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许漠他们比姜朵想象中回来的要早许多。
看见他们三人回来，宋家嫂子已经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姜朵迎上前问道：“找到了吗？”
看着许漠摇了摇头，没有消息那就不算是坏消息。宋家嫂子绷紧的身子又瘫坐回了椅子上。
许漠看向自己身后，又对姜朵说：“陈教授说有些事要先回来和你商量。所以，我们就提前回来了。”
这话才说，陈教授就从许漠身后冲姜朵招了招手，“朵朵，我们进屋聊。”
“好。”姜朵也正想和他好好谈谈。自来了平州村，寻找薲草的事情就停滞不前。先是巨蜥，然后是孙河生病，接着又是宋老二失踪……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姜朵觉得这一切都冥冥之中有着某种联系，而陈成文一定是知道的。
孙河看着他们进了屋，也是奇怪道：“都这时候了，不急着找人，他们聊什么啊？”
姜朵才刚进了屋，陈成文就忙拉过她，又打开屋里的窗户四下看了看，确保外面一圈都没人，才又把窗户关上，神神秘秘的。
“朵朵啊，我们赶紧走吧。”陈成文开口道。
“怎么这么突然？不找薲草了吗？”姜朵觉得定是出了事，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着急要离开。
“找，薲草当然要找啊。但我觉得还是先离开，等以后再回来找。”陈成文说到这有些心虚。
“是这里出了什么事了吗？舅爷，你们刚出去看见了什么？”姜朵问道，如果这一次陈成文再想避开不答，她也不会考虑离开的。
“没出什么事，也没看见什么，这不是老白那边工程告一段落了，大家都要走了嘛。”陈成文解释着。
“舅爷，你要是不和我说实话，我是不会离开的。来这之前，二舅爷和我说我们是一起的。但你却什么都不愿告诉我。”姜朵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陈成文急得将头发挠了又挠，一头乱糟糟的灰白头发被他挠得如一团乌云扣在头上。
他在房间里又来回走了几步，思考了半天，这才又扯了扯姜朵的衣袖。“朵朵？跟舅爷走吧，没时间了。你有什么问题，我们先回去再说。”
陈成文这样子就如一个撒娇耍赖的小孩子，只是他年纪大了，又不修边幅，这样的撒娇在姜朵看来不仅没用还甚是可笑。
“不说算了，你自己走吧，我留下。”姜朵说道。
这怎么能行呢，陈成文想起陈成荫往年那些令人恐惧的恶行，还有当初自己到平州村时张佼所说的：“一定要不离姜朵左右。”
说好的不离左右，他要丢下姜朵自己跑回去，还不知道陈成荫要怎么对付自己呢，这可不行。
陈成文摇摇头，“不行不行，你先跟我离开再说。”
“你先和我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朵这边没得商量，她干脆地直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看这样子，如果陈成文今天不说清楚，别说是现在立刻平州村了，就算是让她离开这个房间都不可能。
“舅爷，你要让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我是不愿意的。或者，你可以将原因说出来，我考虑一下。”
陈成文看着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的姜朵摇摇头，依姜朵的性子，他要说出来了，更没有离开的可能了。
说了也不肯走，不说也不肯走。罢了，罢了。
陈成文终是妥协了，看向姜朵说：“我刚出去是去确认那地上的痕迹，如今可以确定那的确是巨蜥所造成的。宋老二……应该是回不来了，他活生生地在雨夜里被那些蜥蜴拖走的。”
姜朵慢慢抬头，她想起宋家嫂子还呆坐在堂屋内，她看着陈成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巨蜥？”
陈成被她看得发毛，点点头继续说：“如果我没猜错，今晚那些巨蜥还会再回来。它们会进攻整个村子。赶在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老白他们的车一小时后出发，我们先离开，等这事过去了再回来……”陈成文越说越觉得无力，姜朵一直没有回应，她真的会这么容易就跟他一起离开吗？
“我们要是走了……”姜朵的声音缓缓响起，“那些村民怎么办？你说今晚巨蜥会来，那他们会死吗？”
“我不知道。”陈成文挠了挠头发。
“可我应该是不会再死了，哪怕是那些巨蜥来了，也杀不了我。”姜朵说。
“哎呀，我就说，你要是知道这事肯定不走。”陈成文一拍脑门说道。
“你很了解这些巨蜥是吗？”姜朵再次问道，“你那天被巨蜥咬了一口，竟然丝毫不怕。我看过许漠他们对付巨蜥，五六个人才能勉强对付一只，而你一人就能把它翻个面。还有，孙河的急病和巨蜥有关吗？你是怎么给他治的？”
“我是知道一些巨蜥的事情……也就是大概了解。孙河那病其实就是被巨蜥咬了。”陈成文支支吾吾地说。
“那你怎么会没事儿？”姜朵又问。
又被问到了重点，陈成文心里暗暗自嘲，是啊，自己怎么就没事儿呢？难道要说是自己天生就对这蜥蜴的毒有抗体？
“你是怎么给孙河治病的？”姜朵见陈成文不说话，又重复问了一遍。
陈成文被她打量，心里实在不舒服。正想说什么含糊过去，就听见两声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拿下眼镜，哆哆嗦嗦地擦了擦。
“舅爷，你怎么啦？”姜朵奇怪。
陈成文深吸一口气，转身。姜朵觉得眼前的人突然变得不一样起来，不如往日那边颓废懒散，却也不像是陈成荫那般精明。
“我们都在陈成荫的算计中。”陈成文叹气，“你要问这巨蜥，我当然了解，因为那就是陈成荫派来的。你要问我是怎么给孙河治的病，我现在就告诉你。”说着，陈成文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银针，这是他之前从大夫那里拿来的。
陈成文戳破了指尖，鲜红的一滴血流出，他冲姜朵晃了晃手指，“我的血就能压制巨蜥的毒。”
第一百八十二章
姜朵第一次从陈成文口中听到陈成荫的名字。
一直以来，陈成文对于薲草和陈成荫的事情总是避而不谈。可他为何会说这些巨蜥都是陈成荫的算计？
“你们不是兄弟吗？”姜朵问道，脑中将那日所见到陈成荫的一切都细细回想了一遍。
在姜朵的记忆中，陈成荫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精明，异常的精明。生活中这样的人会让她主动避开，不愿多接触。若不是妈妈临死前的那段视频，她也不会愿意去听陈成荫的话。
“是兄弟又如何……”陈成文冷哼一声，将手机递给姜朵，让她看自己刚收到的两条消息。
陈成文的手机里只有这么两条消息，第一条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几个学生被捆在椅子上，嘴被胶带死死缠住，露出惊恐的表情。
这几个学生的眼神全都看向照片上的一角。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是一个黑衣人，
看照片上的样子，这人是穿了两件黑色雨衣。一件正常穿在身上，还有一件从正面反穿，帽子遮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从头到脚全都捂得严严实实，看不到脸。
他手上还拿着一把匕首，虽未露面，姜朵却能感觉到他的面上表情一定是狰狞地笑着。
姜朵注意到其中有一人她认得，最中间那个女生好像是叫刘慧慧……当初丢了标本时，她见过，总是趾高气扬的。
只是如今那照片上，再也看不到当初的表情，她一双眼睛瞪得好大，显然是在极度的恐惧之中。
姜朵的手划下，看向第二条消息，这是一条文字信息。
“不离左右，否则……”
不离左右？不离谁的左右，是自己吗？姜朵看向陈成文，他苦笑道：“对，我就是他派到你身边的，任何时候都不离左右。他这是在警告我啊……”
陈成文喘着气又说：“但他这次可想错了，我陈成文虽然胆小怕死，但他陈成荫若是想要欺负我的学生，没门！”
有胆魄！姜朵虽然光听这么几句话，还搞不太清楚陈成荫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如今在陈成文身上看见了从没有过的胆魄，还是暗暗称赞。
“你的意思是，陈成荫因为某种原因派你来监视我，并以你的学生来威胁你。同时，村里的那些巨蜥也是他派来的。那薲草的事情又是如何说？”姜朵理了理思路说道。
“没错，全都是他。我这就把一切都告诉你。朵朵，你的能力是自身就有的，绝不是他们所说的什么神秘力量，你不要忌惮身上的那些红线，因为……”
陈成文话说一半，突然停住了。他的手慢慢捂住了心口，身子一点点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姜朵这才发现他捂住的那个地方，正好插着一支箭。箭的样子，同当初射伤大鹏的一模一样。
“到底，还是来了……”陈成文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了意识。
“谁！”姜朵飞快起身打开窗户看向外面，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只有窗户的一角上透出一个圆形的窟窿，那箭正是射穿了窗户，直射进陈成文的胸口。
姜朵找不到人，又过来扶起陈成文，有血从他胸口慢慢渗出，“来人啊，许漠！”姜朵喊道。
许漠和孙河冲进来的时候，陈成文面上已无血气，一片苍白。
“让开，让开！”村里的大夫背着药箱进了屋子，看了看屋里的人，皱了皱眉，“人太多了，你们都出去，快！”
室内，大夫查看了伤势，有些不对头。
他从小跟着父亲学中医，大学上了医科大学又是学的西医。毕业后回到了村里，没几年父亲去世，他就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夫。
这些年，他几乎是什么病都治，不管是头疼脑热还是皮外伤，在他这里没有科室，村里人无论是伤是病，他都得治。虽然他不如那些进入了省城大医院的同学，但这么多年来，他自己也在治病救人中，收获了不少经验。
而刚刚陈成文胸口的那一箭，正好是没入胸口跳动之处，很是险恶。这个位置正是锁骨中线第四、五根肋骨间隙。
可当大夫用手探去的时候，却发现这整个一片都是空的！
空的，就是说原本该有肋骨的地方却是软绵绵的，好似人的肚皮那样，轻轻一按，就按下去了。
这不可能！人都有肋骨，这是连普通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陈成文又怎么会没有？
这样想着，大夫又伸手向着陈成文胸口处按去。没有，没有，没有！他的手已经按进去很深了，却真的什么都没有，就算是受了伤，可这个人好像连心脏都没有，他感受不到陈成文的心跳。
是死了吗？大夫小心翼翼去探陈成文的鼻息，还有他的脉搏，竟然一切都正常，只是比一般人要缓慢一些而已。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检查陈成文的伤势。顺着伤势向下，终于能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心脏跳动。
只是这个位置比常人的心脏位置还要往下四指的距离。怎么会这样，是天生的身体异常吗？
