有些油滑的中年球探，在他看来，贾伊夫有可能只是不想让自己答应其他的葡乙俱乐部，才会抛出那个烟雾弹。
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能让扬重新加入到葡甲俱乐部的青训营，他就会紧紧抓住这个机会。不管那个贾伊夫多不靠谱，他总还是一个职业球探，也许真的有机会也说不定。
何塞最近恶补了不少联赛的知识，十八支葡甲俱乐部里，只有不到一半可以较为稳定地保住自己的地位，余者只能在降级区域苦苦挣扎。
葡甲中下游球队的实力都非常接近，如果所在区域的球市不好，降级后就很难再爬上来了，相反有些老牌的葡乙俱乐部，一直保持着比较强的竞争力。
比如费雷拉，就是典型的“升降机”球队，成绩时好时坏，但俱乐部扎根在帕库什迪，有坚实的球迷基础，俱乐部的财政也能自给自足，他们的青训营办得甚至比不少常年混迹葡甲底层的球队还要好。
他们出没于顶级联赛的时候成绩往往不太出众，但仍能带来不少惊喜，有时和里斯本竞技以及本菲卡都能掰掰手腕。如果始终没拿到葡甲球队的报价，对扬来说费雷拉未尝不是个好的选择。
何塞的心有些乱，他那略显匮乏的葡萄牙足球知识，还不足以做出绝对正确的判断，所以他想找穆里尼奥商量商量。
刚刚在公共电话亭拨通了他办公室的号码，却一直没有人接，何塞看了看表，确信那个工作狂不会在这个时间点下班，就坐上了去往里斯本竞技俱乐部的公车，兹事体大，他不想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俱乐部大门外围满了人，何塞绕开那些举着相机的记者，又避让了几拨吵嚷的球迷，却怎么都挤不到大门的附近。
咳得满脸通红的他有些无助地走远了一些，顺着长街刮来的风很紧很疾，带着呜咽声吹飞了几顶帽子，也把遍地的残纸吹得哗哗作响。
何塞不小心踩到的报纸恰好翻过了一页，就盖在他的脚面上，位居正中的照片上有一行醒目的大字——“主帅罗布森遭解雇里斯本竞技军心已乱”。
第四十一章 狂人之初
何塞找到穆里尼奥时，他正坐在里斯本竞技停车场的台阶上发愣，黑色的卷发上甚至沾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已经在这待了好一会儿。
看到何塞过来，穆里尼奥揉了揉额角，想让自己的表情稍微自然一些，但这只是徒劳，面部肌肉再松弛，也掩盖不住他无比糟糕的心情。
“你都知道了？”穆里尼奥隔着腮帮狠狠捏着自己的牙齿，表情看起来稍微有些狰狞。
何塞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本来不知道的，有份报纸被风刮到我面前来了…”
“见鬼！”穆里尼奥怒气冲冲地朝空气挥了一拳，叹了口气又坐了回来，“虽然很戏剧性，但我不得不承认，那个新闻压根不值得一份报纸钱，你好像赚了…”
“你现在应该待在罗布森先生身边的。”
“我是要这么做的，可罗布森先生不愿意，他让我再好好想想。”
穆里尼奥双手合起捂在了鼻子上，沉重的呼吸声听起来简直像铁匠铺的风箱一样，何塞明白他很难过，于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种难过不是因为即将失业的苦恼，纯粹是源于对亦师亦友之人遭逢的感同身受。
……
欧洲联盟杯，里斯本竞技客场挑战FC萨尔茨堡，补时只剩下最后半分钟时，穆里尼奥狠狠把身体扔回了替补席，这种愤怒的肢体语言让垂头枯坐的球员们身体一震，却没能挽回任何东西。
罗布森脸上仍然挂着苦涩的笑容，颊侧长长的皱纹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更深了几分，他拍了拍穆里尼奥的后背，想让自己这个还在忿忿不平的小翻译缓和一下情绪。
“放松点，何塞，客场失利不算什么，回家我们再赢回来。”老人的声线依旧像往常一样稳定，有一种令人心平静下来的魔力。
“可恶、该死的低级失误，还是两次，把比赛全都毁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换作平时穆里尼奥可能已经不再生气了，可今天他有些异乎寻常的暴躁。
罗布森微笑着轻轻摸了摸穆里尼奥的脑袋，似乎是想把他那卷曲的黑发抚得平整一些，感受到小翻译略有些羞恼的眼神，才收回了手。
比赛结束的哨音吹响，罗布森拥抱了萨尔茨堡的主帅，在对方尊敬的目光中走向了客队看台，弯下腰向球迷们表示了歉意。
原本鼓噪不休的人群此刻全都安静了下来，给值得爱戴的老帅送上掌声，直到罗布森走回通道，才又对着退场的里斯本竞技球员发出了阵阵嘘声。
穆里尼奥坐在空无一人的替补席上，这最后一个战士也沉没在了主场球迷的欢呼声中，形单影只于几万人的环绕，此刻他寂寞得无以复加，却迷醉着在孤独中吸食恨意的快感。
……
从奥地利返回葡萄牙的飞机上，整支球队都陷入了沉默，连工作人员都戴上眼罩想要假寐休息一会儿。
穆里尼奥捧着厚厚一沓的球探报告，这是他本周的额外工作，整理完就要交给老帅过目，所以这短暂的回程时间他也不想浪费。
罗布森盖着一条薄毯，身体早就不允许他再像年轻人那样穿着衣服休息了，引擎的嗡鸣声不算很重，却足以破坏掉老人脆弱的睡眠。
机上突然响起了广播，嘈杂的电波几乎吵醒了所有人，还没等迷迷糊糊的球员嘀咕两句，索萨•辛特拉的声音就占据了整个机舱。
“里斯本竞技俱乐部通告，现在我正式宣布，从即刻起博比•罗布森先生不再担任球队主教练职务，原属于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听候下一步安排。里斯本竞技感谢罗布森先生所做出的巨大贡献，并祝福他在接下来的职业生涯中收获更多的成功…”
穆里尼奥翻动文件的手突然僵住了，他的表情从诧异迅疾变为了愤怒，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连肩膀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立刻起身蹲到了罗布森的座椅旁，看着老人质询的目光，穆里尼奥努力憋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辛特拉主席有些不满意球队在客场的战果，在批评大家，说这种表现十分愧对俱乐部的培养…”
