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火锅
姜朵伸手去和方蔓握了握手。方蔓看见姜朵手上还戴着手套，撇了撇嘴，又坐正了身子。
姜朵清楚地听见她小声说了句：“还挺会摆谱的。”
马莎莎立刻咳了一声，生怕姜朵听见这话。而前面开车的男人突然暴躁吼了一句：“方蔓，你这一路不作妖会死啊！”
方蔓也立刻冷笑回击道：“这一路上都是谁在挑事，当大家都是瞎子吗？早说过了，不愿意就滚下去，谁也没求你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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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调转车头，猛地一个急刹车，大家都向前仰去。也还好，车最后是停在了路边安全地带。
才出发就遇上这种事，姜朵正想着要不要趁车没走多远，现在就下车。耳边已经传来方蔓声嘶力竭的声音：“杜锋，你是不是想死啊！就是想死也别拽着我们呐！”
开车的男人就是她口中的杜锋，他稳稳地坐在车里，如今已经解下安全带，就要下车。“老子不愿意了，现在就滚下去。你能怎么样？”
“哎哎，你俩怎么又开始了，都是出去玩，开心点！”副驾驶坐的男生赶紧劝道，他按住了就要下车的杜锋。
“都说好了，谁再吵架各罚20，等这一路下来，我发了财，就请大家吃饭啊。”这话是对着后面的方蔓说的。
听他这样说，方蔓收了刚才那副大姐大的气势，笑着稍稍向后又坐了坐，不再说话。
这人又对一直按住的杜锋，劝慰道：“别闹了，哥们儿。咱俩昨天不是说好的嘛，给个面子，就当是咱哥俩一起出去玩一圈。现在这样走了不合适，是不是？”他这个样子，就和哄孩子一般，前方开车的杜锋也深吸口气，似是在强压下怒火。
副驾驶的男人转过来对着姜朵笑道：“不好意思啊，姜朵你好，我叫雷小博。”又指着开车的男人说：“这是我们这一路的司机，杜锋。”
姜朵也笑着对雷小博和杜锋打了招呼，算是彼此认识了。
原先姜朵一身黑衣，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黑色里，雷小博没注意到她的长相，还以为和方蔓一样是个不好相处的。
这一路上他们四人从北京一路开车到了这里，方蔓和杜锋本是情侣，但中途不知为何闹翻了，两人几次交火，他作为和事佬，也是心累。
就在刚刚接姜朵的路上，两人还大吵了一番，差点就此散伙了。
如今姜朵的抬头一笑，倒是让他眼前一亮，原来眼前的女生这么清秀。世间美好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雷小博也是莫名心情好了不少。
还好还好，看姜朵这样，应该是个好相处的性子。他有些轻松地转过去看着窗外风景，开始哼起了歌。
车内终于安静了下来，姜朵能感觉到一旁的马莎莎松了口气。一路无人说话，不管车内气氛是不是因为方蔓和杜锋而有些压抑，但至少姜朵觉得这样不说话挺好的。如今，她是真怕跟人打交道。
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车停在服务区，马莎莎在姜朵身边犹犹豫豫，似是想问姜朵要不要一起吃饭。
但很快，方蔓从后面走过，牵着马莎莎的手。“走啊，吃饭。”
说着，就把马莎莎叫走了。临末还刺啦啦地看了姜朵一眼。
姜朵并不介意方蔓这样，此时的她巴不得能自己一个人呆在一边，不被打扰。
其实相比方蔓，马莎莎那样的性子，反而会更让姜朵为难。如果她刚刚真的邀请姜朵一起吃饭，姜朵还不知要如何拒绝呢。
姜朵看着他们从后备箱拿出一个折叠小桌子，又拿出各种锅碗瓢盆，又从装着冰袋的箱子里拿出各种鱼丸，蔬菜，火锅料，这几人竟然煮起了火锅。
服务区风大，这几人就将桌子摆在了搭棚下面。也不管那风沙吹进锅里，几人忙忙碌碌，倒是开心起来，就连方蔓和杜锋之间似乎也有所缓和。
真是胡闹，姜朵不由地闭了眼。这几人一看就是毫无经验出来玩的，竟然还想去无人区，究竟是谁给了他们自信敢闯无人区？
果然，那边的动作就引起了服务人工作人员的注意。但这几人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吃火锅了。
有人过来警告：“这里不能多做停留，赶紧吃完就走。”
除了那个马莎莎有些紧张，其他三人竟然还向工作人员发出了邀请，“我们吃火锅，大哥要不要也来吃点？”
最终，工作人员也只是又说了一句，“赶紧吃完收拾好就走！”
“您放心，我们很快的，就一包泡面的时间！”
切，一包泡面的时间吃火锅，鬼信！
姜朵咬了一口手里的面包，心里暗自着急。看来，她这趟出来运气真的不好，还不知这些人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出发呢。
正发呆着，听见那边有人喊她，“那个……姜朵！”
她抬头看去，竟然是方蔓。她朝着姜朵招招手，“过来吃点啊，别啃面包了！”
姜朵下意识地摇摇头，“不了，你们吃吧，我不饿。”
“放心，不要钱，请你吃，快过来！”方蔓又说道。这下子，雷小博也开始起哄着让她过来。
姜朵再不好意思，只能走过去。方蔓身边早就已经放好了一个空凳子，她拍了拍凳子，示意道：“坐这来。”
姜朵坐在方蔓旁边，见马莎莎对着自己笑了笑，似乎挺开心的。
一直沉默的杜锋则突然给姜朵夹了块肥牛卷，“来，别客气，吃点肉。”
方蔓看了杜锋一眼，又看了看姜朵，眼神一转，也夹了个丸子给她。“刚吓到你了，真不好意思啊。不过，我们平时也不这样的，今儿不知怎么了，火气有点大。”
这样听起来，方蔓和杜锋倒好像是和好了。姜朵连声道谢之后，也不再客气，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瞧你俩这一路把人孩子吓得……”雷小博倒是在旁边看得直乐。
“我看你和莎莎差不多大吧？”方蔓也不以为意，又夹了菜细细吃着。
马莎莎忙点头：“我和姜朵同年的。”然后，和姜朵两人相视一笑。
“年轻啊，真好！”方蔓突然感慨道。
吃了一会儿，方蔓突然又笑了，她指着姜朵的手说道：“哎，你怎么连吃火锅，都舍不得脱了这手套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手套之下
原本只是这么随意的一问，大概是火锅太辣，姜朵被呛得干咳了几声，脑门上已是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但方蔓始终饶有兴致地等着她开口回答。姜朵喝水的这会儿，她干脆直接放下筷子，一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姜朵，等待着姜朵的答案。
而其他几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姜朵的手。
黑色的皮质手套，薄薄一层，显得手指愈发纤细，但同时也显得有些古怪。出门在外，戴着手套也就罢了，连吃饭都不取下来，就有些突兀了。
大家发现了姜朵的不自然，若是这手没什么事，一般人也就大大咧咧取下了手套，哪里还会这么为难。
许是手上有什么隐疾，雷小博心里想着，也怪不得杜锋总和方蔓生气，这个方蔓也确实事多。
见身边杜锋的面色越来越沉，他想着要不要赶紧转移个话题。
马莎莎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却又没有说话。
而不管其他人什么表情，方蔓依然是不依不饶地看着姜朵。
看来，今天是必须要给个解释了。姜朵叹了口气，只能笑笑说：“我的手，之前受过伤。”
果然啊，雷小博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觉得方蔓实在是多事，人家跟你素昧平生，戴不戴手套又和你方蔓有什么关系啊，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呀！”马莎莎有些讶异地叫了一声，但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又不太好意思地捂上了嘴，她的目光扫过姜朵的手，又觉得不礼貌，很快移开。
马莎莎心里也觉得有些不舒服，虽然方蔓是她认识许久的姐姐，但不得不说这一路走来，方蔓真是太任性了。
本以为事情这是就这样过去了，方蔓也不会再提了。杜锋又夹起一块豆腐准备吃了。
却没想到，方蔓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开口道：“让我看看呗。”
如果说之前只是无理取闹，任性，那她现在这样说就真的是无礼了，这就是揭人伤疤，往人伤口撒盐啊。
“方蔓！”杜锋的语气中已经带了警告。
方蔓却并没有接收到杜锋的警告，反而是随意任性地一摊手，“看看而已，又能怎样，是不是，姜朵？”
姜朵能感觉到这个名叫方蔓的女人虽然脾气火爆，但同时心思敏锐，根本就不好糊弄。
目前为止，姜朵还不知道她究竟是想干什么。但她对自己的打探却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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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了被冒犯，姜朵还是没有生气，只是耐心地摇摇头，“不好意思，可能不太方便。”语气中没有生气或者伤感。
马莎莎已经不想再说话了，只是表情很是不好，似乎被方蔓言语冒犯的人是她而不是姜朵。
姜朵看着马莎莎的表情，心里暗叹一声，“这还真是个好孩子呀。”只是，怎么就和方蔓混一起了呢？
就在众人打算将这一尴尬话题就此终结，方蔓突然又开口问道：“是怎么伤的？”
“还有完没完？”杜锋啪地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摔。
生怕两人又闹起来，雷小博抢在方蔓发声之前猛地站了起来。他夸张地看了看手机，大声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东西，走人！”
说着，不等众人反应，雷小博收拾起来。马莎莎忙也起来帮忙，呼啦啦地将锅里的剩菜全倒进垃圾袋中，又擦起了桌子。
姜朵也打算帮忙，但马莎莎拦住了她，体贴道：“你的手不方便，别动了。去车里休息吧。”
而杜锋一直脸色铁青，趁雷小博和马莎莎收拾东西的时候，跑去了一旁抽烟。
方蔓却是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回车上休息去了。