大夫思考着，又觉得庆幸，若不是他的心脏比常人低了四指，这一箭恐怕就要了他的命。
“拔箭吧。”大夫轻轻说道，他这话是对昏迷的陈成文说，也是对自己说。
屋外，许漠本想问姜朵发生了什么，为何陈成文会突然中箭。
姜朵却先开口道：“来不及了，陈教授说今晚巨蜥会来袭击村民。要赶紧去通知村民。”
许漠讶异地看了姜朵一眼，一旁的孙河也奇怪道：“陈教授怎么会确定今晚巨蜥会来？”
但许漠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
说着，转身就拉着孙河离开。
孙河还有困惑，转身问姜朵，“那您呢？”
“我守在这，以免那射箭之人再来。”姜朵说道。
她看着他们离开，闭上双眼，轻轻唤道：“大鹏。”
金光闪过，大鹏就站在她面前，向着远处一个地方轻啼一声。
原本还要射出的弓箭慢慢放下，一个女子的身影渐渐淹没，离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许漠等人再次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只金色的大鸟正在姜朵身旁。
姜朵手上拿着一把瓜子，一边四处看着一边慢慢剥着瓜子吃。宋家嫂子精神看起来也好一些了，也在一旁拿着一把瓜子，一颗颗地剥给那鸟吃。
这鸟的神情倨傲，一点都没有普通宠物讨要吃的时那种谄媚，看那样子，似乎是觉得宋家嫂子给它剥瓜子是理所应当。
没等姜朵问他，许漠就先开口问：“陈教授醒了吗？”
姜朵摇摇头，“箭取出来了，大夫说已经没什么危险了，只是人依然没醒。”
许漠旁边的孙河又问道：“姜姑娘，陈教授说的话靠谱吗？今晚，真有蜥蜴袭村啊？我们可是已经通知了，今天下午所有人都会在东边的那个大戏台集合。这万一要是没来……”孙河的话说到这，突然不知要怎么说下去了。
万一要是没来？没来岂不是更好？如今，所有人都还巴不得这陈教授说的话是假的呢！那大夫也和他说了自己被巨蜥咬后发病的事情，想想都觉得可怕，他可差一点就没命了。这样的巨蜥，孙河再也不想看到了。
只是，这话毕竟是他和许漠放出去的，万一他们这兴师动众的折腾了一整天，结果却什么也没发生，那这些村民岂不是要戳着他们脊梁骨骂！
这样想想，孙河觉得这巨蜥不管是来或者不来，都没好事儿。他想了想，比起没命，那还是被人戳脊梁要好一些。
白教授带着几个学生刚刚已经离开了，按许漠的意思，小喜几人也跟着白教授一起回去筹办展会的事宜。
只等过了今晚，假如没事儿发生，他和许漠就一起离开，到时候管这些村民怎么说，他们都听不见。
正想着呢，许漠突然开口道：“孙河，事关生死，千万不要侥幸。”
孙河吓了一跳，这许漠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当即就收了心思，和姜朵说：“我们先带陈教授过去，你和宋家嫂子收拾好东西再过去。”
“好。”姜朵点点头。后面的宋家嫂子从许漠他们回来到现在都没有抬头看一眼，一直在耐心地剥着瓜子。
“准备点吃的，再带点防身的东西，什么菜刀，擀面杖全带上，一旦有什么事，可以防身用。”许漠又嘱咐道。
姜朵的大鹏此时却是突然对瓜子丧失了兴趣，它踱着步来到许漠面前，上下看了一眼，突然开口轻啼一声，点了点头。这是正式对许漠打了招呼。
“从哪来的鸟？”许漠问道。
而大鹏明显是不高兴了，多难得啊，它主动和人打了招呼，连姜朵也没有这种待遇呢。这人居然不理它，还说它是鸟？大鹏能是普通的鸟吗？
而接下来，姜朵的话却让它更加生气，“这……是我的宠物。”
宠物？她疯了吧，难道姜朵一直自诩是自己的主人？
他们明明是一起出了北海的战友，一人一鸟之间是革命的友谊，怎么能用宠物这个词来玷污呢！
姜朵也是察觉到了大鹏的情绪变化，就忙加了一句，“也是我的朋友，最好的！”她此时恨不能对天发誓，这就是自己最好的，掏心掏肺的朋友，大鹏！
许漠自然是不知姜朵与大鹏之间是能互知心意的。只是觉得姜朵说这话时神情紧张，似乎是怕自己万一说错一句话，这鸟就会不高兴似的。
这也太奇怪了，许漠低头看了眼在屋中悠闲晃荡的那鸟。单看羽毛，是挺好看的，似乎在每一片羽毛的末端都有金色的流沙汇集。喙部也没有其他的鸟那样尖锐，是圆润的一条弧线，还挺可爱。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只鸟而已。
要说是宠物，那它前几天在哪？平时不用喂食吗？或者，只是姜朵今天新收的宠物？
这样想着，许漠开口随意问道：“它有名字吗？”
名字啊……姜朵好似从没想过它应该叫什么，自知道这是一只大鹏鸟后，就一直叫它大鹏而已。
于是，她老实地说：“我一直叫它大鹏。”
大鹏听到姜朵介绍自己，也是昂首挺胸，要尽可能将自己的英姿展现出来。只是，这样一来未免显得不太稳重。
孙河便笑道：“名字不错，这望子成龙，望鸟成鹏总是人之常情。”这话中的意思还是把大鹏当成了姜朵的宠物。
姜朵心里突然有个声音传来，“别拦我，我要和他拼了！”
遭了，她心想着。就见大鹏翅膀一展，金光散开，然后炸毛直冲着孙河扑去。
一时间，屋里就再次陷入了混乱。姜朵上前拉架，又怕一起扑过来的许漠会拉偏架，她一手去拉着大鹏，一手则挡着许漠靠前，孙河被啄得嗷嗷直叫。
“姜朵，你给我让开！”许漠见姜朵这样帮偏架也火了，他几次想拉开姜朵，却发现姜朵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的姜朵无论身手还是力气都仿佛和去北山的那个姜朵是两个人。
吧嗒，啪嗒啪嗒……一连串细碎的声响传来，屋内的几人都没听到。而大鹏却是听见了，它当时正灵活地从孙河的右侧击去，听到声响，尖利的爪子停在了半空，停止了攻击。
几人回头去看，这才看见宋家嫂子正将手里的瓜子啪嗒啪嗒地扔在地上。见大家停了动作，她有气无力地说：“再打架，就不给你剥瓜子了。”
打架也别耽误了吃瓜子，听到宋家嫂子这话，大鹏立刻飞了回去，乖乖站在了她的身边，等着吃瓜子。
相比姜朵，大鹏明显更听宋家嫂子的话。
“你说实话，这大鹏其实是宋家的宠物吧？”许漠问姜朵。大鹏听到他这么问，只是斜暼了一眼，再不理睬这些人。
姜朵当然觉得失了面子。她气呼呼地别过脸去，不想再去理睬许漠。
一旁的孙河也只是脸上被刮出了几条印子，破了皮连血都没有出。刚刚大鹏和他打架，看起来阵势很大，实际也是收了劲的，自己人，倒是没下狠手。
姜朵看了孙河一眼，觉得自己这大鹏真是懂事，值得表扬。哪里像许漠这般小心眼。
而在她看孙河伤势时，许漠也再次注意到了她手上，脖子上的隐隐红线。
第一百八十四章
在平州村初见姜朵时，许漠就发现了她身上的这些红线。本以为是在哪沾上的颜色，如今细看这红线依然还在，而且颜色虽浅，却并不像是从外画上去的，倒像是镶嵌在皮肉里的，若隐若现……
姜朵也发现了许漠的眼神，她防备地将袖子拉下，掩住红线。
见姜朵刻意掩饰，许漠便没有再多问，转身进了里屋。“我先带陈教授去戏台那边，你们也准备准备，早早过去吧。”
孙河怯生生地绕过了大鹏，也跟着许漠去找陈成文。
姜朵收拾得很快，在许漠背着还在昏迷的陈成文离开时，她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而宋家嫂子却依然痴痴呆呆坐在堂屋里给大鹏剥着瓜子。除了刚刚的打架，这边发生的什么都与她无关。
“嫂子？”姜朵试探地说道：“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我们走吧。”
宋家嫂子淡淡开口道：“我不走，我要走了，老宋回来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嫂子，”姜朵其实不会劝人，此时艰难地在脑中想着词，“今晚不太平，巨蜥可能会来，我们先去避一避，明早就回来。”
“让它们来，来了我要问一下它们，究竟把我家老宋拖去哪了……”宋家嫂子这话说得又带了些哭腔，马上就要能哭出来了。
姜朵急得差点咬牙，这个时候了，不能再刺激她。
许漠，孙河已经带着陈成文离开，如今屋里只有姜朵和宋家嫂子两人，连个劝宋家嫂子的人都没有。姜朵宁愿和许漠换一下，她背着陈成文去戏台，许漠和孙河留下劝宋家嫂子离开。
正焦急期间，大鹏突然轻声向着宋家嫂子叫了两声，鸟嘴在宋家嫂子的手上轻轻啄了两下，似在劝慰。
宋家嫂子和姜朵均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大鹏会有这样的行为。大鹏又亦步亦趋地走到了门口，又回头轻声催促了两声，似是让宋家嫂子跟着它。
于是，还没等姜朵再想出什么别的方式来劝她离开，宋家嫂子已经跟着大鹏出了门。一路上，宋家嫂子依然不忘给大鹏剥着瓜子。
姜朵在后也忙跟了上去。
村里的大戏台其实已经废弃了好几年了，以往每隔一两个月都会有巡演的戏班子来到平州村，这个时候大戏台总是平州村最热闹的地方。不少住得远的村民会早早走好几里的路特意来占个好位置。
自从电视手机普及了起来，前两年一些富裕的家庭还都装上了宽带，这个戏台就慢慢无人问津了。原本平州村家家户户都住得远，如今的联系也就越发少了，而住得远的那几家更是彼此间很少走动。
戏台虽是露天，但村里人仍是建了座园子把它围了起来，平日里园子的门都是锁起来的。
今日村长可是在家翻了好半天才找到园子的钥匙。
当姜朵随着宋家嫂子来到戏台时，这里已经满满当当坐了不少人。有好久没见面的人互相打着招呼，也有人私下里议论纷纷，只是很少有人流露出紧张的神情。
对于村里人来说，几条蜥蜴就算是长得大了些，也犯不着紧张到如此地步。早年的平州村都以打猎为主，很少务农。若论起来，在座的家家户户祖上都是猎户。
虽然如今再不打猎了，转行务农了，但年纪大些的中年人小时候也曾跟着父辈们穿山越岭追赶猎物，小一辈子的也是从小听着打猎的故事长大的。
平州村的人相信，他们骨子里仍是猎手的基因。对于这山间动物，要敬却不能畏。也正是因此，说起巨蜥什么的，他们更多的是兴奋。这也是为何上次会有那么多人跑到村长家去看热闹。
看见宋家嫂子来了，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宋老二的事情，直到今天上午为止，搜寻的人一个个回来，均是没有消息。大家心中都清楚，宋老二大抵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些村民往常闲的没事儿，总是喜欢在背后说人长短，可在面对这种生死问题上时，都很自觉地闭了口，绝不往人伤口上撒盐。
而宋家大嫂的到来，也突然让刚刚还在喧哗的人群都有了一个共同的意识：这巨蜥真的是会伤人吃人的！
不同于曾经的那些上山打猎经历，也不是口口相传的猎户传说，宋家嫂子就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提醒着所有人，宋老二就是被那巨蜥叼了去，丢了性命。
因此，他们所有人都必须做好一切准备来对付今晚就要到来的巨蜥。
只是，依然还是有人提出了质疑，“那巨蜥真的会来吗？骗人的吧……”
听到有人这样问，孙河的一颗心提了起来。
“不管来不来，我们做好准备就是了。要是不来，不过是熬了一夜没睡罢了。要真来了，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对付，可不是捡回了一条命。”
听到有人这样说，孙河的心又落了回去。看来，这平州村还是有懂理的人。
又有人指着戏台上直挺挺躺着的一人问道：“那人是谁？”
“听说是之前过来的教授，也被巨蜥咬了，犯了病醒不来，刚刚还是被那小许哥背过来的。”