罗布森试着抬起有些困顿的眼皮，嘴唇翕张了几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听着重复播报的广播，还有球员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穆里尼奥的鼻翼因愤怒而抽动着，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音量，对站在广播旁的工作人员缓缓说道：“关掉。”
“可是，主席还在…”
“我他*叫你关掉！你们…你们的老师还在睡觉！听见没有，把那个该死的广播给我关掉！”穆里尼奥霍然起身，用葡语朝着那边低吼道，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逼出来一样。
工作人员慑于他的凶狠目光，关掉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广播，球员们也赶紧闭上了嘴，整个机舱骤然安静了下来。
罗布森轻轻拍了拍他紧握着的拳头，穆里尼奥赶紧又蹲了下来，见老人只是摇摇头，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掖了掖那条毯子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看着小桌上放着的球探报告，那里有未来一个月所有对手的详细资料，是自己亲自到各地一点一点收集的，现在却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再听着老帅略显有些沉重的呼吸声，穆里尼奥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
博比•罗布森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欣赏着窗外被风撕扯成片缕的晚霞，那把象征着权力的椅子被推到了一旁，因为它挡在窗前很碍事，而且坐上去时不够高。
泛着铁青色的云彩被夕阳染红了半边身子，太阳像中箭坠马的骑士一样斜斜滑向天空的侧边，他的手虚虚握着，仿佛是在攥着一根缰绳，想勒住漫卷舒云的那束风。
此刻，这里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风景。
目光是夺不走什么的，所以，谁也别想夺走我看向此片江山的目光。
“何塞，你接下来有什么规划吗？”
穆里尼奥摇了摇头。
“你可以先待在里斯本竞技，只要离我这个倒了霉的老家伙远一些，应该就没什么事。”
“先生，你明白我的想法，我是愿意追随你的。”
这次轮到罗布森摇头了。
“小何塞，你要好好想一想，人生做选择的机会不多。而且，我会暂时留在葡萄牙一段时间…”
穆里尼奥有些疑惑地问道：“先生，你不回英格兰么？”
“说起来有些丢人，我的合同是被辛特拉强行中止的，现在工资还没有付完。我得留在葡萄牙，不然俱乐部八成就欠着不给啦。”
“这是违法的！他们只要敢这样做，我就去告他们！”
罗布森看着自己义愤填膺的助手，有些欣慰地笑了笑：“还没到这个地步…你知道的，葡萄牙的冬天很暖和，正好可以和我妻子一起逛一逛，打打高尔夫，去海滩晒晒太阳，再去看看孩子，也挺好的。”
“先生，我去过英格兰很多次，苏格兰也是，我想我能承担起在那边的工作。”
“小何塞，我说过，再想想。马蒂尔德是个好姑娘，就算你做好准备了，也要问问她，离开祖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穆里尼奥黯然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接替我出任主教练的人是卡洛斯•奎罗斯，你应该是知道他的，索萨•辛特拉的好友，前几年带着葡萄牙拿过两次世青赛冠军。”
“就是那个预选赛被意大利淘汰的家伙？哼，他行事作风硬气着呢，想必也瞧不上我…”
罗布森使劲在穆里尼奥的肩膀上按了两下，生生让他把话头憋了回去。
“回头和马蒂尔德一起来家里坐坐，艾尔西想念你老婆的厨艺了，也就是她，总能想着我们两个老人的肠胃…”
……
“罗德里格斯，这就是足球行业的冷漠，你知道吗？客场输给萨尔茨堡，就是因为那个守门员，那个索萨•辛特拉亲自签下的守门员，如果不是他的两次低级失误，我们怎么会输？”穆里尼奥攥着拳头说道，他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何塞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事到如今，再去埋怨辛特拉也没什么用了，遇到这么一个主席，谁也没办法，罗布森先生都看开了，你也别太执着。”
“一个？是一个吗？！我十岁那年，我父亲在圣诞节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接到了自己被解雇的电话，那种感觉有多糟糕，你知道吗？”
眼看着穆里尼奥就要被怒火冲昏头脑，何塞也是束手无策，他可拉不住这个看似儒雅实则健壮的塞图巴尔人。
“何塞，你怎么在这里？我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你…”
停车场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穆里尼奥抬头只一看，涌到喉咙口的怒火就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塔米，你怎么来了？”
“我也不想掺和到你的工作里，可你有事总要说一声吧，自己看看表几点了？也不往家里打个电话，害我担心这么久…”
穆里尼奥抬腕看了看表，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他咽了咽唾沫，有些尴尬地站起了身。
“我，我在俱乐部处理事情…弄到这么晚，很抱歉。”
“我知道的，也给罗布森夫人打过电话了，过几天我们去拜访他们。走吧？”
穆里尼奥点了点头，又转向了何塞。
“你说的事情我回去就帮你好好分析一下，总要让扬有个好环境的，搞定了就通知你。”
何塞微笑着挥了挥手...