姜朵看了下自己的手，苦笑了一声，真没想到，一双手套会引得这么多事。估计那个方蔓和杜锋这一路上都是在为了这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生气吧。
“上车吗？”不远处，方蔓站在车前，又热情地对着姜朵的方向问道。一点都没有之前吃饭时咄咄逼人的样子。
这女人也真是太奇怪了。马莎莎听见方蔓的声音，抬头看去，又摇摇头。
她作为一个女生，也真的不明白方蔓这忽冷忽热的性子，真不知道以前杜锋哥是怎么和方蔓交往的。
而一边，雷小博就更搞不懂方蔓了。趁着擦桌子的时候，他偷偷问马莎莎，“你说方蔓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
但姜朵却没有如马莎莎和雷小博那样惊讶。不管方蔓原本就是这样忽冷忽热的性子，又或是因为某种目的而来试探她，她都静观其变。
“不了，我去趟洗手间。”姜朵说完，转身就走了。
后面的方蔓竟然追了上来，“等等我，我也去。”
“你说，她俩不会在里面打起来吧？”雷小博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道。
马莎莎眼睛瞪大了，“那不行，我得跟着一起去。”这一路上，因为方蔓和杜锋之间的各种幺蛾子，他们能走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可不能再出事了。
还没走两步，就被雷小博拦下了。“我开玩笑的，等等看，一会儿她们不出来再说吧。”
姜朵从洗手间出来时，方蔓正在洗手池边等她。她对着镜中的姜朵一笑，然后拿出化妆包，从里面拿出粉饼，口红，眉笔开始补妆。
姜朵慢慢揭下那层黑色手套，已经露出雪白的晧腕。而方蔓似乎对这些又不感兴趣了，她甚至都没有再看姜朵一眼，已经开始专心致志地描着眉。
等那黑色手套终于完全取了下来，姜朵的手完全露了出来。上面竟然遍布着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红斑，看不清原本手上的肤色。
那红色是耀眼的鲜红色，并不是一般人身上的红斑那样暗红，但也足以哄人了。乍一看，似是什么恐怖的皮肤病一样，不知道的人只会吓一跳，然后避开视线。
方蔓的目光转转，似是觉得光线不好，换了个位置开始涂抹口红。
姜朵洗完了手戴好了手套。方蔓已经转过身来，笑眯眯地揽住她的胳膊，“走吧。”
姜朵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昨晚因为担心那血丝被人看见，所以专门出门买了红颜料。手上，脖子上都涂上了。
一晚上的时间，擦了洗，洗了擦，反复多次之后，这最后留下来的红印倒也不怕水冲，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第一百五十三章 提醒
两人出来后，就见马莎莎正焦急地坐在后座向这边张望，见她俩出来，马莎莎看向后视镜里的杜锋，见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下来。
“还好，还好。没有打起来。”马莎莎长舒一口气。
前座的雷小博见马莎莎这样，心里则暗暗好笑。
两人上了车，这一次是方蔓坐中间，马莎莎和姜朵分别坐车窗两边。
“方蔓，你晕车，要不要换个位置。坐窗边会舒服一些。”马莎莎开口道。之前一直是她坐中间，方蔓和姜朵分坐两边的。
“不用了，坐中间暖和。”方蔓答道，同时整个身子缩了缩，似乎真的有些怕冷。马莎莎也就不再提换位置的事情，此后就再无他话，车子发动，继续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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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朵看了看时间，前方不远出了公路，一路都是小道。虽然路程不远，但颠簸难行，预计大概下午四五点才能到平州村。
她闭上眼，想着刚刚在洗手间发生的事情。
方蔓突然亲昵地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陌生人间这种动作太过突然，更何况方蔓还一直对她表现出敌意。她本想推脱，但方蔓的这份亲昵却不容人拒绝。
也就这时，方蔓的头轻轻贴近，靠近。姜朵听见她轻轻地说：“小心，马莎莎和杜锋。”
姜朵有些讶异地看着方蔓，但对方的神色如常，刚刚那句话仿佛就没说过一样。
方蔓稍稍离她远了些，笑着回头问她：“走吗？”
走吗？当然要走。她不就是搭顺风车去平州村的嘛。但姜朵敏感地察觉到方蔓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走的时候，格外用力，说着“走吗？”两个字，头却轻微地小幅度摇了摇，笑容也有些紧张，只是浮在面上，并不是发自内心。
姜朵突然有种感觉，方蔓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上车。
不上车，那就要在这里重新找人搭车，毕竟去平州村还有不远不近的一截路要走。
不管如何，现在的自己也并没有什么要怕的。姜朵只是略微一沉吟，就又跟着方蔓走了出去。
上车前，方蔓没忍住多看了姜朵几眼，这也让马莎莎有些狐疑地看着两人。
到底方蔓这话是恶作剧而已，还是她在偷偷地挑拨彼此之间的关系？
如果是挑拨，那也未免太无聊了，姜朵只是一个搭顺风车的而已。这四人之间关系微妙，貌神合离，但都和姜朵无关。
除非方蔓是真的知道有什么危险，在提醒自己杜锋和马莎莎有问题！
姜朵睁开眼，转头去看那边的马莎莎，女孩子安安静静戴着耳机，似乎已经睡着了。这样看起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二十来岁年轻女孩子而已。
方蔓虽然坐在中间，却一路都专心致志地看向窗外，好像对这一路的风景很感兴趣。但实际上，车窗外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黄土地而已。
有时姜朵感觉她就快要睡着了，但每当偶尔窗外一闪而过的几处破旧的民居，方蔓就会坐得更加笔直。
雷小博的声音也有许久不再响起，大约是已经睡着了。车辆行驶的声音，重复单调，也让姜朵昏昏欲睡起来。
杜锋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方蔓，你睡会儿。”
方蔓也低低嗯了一声，向后坐了坐，闭上了眼睛。
姜朵觉得这两人就像是吵架生分了的小情侣，别扭又彼此关心，却又有控制不住的火药味。
也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就算真的有危险，以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寻常人根本对她没有任何威胁性。
这样想着，姜朵终于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而私下里，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又是方蔓。
她看向方蔓，但方蔓已经好像已经准备睡下了，姜朵能感觉到方蔓的手使劲捏了捏，这意思是在提醒她别睡。
另一边，马莎莎已经睡熟了，她头一歪，轻轻撞在方蔓身上，没醒，依然继续睡去。
方蔓的手已经迅速地松开，她将马莎莎低垂的脑袋轻轻扶正，然后再也不去看姜朵。
车内终于陷入了真正的安静。姜朵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选择来拼车。如果按张佼所说，直接去中心广场找个司机，是不是会更方便一些。
“你是说她没有去中心广场？”满头银发的陈成荫突然开口道。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下面来回报消息的人，心思诸多。
原本以为姜朵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会按照张佼所说去广场找个司机包车去平州村。
因此，他早就选好了司机，就在那里等着姜朵，到时随机应变，只要姜朵是要包车，那一定会选中他们的人。
没想到，他们的人在广场等了大半天，姜朵都没有出现。
一直到中午，那人觉得不对才告知陈成荫。陈成荫派人去了姜朵的住处，才知人早就走了。
“据说是大概上午十点，一辆车来接的她。”回报的人说着，微微颤抖，他整个人都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陈成荫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无妨，总之她是要去平州村的。去把张佼叫来。”
此时的张佼正在隔壁房间，他守着一个披散头发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手里端着一碗馄饨，轻轻将汤勺伸过去。
“苏雅，来吃一点。”此时的张佼卸下了所有在外人面前的伪装，他原本冰凉优雅的面色在这碗馄饨的热气下也显出几分温情。
见苏雅没有动，他拿着汤勺的手又向前伸了伸，“先喝口汤，暖暖胃。你太久没吃饭了，要小心胃疼。”
话语中透着小心，就好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
苏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佼端着碗的那手，突然猛地向前一推。
那本就笨重的汤碗掉在了地上，碎了一片。张佼的身上还挂着汤里的紫菜和半个被压碎的馄饨，就连他的眼镜上都被原本冒着热气的馄饨都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边的镜片上还沾着一小块的虾皮。
张佼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但他没有半点生气，而是忙着收拾起地上的碎碗，口中还在念叨着：“苏雅，你不想吃馄饨，那我给你买别的吃好不好？”
想了想，他又说道：“要不，我给你做鱼吃吧。你以前很喜欢吃我做的饭。”
絮絮叨叨一个人说了半天，就有敲门声传来。
“进！”张佼说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矛盾