“什么巨蜥咬了，听说是跟人打架打的。村里的大夫刚看完，不信你们问他。”
这样说完，就有好几人看向那大夫。大夫不说话，他们几个就使劲看，直看得大夫心里发了毛，火道：“看我作甚，尊重病人隐私懂不懂！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那几人就忙转过脸去，一边摩挲着手中的老式弓箭，刀棍还有步枪，一边说起了老刘家儿子即将娶亲的事情……
姜朵也注意到几乎每个成年村民的手中都拿着一些老旧武器，这些都是以前家中的长辈留下的打猎用具。
而大夫依然背着他的药箱，几下就从人群中撺到了姜朵身边。
“你舅爷的事，你知道多少？”他问道。
陈成文的事情？他的事情太多了，这大夫具体是说哪件？姜朵皱了皱眉，“你是说什么事？”
大夫想想，拽过姜朵，“你跟我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姜朵看了眼宋家嫂子，见她已自动找了个角落坐下，大鹏还是站在她旁边等着吃瓜子。
见她们一人一鸟，很是安逸，姜朵这才跟着大夫去看陈成文。
姜朵的视力一直不是很好，因此直到走近才看到戏台子上直挺挺地躺着个人，正是陈成文。
戏台下时不时有新到的村民，他们的视力可比姜朵好得多，一眼就能看见有人大剌剌地躺在戏台子上，走近了就能认出这是前些天到村里来的那个教授。
陈教授如今就像是这戏园子内的一景，到场的人都免不了都要过来围观一下，再相互议论几声，最后摇着头找个地方坐下。更有几个年轻人竟然还拿起了手机，正在陈教授的旁边自拍。
姜朵听到场上大部分人的议论都是说陈成文是被巨蜥袭击之后，才昏迷不醒的。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他胸口的伤势。
这谣言在人群中越传越离谱，当时陈成文被巨蜥咬的那一小口也被传说成了血盆大口一口咬中要害。
这些人的议论声仗着陈成文昏迷听不到，因此毫不掩饰，声音也越来越大。反倒正合了许漠的意，他想让大家提高警惕，昏迷的陈成文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
姜朵看见许漠正抱臂站在陈成文后方，心满意足地听着人们的议论，看着大家拍照也不阻止。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姜朵摇摇头，许漠一定是故意把陈成文放在这样显眼的位置，等他醒来，知道自己这样身体力行地给村民们示范了被蜥蜴袭击的后果，还被拍了照片，不知还要如何闹一场呢。
而那大夫因为陈成文一直没有醒来，才刚刚给他输液了葡萄糖。孙河就蹲在旁边，手拿输液架，好似护法一样守在旁边。对于一旁参观拍照的村民，还会主动避让。
“好啊，你们！”姜朵走近了才兴师问罪道：“你们竟然就把他放这里，他可是我……”舅爷两字没说出口，姜朵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如陈成文所说，这一切都是陈成荫的故意为之，是一个巨大的谎言，那他俩会不会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什么舅爷？
被姜朵这样一喊，蹲在戏台上的孙河吓得手一抖，输液架没拿稳，差一点摔在陈成文的脸上。
“小心一点！”大夫跑上前来，扶住输液架，对着孙河埋怨道：“真是冒冒失失的！”
“你要我过来看什么？”姜朵还记得大夫带她过来，是有话要问。
“等一下，”大夫拿好了输液架，对孙河说：“帮我把他抬里面去，小心别碰到手上的针头。”
孙河深吸一口气，将陈成文一把抱起，跟着大夫向后台去了。
姜朵跟着他们过去，越发觉得许漠和孙河就是故意的。这戏台的后方刚刚好能够遮住所有人的视线。还有几个并排的石凳，将陈成文安置在这里是再合适不过的。
他们之前就是想让大家都看到陈成文昏迷的样子罢了。
看着姜朵气圆睁大的双眼，孙河心虚地解释说：“那个大夫说要把陈教授放在通风好的地方，所以才把他放戏台上的。”
大夫点头，“没错，我就是说通风要好，仅此而已。”
孙河的脸更红了，大夫又说：“我要和姜朵私聊几句，事关病人隐私，你先去前面吧。”
孙河一听可以离开了，立刻点头嗯了一声，急急去找许漠了。
孙河一走，这后台只有大夫，姜朵和昏迷不醒的陈成文三人了。前方的群众嗑瓜子的，吃黄瓜的，闹哄哄一片，即使有人想要偷听，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你要和我说什么？”姜朵奇怪地问大夫。
真要开口了，大夫却有些为难起来，不知要如何去说。他想了想，问道：“你家里的人，我是说你妈妈家里的人身体都如何？”
这话一问，姜朵的心突然提了起来，一个大夫问病人家属这种问题，那一定和某种严重遗传病史有关了。这种事情，她小时候在电视剧里见过类似的桥段。
经历了一番深思熟虑，姜朵终于摇摇头，“身体都还好，听我妈妈说好像我姥爷晚年心脏不太好，所以他是怎么啦？”她指着陈成文问道。
大夫沉吟片刻，再次伸手去摸了摸陈成文的胸口。“你对这个舅爷了解多少？”
“我们其实……不熟。”姜朵老实说道，实际上她现在都不能确定陈成文到底是不是她的舅爷，所以询问家族病史，又有什么用呢？
“不熟啊，难怪……他还有别的亲人吗？我是说直系亲属。”大夫问道。
“应该没有了。”姜朵摇摇头，她知道陈成文这一生都没有结婚，也没有什么子女。又突然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他还有个弟弟。”
“你来摸摸看。”大夫突然开口道，他手指的正是陈成文受伤的地方。
姜朵将手放在他的胸口，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是这里吗？”她问道。
“使劲一点，向下按！”说着，大夫握住姜朵的手腕，向下按去。
姜朵这才感觉到不对。“软的？”她不可置信地回头问道。
正常来说，这个地方向下压去，应该都能触及到胸骨，可陈成文的这个地方却如肚皮一样柔软。
“准确来说，应该是空的。”大夫摇摇头，陈成文身材瘦小，他们所触及的伤口附近那种皮肤的软绵感并不是脂肪堆积形成的。
“你看，这两边都是肺，两肺之间偏左的地方就是心脏。而他的这些地方全都是空的。”大夫终于是将这事说了出来，他又将姜朵的手往下放了一些，“再往下一些，这个地方却有心跳。”
说完这些，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汗，就如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情时一样震惊。再看一旁的姜朵，也是一样。
“他的身体和常人不同。不知道他自己究竟知不知道。我这里缺少医疗设备，只能凭借观察来大概判断到心肺的位置。很幸运，这一箭根本没有射中要害。”大夫说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姜朵听大夫说了这么多，她一直处于震惊之中。她本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异类，没想到陈成文也是。
陈成文中箭之前曾说过要把一切都告诉她，只可惜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失去了意识。姜朵本以为他要说的所有不过是与陈成荫的阴谋有关，没想到陈成文的自身就是一个迷团。
就好像姜朵到如今都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中的那些红线。陈成荫和张佼说这一切都是北山上所埋葬的那位先祖所遗留的神秘力量，但陈成文却不是这么说的。
姜朵这样想着，手在陈成文伤口附近反复按了按，大夫说的没错，的确是空的。
大夫看她这样，也不好说什么，背起药箱，嘱咐了一句，“你也别光用手压着那里，才包扎好的，别又压出血了，虽不在要害，伤口也挺深。我就是告诉你这个情况，等他醒了，你看看最好还是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行了，我去前面看看啊。”说着话，那挂着的葡萄糖也正好打完，他帮陈成文拔了针就离开了。
许漠在外面看见那大夫一人从戏台后面出来，又等了许久不见姜朵出来。他怕是姜朵不放心陈成文一人躺在里面，孙河又不知去了哪里。
许漠进入后台时，只见姜朵正念叨着什么。他本以为是姜朵在和陈成文说话，不是有那种对着植物人说话十几年，最终苏醒的例子嘛。大概姜朵也是想这样唤醒昏迷不到一天的陈成文吧。
他当时就觉得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正想趁姜朵不注意赶快离开时，就听姜朵絮絮叨叨地说着：“咱俩这样还算是人吗？”
这话什么意思？许漠不由地转头去看，就见姜朵的手在陈成文的胸口一下下地往下压着，下手极狠，他都能看见陈成文的胸口被压的一下下地起伏着，甚至都快要能压出个坑来。
难道这是大夫嘱咐的，能让陈成文尽快醒来？许漠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管了，正准备要出去呢，就听姜朵又絮叨着：“你要再不醒来，我就把你送医院，让他们把我俩全都解剖了，也算是为人类医学做贡献。”
这话说得……许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次再见姜朵时，就一直觉得她整个人都怪怪的。
恰在此时，许漠的手机响了一声。声音惊动了一直絮絮叨叨的姜朵，她转身看去。
许漠忙解释道：“我刚进来！”话一说出口，声音巨大，满满的心虚，他自己也被吓一跳。刚才姜朵说什么，他可什么都没听到。
姜朵倒是没说什么，冲他点了点头。
许漠为了掩饰尴尬，忙低头去看手机，却是怔住了。竟然是许久未曾联系的王友群，消息不像他往日的风格，只有简单几个字，“许哥，出事了。”
熟悉王友群的人都知道他这人有个习惯，就是会将一条信息扩充成好几条信息发来，且打字速度极快，往往是几连串信息轰炸而来，字数又多，信息又密。
像这样只发一条信息的事情，还从没有过。一开始，许漠只当是他没发完，或者信号不好，可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心里就觉得不好。
“王友群发来的信息。”许漠觉得这事如果要找个人商量，姜朵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果然……”姜朵看到王友群的信息，不得不把这消息和之前陈成文给她看的那张照片联系在一起。毕竟，他们都在同一所学校，出事的是陈教授的学生，也是王友群的同学。
“你早就知道？”许漠发现了不对，他看着姜朵冷静地在陈成文的口袋里翻找出一个手机。
“陈教授在出事前收到了两条信息，其中有一张照片是他的几个学生被抓了，其中还有我们见过的那个……什么好慧慧。”姜朵实在是想不起那个女生的名字了，也不知许漠有没有印象。
“我想王友群说的出事了，也许和这事有关。陈教授中箭一事，应该也和这照片脱不开干系。”姜朵缓了缓又说道。
“姜朵，你觉不觉得我们的身后一直都有人。”许漠听姜朵说完后，开口道：“不是说在去北山的途中，而是在这之后的每一天，时时刻刻都仿佛有个人在身后，他们暗暗潜伏在角落，等待着合适的出手时机，就像是这平州村的蜥蜴。我本以为这人是陈教授和张佼，但现在看来，不是他。”