第四十二章 下一站何方
贾伊夫低声地诅咒和谩骂着，从吉马良斯俱乐部的大门走了出来，他刚想一脚踢翻路旁的广告牌，却发现保安正目光不善地盯着这边，只能悻悻然地放弃了自己泄愤的举动。
这些天他跑了好几家葡甲俱乐部，但得到的反馈都不太好，倒也不能怪那些青训主管的态度，任谁听到他狮子大开口的条件，第一时间生出的心思，都是把这个葡乙俱乐部的球探赶出去。
吉马良斯近几个赛季一直排在中上游，球队颇有些问鼎冠军的雄心壮志，贾伊夫听说了他们在转会市场的阔绰手段，还把自己的要价又提高了一些…
工作人员敲开了青训主管的办公室门，想问问他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
“发脾气？你是没听到他说的什么话！一个十岁的孩子，他敢问我要三十万埃斯库多的佣金，以为吉马良斯是什么？给他送钱的冤大头？我答应他才见鬼了…”
工作人员撇了撇嘴，送走贾伊夫时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这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贾伊夫使劲揉着自己的眉心，连续几次的失利让他多少也有了些挫败感，二十到三十万埃斯库多的报价相对于扬的身价并不高，但如果这个款项是拿来支付给球探的佣金，确实很难让人产生消费欲望。
九十年代的足球圈子，仍然十分缺乏信息的交互，贾伊夫想借助的，就是存在于葡萄牙国内的时间差和地域差，不然这笔钱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小球探来赚，要知道，三十万埃斯库多在当时可以兑换大约一千五百英镑。
按贾伊夫的说法，想得到这个十岁的孩子，就要给他支付一千五百英镑的信息费，也难怪吉马良斯的青训主管拍着桌子让他滚出去，一般来说这换谁都要生气的。
贾伊夫找到一家咖啡馆，喝了杯没加糖的黑咖啡才让自己冷静下来，趁这个时间，他好好盘点了一下手头的信息，摩里伦斯、塞图巴尔、阿马多拉和里奥阿维，之前去到的四家俱乐部也全都当场拒绝了自己的提议。
为了保证处在扬转会竞争的绝对上风，贾伊夫敢于向外人透露的信息几乎没有，他只能通过描述技术特点来展现扬的价值。俱乐部的老油条们对球探的嘴可不抱任何信任，他们栽在这上面的经历可不少，贾伊夫也就因此体会到了到处碰壁的尴尬和苦闷。
他只剩下最后一张牌了，佩纳菲耶尔，这支正在葡甲联赛苦苦挣扎的球队，是贾伊夫保底的选择，他的朋友在那里出任新闻联络官。
之所以把佩纳菲耶尔留到最后，就要说到贾伊夫的小心思。如果动用了私人关系，很多事情就不能再保密了。他这种跳过小球员家长索要佣金的举动，虽说不算少见，但毕竟对名声有损伤。万一处理不好闹大了，在波尔蒂芒人俱乐部的工作就八成要丢，贾伊夫可不想为了一笔外快把自己的饭碗砸掉。
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佩纳菲耶尔作为葡萄牙北部波尔图区的一个小俱乐部，球市的发展不怎么上台面，德阿布里尔市政球场仅仅只能容纳五千余人。
再加上这个赛季战绩不佳，接连败给几名保级对手后，已经在降级区里越陷越深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佩纳菲耶尔注定保级无望。
说句不好听的，排在积分榜前十的队伍，都没把他们当回事，至于在降级边缘徘徊的球队，更是盼着能赶紧碰上佩纳菲耶尔好拿个三分。
按这种表现，他们连几个葡乙强队都打不过，如果不是占着葡甲的名头，对扬可能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贾伊夫在这段时间也探听到了一些消息，葡乙的领头羊费雷拉已经向里斯本东方提出了报价，只是不清楚他们有没有直接接触扬和何塞。
横向对比一下，佩纳菲耶尔真的没什么竞争力，说起来能利用上的也就是那个解约条款，少付的这笔钱，基本都会用在提高扬的待遇上。
但是这笔钱贾伊夫想挣啊，他跑了那么多地方不就为了佣金么，去掉这三十万埃斯库多，佩纳菲耶尔给的签约费和奖金也高不到哪里去了。
贾伊夫长叹了一口气，把账结了就推门走向了火车站，他还要从吉马良斯赶去佩纳菲耶尔…
……
罗布森爵士现在很纠结。
他的妻子艾尔西正在收拾餐桌，刚刚来访的客人和罗布森在客厅谈了很久才离开，她把桌上的几个水杯都收走了，罗布森不喜欢思考的时候有东西打扰他。
“艾尔西，你觉得我们在葡萄牙的这两年过得怎么样？”罗布森撑着额头轻声问道。
“什么怎么样？你如果是指气候的话，还不错，无论如何都比你老家萨克里斯顿好，至少没那么多下雨天，冬天也暖和…”
“哈！我当初在埃因霍温的时候没骗你吧，那个经纪人，丹尼斯•罗奇就是这么和我说的，我可是原封不动，一个字没改的告诉你了。”
艾尔西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深深地看了罗布森一眼。
“博比，你当时说的是什么？嗯，我们要来这里享受一两年，然后回家，可现在呢？那个辛特拉欠着你的薪水不发完，弄得这么狼狈，你说说，六十岁的人了，还被人用这种方式解雇…”
“好了好了，艾尔西，别说这些让人生气的事情了。”
“别以为我猜不到刚才那帮人是来干什么的，还问我葡萄牙怎么样，你是不是又…”