来人没想到张佼会是这么狼狈的样子，他的西装也湿了大半，都沾上了馄饨汤。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而张佼面对此人的态度就没有对苏雅那样好了，他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长老叫您过去。”那人还是不敢抬头，连腰也弯得更低了。见张佼不吭声，又讨巧地加了一句：“大概是平州村的事情。”
“好，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张佼说道。好不容易有了片刻能和苏雅相处的时候，又要被打扰了，不知姜朵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苏雅……”张佼有些抱歉地想着说辞，转身却看见原本呆立一旁的苏雅眼疾手快地拿起地上一片锋利的碎瓷片。
“苏雅！”张佼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下！”
自从上次逃跑出去给许漠递了纸条又被抓回来，苏雅就一直被五花大绑地扔在这里。直到张佼这次回来后，才做主将她松绑的。
如今，松了绑的苏雅将瓷片握在手中，哈哈地笑着朝着张佼。
门口的人见此情景，已经跑去将这边的情况告诉陈成荫了。
“苏雅，你别闹了。一会儿让长老误会就不好了。”张佼出声提醒。
“让我离开，就不闹。”苏雅这话说得让张佼恍惚。
他想起小时候，家里不让苏雅吃太多糖，每当自己和苏雅独处时，苏雅也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给我买糖，就不闹。”
当年的小女孩总能得逞，是仗着自己对她的喜爱。张佼觉得，从小到大，苏雅应该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爱她的。
正因为觉得苏雅知道，所以他从没说出口。张佼一直认为他和苏雅不分彼此，就是最懂对方的那个人。
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从小被养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接受的都是一样的教育，一直以来他们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存活。
但为什么，自从苏雅被长老送去外界上了大学，这一切就都变了。一开始，每年放假回来，苏雅还会开心地和他分享各种新鲜事，他不理解她的乐趣，又爱较真。
有时，苏雅随便一个玩笑，他都会细细研究许久，私心里，他是嫉妒苏雅的，嫉妒她同自己一样长大，却又为什么能够走出去，没心没肺地生活。因此，后来苏雅所说的每一件有趣的事情，他都会从中挑刺，以证明她的天真和愚蠢。有时苏雅说不过他，只能悻悻地说一句：“老古板。”
时间久了，隔阂越来越深，苏雅分享的趣事也越来越少。但这不重要，等苏雅回来，他们就又在一起了。
他后来也趁空闲时间去苏雅的学校看她，但每每都是避开了身旁的人。苏雅身边的朋友没有人知道张佼的存在，虽然苏雅说这是长老规定的，但张佼心里还是会不太舒服。他曾在远处偷偷看苏雅和朋友们在一起，笑语晏晏，青春阳光。
这样的苏雅，是张佼从没见过的。他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苏雅不够好，对于外界，张佼不再如以前那样排斥。只因他也想在和苏雅两人独处时，能够在她脸上看到一样的笑容。
张佼甚至开始寻找新的话题，他会记下一些有趣的新闻，专门去了解当下最红的明星。他不再去嘲笑苏雅的奇思异想，只想下次和苏雅独处时，俩人能够有新的话题。
但苏雅的态度却明显淡了下来，有段时间，无论张佼和她说什么，她都漫不经心，提不起兴趣。
这不对劲，张佼有些奇怪。直到他发现苏雅竟然开始怀疑他们多年所做的一切努力是否真的有意义，也对他们多年来封闭的生活提出了异议。
其实，苏雅的这一切怀疑对于张佼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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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要在一起的，不是吗？如果苏雅不喜欢曾经的生活，不想再回到原先的生活，那他就冒险陪她留在外面。
天下这么大，他们可以想办法摆脱长老的掌控，逃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让张佼最终所不能接受的是，苏雅竟然开始怀疑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她又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许漠。
原本，苏雅只是为了探知薲草的秘密而故意接近许漠而已。时间久了，竟然就真的爱上了他。不，不是爱上，张佼觉得苏雅只是假戏真做，迷失了自己。她被自己骗了。
等她回来生活，自然会了解到所有外界的这些感情都是虚无。没有人的爱会比自己对苏雅的更重。
可是为什么，都过了这么久苏雅还是没有清醒过来？此时，苏雅就拿着瓷器对准了张佼，“你不要过来！”她说。
两人从小相伴长大，最清楚对方的实力。张佼苦笑一声，“你伤不了我的。”
“我知道，”苏雅说着，反手将瓷片抵住了喉咙，“但我能杀了我自己。你信么？”
这下，张佼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他和苏雅是一体的，如果苏雅死了，他又该怎么办。
夺过瓷片吗？可此时那瓷片就死死抵在苏雅的喉头，以苏雅的力量，只要她稍稍一用力，就会直接穿透。
张佼想让开，又怕她刚刚走出这门就被外面陈成荫所伤。没有自己的庇护，苏雅出门走不出三步。
但若要护着她，自己也将走向长老的对立面，他将再也没有机会在长老面前替苏雅求情。
苏雅，你为何要这样逼我。张佼心中难过极了，犹豫再三，他终于决定放她离开。既然苏雅要出去，那自己就护着她，无论如何，不能看她这样伤害自己。
才刚刚在心底做了决定的张佼，正想让开，就听身后有声音传来。
“让她走！”这是陈成荫的声音。
张佼转身，看向他。“你说真的吗，长老？”
“对，让她走。”陈成荫说道。
张佼看着苏雅一步步走出去。欣喜若狂，他知道长老不会说谎。既然让苏雅走，那就是真的。
苏雅一路走出去，都没有再看张佼一眼。他看着女子有些虚浮的脚步从自己身边绕过，然后离开。
看着苏雅平安离开，真是太好了。张佼松了口气，随即又感觉到胸口被人打了一拳一样疼。
最后，她还是留下了自己，就这样决然走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下车
“长老，你找我有事？”看着苏雅跌跌撞撞地离开，张佼才想起刚刚陈成荫找自己的事情。
“姜朵没有上我们准备好的那辆车。”陈成荫说道。“她自己去了平州村。”
张佼木然看着苏雅消失的方向，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又突然想起什么，“糟了，之前借宿的那对夫妻，我派人处理了。要是姜朵先到了，发现了不对劲……”
“那还不快去，要先她一步到平州村把事情处理好。”陈成荫叹了口气，“你还是太着急了，非必要时刻，不要轻举妄动。”
“是。”张佼点头，又小心翼翼问道：“对于苏雅，您准备……？”以陈成荫的风格来看，如今放她离开，一定是有别的目的。
只是不知长老要如何对付苏雅，这让张佼放心不下。
“姜朵去了平州，许漠也在平州，苏雅也不是傻子，到时候她肯定会出现在那里。到时候，你办完事情，就把她带回来。这次过去，也许她还能帮上我们。”陈成荫说这话时，眼睛微眯着，就如一个晒太阳的老猫。
“是。”听陈成荫说苏雅也会去平州村，张佼才放下心来。但这出现的原因，却又是为了许漠。
他挽了挽袖子，心下已经决定等这事解决了，一定要让许漠死得很难看。
张佼也不再耽误时间，当下就向着平州村出发了。
一路上，他都在注意着身边有没有苏雅或者姜朵的身影。
而另一边，杜锋所开的车在离开了公路之后，就进入了曲曲折折的小道。
姜朵不知睡了多久，终于在一个颠簸起伏中被晃醒。
她下意识地向车窗外看去，就发现了不对。看看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应该已经靠近平州村附近了。
但这不对劲，她虽然不太记得路，但也记得平州村附近都是贫瘠的黄土，周围很少会有绿色的植物出现。
但杜锋带他们所走的这条小路两边全是郁郁葱葱的玉米地。那一人多高的玉米杆被栽得密密麻麻，遮住了视线，这样看去，望不见里面有什么。
“这是哪？”姜朵心下觉得奇怪，但看前方杜锋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异常。
可就是这样的没有异常，反而让姜朵看出了不对劲。原本之前看他们在服务区的样子，就是一些自驾出来玩的游客而已，但如今见杜锋在此行路的样子，分明对此地是再熟悉不过的。
姜朵想起方蔓对自己的警告，心慢慢地沉了下来。
方蔓？姜朵转头去看，现在的方蔓应该已经睡着了。她的头微微向着自己偏过来。
姜朵看着她一下一下点着头，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
但就在方蔓的点头间，隔着方蔓，姜朵见最边上的马莎莎转过头来，面色还带着些疲惫。没有了那种客气又小心翼翼的笑容，目光中还带着审视。
她见姜朵看过来，只是淡淡地扯出一个笑容，没有说话，耳朵里还塞着耳机。不等姜朵说话，马莎莎就重新转过去，不再看她。
她是什么时候醒的？又或者，是一路都没有睡觉？姜朵心惊，马莎莎这个反差的样子，不知为何让她想起了满满。
她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外表下所藏有的千疮百孔的灵魂。
在满满对付他们时，那面上的表情和如今的马莎莎是一样的。
姜朵越发觉得杜锋和马莎莎是真的有问题。方蔓也提醒过要小心他们俩。
只是方蔓并没有说要小心雷小博。前方副驾驶上，雷小博一直没有声音，安安静静。似乎一直睡着，没有察觉到走错了路。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姜朵再也忍不住开口：“杜哥是不是走错了，这好像不是去平州村的路。”
“没错，这是个小道，你可能不知道。”杜锋含糊地说道。
一旁的雷小博还是没说话。马莎莎转过头来，冷冷地看了姜朵一样，那眼神与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方蔓则是被姜朵这话吵醒。她开始还有些迷糊，看清旁边的姜朵后，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看向窗外。