姜朵细细听他说完，点了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你先看看照片吧。”
许漠拿过手机，却发现手机有密码。“你知道密码吗？”他无奈地和姜朵说。
“他竟然设了密码？”姜朵奇道。这年头手机设密码的人绝对是大多数，但凡是见过陈成文的人都不觉得他的手机会有密码。
一直以来陈成文给人的感觉就是疯疯癫癫，他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上一次许漠见他，他用的还是最老式的摩托罗拉老人机。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他不仅用上了智能机，还会设密码了。
密码是四位数的，“我来试试。”姜朵说着，顺手输了四个数字，“果然，解开了！”她把手机重新递给了许漠。
“你怎么猜的密码？他的生日？”许漠问道。
“初始密码，四个零，我猜他就懒得设密码。”姜朵说。
许漠点点头，心想这里两人还真不愧是一家。然后低头去看那照片，沉默不语。
稍后，许漠又问道：“这个发信息的人是谁，不离左右又是什么意思？”
“陈教授说，发信息的是他弟弟陈成荫。不离左右呢，就是不能离开我的身边。”姜朵说道。
“也就是……你还有个二舅爷？”许漠算了算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才问道。
“还不确定是不是呢……”姜朵小声说道，如果这一切都是陈成荫搞得鬼，那她真希望这个所谓的舅爷，二舅爷也是骗她的。
“姜朵，你有没有注意到你二舅爷的头像？”许漠问道。
“都说了，还不确定是不是呢……”姜朵说着，看向手机，就愣住了。
这头像小图标只是一片黑色，当被许漠放大后，才看清这黑色只是图片的一角，整个头像放大后，会看见在黑暗的一角蛰伏的一只小小的爬行动物。
第一百八十七章
许是图片加了特效的原因，角落里那个微小的爬行动物被一圈红色的亮光围住，模模糊糊，看不清全貌。
许漠的两根手指在屏幕上再次滑动了一下，头像再次被放大，这回终于能看清一些，“是巨蜥！”姜朵和许漠同时惊呼道。
虽然说这世界上的蜥蜴种类有3000多种，但当姜朵和许漠看清被放大的蜥蜴全貌后，第一反应就是这蜥蜴就是在平州村出现的这些蜥蜴。
“果然，陈教授说的都是真的。”姜朵对许漠说：“他对我说过，这些巨蜥都是陈成荫所为。”
即使是这样，但看见这些巨蜥的始作俑者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将杀人的巨蜥用作头像，两人都觉得这是对他们巨大的挑衅和讽刺。
陈成文的手机里除了这两条信息之外，剩余的都是各种广告和工作信息。几百条信息满满当当，似乎他从来就没有删除过这些信息。
手机相册里倒是有不少陈成文的自拍，相片里的陈成文无一例外都是顶着杂乱的头发，45度角抬头，一手比剪刀，薄唇紧抿，下巴尖利，看得出拍照时他把磨皮美颜都开到了最大。
一样的姿势和神情，一样的磨皮美颜，背景有在海边的，有在沙漠的，还有在草原的，春夏秋冬，各个时间段的均有。
“这都是什么啊！”难得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有东西让姜朵笑出了声。
“真是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喜欢自拍。”许漠再看一眼躺在地上的陈成文，也觉得好笑。
“只是，接下来，你打算要怎么办？”许漠问姜朵。
“先过了今晚，明天我就去找陈成荫，问清楚他做这些是为什么。还有，不知王友群那边是什么情况。”姜朵说道。
“我给他发了信息，到现在没有回复。我估计那边情况不妙，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也要赶快回去。依你的意思，北山的事情是不是也和陈成荫有关？”许漠又问。
姜朵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原原本本将来之前陈成荫所告诉自己的北山上那股神秘力量还有薲草都说了出来，这也是她第一次完整地对人说出这一切。
当说到顾晓琴所在的那栋楼煤气爆炸时，她微微红了眼眶，又不想让许漠看到，只得将目光转向后面的陈成文。
姜朵在说完陈成荫所告诉她的那些事情之后，看了看许漠，见他眉头紧锁，认真思索着她的话，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在思考，说明他至少是相信的，或者是信了一半……如果不信的人，在听了她的这些话后，恐怕会直接把她扭送回刚刚出去的大夫那里，检查一下大脑。
但姜朵还是不放心，开口又问道：“你信我吗？”
许漠点点头，模样安静又认真。姜朵许久没有和人这样说过话。
如今见许漠竟然没有怀疑，全盘接纳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姜朵心中不由大喜，要知道她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在他人眼中应该全都是胡扯。
她就知道，许漠与常人不同，再怎么说，都是一起上过北山，过了命的交情，和旁人能一样嘛！
于是她一激动，索性决定再多说一些，“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我是死过的人。”姜朵不紧不慢地说出这话，笑意吟吟。这是打算将北海大陆那段时期的事情也全盘托出了。
许漠看着姜朵，突然觉得她整个人都生动不少。这次再见姜朵，她就仿佛有许多心事，整个人都沉沉地，提不起精神一样。到如今，他才觉得姜朵是真的活了过来。
许漠思考着姜朵的话，什么叫死过的人？这是一种修辞手法还是阐述事实？
姜朵见许漠困惑，也不再说，只贼兮兮地望着他笑。她就是觉得，许漠这人素来一板一眼，可若要说现在这世上还有谁愿意相信她姜朵所说的话，那也一定是许漠了。
只可惜姜朵这脸上的笑意并没有保持多久，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起来。他们听见村长在外面拿着大喇叭声音颤抖地吆喝着：“都不要慌，不要乱！”
出事了！姜朵和许漠同时起身，准备向外走去，就见孙河急匆匆跑来，秋风萧瑟的季节，竟急得满头大汗。
“小许总，姜姑娘，巨蜥真的袭村了！”
这么快！许漠起身就向外走去。临末，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姜朵说：“你先在这守着陈教授。”
姜朵看看时间，正好下午三点半。陈成文原本和她说的是今天夜里才会有巨蜥袭击。看来，一切都提前了。
许漠已起身向外走去，姜朵想了想，拿起陈成文手机，点开那个黑色背景的蜥蜴头像，打出几个字：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相信陈成荫对他们这些人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他此时也许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这一切。
姜朵在后台向外张望，戏台下的村民比之前更多，看来是都到的差不多了。并没有看见什么巨蜥的身影。
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才大概知道是刚刚最晚到达戏园子的一批村民赶到时说的。在来时的路上，看见不少一人多长的蜥蜴正走走停停在村中转悠。
且他们本是想取小道的，没想到在小路上也看见了不少巨蜥，就这样兜兜转转避开巨蜥花了不少时间，因此才来得有些晚了。
看来在村民汇集在一处的时候，这些巨蜥也聚集在了一处。
这些村民听说了巨蜥的消息之后，竟无一人害怕，大多都是跃跃欲试。
“村长，既然知道了那些鳖蛇子在哪里，我们何必在这等着，倒不如现在就去和它们拼了！”就有个精瘦的男人手拿锄头，气势汹汹地提议道。
这话一出，不等村长回答，就有不少人附和道：“就是！出去和这些鳖蛇子拼了！反了天了，还敢欺负到我们头上！”
“拼了，拼了！”
村长只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对于这些鳖蛇子，他可是有些怕的。毕竟，他又不是什么猎户的后代，他家可是平州村唯一的读书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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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发愁了，他自己也觉得，当然是趁现在，天没黑之前先杀出去一片再说。可若是现在就冲出去，他作为一村之长，总不好意思留守后方吧。让他带头冲出去吧，又没那个胆量。
再说了，他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带头去和巨蜥拼杀，恐怕到时候还要给村里人拖了后腿，那可就丢人了。
倒不如等那些巨蜥攻来，到时候打起来了，他和那些小孩妇女混在一起，应该没人注意，岂不是更加安全。可这样做了，万一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岂不是要搭上全村人的性命。这样想着，他又摇摇头，贪生怕死，这岂不是更丢人。
村长看着下面越来越沸腾的人们，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是去还是不去，村民们没有村长的发声倒也不敢轻易行动，只是个个都已经摩拳擦掌，随时准备着要冲出去，与巨蜥一决高下。
正为难时，村长就听见一旁的许漠轻咳一声。
“小许哥是有什么意见？”村长忙问道，心里却是打定主意，如果他要说什么让自己带人冲出去之类的话，那无论如何都要找个理由不能答应。
就听许漠开口道：“我觉得大家都一起出去不合适。不如以十人为一小组，先派三到四组人出去打探情况，后方的人留下接应，等第一批人回来，再轮流出发。这样也好照应这边的老人孩子。至于村长，当然得一直留在后方负责调遣人手，同时清点回来的人数，若有人掉队，随时派人去搜寻。”
村长听得是连连点头，没错啊没错。这样既不会乱了阵脚，又可进可退，不管是前后方都有人值守。最关键的是，他不用去前方啊，许漠说得没错，都这个时候了，调兵遣将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思及此处，村长不由地又抬了抬头，将许漠的话又原原本本对下面的人复述了一遍，只是语气中颇为自负。
许漠听见一旁的孙河偷偷和村里的大夫咬耳朵，“好家伙，再给他拿把扇子，就真当自己的诸葛亮了。”
大夫噗嗤一声笑了，又扭脸转向一边。就听村长已经利落地开始清点人数，给先出发的村民组队。
“你，第二小组成员。”大夫将脸扭过去，村长没看清是他，便指着他说道。
孙河撞了撞大夫的手肘，“说你呢。”
大夫转脸看过来，发现村长还真指的是自己。立即说道：“我不去。”
很少有人会这样当面不给村长面子，因此这话一说出来，底下村民便一片起哄。而村长一看是这大夫，也知道自己点错了人，此时大夫最好就是留在后方，以便一会儿打起来了，随时能够查看伤情。
“那你就留这照顾老人小孩吧。”村长说着就继续给村民组队。
许漠在一旁看着，觉得这村长还是有些实力的。他刚刚只是稍微一提示，这下组队就组得相当均匀。