罗布森满脸苦笑地摇着头，阻住了妻子继续念叨的话头：“我道歉我道歉，艾尔西，当初是我不好，没征求你的意见就答应他们来里斯本，这不是在好好问你么，哪来的‘又’啊。”
艾尔西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鲍勃•哈里斯不是帮你搞定了度假的事情了么，去西印度群岛玩板球什么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又生出这些事来，告诉你啊，我可还想回家去看看孩子们呢。”
“度假和回家的事不会推掉的，放心吧，艾尔西，我保证。现在不是里斯本竞技还欠着合同里的薪水么，反正也要留在葡萄牙的，是不是嘛…”
“别什么是不是的了，不是我说你，年纪大了要服老，现在有机会休息了，还要再找事情做…
罢了罢了，怎么说葡萄牙的气候也比英国好，你的身体，唉，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吧，但是度假和回家的事情，别想糊弄过去！”
罗布森赶紧点了点头，艾尔西这关算是过去了，他也能松一口气，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的选择。
夜色凉薄，月旁悬起的三千星河，在缺乏云彩遮挡的天空外，闪烁似水鸟羽翼上抖落的水珠，光芒绮丽如梦幻泡影，一时间风华无两。
罗布森此刻却没有什么心思欣赏夜空，他坐在刻意调暗的灯下思考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他缓缓起身踱了两步，又抬腕看了看表，才伸手拿起了电话。
“喂…我是罗布森…”
……
穆里尼奥已经失业好几天了，他和自己的好友曼努埃尔•费尔南德斯在里斯本竞技多待了些时日，却没能获得新帅奎罗斯的认可，一同被排挤出了教练团队。
这支由葡萄牙人率领的葡萄牙球队，看起来似乎不太需要一个翻译，即使他不只是个翻译。
穆里尼奥翻看着自己以前对其他葡甲球队所做的报告，想从里面多挖掘出一些信息，虽然近来的遭遇让他很不爽，但穆里尼奥还是告诉自己，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比如给扬选择一个好出路。
又写满了一页笔记后，穆里尼奥看了看表，现在这个时间对普通人来说不早了，但他还滞留在过往的工作节奏中没适应过来，骤然清闲下来的感觉并不算好。
他揉了揉眼睛，准备去洗把脸，电话却响了起来。
“喂，我是穆里尼奥…罗布森先生，怎么这么晚还打电话来，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么？”
“何塞，对，我有些事想问你…你对波尔图有了解吗？”
穆里尼奥按着眉心稍稍回想了一下，对着电话缓声说道：
“如果您是指地理名称的话，波尔图处在葡萄牙北部，是个极具剽悍气息的城市，风格上么，和里斯本这种国际化的大都市不太一样，换句话说，波尔图有很鲜明的葡萄牙气息。其他我知道的不多，那里的波尔图酒挺出名的…”
“好了好了，何塞，我可不是在向一个土著导游问话，把你的幽默感拾掇起来吧，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穆里尼奥收起了脸上刚刚绽放出的笑容，沉声道：
“波尔图是个非常强的大俱乐部，很有野心，球队主席的实力尤其雄厚。战绩方面，之前的不算，从八十年代到现在他们也拿了六个联赛冠军，前两个赛季还连冠了。
现在虽然成绩不太好，但还是跟里斯本竞技和本菲卡占着葡甲三强的宝座，不过听说最近球队有些混乱，好像内部出了点问题。”
穆里尼奥语速不快，罗布森也就一边沉吟一边消化着他话语中的信息，过了片刻才开口道：
“今天，波尔图的主席平托•达科斯塔来了我家，唔，好像还是让司机开车一路过来的，满脸疲惫的样子，明明比我还年轻些，这些球队主席啊…
他跟我谈了很久，想让我跟他联手把波尔图打造成葡萄牙最强的俱乐部。呵呵，如果我想的话，当然可以去那里执教，何塞，你觉得我应该去吗？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穆里尼奥听到这没有丝毫犹豫，罗布森的话音没落他就忍不住开口说道：“是的，先生，是的，我很想跟您一起去！”
罗布森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让穆里尼奥早点休息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穆里尼奥放下听筒后，无声地对着空气振臂庆祝了两下，失业状态终于要结束了，这段时间可差点没憋坏他，马蒂尔德靠在门边看着满脸兴奋的丈夫，柔柔的笑容就挂在了嘴边。
穆里尼奥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才扑到自己的桌子旁，把那页笔记撕了下来，捏着笔使劲画了几下。
虽然只是几个字母，却把纸张背面的空白处全都占满了。
FCPorto
第四十三章 别签！
里斯本东方的主席办公室里，阿尔梅达眉头紧蹙地靠着椅背，这几天接收到的信息把他的好心情全都摧毁了，大多数葡乙俱乐部在没有得到确切回复之后都撤回了报价，只有费雷拉这个独苗留了下来。