“杜锋，你说过不再干了！”方蔓吼道。
“最后一单。”杜锋的回答简单而平静。
方蔓和疯了一样，就往前面扑去，而一旁的马莎莎一把抓过她，也不知是怎么做的，方蔓很快就没力气挣扎了，只是嘴里还在喊着：“停车，你答应过我的，杜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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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闭嘴！”马莎莎挥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方蔓脸上。手段干净利落，哪里还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下手轻点。”杜锋说道。
马莎莎笑得有些促狭，“知道了，杜哥。”
然后又转身对姜朵解释了一句，“他俩又闹了，习惯就好。”
而一边是方蔓嘴里已经被马莎莎从包里拿出来的布子堵着，手脚被控制住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像是情侣吵架的样子，当她傻子吗？只是从头到尾，马莎莎都没有再做任何解释。
他们并不是当姜朵傻，而是完全不在意而已。因为她是一个孤单单一人出门在外，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姑娘，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随意糊弄。
车一直开进了一个村子，姜朵全程都安安静静。马莎莎和杜锋都觉得很正常，之前的那些女孩子也有这样的状态，大概是被吓到了。
如果说平州村贫困，那这个村子就连村子都算不上了。
之前姜朵借住的平州村家家户户都是土坯房，看上去简陋但多少还能遮住风雨。村中的住户虽然稀疏松散，但也是踏实过着日子。
而这个村子，四处都是随意搭建的大棚，棚下的人就大剌剌地躺在地上休息，他们似乎连说话都懒得说。
见杜锋的车开过来，这些人才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走上前来。
车慢慢停了下来，杜锋先下车，然后他拉开后车门，向内看过来。
马莎莎已经先带着方蔓下了车，杜锋的视线对上姜朵，便开口说道：“平州村到了，下车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讨价还价
平州村吗？当她没来过吗？姜朵慢慢走下车，看向四周，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各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遮棚，简陋至极。
看着姜朵从车上下来，这里人们的视线都齐齐向着姜朵望去，只恨不得能在她身上看出些花来。
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下，姜朵突然就明白了。怪不得出发前，马莎莎问得如此详细，怪不得方蔓提醒自己要注意马莎莎和杜锋。原来他们是做这样的生意。
姜朵猜想，他们正是利用拼车旅游，将一些独自出游的女子拐到此处，然后收取一定的费用。而马莎莎应该就是套取她们这样独自出游女性的资料，用来做筛选。
想必，他们选中自己也是应该自己独自一人，离家又远，身边没有亲朋，人生地不熟。即使出了事，等被人发现报了警，也很难会再找到。
而方蔓这一路上的各种找事，应该都是为了提醒自己尽快离开。不知道方蔓和杜锋是为何生气，但姜朵可以确定是他们的矛盾起源就在于杜锋所做的这些勾当。
她想起借宿那晚，那个大嫂对她说过的，这附近总有人贩子。还唯恐她是被张佼拐卖来的，各种打探。
没想到，这下就遇上了真正的人贩子。人们审视着姜朵，姜朵也在审视着他们。
看着姜朵不哭不闹，还好奇地四处打量，马莎莎不由地心想：“这难道是个傻的？”
杜锋，马莎莎，方蔓还有姜朵全都已经下了车，只有雷小博没有下车。透过车窗向里看去，雷小博那边没有反应，也不知他是怎么了。
方蔓下了车依然闹得厉害，马莎莎死死抓着她，不让她乱跑。
而这边杜锋已经进到一个小窝棚里，不一会儿，窝棚里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的老太太，约摸六十多岁的样子。
虽然是个老人，却精神瞿烁，四肢干瘦干瘦，手里还叼着一根烟。
她先见到姜朵，便立刻吧嗒吧嗒地走过来，背着手在姜朵身边来回走了两圈，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
“还不错，”老太太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听得很是费劲。可紧接着，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姜朵的手上。
她又指着姜朵的手套，说了句：“脱下来！”
姜朵没动，那老太太又撩起她的头发，这就露出了脖子上深深浅浅的红斑，是她前一天用染料涂抹出来的。
那老太太见到这片红斑就有些不满，撩起头发来还不算，预备还要用手去摸一把。
原本她这突然的举动让姜朵呆住，见她又准备来摸自己的脖子，姜朵转身躲开，这老太太扑了个空。
“是个有病的！”老太太骂道，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就有好几个年轻人上前护住她。老太太这话说急促，但姜朵却是听懂了。
“不要了不要了！”老太太挥着手气道。但杜锋当然不会认为她是真的不要了，只不过是要讲价而已。
杜锋便开口道：“太婆，这人我们也是费了番功夫才带来的，你这突然不要，扔哪去呢，要不便宜点。”
果然，被尊为太婆的老太太停止了叫骂，眸光闪烁，伸出两个手指：“这个数怎么样。”
杜锋在老太太面前笑得憨厚，“太婆，您心疼心疼孩子，再加点。”说着，他比了三个手指出来。
太婆看了眼那边的方蔓，点点头，含糊道：“这样，你把她也给我，我给你这个数。”说着，她张开了五个手指。
方蔓？杜锋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慌。“她不行。”杜锋说道，“她和我是一起的。”
但那太婆俨然还觉得是杜锋在和自己讨价还价。虽然说好的是一个人，但旁边那姑娘一直在死命挣扎。
相比之下，真正被卖的这个反而是全程镇定自若，杜锋不说的话，她还以为这个和杜锋是一伙的呢。
于是，太婆摇摇头，更加变本加厉道：“没有她，那就两个都不要。”
两个都不要，那他们这趟岂不是就白跑了。
马莎莎不愿意了，“杜哥，她这一路太闹了，回去也是个麻烦。”
麻烦吗？杜锋看着已经无力挣扎的方蔓，咬了咬牙，再麻烦，都是他的女人。不管怎么说，卖给这老太婆，不是太便宜她了！
“太婆，这人真不行。”杜锋面露难色，他又指着姜朵，“要不，这人你就便宜拿走。”
“杜哥！”马莎莎不愿意了，再次抗议。但杜锋却猛地回头，对她喊道：“现在没你说话的份，再敢多说，就先把你卖了！”
这话说得，马莎莎的脸上立刻蒙上了一层水汽，就好像是姜朵刚刚认识她时的无辜模样。
但那边的太婆却是听到这话，更加兴奋地搓着手，“三个？你考虑一下。”
这是真的把马莎莎也算上了，姜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都这个时候了，姜朵竟然还能笑出来。在旁人看来，还真就是个傻的。
那太婆身后就有年轻人狐疑地看着姜朵，出声提醒道：“太婆……”
这提醒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太婆就摆摆手，“没事儿。”
像他们这样的人伢子，哪里会担心到手的人脑子有问题。真要有问题，那不是更好管束。怕得反而是姜朵身上这些红斑，别被人嫌弃可好。
杜锋摇头：“太婆，就她一个，价格好说。”
但太婆显然不愿意，明明眼前就是三个姑娘，却只能有一个，这一个还满身的红斑。
这可不行，她想了想，还是指着方蔓说：“两个。”
这下，双方就僵持在了原地，谁都不肯再让步。马莎莎也因为刚刚太婆连自己都想一并买了去的缘故，现在也不敢再吭声了，一切全由杜锋做主。
趁着他们僵持的时候，姜朵已经径直走到了车前，透过车窗向里望去。模模糊糊，只能看见雷小博还在原先的座位上，不知他到底怎么了。
杜锋和太婆一众人都注意到了姜朵的行为。怎么回事，正常人这时不都应该是害怕吗？难道他们还不够穷凶极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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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等不及惊讶，姜朵又开口道：“杜锋是吧，你把雷小博怎么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谋事
杜锋与马莎莎是自小就认识的，在他们小时候，身边也有不少如太婆这样的人伢子。
杜锋身边有不少亲戚本身就是做这样的生意谋生，而马莎莎的母亲则是被拐来的。
后来，杜锋的父母选择了去城里打工赚钱，他也开始了新的生活。马莎莎到了九岁那年，一家人搬离了原来的地方。
原先的小村子里陆陆续续有人离开。相比一直在村里的其他小孩，离开的人无疑是最幸运的。
曾经的生活似乎离他们很远很远，他们就如普通孩子一样长大，入学。偶尔再想起小时候生活过的那个村子，总会有种迷幻感。
离开的人很少会再有联系，对曾经的生活也很有默契的闭口不谈。
马莎莎是在上大学之后，一次无意间与杜锋重逢的。当时和马莎莎在一起的，还有比她高一级的方蔓。
虽然与马莎莎的重聚让杜锋有些不舒服，他免不了会重新想起了年幼时的那段生活。但当看见方蔓时，他就不这么想了。
在第一眼见到方蔓时，杜锋就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
虽然早早就已经离开了原先的那个地方，但从小他身边所熟知的女性，没有一个会有着方蔓这样肆意的笑容。
方蔓脸上的笑容让他觉得很舒服，那是随心而笑，肆无忌惮。
不同于杜锋原先所生活的那个地方的女人们，她们要么是不会笑，要么是笑得小心翼翼，马莎莎是这样，杜锋的母亲也是这样的，她们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旁人不高兴。