每个队的队员都有强有弱，实力平均，没有太强的，自然也就没有太弱的。
更可贵的是，他在组队的时候，就顺便重新分配了武器。平州村虽然以前都是猎户，但也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猎枪，经过村长的这样一分配，保证了每队都能有两把猎枪，又同时分配了子弹。
村长组完四队之后，就安排他们先出发去四个方向扫荡巨蜥了。四支小队分别是北一队，南一队，东一队，西一队。
各自的队名就是出发方向，“出发的，手机定位都打开，有消息随时在群里联系。要没有特殊情况，所有出发人员统一在一小时后回来，第二小队到时会去接应你们。”村长喊完话，一声号令之下，这四十名村民就出发了。
出发的人并不畏惧，留下的村民纷纷羡慕的眼光望向他们。
许漠心里暗赞一声，不愧是猎户之后，对付起这些巨蜥，至少气势上没怂。
看着是时候了，许漠靠前又对村长说：“村长，我和孙河也去村里帮忙了。”
“你们就两人，太危险了！”村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开什么玩笑，他在给村民分组的时候，就越发觉得许漠这个提议真好。十人一组，又有猎枪，面对巨蜥时，至少可以做到保全自己。
但两个人去对付巨蜥，就太慢勉强了。年轻人啊，还是太冒进了。
“我是想，他们四队人出发，真遇上什么特殊情况了，来不及发出消息的时候，我和孙河至少能帮个忙，互相传递个消息。若遇上落单的巨蜥，也能收拾几个。”许漠说道。
村长觉得自己又要被说动了，真是见了鬼，他本来是不同意的，可为什么被这个年轻人说出来后，好像是很有道理的样子。
“绝不冒进。”许漠笑得谦和。
“那行，那……去吧，带把猎枪，遇到危险就跑，注意安全。”村长含含糊糊地答应了。
就听戏台后面跑来个姑娘，脆生生地说：“我也去！”正是姜朵。
原来，她刚刚用陈成文的手机给陈成荫发消息，竟然收到了回复。刚想拿给许漠看，就听他和孙河说要出去打巨蜥，便也急忙报名参加
原本不少跃跃欲试的村民看见许漠和孙河两人就能去，就有些心痒了。如今见到一个姑娘跑出来这样说，更是激动了。
不少人在底下起哄，“村长，我们也要去！”
“村长，让我和李四两人组队先去吧！”
“村长，人家是女的能去，凭啥不让我们这些女的去！我们女性也能顶半边天！”
一时间，之前分好的队全乱套了。村长抬手压了压，似乎是要把这片嘈杂一起压下去。
“都给我安静！我又没同意让她去！”这话说完，他转身愤愤地瞪了姜朵一眼，都是这个姑娘。没事儿往前凑什么热闹，这些城里小姑娘就是没经历过山里的风吹雨打，还以为闹着玩呢，真是的，差点把他的计划都打乱了！
看着下面村民期待的眼神，村长发话了，“不许去！”这话是对着姜朵。
见村长这样说，村民的心里平衡了不少。
就听姜朵又说道：“村长，许漠是知道我的，论能力我恐怕比他还强些。”
这话说得倨傲，但就在村长转身去看许漠时，姜朵可怜兮兮地冲许漠眨了眨眼，做个了握手的动作。拜托，我们可是一起闯过北山的伙伴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若是说姜朵以前的实力，确实不会拖他们后腿，兴许还能帮上不少忙。
而如今的姜朵总让许漠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清楚。
但想起在那片玉米地附近的空地见到姜朵时，那几人惊恐的模样，和那一根根诡异的红线，都让许漠觉得现在的姜朵实力深不可测。
他想起姜朵刚刚在后台和自己说的那话，和原先不一样，死过的人？那就看看再说吧。
于是，许漠对村长点了点头，“她确实有些实力。和我们一起去，倒也能帮上忙的。”
什么叫有些？姜朵有些不满，正想再宣传一下自己，就见村长已经点头同意了。
这下其他的村民就不愿意了，尤其是不少女性。她们觉得既然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都能去，那她们这些常年从事体力劳作的人岂不是更有资格！
“都给我安静！她又不是我们村的人，自然不归我管。你们要是想去，就先退出平州村！”村长一声怒喝，以退出平州村为威胁，总算是让大家安静下来。
姜朵吐了吐舌头，就走到一旁主动挑选要带的武器，许漠将一根手杖递给她，“你还是拿这个吧。”
姜朵认出这是之前在上北山之前，许漠所买的那根手杖。没想到他现在还留着啊。
“新买的，不是以前那根。”许漠解释道。
这手杖对于姜朵来说，这的确比村民所带来的那些镰刀啊，锄头之类的要趁手许多。
实际上，临走前姜朵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陈成文的。还好那大夫偷偷跑到她身边说道：“你放心去吧，我帮你照顾那老头子。”
“多谢啦！”姜朵顿时觉得轻松不少，“还有宋家嫂子，也麻烦多帮我照看一下。”
“行，放心去吧。”大夫点头。
说到宋家嫂子，姜朵想起还有一件事要做。她满场找了一圈，终于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找到了缩在一起打鼾的大鹏。看样子应该是吃够了瓜子，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休息呢。
“醒醒，你跟我一起去。”姜朵用手捏起它的一根翅膀说道。
大鹏一脸不情愿地将头从翅膀里伸出来，懒洋洋地扇了扇翅膀。这下子，就引得不少村民看过来，不少人是刚刚才看见大鹏，不由啧啧称奇：“哟，这鸡长得真漂亮！”
被称为鸡的大鹏目光瞬间转凉，翅膀一挥，洒下一片金光。重新抖擞精神，紧盯着人群中刚说自己是鸡的那人，就准备扑上去让他好看。
但这回姜朵也不再客气了，她从后一把搂住大鹏的脖子，就往门外拽去。
“快走啦，赶时间！”她一边拽着大鹏，一边推搡着许漠和孙河，示意他们赶紧走。
孙河对于这大鹏的凶悍是有所领教的。如今，见姜朵带着它，自己也急忙往外跑，生怕再慢了一步，就要被这大鹏一翅膀呼扇出老远。
许漠原本还在和村长说话，一抬头，见那两人都已出了大门，她便也急忙跟了上去。
姜朵一路将大鹏拽出去好远，这一路她都死死地揪着大鹏的翅膀不放，唯恐一松手，它就冲回去和人干架去了。
一直到戏园子渐渐消失在视线外，大鹏也索性放弃了挣扎，就这样被姜朵拽着走。她才终于松开了手。
孙河在一旁小心翼翼道：“这气性还真大，兴许带上它还真能帮上忙呢。”说着，就见大鹏的目光转了过来，他这心里一咯噔，生怕自己刚刚又有哪句话说错了，忙竖起大拇指道：“威武！”
大鹏这才满意地转过去，昂首阔步。
“果然，它竟然能听懂我们说话。”孙河心里暗想着，再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孙河本想是以这个戏园子为中心，逐渐向四周搜查，去查询这巨蜥的来源，路上若是有落单的巨蜥，刚好能消灭几只。
但许漠则有不同意见，他认为这巨蜥的老巢一定不会在村子里，不如按照之前寻找宋老二时的那个方向而去。
那些巨蜥之中一定有个首领，趁现在其他的巨蜥倾巢而出，如果他们运气好，直捣了巨蜥的巢穴，消灭了首领，那村里的这些巨蜥也就不在话下了。
孙河觉得许漠的想法太过冒险，他们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女孩子，身边还带着个宠物。
这样想着，他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姜朵。这一眼就看到了大鹏的目光扫来，又吓得他赶紧移开了视线。
而姜朵在放开了大鹏之后，就一路上闷闷不乐，只跟着两人前进。
孙河不知姜朵的实力，只当这是小情侣不愿分开。他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决定听许漠的，毕竟他才是老板。
再说了，孙河觉得许漠也不是那种傻到看见危险还会向前冲的人，就算他要向前，还要顾及到姜姑娘吧。
到时候，早早看见危险，他们就退回来，孙河只要护好了姜姑娘，回去肯定能得到许家大小两位老板的重用。
“那我们就去捣它们的老巢！”说着，孙河还给自己摆了个加油的手势。
只是一旁的姜朵还是心事重重，许漠不由地问她：“你之前出来是想找我？”
姜朵点头，她这一路都在思考陈成荫的短信。
于是对许漠说道：“他回信息了。”
“谁啊？”孙河一脸困惑地问道。又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这个时候好像不该他开口。
于是自觉向前走出好几步：“你们慢慢聊，有事叫我。”
看着孙河走远，许漠问道：“陈成荫！”
“嗯。”姜朵点头。
“他说什么？”许漠好奇。
“他和我说，你的心脏。”姜朵的手不由自主地捂着心口处说道。
“你的心脏？”许漠觉得这话回得没头没尾，“他知道发信息的人是你吗？”
“我没说，但他应该是知道的。否则，陈教授也不会中箭。”姜朵说。
就在刚刚姜朵告诉许漠北山之上的秘密时，他表面上看起来异常平静，实际上内心的震惊让他出去缓和了好一阵才好。
如今又听姜朵说了短信的内容，他觉得这些什么陈成文陈成荫的，怎么都不会好好说话，每次说半句藏半句。因此更觉姜朵的辛苦。
第一百九十章
“不要去想了。”许漠对姜朵说，“至少目前来说，先不要去想了。也许，等我们找到了巨蜥的老巢，陈成荫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是啊，走一步看一步吧。”姜朵长吁一口气，习惯性摇摇头，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把烦恼全甩出去了。
与此同时，前方的孙河突然大叫一声，声音颤抖地叫道：“巨蜥！巨蜥来了！”他原本是不太怕的，但自从上次被咬了一口之后就怕了。
听那大夫和村民们说，他上次可是差点就死掉了，这东西毒性可大了。
只见孙河慌慌张张调头跑来，脚下的步子却是轻快无比。
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大鹏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身上的羽毛一瞬间都倒竖起来，待听清他口中叫的是巨蜥之后，大鹏竟然不屑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孙河跑到许漠身边时，一时收不住，差点就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许漠接连倒退几步，才算是勉强稳住了他。
任孙河这边慌里慌张，草丛里的那只蜥蜴也是岿然不动，就和小孩子恶作剧的玩具模型一样，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许漠和姜朵也看见了草丛里那只巨蜥，它只露出前半段身子，后半段藏在草中看不清具体有多长。
“尽量先别惊动它。”许漠说着，取下身后背着的猎枪。
随之而来的是呼啦啦一声，大鹏才不会去管这群人在说什么，它只觉得不耐烦，区区一个蜥蜴，怕成这样？
不等许漠几人反应，它就直飞而起，向着那巨蜥扑去。待飞回时，爪子上已经钳着刚刚的那只巨蜥。
姜朵对于大鹏的身量总有种错觉，她总觉得它时大时小。比如平时给它抚毛时，也就半人多高，窝成一团，在旁边安静地享受。
可每每大鹏发动攻击时，翅膀张开，在半空飞舞，她会觉得这大鹏就连投下的阴影都无比巨大。在幽都时，大鹏驮着她上天，她那时在大鹏身上时，就觉得它后背宽广无比。就像此时，它钳着那只巨蜥，就好像老鹰抓着一只蚯蚓。