虽然安东尼奥已经不再被信任，但阿尔梅达还是把他和比斯利一同喊来了办公室，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葡甲队真正下手之前说服何塞。
费雷拉的报价提高到了三十五万埃斯库多，算是一个足够安慰里斯本东方的价格了，葡乙领头羊的成绩也极具吸引力，阿尔梅达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了信心。
正准备让人通知何塞来葡萄牙铁路球场一趟时，他的秘书帕萨敲了敲门，快速走过来附耳说道：“主席先生，外面有两个人想见您，他们自称是从佩纳菲耶尔来的。”
阿尔梅达瞪大了眼睛，表情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之前埃斯托里尔的报价曾让他吓了一跳，但后来也就没有下文了，算是躲过一劫，可这次却有葡甲队真的找上门来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还是让帕萨把那两人带了上来。
贾伊夫一进门就认出了那天在主席台上挥斥方遒极为张扬的阿尔梅达，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往后站了些，把身后那人让了出来。
“阿尔梅达主席先生，幸会，我是佩纳菲耶尔的转会交易专员皮拉洛，这次过来是想和您谈谈青训球员转会的事情。”
阿尔梅达憋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试图控制住表情的胖脸显得僵硬十足：“你好，皮拉洛先生，不知道你对哪位青训队员感兴趣呢，我们里斯本东方可是培养出了不少棒小伙子…”
“哈哈，主席先生也是开明的人，我们佩纳菲耶尔在其他地方可没受过这种礼遇。您知道U15梯队的扬•罗德里格斯吗？我们对他是垂涎已久啊。”
阿尔梅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苦笑了一声，该来的果然要来了，这次想瞒住何塞已经不可能了，这两个人就算没有提前拜访过，和自己谈完之后也要去找扬了，看来里斯本东方是命里没缘分挣这笔钱啊。
“当然知道，俱乐部新近崛起的小天才嘛，怎么可能不知道。皮拉洛先生，想买走他，恐怕你得多准备些钱啊，天才的价格和普通人可不一样。”到了这个时候，阿尔梅达还是不愿意松口，想从对方口中套出点话。
皮拉洛回过头看了眼贾伊夫，两人的笑容都颇有些微妙，旁边一直死死盯着这边的安东尼奥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主席先生，钱呢，我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不过，按规矩，我们想先看看这个孩子签下的青训合同，验证一下他和里斯本东方的关系，这应该没问题吧？”
皮拉洛一边说一边微笑着，一看就是精心保养的牙齿白亮得仿佛可以反光，他的话也掐死了阿尔梅达最后的希望，旁边的比斯利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很干脆地离开了办公室。
阿尔梅达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咆哮出来，牙龈都绷得酸痛了起来，他鼻息越来越粗重，看着面前这个佩纳菲耶尔的转会官员，气得话都不想再说了。
“主席先生，我理解你舍不得自己青训球员的心情，可是你也要考虑他们以后的发展是不是，可以的话，能让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去通知一下球员和球员家长么？
检查完青训合同我们就要考虑谈谈转会费和待遇问题了，他们不在我会很困扰的。请原谅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吧，从佩纳菲耶尔来里斯本的距离，比带着孩子去郊外春游要走的路可远多了…”
皮拉洛认准了青训合同这个把柄，也不怕里斯本东方搞出什么幺蛾子，俱乐部就算不通知，也有贾伊夫这个认得路的家伙带着他找过去。
阿尔梅达朝等在一旁的帕萨挥了挥手，然后就无奈地捂住了额头。
……
穆里尼奥站在外面考虑了很久，才上前敲了敲罗布森家的房门，看到是艾尔西来开的门，他温和地笑了笑，跟和蔼的老夫人打了声招呼。
罗布森听见声音就从书房走了出来，看到是自己的小翻译，就笑着打趣道：“怎么？这么急着去新东家，都等不及我通知你了？”
穆里尼奥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站在那说道：“先生，有件事，我觉得在电话里不好说，就来找您当面商量商量。”
“什么事把小何塞都难住了，来，让我听听…”罗布森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自己也惬意地坐了下去。
“也是跟波尔图有关的事…您还记得扬•罗德里格斯吗？四个月前我和您提过的，原来在里斯本竞技U9梯队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又怎么了？说吧，何塞，别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穆里尼奥深深吸了口气，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先生，可以的话，去波尔图的时候，我想带上他一起。我答应过他父亲，要帮扬离开里斯本东方那个泥潭，找个配得上他的俱乐部。”