自那一次见面之后，方蔓这个简单的名字就一直环绕在杜锋的心头。他与马莎莎交换了联系方式，有事没事儿地常和马莎莎打听方蔓的消息。
在得知方蔓刚刚失恋的时候，杜锋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着。一早就赶到了她们学校，从清晨一直等到下午，就为了能和方蔓说句话而已。
功夫不负有心人，况且杜锋原本的长相也是浓眉大眼，样貌端正。经过了这一番追求，杜锋终于是和方蔓在一起了。而这也多亏了杜锋的好兄弟雷小博在一旁出谋划策。
原本杜锋和马莎莎都以为自己早就脱离了原先那个奇怪的村子。但自去年暑假，马莎莎家里来了几个亲戚之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马莎莎的这几个亲戚在离开村子之后过得依然不如意，社会上混迹了几年之后，决定重拾老本行，这次过来，就是想拉马莎莎的父母一起入伙。
这马莎莎的父母不愿再趟这样的浑水，但马莎莎却是心动了。
小时候的事情，她还有印象，记得随随便便的一单，就能有不少钱。这钱来得多容易啊。但她一个女生，多少有些不便，能拉拢的人，也只有杜锋而已。
杜锋本是不愿意的，却无奈和方蔓在一起后，他就渐渐入不敷出起来。方蔓自小就是娇生惯养，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这也让杜锋但作为方蔓的男友，有着不少压力。
他实在缺钱，又拉不下脸和方蔓告知自己的困境，杜锋终于还是动了这个心思。
杜锋本就比方蔓她们大，他凑了些钱，弄了辆车，而方蔓和雷小博听说要去旅游，也要跟着一起去。四人就这样一起“自驾游”。
这次一路上，他们两个都是马莎莎从她那几个亲戚那里拿来的人脉关系。这一路上，他们以旅游的名义，四处寻找合适的人，送至不同的人伢子那里。
也不得不说，杜锋和马莎莎胆子真大，几次的生意都在方蔓和雷小博的眼皮之下进行的，却丝毫没有察觉。
而这一路上的没有察觉也多亏了马莎莎。临行前一天，马莎莎偷偷拿了一个纸包给杜锋看，“我四叔他们说了，以前的拍花子就是这样拍的……到时只要一点点，他俩就什么都不知道。”
这纸包里的东西轻轻撒一些，整个人无知无觉，只会陷入昏昏的沉睡之中。第一次用这东西时，方蔓整整昏睡了一天半才醒来，事后也只能解释为晕车太累。
但杜锋却不忍心再让方蔓这样昏睡了，他不止一次私下里问马莎莎这药粉对人的伤害有多大。
从马莎莎那里并没有问出太多关于这粉末的事情，倒是让方蔓吃了醋。她早就看出了马莎莎每次见到杜锋时，眼里那一闪闪的亮光。
这次出来，她本想撮合马莎莎和雷小博的，却眼见着杜锋和马莎莎一天天越来越亲密，两人总是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渐渐地，这四人间就有了隔阂。方蔓虽然面上不显，却也格外注意杜锋与马莎莎之间的一言一行，再加之杜锋不愿再给方蔓用太多的药粉。
在上一次杜锋和马莎莎所谓的“生意”做到一半时，方蔓突然醒来，差点误了大事。
也就是在这之后，二人大闹一场。方蔓本来是抱着大义灭亲的想法，手上的报警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却又生生掐断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杜锋对她有多好，她不是没看见的。杜锋和她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让方蔓就当没看见这一路上的事情。
没看见吗？方蔓也想，可她做不到。于是，这一路上，她一直在闹。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到这一路上失踪的那些女孩。
终于，她受不了了。“杜锋，我们分手吧。”
杜锋总是沉闷的，听到方蔓自己这样说，也只是重重一点头。但心口还是发闷，如果不是为了方蔓，想多挣点钱，他也不会干这种事情。
但方蔓看他的眼神却越发轻蔑，似是不屑。她看不上自己对她的好，杜锋心里这样想着。
说是要离开，马莎莎却不愿意了。“谁知道她走了，会不会报警！”
“可我已经答应她了。”不管马莎莎如何反对，杜锋就是这么一句话。
马莎莎看着杜锋，心里不服，又是这样。他次次都在考虑方蔓，却从来看不到自己。
最终，在马莎莎的坚持下，杜锋和方蔓还是妥协了。他们四人还是一路回去，等回去之后，便再也不相见。
却不想，杜锋答应了她不再做这样的事情。没几天，马莎莎又联系上了姜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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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姜朵上了车，方蔓的一颗心就再也放不下。
这路上三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雷小博是一无所知，一直以来他都是被蒙在鼓里的第四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对付
如今，雷小博就一直安静地睡在车里。车窗全关，车内空气不通，他依然睡得香甜无比，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醒来。
姜朵就这样趴在车窗上看了许久，心里想着是什么样的东西才会让人陷入这样的沉睡啊。
而后，她转身对杜锋说：“你把车门打开，里面太闷了。”
太婆，杜锋，马莎莎……等等一众人全懵了。这个女人，她到底有没有搞清状况啊，她是被卖了啊，怎么这个时候了，她还在考虑车里的人呢？
杜锋下意识地按动了车钥匙，听见门开了的声音，姜朵拉开了车门。
外面的空气涌了进来，冲散了那股让人陷入昏睡的气味。
雷小博皱了皱鼻子，突然打了个喷嚏，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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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袋有些疼，最近已经好几次醒来都这样了。也许是路上太累了，等他回去了，还是要去医生那看看。
转头去看，身边已经没人了。车门打开，之前和他们同行的那个女生正站在门口，等着他出来。
好像是叫姜……朵吧？雷小博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还没下车，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是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脑袋，见车里无人。
是到了那个平州村，大家都下去吃饭了吗？杜锋怎么也没叫自己。
这样想着，他抬脚就要下车。听到一旁的姜朵讶异地说了句：“醒了啊！”
雷小博脚一软，就跌在地上。他浑身都有些疲软，用不上力，在地上粗重地喘了几口气，这才勉强站起来。
摇摇晃晃站起，就看见眼前七八个年轻男人骨瘦嶙峋站在前方，身后还簇拥着一个老太婆。
而杜锋和马莎莎则是扶着……或者准确地说是按着方蔓站在另一边。
环顾四周，一片破败，双方明显是在对峙。只有和他们同路的那个女孩，气定神闲地站在车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发生什么事了？”雷小博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发生什么事了吗？杜峰和马莎莎有些难以启齿，要告诉雷小博这一路上搭伴的女性都被他们卖了，这事他们能做却说不出口。
而想说话的方蔓此时的嘴里再次被马莎莎用了随身的一卷胶带封住，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他俩想把我卖到这里，但这个太婆嫌我有皮肤病，还想连这个方蔓和马莎莎一起买了。你一直在车上昏睡，我怕你在车上睡死过去，就把你叫醒了。”
最终是姜朵开口说话了，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说明了一切。可是，这话说得也太简单了吧。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被吓坏，哭着颤抖着说出来吗？
因为姜朵说得太气定神闲了，以至于雷小博在初听这话时也没什么反应。
“哦，是这样啊……”因为刚刚苏醒，他说话还有些慢腾腾。可紧接着，他听懂了姜朵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全身汗毛都倒立起来。
她刚说什么？杜锋和马莎莎把她卖了？卖给了谁，那个老太婆吗？雷小博不可置信地长大了嘴巴。
见姜朵如此，首先反应过来的就是那个太婆。她不知道姜朵之前是怎么走出的那个包围圈，只是这一系列的动作和淡淡的神情此时彻底激怒了太婆。
被人卖了，就该有个被卖的样子，怎么可以这样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岂不是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去把她给我抓回来！”太婆指着姜朵说道。
就有几个年轻人上前去，虽然一个个都瘦的皮包骨头，但他们几个人对付一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
姜朵见他们走来，也不慌张。只是将手放在唇边轻轻咬了咬。
这次回来再见大鹏的时候她就发现如今已经可以不用自己的血，就能唤它出来了。
她轻轻咬痛自己的手指，那大鹏忽地从身后而出。
从太婆和杜锋的角度看来，姜朵的身后好像是突然张开了一对翅膀，金光闪闪，抖擞一下，还呼啦啦地落下星星点点的光芒。
再对上这女子有些过于纤瘦的身材，惨白的面容，一身黑衣。
这大鹏还没展翅，就吓得前方过来的几个年轻人跌坐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地向回跑。
“妖怪呀！”他们哭喊着，向着太婆扑去。
在这种贫瘠的山野之地，总是会有许多精怪传说。虽然从没人见过，但代代相传，也是深入人心。
那太婆在见到姜朵身后的翅膀一时间也是被吓傻了。但当那大鹏彻底出来之后，倒也镇定下来，满是精光的眼睛在姜朵身上四下打量着。