只见那巨蜥不断挣扎，身子已经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大鹏在他们头顶低低飞过，瞬间飞到高处，然后爪子一松，那巨蜥掉下，刚刚好就在他们身前摔了个粉碎。
“太残忍了。”孙河忍不住捂住眼睛，又忍不住偷眼张望。他没想到，姜朵的这个宠物大鹏，竟然真的厉害如大鹏神鸟啊。
等大鹏从空中回旋而下时，孙河看它的表情就有些复杂了。从此以后，这大鹏就是他孙河的保护伞了。
这样想着，他就后悔没带点瓜子出来讨好一下自己的保护伞。
但好歹也是要慰劳一下，拉近关系的。孙河从背包里掏了半天，终于找到瓶矿泉水，他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问道：“鹏爷，您辛苦了，喝点水吧。”
这话一出口，让走在后面的许漠和姜朵都觉得羞耻。尤其是许漠，孙河怎么都算是他带来的人，竟然对一只鸟这样趋炎附势起来。
他记得孙河以前只把自己的大伯叫许爷。不知如果大伯知道在孙河眼中，自己和一只鸟的地位是一样的，会作何感想。
大鹏从来不知谦虚为何意，倨傲地喝了几口孙河递来的水，轻啼一声，便自己走在前面开路了。
“你这只鸟有些意思。”许漠对姜朵说，才说出口就见大鹏一个凌厉的眼刀飘来，心里一寒。
“你要叫它大鹏。”姜朵偷偷对许漠说。
一路向着沙漠的方向走到村口，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大鹏开路的原因，一路上再没见到一只巨蜥。听说动物都有着避敌的天性，在遇上自己的天敌时，都会自动退缩。
许漠抬手看表，差不多时间该换第二队了。他和孙河在村口站住了脚，车就停在旁边。
“我们都觉得这些巨蜥的老巢也许就在沙漠里，只是上次村长拦着，没有往沙漠去寻。今天打算先在沙漠边缘走一圈，看会不会有发现。”许漠对姜朵说。
姜朵上了车，坐在许漠旁边。孙河和大鹏坐在后座，一路上孙河一会儿给大鹏顺毛，一会儿给大鹏递水，谄媚至极，完全不像他平时带队的样子。
车子越往沙漠行去，姜朵的心就越是不安起来。就是在这片沙漠里，她第一次知道了自己体内藏有杀人的红线，北海大陆的全部族人都死于她手。
一路上，时不时地还有巨蜥跑过。许漠按照它们所跑的方向一路前行。事情出奇的顺利，每当他们停车查看方向的时候，总会有巨蜥跑过给他们指明方向。
“许漠，”姜朵突然出声，“这趟出来，你带了多少物资？”
“后备箱的水，干粮，燃油足够我们用三天的。”许漠回答道，心里也大概清楚姜朵在想什么，干脆替她说出来，“我的意思是，要么我们今天就一路追上去，把这事弄个明白，你们觉得怎么样？”
孙河期期艾艾不愿说话，只看着大鹏。许漠想做什么，不是他能阻拦的。
姜朵则是干脆地点点头，“我也同意。”
“行！”许漠开着车，一路向着腹地而去。
行驶在沙漠里，没有经验的人最难的就是辨认方向。而姜朵恰恰从小就是最没有方向感的那一类人，她小时候和同学去远一点的地方逛街，都常常会迷路，最后不得不搭车回家。哪怕是在大一些的商场里，也会绕晕。
但也许是上一次和张佼在沙漠里发生的事情太让她惊心动魄，让她对这片沙漠记忆格外深刻。如今，即使已经隔了一些时日，即使那些沙丘在经过新的风沙洗礼之后，又变得与上次有些不同，她还是有了一些熟悉的感觉。
且这种感觉越往里走，越发强烈。姜朵有些不安地在车窗外看去，走了一段之后，许漠的车再次停了下来，需要重新辨别方向。
姜朵突然指着东南方向，“从那走。”
正说着，就又有一只黄灰色的巨蜥自东南方向缓慢怕来。
“果然是那边！”孙河惊讶地说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真是奇怪，姜朵是怎么知道在东南边的。孙河暗自嘀咕着，顺手又从包里翻出了几个月前的饼干，掰碎了给大鹏喂过去。大鹏凑过来看了看，嫌弃地背过身去。
许漠则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在翻过了不知第几个沙丘之后，姜朵心里越来越明确了他们这一路所走的方向就是她和张佼从北海出来之后所在的那片沙漠。
这一路上的蜥蜴越来越多，最终连成一片。它们本就是灰黄色，远远看去，与沙漠融为一体。
看着前面愈来愈多的巨蜥，车突然停了下来，许漠开口道：“姜朵，之前你说你的能力比我们都强，是真的还是赌气？”
他这一路之所以敢开到这里，也是因为在平州村初见姜朵时，那番景象让他震惊。他总觉得，姜朵身上有股未知的力量，也因此只要姜朵不说，他就一直往深处走去。
终于还是来了，姜朵在孙河好奇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我说那话时，没开玩笑。”
“那你有把握吗？”许漠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
姜朵如今还不能自由掌控那些红线，原本她一直以为需要张佼那奇怪的吟唱才能唤出她的红线，但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陈成文也在昏迷前提醒过她，要正视自己的能力，她想了想，开口道：“我想试一试，你可以把我放在这，我自己走过去。”
许漠听她这没心没肺的话，心里突然冒火。“需不需要我们等你啊？”他问道。
姜朵似乎被这个问题困惑了一下，想了想才说：“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这附近等我。要是不愿意，就先回村里……”
“合着这一路是给你当司机来了。”许漠态度明显冷了下来。
后座的孙河和大鹏也感觉到了车内的气氛迅速冷了下来。正想缓和气氛呢，就听见姜朵说了句，“那谢谢你了。”
谢啥？这时候了，还道谢？孙河觉得姜朵这姑娘此时也有些愣头青了，这个时候不该是撒个娇，说两句软和话嘛，许漠还真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啊？
但姜朵显然是没有这习惯的，这硬邦邦的道谢说出了口，就再也无话了。许漠的手扶在窗沿，一下下地拍击着，他突然想起在离开海口时，他，姜朵还有王友群在那个发了狂的张叔家里，他不让姜朵去看里屋的情形，她却偏要去看。那次也是这么让他冒火，但最后她却是他们之中最坚强的一个。
算了，和这种女人又计较什么呢？许漠叹了口气，车继续开了起来。
“怎么？”姜朵不知许漠是何意。
“既然来了，我们也要上前去看看。”许漠说道，才不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呢。来都来了，都走到这里了，不上前去看看，岂不是很亏。
那些巨蜥匍匐在沙地上，见车开过来，不躲也不避。
许漠的车一路左拐右拐，绕过这些巨蜥，但还是免不了有两三次车身就这样直直压过巨蜥的身体。只留下一长串粘稠的液体从巨蜥身体
每一次压过，车身都会有一个迅猛地上下起伏，晃得车里的人头晕眼花。更有一次，姜朵的脸直接就撞在了车侧窗上。
“抱歉啊。”许漠听到声音淡淡说了一句，姜朵揉着腮帮子，忍着恶心，看着窗外，真想干脆下车步行走过去。
沙漠里的这些沙丘，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却又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之中。也许就在一夜之间，就天差地别。但越往里走，姜朵就越是熟悉，最后全程都变成了姜朵在带路。
“不错嘛。”许漠脸上有着一丝笑意，这还是之前和他一起去北山的那个路痴吗？
姜朵扬起下巴，“那是当然。”才说出口，车又是一个剧烈的起伏，“咚”地一声她的头狠狠撞在了车顶。
“哎呦，我的头！”姜朵捂着头喊道。
又走了一截，后面的孙河也开口道：“小许总，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我怎么觉得我们已经绕着这个沙丘转了一圈了，再转就又回去了。”他现在也觉得有些恶心想吐，暂时也没了逗大鹏的心思，只想能赶快下车。
许漠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还是一直按照姜朵所指的方向去走。他觉得既然姜朵这样走，一定有她的理由。
姜朵也确实是专门将车绕到沙丘后面的。她刚刚已经认出这片地方已经距离当初北海大陆众人尸骨埋葬之地很近了。
“就在前面停一下！”姜朵不等车再转过去，突然喊停。
这一片的巨蜥比其他地方更加密集，地上全都爬满了巨蜥，许漠勉强找到了一处空旷处停了车。
三人下车，就感到这沙漠上的风迎面吹来，霸道地沙砾被吹起直直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三人之后，大鹏傲气地缓慢迈开了步子，如首长一样巡视着这群巨蜥。
孙河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想上车，又觉得车里也不安全。想了想，还是站在了大鹏的旁边，才稍微心安，希望能得到它的庇护。
说来这些巨蜥倒是比外面的那些要温和许多，它们一个个都呆呆傻傻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对于这些不速之客也完全没有探究的兴趣。不躲不避也不攻击，只是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姜朵一路向前走去，不可能吧？她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这不可能，预感一定是假的吧。
一直走到记忆中的埋骨之地。其实若在平时，她根本找不到这里。只是如今体质不同，她对于方向的辨认有着天然的强烈直觉。
当时，她就看着张佼将人们的尸骨埋葬在此，然后开始了他神秘的吟唱声。当时的姜朵并没有去问张佼这吟唱是有什么作用，她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不吃不喝，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缓过了劲。如今想来，那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冒出来了！又冒出来一只！”孙河跳脚指着姜朵所在的方位说。
就见一只巨蜥正破土而出，一下下艰难地从沙漠里冒出来。这感觉就好像巨蜥就是从土里突然长出来的，而不是被埋进去又自己钻出的。
冒出来的巨蜥也不管他们，只迷茫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它向前走了几步，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和其他巨蜥一样趴在了地上，晒起太阳。
姜朵蹲下身体就开始扒拉那些土，许漠见此也过来帮她一起。却被姜朵拦住，“我自己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许漠就收了手，站在旁边。姜朵徒手去翻沙土，还好沙土松软并不坚硬，即使徒手也能轻松挖开。
孙河从后备箱取来掘土工具，也被姜朵婉拒了。她的每一下动作都轻巧小心，似生怕碰坏了沙土里的什么东西。
“里面有什么？”许漠最终还是蹲下，帮她小心地将挖开的沙土推在一旁。
“这下面是很多人的尸骨，很多很多人。”姜朵这话说得有些恍惚，一心只在挖土。