灯光下面，罗布森的眼窝显得极深，老帅的眼睛也眯了起来，穆里尼奥感受到了这犀利的目光，更加局促不安了。
“何塞，你没有收别人的钱吧？”
穆里尼奥还在等着罗布森的答复，听到这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说道：“先生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会收球员的贿赂…”
“没收钱你为什么这么帮那个孩子，就算是朋友，也不能随便答应这种事，我带你过去波尔图可不是为了方便搞什么歪门邪道！”
穆里尼奥赶紧摆了摆手：“先生，不是这样的，我是为了扬好，他确实有非常棒的天赋，不然我也不会来和您提这件事。哦对，前段时间里斯本竞技U12梯队和…您可能没关注这个，他们在友谊赛被对方下半场连进五球扳平了，对手就是里斯本东方，扬打进两球还有两个助攻…”
“里斯本东方？也是葡萄牙的俱乐部？这个叫什么扬的，他不是阿尔科切特基地的青训学员吗？”
“先生，阿尔科切特基地那边，其实是有不少问题的。扬是个中葡混血儿，一帮贵族学员很排挤他，比赛中下了黑脚，扬轻度脑震荡，他的朋友就和其他人打起来了，虽然事后道了歉，但还是被开除了。
所以扬四个月前就主动申请离队，去了那个里斯本东方，没想到躲到那边还是没完，保罗•门萨授意他的助教带队去找他们踢了场比赛，我在里面又发现了些肮脏的事情，这才答应他父亲给扬找个好去处的。”
罗布森听完了这些，面色才缓和下来，拍了拍穆里尼奥的肩膀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扬也是个好孩子，不过你想把他从那个什么东方带走，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总归也是签过合同的吧，俱乐部会那么简单就放他走了？”
穆里尼奥看罗布森没在生气了，咧嘴笑着说道：“先生，扬他父亲早就想到这点了，在合同里留了个解约条款，从合约生效时开始，半年内只要有葡甲队主动向扬发出邀请，就可以用最低的解约金把他带走，才两万埃斯库多，波尔图不至于连这种钱也不舍得掏吧？”
“何塞你啊，你都把事情想周全了才来问我，还说是商量，这不就是想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么…罢了，这事在我这是过了，但是扬去波尔图的程序，不能从我的渠道走，如果是被我推荐过去的话，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等去了波尔图，你就找那边的青训基地负责人，用私人的名义办这件事吧，千万记住一点，我们到波尔图是初来乍到，在各个层面都要谨慎一些。”
穆里尼奥点了点头，见老帅没什么多吩咐的，就离开了罗布森家，他满心欢喜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何塞和扬，多一会儿都不想等。
……
何塞带着扬走进会议室时，很是被里面的阵仗惊住了，里斯本东方带点名号的人全都挤在房间一侧，而桌子对面只坐了两个人。
贾伊夫看到他们进来，不显山不露水地轻笑了一声，还故意朝阿尔梅达那边甩了个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神。
阿尔梅达咬了咬自己肥厚的嘴唇，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说道：
“我介绍一下，这两位是葡甲球队佩纳菲耶尔的工作人员，专门负责转会事宜，皮拉洛先生，贾伊夫先生。刚来的这两位，扬•罗德里格斯，还有他的父亲何塞，哼，我想你们八成早就认识了，还用得着我在这介绍…”
皮拉洛没理会阿尔梅达的抱怨，站起身和何塞握了个手说道：“罗德里格斯先生，你好，我这次来，就是要代表佩纳菲耶尔签下你儿子。扬和里斯本东方的合同问题我已经和阿尔梅达主席确认过了，解约条款可以正常生效，新的合同和待遇我也列在这了，你可以先看一下。”
何塞一边浏览着印有球队徽标的合同，一边回想着之前穆里尼奥和自己说过的资料，佩纳菲耶尔在葡甲征战的赛季并不多，给人的印象就是新人加弱旅。
不过对比起葡乙临头羊的费雷拉，葡甲球队还是占了低解约金的好处，佩纳菲耶尔给出的待遇很高，比起里斯本竞技也只差了一点，这让何塞很纠结。
何塞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儿子，扬摇了摇头，表示一切都由他做主。
这个待遇真的很诱人啊，每个月都有特别补贴，参加比赛还有额外的奖金。
何塞捏着钢笔的手就悬在合同上面，说实话，他真的心动了。
就在此时，会议室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不一会儿，连砸门声都响起来了。
“先生，你不能进去！”
“让开，听见没有，让开，我找里面的人有事！”
阿尔梅达皱着眉头，正要让人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咣当一声，大门已经被人撞开了。