“不过就是养了只鸟，怕甚！”她怒道。
虽然没看见那鸟是从哪里出来的，但无非就是一只鸟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太婆这样想着，可是看见那大鸟呼扇了一下翅膀，自己怎么就控制不住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呢。
太婆这边的人全都已经或跪或趴地跌在地上。而杜锋那边，并没有太婆她们对于未知的这种恐惧，他和马莎莎只是困惑，这金光闪闪的鸟是哪来的？
就连口被捂着的方蔓都瞪大了眼睛，顾不上挣扎，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姜朵。怪不得她不跑呢，原来也是个厉害的。
“要小心，这只鸟看着像是个猛禽。”杜锋对马莎莎说着，就准备动手，手拿一根撬棍，蹑手蹑脚地向着大鹏走去。
什么精怪，他才不信呢。就如那太婆所说，不过就是养了只鸟而已。
但杜锋才走两步，大鹏就腾空而起，向着杜锋袭来。
这一下，就是击中了杜锋的手臂。杜锋整个人向后滚落，一连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住，他手捂着右臂，再张开时，已经有血顺着衣袖留下。
那大鹏始终昂首看着这些人。在杜锋一击即退的那一瞬，它转头轻蔑地看了姜朵一眼。似乎觉得她有些大题小做，开玩笑，它可是能击退罗罗兽的猛禽，真是杀鸡焉用牛刀。
姜朵也知道它的想法，笑眯眯地看着大鹏，“好了好了，你最厉害。”
第一百五十九章 风
大鹏一连几下就击退了杜锋和阿婆几人。之后不耐烦地一扇翅膀，更是掀起了一阵巨风，连同一边的马莎莎，方蔓等人也一起后退。
四周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引得许漠和陈成文一起抬头看去。
这风也只是一下就停了，许漠刚刚正在问陈成文为何会在这里，认不认识张佼，又拿出苏雅的照片问他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但不管许漠问什么，他都含含糊糊地随口应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全是敷衍。
许漠在陈成文面前都是一概问不出个所以，这个老头看起来病怏怏又老实巴交，实际上却滑腻得就像个泥鳅。
最后陈成文揉了揉脑袋，“行了行了，我不能离开太久，那边都等着我回去呢。等晚上要是不忙，再来找你啊！”
就在陈成文打算离开的时候，原地一阵风刮来，“起风了。”许漠说道。
陈成文也有些微愣，“这风来得有些古怪。”
“古怪？”许漠心想是不是这老头从风中看出了什么。
陈成文只觉得这风来得有些似曾相识，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可以觉得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似曾相识，可怎么会觉得一阵风似曾相识呢？
最终，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怕是要下雨了。我得赶快赶回去了，就这样吧，走了。”这话说得着急，神情却没有丝毫着急。
实际上，此时的陈成文只是在暗自思忖着，一会儿要如何绕道回来，再去老乡家补个午觉。
只是眼前这年轻人真是不好糊弄。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仿佛清楚地知道陈成文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得赶紧走了，否则他连这风都要怪到自己身上。”陈成文心里这样想着，觉得有些委屈，缩了缩脖子，轻咳一声，依然是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回去了。”
说着他就往回走去，许漠看着陈成文离开没再说话。但陈成文才走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不对劲，这味道他很久以前闻到过。
“今天几号了？”陈成文突然问道，同时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也不等许漠回答，自言自语道：“也就这几天了！难道是她？”
说着，原地转了大半天，硬生生转了方向，向着刚刚那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那方向再向前走并没有什么住户人家，只有一片玉米地，是这附近住户以前唯一的收入来源。
“陈教授，你去哪？”许漠问道。
陈成文连头都没回，说了声：“我随便走走，你先回吧。”
“陈教授！”许漠又叫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那个平日里慢腾腾的老头此时却是灵巧无比，咻地一下就钻进了玉米地里，不见了人影。
玉米地里全是一人多高的玉米杆，几乎没有落脚地，每走一步都很困难。但陈成文穿梭在其中，却是异常敏捷。他身形瘦小，一头灰白的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左右来回飞快前行，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只跳跃的灰鼠。
许漠才走了几步，脚就夹在两根玉米杆之间，动弹不得，当他好不容易走出来，前方哪里还有陈成文的身影。
“贼老头！”许漠暗骂一声，陈成文这么着急地离开，难道说是张佼又回来了？许漠这样想着，继续在玉米地里艰难穿行。
陈成文在远离了许漠的视线之后就停了下来，他大大的脑袋还在四处张望着，瘦小的身子却是僵硬地停在原地。
如果有人这时靠近，就能发现他的鼻翼微微张合，努力嗅着什么，“是了，是她来了。”陈成文说着，确定了方向，又灵巧地奔跑起来。
而后面的许漠还在努力拨开一层层厚重的玉米叶，艰难向前一步步走着。这样不行，他拿出随身的小刀，将拦路的枝叶全都砍掉，一路砍出一条小道。
当陈成文终于赶到时，就看见一根根的红线将一处地面全都圈起。那红线就好像编织成了一张巨网，将前方的一大片地都笼罩其中，也将陈成文挡在了外面，无法再向前去。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陈成文慌了，他上一次见到这景象时，还是多年之前，至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也是当年这一根根红线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让他决定自此以后一心研究学术，再也不去管这些事情了。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
怎么办，陈成文站在红线外，此时真想转身就走。才走两步，他又迈不动道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以她现在的能力来说，还无法真正控制这些红线啊，万一把自己也伤了怎么办。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陈成文是知道的。这红线在无法掌控的时候，会让宿主陷入昏迷，即使是她也不行。昏迷状态，谁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除非，大声叫她的名字，才能唤醒。
想了想，他喊道：“那个，姜……”姜什么来着？话到嘴边，却喊不出来。
该死，竟然忘了名字！陈成文原地跳了几下，她叫什么来着……就在前几个月，那个许漠还在自己耳边念叨着的，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记得以前晓琴叫她多多，是多多还是朵朵？
算了，算了，试一下吧！陈成文这样想着，就准备开嗓。
许漠正好在这时赶到，陈成文本是想甩掉他的，没想到还是让他跟上来了。
如今再见许漠，他反倒是如见了救星一般。陈成荫怎么计划的和他无关，如今，先把这红线收掉，别把事情闹大才好。
幸好幸好，那玉米地并没有很大，许漠走出去之后，前方就是一片平坦的空地。越往这边走，越是绿意盎然，和平州村的黄土形成鲜明对比。
许漠走到跟前，就见前方不少树上都挂着红色的丝线，那线藏在树丛中，若隐若现。
他轻轻用手去触碰这红线，划过红线的手指立即出现一行血印。想不到，这红线竟然如此锋利。他再看陈成文的眼神就严肃起来，果然和这老头相关的事情都格外诡异，这回，他又想做什么？
还不等许漠开口，陈成文整个人已经原地蹦起，扑到他身上。“许漠啊，上次和你一起去北山的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六十章 红丝杀人
“你是说姜朵？”许漠说道。他一直觉得陈成文这人不对劲。但没想到他会突然扑过来，问得还是这个问题，跟自己去北山的女孩，那就只有姜朵了。
提起姜朵，许漠面上就有些黯淡。他还记得那个女孩，破碎的衣物和支离破碎的……他摇了摇头，无法再去回忆。
“叫姜朵啊！”陈成文却是很开心知道这个名字，“姜朵就在里面，你快和我一起喊她出来！”
什么？许漠看向陈成文，姜朵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成文刚想喊，肩膀就被许漠强力抓住，“姜朵在里面？”
不同于之前探究或者狐疑的眼神，当下许漠的眼神中甚至带了一丝丝哀求。
姜朵不同于苏雅，他知道苏雅还活着，人只要活着就好。姜朵却是实实在在地死去了。她的死亡是扎在许漠心中的一根刺，平日里稍稍提一下，都疼得厉害。
但如今陈成文的意思是她还没有死，就在里面。第一次，许漠非常愿意相信陈成文所说的话。
陈成文此时也顾不上和他解释太多，只是胡乱点了点头，“是啊，你快叫她，叫了，她就出来了！”
叫了名字，她就出来了吗？许漠看了眼疯疯癫癫的陈成文，这次就信你一回吧。
“姜朵！”
“姜朵！”
一时间，两个男人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声音跳过红线，向里而去。
里面的人大多都已经如蝉蛹一样，被红线重重包裹起来。
之前一直抓着方蔓的马莎莎此时也颤颤巍巍向后退去，她将方蔓挡在自己身前，叫道：“杜哥，杜哥！她真的是怪物！”
杜锋好不容易迈出了第一步，向着马莎莎和方蔓处一点点挪着。终于，挡在了方蔓的前方。
“你想做什么？”他额头的汗不断地流下来。