“那你要把它们都挖出来？”孙河打了个寒颤问道。
姜朵摇头，“不用，那太多了。我只是想找到一块，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这话说得更渗人了，怎么他们三人一路奔到这里，就是为了挖骨？再说，姜姑娘怎么知道这下面有骨头？
孙河再看许漠，他是一点要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再想到刚刚就有一只巨蜥从这里爬出，更加不想靠近，想了想，还是陪着大鹏在四处转悠起来。
挖到约有半米的时候，终于碰到了一块白色的坚硬的东西。姜朵手下的动作更快了起来，用手将这块白色附近的沙子全都扫除。
渐渐白色露出的越来越多，许漠也在这块的旁边发现了新的一块白色物体，也是一样有大半部分被掩埋在沙子里，看不清全貌，不知是什么东西。
两人将发现的那一块白色慢慢挖开来，显露出的部分越来越多，已经能看出来应该是个圆形的物体。
孙河也过来看热闹，见到这个未知的东西惊呆了。“小许总，你看这像个什么啊？我怎么觉得像夜明珠，别是什么古董吧？”
而姜朵却是对这东西一点兴趣都没用，只顾去找那些尸骨。“不对，全都不对，他们去哪了？”
她眼睁睁看着张佼埋进去的，怎么就没有了呢！可她越往下挖，就显露出更多的白色圆形物体。
许漠扶住姜朵，“你先别急。”
姜朵死死咬住下唇，张佼又一次骗了她。他们原本都是活生生的人，死后却连尸骨都不见了。
正想着，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那个让孙河眼热的“夜明珠”光洁无暇的白色球体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
三人都眼看着裂痕越来越大，最终咔嚓一声脆响，“夜明珠”彻底裂开，成了两半。
孙河先是看见一个尖嘴从内中拱出，他吓了一跳，向后退去。就看见一只新的巨蜥从中一点点爬出。这才明白，那一颗颗的圆球竟然都是巨蜥的蛋！
“老巢，这一定是它们的老巢！”孙河已经避到了许漠的身后。
“姜朵，你是在找这个吗？”许漠问道，刚刚巨蜥从但中爬出来后，姜朵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用手扒拉着，向深处挖去。
“不是，我找不到了。”姜朵疲惫地坐在地上，她的手上已经沾满了沙土。大鹏主动走过来，倚在姜朵身后，这样一来，姜朵整个身子就靠在了大鹏的身上，软和又舒服，看得孙河羡慕不已。
“毁了它吧。”孙河建议道。
许漠点点头，也不知这些掩埋在沙地之中的蛋还有多少，不能再让这些巨蜥越聚越多了。
他起身去后备箱里拿出三个铁铲，孙河接过就向着其中一个蛋敲去，铁铲撞击在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些蛋却是纹丝不动。
“嘿，还挺硬的。”孙河说着，转身去车里寻了个铁锤，对着刚才的蛋再次锤下去。
“哐当”一声，这回的响声更大了，但那个蛋依然纹丝不动。孙河的手震得一麻，锤子都差点脱了手，他叹了口气，“怎么这么硬啊！”
许漠原是想原地放一把火，直接烧了这些蛋，但又怕这个地方纵火，被风一吹火势一旦大了，控制不住，反而又是麻烦。
思索了一番，他和孙河两个合力抬出一颗蛋，准备先烧一个试试。
可当这颗蛋才一出土，原本懒洋洋晒太阳的巨蜥全都警觉起来，一点点向着三人靠拢。即使有大鹏威胁似地亮出了翅膀，巨蜥在停顿了片刻之后，还是继续向前攀爬，聚拢。
“看来，我们的举动威胁到它们了。”许漠说道。
“它们紧张了，至少说明我们的方法应该是对的。”姜朵也说道。
而孙河只觉得浑身发麻，这么多的巨蜥，随便来一个在他身上咬一口，都会没命的。而大鹏能挡一两个，也挡不住这么多巨蜥扑来。
“小许总，要不我们退吧。”孙河说道。
“退？你往后看看，我们要往哪里退？”许漠苦笑道。
孙河向后看去，才发现在他们身后不知不觉地也围上了一群巨蜥，这些巨蜥将他们围在了中心，虽然一个个都面无表情，但孙河能感觉到它们虎视眈眈，随时打算扑上来。
若要退出这块，回到车上，那就必须要冲破后面一排巨蜥的包围圈，许漠数了数，大概是有三十只巨蜥那么多。
他取下背在腰上的猎枪，随时准备对着扑过来的巨蜥开枪。
正想着，大鹏突然出手了！它挥舞着双翅，凌空飞起。只是在飞起的那一刻，也不知是太重了需要支撑点还是故意的，反正那爪子直接就蹬在了孙河的面门之上。
孙河本就高度紧张，再被大鹏突然地这么一挠，只当是巨蜥朝他扑了过来，整个人当即就晕死了过去，倒在了地上。许漠看了一眼，只见他脸上连一道抓痕都没有，应该就是被吓坏了而已。
大鹏飞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又回到了姜朵身旁。
被它这么一闹，原本想要扑过来的巨蜥也放慢了节奏，它们原本就小心谨慎，如今更是每一步都如电影中的慢镜头，但空隙却在一点点的填满，包围圈一点点地缩小。
“姜朵，你的能力究竟是什么？”许漠回头问道。
“这个嘛……”姜朵干笑两声，“一会儿也许你就知道了”她此时还不知要如何动用体内红线，明明就有个大杀器，却使不出来，也是着急。
大鹏站在姜朵身后，只看她在原地着急，冷不丁又是一爪挠向姜朵的背后。
第一百九十三章
姜朵猝不及防被这样一挠，心里只觉得这鸟最近是什么毛病，怎么见谁都想要上去挠一爪子，幸好自己不像孙河那样晕过去。
只是这一挠，大鹏的确是用了几分力气，姜朵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倒去，眼看脸就要贴在地上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姜朵来不及用手去撑，许漠也来不及去拉她一把，马上就要脸着地时，姜朵却突然停住了。
这不科学！这是姜朵的第一反应，她现在鼻尖离地面只有不到20厘米的距离，大半个身子与地面呈30度角，整个重心倾斜，怎么就整个身子都突然定格在了半空？
姜朵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一束鲜红正从胸口穿出，正好就抵在地上，将她整个人都支撑起来，这才不至于摔个脸朝地。
她注意到那位置正是刚刚大鹏从她背后一挠直穿过来的地方。再抬头去看许漠，本以为他会被自己吓一跳，没想到许漠在看见姜朵的目光望过来，急忙移开了视线，强壮镇定地说：“你要不要先起来再说。”
起身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掌心里全都是汗。而也正是这突如其来的红线，让四周的巨蜥谨慎地不再前行。它们其实并没有看见这些红线，只是姜朵体内的红线自带血腥之气。巨蜥虽然残忍，但也直觉出这血腥并非是它们所能招惹的。因此，并不敢贸然行动。
而许漠的脸自转过去后，就再也没有回头看姜朵一眼。姜朵还以为是他被吓到了，与巨蜥对峙之余，为了让许漠放松下来，特意轻松了语调说道：“看见没，这就是我说的能力。”
“你……还是先把衣服穿好吧。”许漠说道，依然不愿回头看姜朵。
衣服？自己的衣服怎么了？姜朵低头去看，这才发现因为刚刚那根红线是从胸口处穿出，位置就有些尴尬了。她此时外套里面穿的是一件张佼为她准备的黑色衬衫，那细细的红线虽然不会穿破衣服，却也震开了胸口的那颗纽扣。
姜朵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忙将衣服整理好。清咳一声，“好了。”她对许漠说道。
许漠这才转过脸来，刚刚他一直在观察着四周的巨蜥，就在姜朵整理衣服的这段时间里，它们又试探着向前进了不少，包围圈又小了许多。不知姜朵的这个红线是从哪出来，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细软红线，可竟然仅此一根就能支撑起姜朵的身子。
他记得一开始与陈成文在玉米地附近看见这红线时，陈成文小心翼翼地甚至都不敢用手去触摸，也严禁自己去触碰。仿佛那每一根红线就是一个雷点，稍有一不注意就会爆炸。
他这些天一直在好奇那些红线是如何被缠绕在玉米地一圈的，又是如何收回去的。如今竟然眼睁睁看着这线从姜朵的身体里突然钻出来，她是怎么做到自由控制这些红线的？难道说这些红线一直都被姜朵藏在身下？一想到刚刚姜朵胸口被震开的那颗扣子，他的脸又是一红，停止了关于这些红线的思考。
“你有把握对付这些吗？”许漠问道。
姜朵尝试着让红线从五个指间抽出，拉长又收回。“没问题。”她说道。这些红线虽然不易唤出，但她如今也已经操控得越来越熟练了，只要唤出，动用它们就好像自己的手脚一样，指哪打哪。
而且她感觉在操控红线时自己要比平时更聪明一些。生活中能同时左右手互博之人太少太少，用金庸的话说这左右互搏之技，关键诀窍在于“分心二用”四字，即使聪明如黄蓉也学不会这技能。反倒是淳厚质朴如郭靖，周伯通，小龙女学起这分心二用之技要简单许多。
而像红线这样常常七八根乃至数十根齐出，那可就不是单单的左右互搏那样简单了。这不是分心二用，是分心八用，分心十用，分心百用啊……但姜朵操纵起来却又相当顺手。
她之前也想到了这一点，在宋老二院里闲的没事儿也学着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只可惜次次都失败，她坐在小院中叹气，还以为自己的潜力就此被挖掘，看来倒也并不是这么回事啊。
不过，管它是分心几用，只要能用就行了。她反手就于指尖重新抽出一根红线，向着最近的那处巨蜥扫去。
许漠看着那红线如蛇一样窜出，不由地睁大眼睛去看，这红线究竟会有着什么样的攻击力呢？
是会如鞭子一样抽过去吗？看着倒也不像，太过绵软，真要做鞭子使，没有什么杀伤力。他又想到先前所见的红线是如网一样，层层叠叠缠在玉米地附近，又猜想会不会是会编织成网一样，将这些巨蜥全都缠在一起，又或者编织而成一个屏障将巨蜥与他们隔开。
但当那些红线刚刚靠近巨蜥之后，许漠就知道他全都想错了。什么鞭子啊，网啊都是虚的。而这红线是真正的霸道，才刚刚挨上巨蜥的身体，就连皮带肉就连骨头都瞬间被削成了两半，分明就是比电锯还要厉害的武器啊。
更神的是这红线在切割巨蜥时，不过几秒钟时间，却连血都不出一滴，巨蜥身上被割裂的皮肉也被瞬间抽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最终剩下一地的白骨。
切割完一只巨蜥之后，那一根红线又一分为二，同时姜朵另外九根手指都抽出了相同的红线，将许漠，姜朵，孙河隔开在一个安全的地带，而外界那些巨蜥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任由红线来回穿织，化作成堆的白骨。
许漠一开始紧张的心慢慢放松下来，看这个样子，都不用他出手，这些巨蜥就能被姜朵轻松解决。可是当死亡的巨蜥越来越多的时候，他的眉头又渐渐锁紧，呼吸越发急促起来，这种感觉非常不好，眼前虽然滴血不见，却给人感觉越发森寒，那些巨蜥真的就要被这样轻松解决了，他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再去看姜朵，却发现她也有些不对劲。往日清丽的面容变得有些凌厉，长发不再柔软地散在脸庞两边，而是如刀一样尖利而起，眸中红光隐隐闪现，仔细看去，才会发现那眸中也是一根相似的红线。
第一百九十四章
“姜朵！”许漠叫道，他只觉得这红线不对劲。一直以来姜朵都说这红线是一种特殊的力量，但他如今只恐姜朵会被这股力量控制而失去理智。