“何塞！别签！”
穆里尼奥这一声大喊，吓得何塞手里的笔都甩掉了，染得合同纸上全是墨迹。
扬看了看被架出去的穆里尼奥，又看了看屋子里表情各异的众人，起身把钢笔的笔帽盖了回去，一脸坚定地对何塞说道：“爸爸，穆里尼奥叔叔这么做一定有原因，我们先别签合同了吧。”
贾伊夫和皮拉洛眯起了眼睛，事情好像变得有些麻烦了…
第四十四章 喜讯
阿尔梅达一直没有作声，外面那个人闹出的事情，其实正中他的下怀。只要佩纳菲耶尔没把扬当场签下，他就还有机会促成和费雷拉的交易，两万埃斯库多和三十五万埃斯库多，这笔账傻子都会算。
他巴不得双方吵起来然后一拍两散，所以就坐在椅子上闭口不言，连动弹都懒得动弹，样子比看戏的老佛爷还老佛爷。
皮拉洛一直死死盯着穆里尼奥被架出去的方向，他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但又好像没有正式见过面。他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人似乎真的有搅黄自己生意的能力。
皮拉洛给贾伊夫递了个眼神，想问问这个混迹足球圈多年的老球探，究竟认不认识被架出去的那个家伙。贾伊夫仔细回想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葡萄牙的著名球探自己几乎都认识，此人看着很年轻，他从来没在圈子里见过这号人物。
“会不会是罗德里格斯家的亲戚？”贾伊夫低声回道。
“不像，哪有这种跑到俱乐部胡搅蛮缠的亲戚。暂且先稳住吧，我待会要去试探一下。”
皮拉洛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何塞，他正在试图蘸干净合同上染着的墨迹，看到皮拉洛过来，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皮拉洛先生，真不好意思，刚刚有些走神，笔都吓掉了…”
“不妨事，不妨事，沾上墨水了可以重新再做一份嘛。罗德里格斯先生，这个，我挺好奇的，刚刚那位和你有什么亲戚关系吗？”
何塞呵呵一笑，借着对方的话，已经在脑中想好了托词：“他啊，他是扬的一位长辈，特别喜欢足球，所以很关心扬以后的发展。这次搞得这么失态，估计是去家里没找到我们，才闯到俱乐部来的。”
“噢，是这样啊~罗德里格斯先生，说实话，我们佩纳菲耶尔给出的待遇已经相当不错了，但也不是不能再谈嘛。毕竟有解约条款在，只要扬的天赋能展现出来，我们始终是双赢的关系，你说对不对？”
皮拉洛继续露出了那种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也把隐蔽地诱饵撒了出来，他想套套对方现在的想法，看看究竟是不是待遇的问题。
“皮拉洛先生，佩纳菲耶尔的待遇确实很优厚，说实话，以我的角度是很动心的。可我儿子扬呢，他一直很听那位长辈的话，这个转会的事情，总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不是？
我会好好帮他权衡的，你放心，我已经看到佩纳菲耶尔的诚意了，如果可以的话，能把签约时间延后一些吗？我考虑好了会让俱乐部帮忙通知你们的…”
皮拉洛颇有耐心地听完了何塞的这一通废话，脸上没什么表示，可心已经有些凉了，没想到那个莽莽撞撞的家伙在这父子俩心中居然有这么重要的地位，只是一句话就能让何塞选择暂停此次会谈。
皮拉洛也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他还想问问那人的身份，可何塞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向阿尔梅达道了两句歉后就走出了会议室。
贾伊夫有些焦躁地想要追出去，却被皮拉洛拦住了，两人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小声嘀咕着，阿尔梅达满脸讥笑地看着他们，随后就挥手屏退了身边的众人。
安东尼奥出门时往四周饱含期待地踮脚张望着，如果扬和佩纳菲耶尔的事情黄了，他就还有希望保住自己在俱乐部的位置。
而阿尔梅达已经放弃了把扬留在里斯本东方的计划，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扬八成是不会跟着那个令人讨厌的皮拉洛走了，想到这，他脸上的笑容不禁变得更加灿烂了。
何塞带着扬走出了里斯本东方的大门，果不其然，穆里尼奥就在外面等着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一把拽住在耳边说道：“何塞，有个大大的好消息告诉你，扬的下家我已经找到门路了！”
“是哪家俱乐部？”
“嗯…你猜？”
何塞翻了翻白眼，没说话。扬从他身后冒了出来，看了看穆里尼奥说道：“穆里尼奥叔叔，你的扣子都被他们扯掉了，没事吧？”
穆里尼奥摸了摸扬的头，微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啊，不就是被一路硬架出来了么…倒是你，如果不是我跑得快，说不定就又被签到什么不靠谱的地方了。”
说着又转向了另一边：“何塞啊，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心急，就算有人来谈报价，也要先和我商量一下嘛，你对葡萄牙的其他俱乐部不熟，小心又让扬在外边白白蹉跎几年…”