对面的姜朵没回答，杜锋总觉得她似乎已经听不到自己的问话了。
无论是发现自己被卖了，看着杜锋和太婆交易，还是后来被太婆的人围攻。这个女人一直都表现得相当轻松。
虽然原本他们都认为这女人所表现出来的轻松有些不合时宜的古怪和傻气。但当她唤出那只金色的鸟后，她的态度就有了合理解释。
那鸟随便的一扇，就能掀起大风。轻轻一扑，就能让他的手臂受伤流血，还有太婆那边倒了一地的众人。果然，人家的轻松镇定也是凭本事的。
一开始，杜锋和马莎莎只是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他们还在思考着要如何全身而退的时候，就猛然从空中刺来一箭，正好穿过那只鸟的身子。
接下来，杜锋就看见了他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画面。
眼前这个悠悠闲闲的女人好像突然疯了一般，全身都抽搐起来，接下来突然从身体中抽出了无数条红线。
一开始，有红线从指尖穿出，手套破裂，斑斑点点的手完全暴露在人们面前。他也在这时才看清姜朵一直遮掩的双手。
方蔓也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她一直遮掩的不是那些丑陋的红斑，而是这些红线。
接下来，红线从她的脖颈，后背，前臂……穿出。一根红线之上又分出不少分支。
一开始，这些红线将四周一圈圈地围住。他们这些人就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无法出去。
而此时，太婆的那些手下已经连站起的勇气都没有了。都说夜路走多总会遇到鬼，可他们这些旁门左道走夜路的人都没想到，这鬼竟然青天白日之下，就这样来了。
就有一人开始磕头，“鬼姑饶命啊！”
然后，就是所有人都跪地磕头，“鬼姑饶命呐，饶命呐！”
就连那一把年纪的太婆都跪在地上连声叫着鬼姑，模样有些可笑。但此时，再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他们这些人全都心虚无比，这些年经他们之手买卖折磨而死之人数不胜数，而每个穷凶极恶之人心里都有着深深的恐惧。手下经过的人越多，他们就越是害怕，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来找自己索命。
如今，姜朵没有说话。但他们个个都已经确定，眼前这女人才不是什么山中精怪，而是来索命的女鬼。只是不知，面前这个女人是他们害死的哪一个？
待所有红线全都抽出之后，姜朵的四肢舒展开来。再抬眼，她的眼睛里瞳仁竟然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白。
姜朵抬高了手，下跪众人只觉得一阵冰凉钻进了心口，然后硬挺挺向着后方栽倒。
他们的全身都被红线包裹，再也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杜锋看着那红线一点点的剥离开来，待完全松开之后，被裹在里面的人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他的鼻梁冒起了细细的汗珠，一阵寒气从背后升起，直至天灵盖，然后再一点点沉到了胸前。
“不好了！”杜锋说道。
后面的马莎莎已经哭了出来，杜锋反手推开了她，快速撕下方蔓嘴上的胶布。
“跑！”他对着方蔓喊道。现在没有了马莎莎的钳制，她自由了。
可是又能跑去哪里？方蔓惊慌地看向四周，那红线缠绕了一圈又一圈，他们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最应该觉得恐怖的当属雷小博，他才刚刚清醒过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就震惊于从杜锋和马莎莎的事，难道说，这一路上搭车的女孩，都被马莎莎和杜锋卖了？
怪不得每次马莎莎都如查户口一样，问清搭车人的具体信息，怪不得这一路上的女孩子，都没来得及告别，连联系方式都来不及留下，就匆匆忙忙走了！
这个杜锋，为了不让他认识别的女生，竟然干了这样的事情！怪不得朋友多年，只有杜锋一人交到了女朋友，原来是他把那些对自己有好感的女孩全都卖给了人贩子！
这个人渣！雷小博只觉得愤怒，只是这愤怒还没到达顶峰，他就再次被姜朵震惊到了。
接下来，在红线出来的时候，他就陷入了恐惧。在场之人，他是离姜朵最近的那个。
第一百六十一章 如此简单
恐惧的雷小博在红线将四周缠绕时，就鼓足勇气，一个侧身，向旁边闪去。
“啪！”一声，雷小博将自己重新关进了车里。他坐在副驾驶上，尽量让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还一直在祈祷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而当那红线缠绕住太婆等人，再慢慢展开时，坐在车里的雷小博还是看见了那些人最后的模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在看一场大型恐怖片。他坐在车内，对着前方的车玻璃，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不知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不好！”雷小博低低叫了一声，整个人向着驾驶位爬去。
这女人会吃人啊！那杜锋，马莎莎，方蔓还在外面呢！
雷小博一边爬，一边心里想着，等出去了，一定要让杜锋和马莎莎把牢底坐穿！但首先，他们必须能活着离开这里。
雷小博很快爬到了驾驶位，正准备开车去接那头的三人，就听见方蔓一声尖叫。
他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个身影向着后方飞速跑去。
雷小博没有看清，但杜锋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杜锋让方蔓快跑时，后面的马莎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为什么自己永远都是不被注意的那个人。自己明明已经把杜锋拉上了同一条贼船，他却仍忘不掉时时刻刻在和他闹矛盾的方蔓。
如果刚刚那个太婆一定要买的那人是自己，杜锋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交易吧。
可是，看吧，连那太婆都看不上自己。这个方蔓到底有什么好？
既然人人都喜欢你，那你就去死吧！
马莎莎狠命将方蔓向着姜朵的方向一推，然后转身就向着来时的路口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笑，你们全都去死吧！在她的设想中，方蔓被这么一推，那个姜朵一定也会把她也用红线一圈圈缠绕。而杜锋一定会去就方蔓，这样一来，就有两人拖住了姜朵。
而她，只要从那些红线的缝隙中穿过就好了。
快了，就快到了！
后面没有声响，他们是被那女人杀了吗？马莎莎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敢回头去看。
一定是死了，他们通通都死了！
马莎莎心里越发确定。真是没用啊，杜锋。她笑着，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真到了危险时刻，却连一声呼救都发不出来，就这样被人杀了。
还有十步，九步，八步……
五步，
四步，
三步，两步……到了！到了入口处，马莎莎看着那些红线，缠绕得并不紧密，那个平州村就在附近，只要轻轻迈过去，跑到人多的地方，她就得救了！
马莎莎向前一步，灵巧的迈过。她生得瘦小又灵巧，那缝隙又大，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得救了吗？
可是，好疼呀！
这是马莎莎的第一反应。接下来，她低头，就看见了自己迈出去那只腿，刚刚好挨在红线上的腿，被利落地断成了两截。
没有了脚的支撑，马莎莎整个人都倒了下去，刚刚又倒在那柔软的红线上，触碰到红线的身体如被推倒的积木，七零八落的掉了下来。
这全程都没有一滴血流出，因为那血正不断被红线所吸纳，一滴不剩。
马莎莎在最后一刻所想的只有三个字，“好简单。”
好简单的死亡，二十出头的年龄，从来不知道死亡会离自己这么近。更想不到的是，这死亡的过程竟然也如此简单，就如这一路所赚的钱一样容易。
她的死亡丝毫不费对方半点力气，只是轻轻一碰，就结束了。
她记得之前半路上被她送走的那些女生，她们恐怕也没有想到如此简单，自己的人生就改变了轨迹。如今，轮到了自己，竟然也是如此简单。
谁都不知道，马莎莎在最后脱口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心里是否有一刻的后悔，后悔她将这世上的一切都想得太过艰难了，却不知真有人要取她性格，不过分毫之间。
早知一切灾难都来得如此简单，也许她在将别人推入深渊之前，也会再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要动手。
常年的劳作让马莎莎本身就比一般女生的力气要大一些，刚刚她的用力一推，直接就把方蔓推向了姜朵那边。
杜锋在后试图将方蔓拽回来，却终究是晚了一步。他眼看着，又有一根红线从姜朵身上抽离出来，伸向了方蔓。
“救命！”杜锋闭上了眼，发出一声无望的哀嚎，此时此地，谁又能来救他们。
“姜朵！”
“姜朵！”
此起彼伏的男声传入空地，那红线已经切过方蔓额前的长发，就要触及她的脸颊。
杜锋睁开眼，就见到方蔓有几大簇的长发已经被那红线凌空斩断，此时却突然顿住。
又是几声传来，“姜朵，姜朵！”
眼前的女子眼珠滴溜溜转了起来，就好像小时候他见过的那种提线木偶。
又是几声呼唤声传来，姜朵呆立在原地不动，只有黑白两色在她的眼中飞速前后旋转着。
终于，杜锋听见咔哒一声，姜朵的眼中停止了旋转，重新出现了和常人无异的黑色瞳仁，然后这两个黑色瞳仁同时一点点向着眼角挤压。
杜锋看着只觉得窒息，他觉得再下一秒，那两颗黑色的瞳仁似乎就要冲出眼眶，就要飞出来了！杜锋吓得再一次捂住了眼睛。
尽管捂住了眼睛，他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间偷眼看去，姜朵的眼睛竟然恢复了正常。
只见她怔怔地看向前方，似乎还有些不适应现在这样的眼睛。
周围绷紧的红线也慢慢松弛了下来，已经有了松散的弧度。
呼喊声再次传来，她努力的扭过头向远处看去，寻找那声音的方向。
慢慢，她的整个身子都一点点瘫软下来，一根根的红线重新回到体内，支撑着她不会在此时倒下。