“姜朵！姜朵！”许漠连叫几声，见姜朵脸上却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就知道出事了。而一直跟着她的那只叫大鹏的怪鸟也不知道是瓜子吃多了，还是水喝多了，此时站在姜朵身后，全身羽毛舒展，微眯双眼，一心一意地晒着太阳，享受生活，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姜朵，你怎么了？”许漠再次想出声叫醒她，向前一步，想靠近。但也就刚刚才走了这一步，一根红线就突地从姜朵的小臂穿出，许漠侧身向旁边避开，红线从他的脑袋边轻轻而过，只差几毫米就贴着头皮，许漠就觉得脑袋上一轻，头上所戴的棒球帽帽檐被直直切了下来，干脆利落。
许漠看着掉在地上的那半截帽檐，不由庆幸，还好还好，那红线没有直接碰到脑袋，否则他恐怕此刻连脑袋都没了。
既然无法靠近，许漠唯有再次出声去唤她，可姜朵仿佛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
看着她眸中的红光越来越盛，已经越来越能看出是一根红线，许漠突然想到这红线的机关会不会和她眼中的红光有关。
许漠想到这点，就俯身猛然向着不远处的车子奔去。原先因为那些巨蜥的包围，他们无法靠近车，而现在包围的圈子已经被姜朵打破。而那些红线好像只要许漠不去靠近姜朵，就不会主动对他发起攻击。因此，他这样一路跑过去，倒也很是顺利，一路都没有遇到阻拦。
许漠顺利上了车，调转车头至来路方向，他在车上看好了角度之后才又下车，开始调整后视镜的角度。要说原先的姜朵还是以正常的姿势站在沙地，那如今就仿佛变成了那些红线的傀儡，浑身都已经瘫软，身后却仿佛有什么力量将她硬生生架起。
许漠一连试了几次，都无法将后视镜准确地对转姜朵。一时心急，双手拽住后视镜用力去折，就听咔嚓一声，却是自己太过用力，手指从后视镜滑落，骨缝发出的声音。
他暗骂一声，从车里拿出一个小铲子，对转了那镜子，哐哐几下，终于是将后视镜折断，“姜朵！”他大喊一声，将镜子对准了姜朵的眼睛。
姜朵眼中的红光闪了又闪，终于渐渐黯淡下来，红线一束束地先后收了回去。
红线收回的速度比起之前抽出的要慢，但也是一根根地有序收回，许漠看着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方法还是有用的。
红线收回了大半时，姜朵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住，没有了红线的支撑，有大半的身子都开始发虚，尽管意识还没有完全回来，许漠看出她的不适，赶紧放下手中的镜子，走到她身边扶住，以免等会儿这些红线全部收回时没有了支撑的姜朵会倒在地上。
而那些巨蜥也在不声不响间消失了大半，只留小部分渐渐散去，往沙漠更深处而去，远处还有不少从平州村返回的巨蜥，跟着零散的巨蜥群也向着深处慢慢离去。虽不知如今的巨蜥是如何想法，但许漠总有直觉，觉得这些巨蜥这番离去，就不再会回来了。
夕阳的余晖打在这片沙漠上，巨蜥们从他们的脚边缓慢爬行而过，丝毫不见之前的凶悍，许漠这时才真的松了口气。
姜朵的眼睛里红光消失后，只剩下眼白，接着，她的双眼咕噜噜地转动起来，不是上下左右地转动，而是从前往后地转。
一旁似乎已经睡熟的大鹏突然拍拍翅膀，警觉地四周看去，就见一支利箭正向着这边而来，正是上次击落它的那种。
伴随着一声鸟啼，姜朵手上还余三根未收回的红线全都一齐向着箭头的方向而去。
一根红线正好对上那箭，箭身当即被斩成两截，落在地上。然后掉头收回。
一根红线同时将大鹏，姜朵，许漠，孙河所在之地包围，同时护住他们。
最后一根红线则一路向着箭头的方向追踪而去。
很快就传来几声男女的惊呼，接着那红线似乎是打中了，又迅速收了回来。许漠之所以觉得是打中了，是因为据他对这红线的了解，不打中目标是不可能回来的。
他有些不安地在原地等待，刚刚那个女声，让他有些不安。仿佛是……苏雅。他找了她许久，此刻却是第一次希望那不是苏雅，不是苏雅，她可千万别出现在这里。
不远处的沙丘上原本是一片空寂，倒影处逐渐走出一个人来。也不知道他刚刚是藏在哪里。
那人还怀抱着一个人，看样子是个女子。身材瘦高，两条腿长长的搭在一边，长发垂在地上，被风吹起。
假的吧，是假的吧？尽管离得很远，但许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为什么？”他终于是问出了这句话，只是苏雅再也无法回答。
一旁的姜朵此时才算是回过神来，勉强撑着最后一根围住了他们的那根红线。刚刚发生的事情，她都记不太清楚，只模模糊糊有个印象，眼睛还有些酸胀，她用手揉了揉，感觉好多了。这才看清，来人竟是张佼。
“怎么是他？”她现在还有些晕沉沉地反应不过来，只凭借最后的意识勉强坚持。
“姜朵！”张佼喊道，“我要杀了你们！”他早已没有往常那种风度翩翩的样子，双目瞪圆，向外凸出。
许漠也近乎癫狂，“姜朵，让我过去！”那条红线正挡在他的面前，摇摇晃晃却始终保持在一个高度。
一前一后，两个男人都如疯了一样像姜朵嘶吼。大鹏不满地扑扇着翅膀，这两人是要干嘛？想欺负姜朵，没门！
姜朵如今头晕脑胀，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她需要时间去想，却凭着直觉知道面前这最后一根红线不能撤。
“不能撤，不能撤。”她喃喃自语道。
一百九十五章
漫漫黄沙之间，再纤细的红线都会变得格外鲜明起来。
张佼抱着苏雅一路走到近前，双目赤红，许漠注意到他右手手臂有一道狭长的伤口，与怀抱着的苏雅身上的伤口连在一起，一路淅淅沥沥向下滴血，触目惊心。
张佼口中依然止不住地愤恨道：“我要杀了你们。”
大鹏早已张开双臂护在姜朵身前，神情一如往日倨傲。
姜朵根本没有时间去管这两个或是愤怒或是惊讶悲伤的男人，因为她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那种熟悉的失重感又来了。
在她眼前那些黄色的沙丘，蔚蓝的天空还有那根红色的丝线在她眼前极速旋转，又分散为成千上百的小颗粒飞舞起来。
姜朵的胃开始疼起来，低头干呕一声，“每次都这样，烦死了！”最后那几个字，她近乎是在嘶吼。
因为姜朵的反应，红线也摇摇晃晃起来，趁这个时候，张佼已经就地小心地将苏雅放在地上，许漠注意到苏雅的身上还放着一个弓弩。
“她……怎么了？”许漠问道，无人回答。而他这话既不是在问张佼也不是在问姜朵，更像是在问他自己。苏雅如何，他看那样子就已心知肚明，只是碍于红线在眼前，无法上前，还不肯相信罢了。
张佼已经拿出一把匕首，就向着那红线劈去。那红线原本是坚韧无比，遇骨劈骨，遇血吸血，而张佼那把匕首也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一刀劈向红线，竟然生生将那根红线劈得向下弯曲，又触底反弹回来，张佼整个人都被震得向后退去。
“姜朵！”他怒吼道。
姜朵此时才刚刚控制住那种恶心的感觉，心神渐渐清明起来，只是还有些恍惚，听到张佼的喊声，忍不住开口道：“你是疯了吧？”她这才看清张佼的样子，他此时是颇有些狼狈，整个人就如疯狗一般，逮到谁不咬一口就誓不罢休。
姜朵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个人，“那是谁？”张佼跟疯了一般，此时只能去问许漠。
姜朵这才发现许漠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看不到自己的如今的脸色，但只觉得许漠的脸色应该同自己差不多。只是自己脸色差是因为这红线导致的副作用，但许漠是为什么？
“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还是在梦中……”半天，许漠才问出这一句。目光仍死死盯着地上那人。
姜朵已经发觉出不对，看来许漠并不是被这一切奇异之事吓到，他的失常与地上那女人有关。虽然隔得远，又躺在地上，但也能看出那女人似乎……身材很好。能让许漠和张佼都如此失常的女人，不会是她吧！姜朵惊出一声冷汗。
是了，那人应该就是苏雅吧，姜朵心里想着。此时她真想告诉许漠，“这是在梦里，醒了就好了。”毕竟，她自己也总是希望突然一天醒来，发现这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场冗长的梦。
姜朵捏紧了拳头，一双手握得生疼，不是梦，她无法让这一切成为梦境，也无法告诉许漠这是一场梦。
“许漠，你……想开点。”姜朵说道。再看对面的张佼，他手臂上的伤口该是很深了，只这么一会儿时间，血就已经浸染了大半片衣服。
刚刚用匕首的那一劈，似乎耗了他不少力气。此时他正坐在苏雅的旁边喘气，如果这时有人走近他，会发现他的手在沙地之上生生地抓出了不少抓痕。
他此时该是冷静下来不少，只对着姜朵与许漠冷笑，“姜朵，我杀不掉你，就要让你生不如死地活着！”说罢，他发出一阵长而尖促的笑声。
大鹏听见这话，浑身的毛都要炸起，对着张佼发出几声威胁的鸟啼。
没成想，到关键时刻，大鹏会这样护着自己。姜朵感动地拍了拍大鹏的脑袋，大鹏不屑地晃了晃脑袋，姜朵似乎听到它在说：“我保护你也是保护自己，别瞎感动。”
感动归感动，姜朵还是要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她刚刚看见张佼的伤势就觉得心里不安，她在释放红线之后就一点点丧失了自己的意识。
以张佼的能力，能伤他的人少之又少。如果是张佼对上自己的红线，也不知谁赢谁输，如果说伤了张佼的是自己，那伤了苏雅的人也是自己……想到这，姜朵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她大意了吗？姜朵在想明白了这些，就不知要怎么面对一旁的许漠了。她再也没有了和许漠说话的勇气，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而张佼坐在地上，再次开口，是姜朵曾经听过的那种熟悉的吟唱声传来。
声音不像以前那样直接进入脑中，而是如普通的吟唱一样，渐渐入耳。就在姜朵又渐渐被这吟唱声牵引时，大鹏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鸟鸣，将张佼的吟唱打破。
姜朵猛然被大鹏唤醒，收起心神。只见大鹏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似乎在提醒她要小心。
许漠也听到了张佼的声音，原本他还奇怪这个张佼为何会无缘无故唱起歌来，直到大鹏声音穿透了而来，许漠才意识到那看似温和的歌谣也暗含杀意。
但那又如何呢？苏雅在那端，自己在这端。他没有见到苏雅此时脸上的表情，也正是如此，至今他心里还抱有侥幸，也许不像他所想那样，也许苏雅只是受伤昏迷了，一会儿送到医院，好好治疗，一切都会好的。
张佼的声音被大鹏打断，他不仅没恼，反而笑了。看来，事到如今，他再想控制姜朵，已是很难。
早就和陈成荫说过，不可再让姜朵能力继续提高了，可他们非要如同养蛊一样地去养她，期望着有天能将她收为己用，真是做梦！
“许漠！你不是想知道苏雅怎样了吗？”他突然开口对这个一直让他不屑的男人说道，“我告诉你，她死啦，死啦！你要是个男人，就过来看看她！”张佼说这话时，还带有着一丝丝地解气。你们两个不是一直都想在一起吗？那就来看看，看看你们一定要在一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