何塞苦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你说的是，我道歉，现在总该告诉我们了吧，哪有这么吊人胃口的。”
穆里尼奥回头一看，大门的保安正支棱着耳朵听呢，他笑了两声搂住了何塞的肩膀：“没瞅见隔墙有耳？走走走，到你们家再说。”
……
公寓里，穆里尼奥美美地滋了口扬给他冲泡的咖啡，才对着已经抓耳挠腮几欲发狂的何塞轻声说道：“呃，你真的不想再猜猜？”
“你再折腾人我就报警了啊！”何塞没好气地把杯子往桌上一顿。
“我给你们提示一下好不好，这么重大的事，一句话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
何塞努力深呼吸着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扬拽了拽他的衣服说道：“爸爸，穆里尼奥叔叔看起来挺开心的，要不我们就陪他猜猜算了，也不急这一会儿…”
穆里尼奥哈哈大笑，指着何塞说道：“你看你，还不如小家伙识情知趣，听好了啊，提示一，博比•罗布森爵士！”
“你别吓我啊，罗布森先生不是被里斯本竞技解雇了么，再说我也不会让扬回那里的。”何塞听到这脸色剧变，他实在是太害怕西摩多那一家人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是里斯本竞技，我又不是傻子。好吧，好吧，不逗你们玩了，最终提示啊，葡萄牙三大豪门一！”
“本菲卡？”
“波尔图？”
父子俩的声音同时响起，穆里尼奥笑着刮了下扬的鼻子：“还是你聪明。”
“波尔图真的会要我吗？”
“放心吧，叔叔我会和你一起去波尔图的。”
何塞皱起了眉头：“等等，你是说一起去，而不是‘陪’他去，你的意思是？”
“当然啦，不然我为什么会说第一个提示是罗布森先生呢？”
“你要跟着罗布森先生去波尔图了？”
穆里尼奥咧开了嘴：“是啊，双喜临门，我的失业状态正式宣告解除，还顺带帮扬找到了出路，罗布森先生已经同意我去找波尔图的青训负责人了。”
何塞使劲咽了口唾沫：“稳了？”
穆里尼奥轻轻摇摇头：“倒也不是百分百，罗布森先生不让我用他的名头去办这件事，只能以我的私人名义。不过你放心，既然我都要去就职了，他们怎么也会给面子来看看的，以扬的天赋，还怕这种考验？”
“那不就是稳了！”何塞笑得简直合不拢嘴，拍了拍穆里尼奥的肩膀，“呐，只要不再玩猜来猜去的这一套，我就祝你新工作顺利…”
穆里尼奥耸耸肩：“不开玩笑了，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这段时间的计划，我马上就要先和罗布森先生去一趟波尔图，回来的时候事情应该就见分晓了。保险起见，那个来自佩纳菲耶尔的机会先留着吧，估计待遇相当不错，不然你怎么差点就签了呢。”
“倒也是，没记错的话，他们给的条件也就比里斯本竞技稍微低一些，还好我忍住了…”
“少来了，那是你忍住的吗？”
扬看着互相打趣着的二人，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
“‘英格兰传奇名帅空降波尔图’、‘树挪死人挪活，博比•罗布森迎来新征程’、‘阿斯安塔斯球场的新旗帜——博比•罗布森’、‘波尔图的迷茫谁能拯救，是他吗？’，先生，需要我把这些新闻读给你听吗？”
穆里尼奥捧着一堆报纸，对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罗布森轻声说道。
“何塞，对于我们来说，这些可都是‘旧’闻。再说我也受够这些葡萄牙媒体了，一天到晚只会盯着我们，你不过才说了几个字，他们都能生生凑出一篇稿子来，这些陈词滥调，不听也罢。”
罗布森轻轻挥了挥手，偏过头看着正凝神静听的穆里尼奥，微笑着说道：“你对我们的新俱乐部感觉如何？刚刚的阵仗还不错吧，平托主席可是亲自来接我们了。”
“怎么说呢，主席先生倒是对我们相当礼遇，可是俱乐部的其他人就冷淡多了。而且总感觉那些球员乱乱糟糟的，一看就是满腹愁思，就算这个赛季战绩不佳，也不至于动不动就摆出个苦瓜脸吧…”穆里尼奥耸耸肩，他对球员们的状态并不满意。
罗布森搭眼一看便知道他兴致不高，手伸过去拿过了那沓报纸，卷了卷塞到车门旁边才开口道：
“都告诉你了，少看那些媒体写的东西，赢了捧输了踩，左右不过是这些套路。你也别念叨那帮苦恼的小家伙了，堂堂波尔图却输了那么多不该输的比赛，还在赛季中被换帅，谁还能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万丈？来，说点开心的事情，我这个老头子今天假笑太多次，都忘了正常的笑是什么样了…”
穆里尼奥搓搓手露出了笑容：“那我可说了啊，您和主席先生在上面谈话的时候，我偷偷跑去了波尔图青训主管的办公室。先声明啊，我可是纯粹以自己的私人名义向他推荐了扬，哈哈，他已经答应派人和我去一趟里斯本了。”
罗布森拍着膝盖开怀大笑，指着穆里尼奥说道：“你啊你，何塞，你就是这个急性子，刚到波尔图第一天就这么迫不及待。算了算了，我也不强留你了，把东西安置好就回去吧，快去快回。”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