不远处，陈成文看见这红线被抽回，终于松了口气。
解开了，他搓了搓手，然后灵活地抬脚往里走，一边还不忘招呼着许漠，“快，跟上！”
杜锋看着红线消失在姜朵的体内，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两步，正想拉过方蔓，就听到前面一阵车的发动声传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吵闹
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是七八条人命。
雷小博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头昏脑涨地向着驾驶座爬去。
当他终于爬过去之后，却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和脚，“深呼吸，深呼吸，放松！”
他在车内絮絮叨叨地提醒着自己，终于发动了车，直直向着杜锋和方蔓的方向冲去。
杜锋只看见他们的车冲了过来，他顾不得太多，一把就将方蔓拉入自己怀中。
幸好，这次来得及！他这样想着，紧紧护住方蔓，就看见那车头径直向着姜朵撞去。
车速太快，他看见女孩单薄的身体被撞得高高飞起，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陈成文和许漠也是在这时赶到。许漠看着那被车撞飞的女子，第一眼就确定了那真的是姜朵。
一时间，许漠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悦吗？姜朵竟然真的没死，他们所找到的一切指向她死亡的证据都再也没有了意义，这真的是太好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好的事情了！
可是，再次相见，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车这样撞飞，又是一次生死未卜，是该忧吧！
怎么会这样？许漠率先奔了过去，是她！真的是姜朵！此时，她双眼紧闭，整个人躺在地上，额上还有血流出。
许漠小心地过去探了探，还好，没死！太好了，她真的没死！
方蔓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发出一声尖叫，捂着头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杜锋在一旁轻轻地拍着她，安慰着。
不管这些人在做什么，陈成文则怒气冲冲地拦住了那车。雷小博已经拉开了车门，哆哆嗦嗦从车上走下来。
才刚刚走下车，他腿一软，又摔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爬起来，他就已经被陈成文拎了起来。
“你这小子，怎么开车的，把人撞成这样！”
“我，我特意的……”雷小博试图解释，他是想撞飞这个女怪物，顺便救出他的两个朋友。
“许漠，许漠，你听见没有！他说他是故意的，好不要脸！”陈成问的双手气得发抖，一松手，雷小博又倒在了地上。
许漠一直在观察着姜朵的情况，她此时呼吸平稳，周身除了额头被撞伤，其他地方似乎没有伤到。只是脖子和手上全是红印，他刚刚也查看过了，似是只是被染上去的颜色，并无大碍。
不知醒了之后会怎样，刚刚被那么重的撞了一下，如果真的仅仅只是伤了额头，就要谢天谢地了。
只是，看姜朵的样子，似乎很憔悴，整个人也瘦了不少，单薄的不像样子。
此时，他也听见了雷小博的话，此时先要救人，追责的事情不着急，但也不会放过。“先把人送医院再说。”
雷小博只觉得这个男人眼中透着寒气，和刚刚那个女人一样，冷冰冰的。
许漠起身，见几人都没有动作，他皱了皱眉，就听一个哆哆嗦嗦的女声说道：“我们才是受害者啊。”
“你说什么？”许漠转身看向那个近乎奔溃的女人。
方蔓忍着不痛哭失声，指着姜朵说：“她是怪物，她杀了好多人！”她才不会去救这个怪物呢！
看见许漠的眼神望过来，杜锋挡在方蔓身前，他指着前方的白骨说：“那原本是有七八个人，全被她杀了。”
许漠这才注意到前方的地面上洒满了人的白骨，无血无肉。
看这白骨，该是死了许多年了，怎么可能是姜朵所杀？许漠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好不容易撑到，是不会救她的。我劝你们也别多事，这个女人……很可怕。”杜锋只当这两人是在附近听见动静才跑来的。
“你是说她伤了你？”许漠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奇怪。
“是啊，一会儿等她醒了，恐怕你们也危险了，现在走，还来得及。”杜锋扶着方蔓起身，向着雷小博那边走去，就准备上车离开。
一只手却突然伸来死死抵在车门前，是许漠挡在了车前。“送她去医院。”他说道。
雷小博愤怒道：“她杀了人！”
“一定有原因。”许漠尽量不去看那堆堆白骨，毫不在意地说道。
方蔓还想说什么，被杜锋阻止，“你们认识？”他如今才算是看出来，这里两人为何会这般愤怒，他们早就认识了，搞不好，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他们一起搞的鬼！
不等许漠回答，陈成文就先气呼呼地指着姜朵开口道：“我可是她舅老爷！”
怪不得，果然是有关系。且不去想今日之事的古怪之处，杜锋只想了解此事，尽快离开。
“多少钱？”他问道。
“什么？”陈成文有些困惑。
“既然是我们撞了人，医药费我出，多少钱？”杜锋说道。
许漠只觉得怒火上涌，正想一拳打在他身上，就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传来。
与此同时，方蔓也带着哭腔尖叫起来，“她醒了！”
遭了！杜锋和雷小博互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要赶在这女人苏醒前离开。
此时，许漠已经过去查看，“姜朵？”他轻声唤道。
而陈成文却是依然虎视眈眈地站在车门前，盯着他们几人。
反正，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再死两个也不多。这样想着，杜锋下了狠心，无论如何，他都不要再面对那个恐怖的女人了。
两手空空的杜锋捏紧了拳头，就向着陈成文的脑袋锤去。
“哎呦！”许漠听见了陈成文的尖叫声，回头去看，就看杜锋正死死压着陈成文，一连七八拳全向着他的脑袋锤去。这是下了死手，要了陈成文的命！
许漠冲上前去，就和杜锋扭打在了一起。杜锋素来力气比常人要大，但许漠日常的爱好却是研究各种搏击，两人这样赤手空拳的扭打，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雷小博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嗷地一声也扑了上去拉起了偏架。
“吵死了！”一个安静的女声传来，让杜锋汗毛倒竖，那个女人这回是真的醒了！
“姜朵！”许漠一手还揪着杜锋的衣领，欣喜地看着她。
第一百六十三章 熟悉
姜朵醒了，许漠却是比杜锋三人还要紧张。尽管在姜朵倒地后，他也曾反复确认，但还是生怕她醒来后会说：“我不是姜朵。你认错人了。”
不会吧，应该不会认错人吧！
大概是大鹏受伤的缘故，姜朵的心口一直穿过后背都疼得厉害。
也是在大鹏受伤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姜朵！姜朵！”
该醒了，她这样想着，全身却又都动弹不得。她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争吵，打斗，吵死了！
终于，这话脱口而出，姜朵慢慢起身。她看见车门前站着四个人，地上还躺着一个。
四个人吗？是和她同行的那些人吧。只是中间有一人特别显眼，那是……许漠？
虽然他现在有些狼狈，脸上挨了几拳，右侧脸颊有些红肿，但姜朵还是认出了这是许漠。
记忆混乱了吗？许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姜朵摇了摇脑袋。
“姜朵！”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是对面许漠的声音。
真的是他！这是她回来后见到的第一个曾经熟悉的人，此时此刻，姜朵才终于放下了一直以来的虚幻感，她是真的回来了。
姜朵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是。”
这话显得有些冷淡，但许漠的心才算是终于落了地，是，是她。她亲口承认的。
看着姜朵一点点起身，杜锋，方蔓和雷小博都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僵在了原地。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随时会让他们没命。
“你们……怎么了？”姜朵看着紧张三人组，有些困惑。
没人回答，她自己做了这些事，杀了这些人，还要来问他们是怎么了，要怎么回答？
倒也不需要回答，当姜朵看到四周那些白骨时，突然就明白了。这是那些红线又不受控地跑了出来。
“你们走吧。”姜朵看着眼前三人说道。
这么轻易就可以走了？这女人会不会在他们转身上车的时候突然从背后砍断他们的脖子？几人面对姜朵，都不敢转身，只能用手去摸索着车门。
“姜朵，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许漠在旁提醒道。
这样一说，就让才打开车门的三人又站在原地不敢再动，等候着姜朵开口。
姜朵笑了，她摇摇头，“不用了，是我吓到他们了。”
这么说，就是真的能走了。三人大喜，就准备上车，“等一下！”姜朵又突然开口，三人被她弄得一惊一乍，心脏就快承受不住。
“我差点忘记了。”姜朵的脸色变得凝重，“你们是把我卖到这里的啊，那之前的那些女孩……？”
她话还没问完，杜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婆已经死了，马莎莎也死了，至于那些女孩，我怎么卖掉的，就怎么找回来。你要解气，我留下。只是，这事和他俩无关。”
许漠再次皱眉，姜朵被卖了？这个男人的话让他心里不太舒服，什么解气，留下的……
“那行，你们都走吧。只是，你要记住，那些个女孩尽快找回来，一个都不能少，否则，我还会找到你。”见杜锋吓成这样，姜朵突然玩心大起。
也许是突然而来的熟悉感，她竟然有了玩闹的心情。既然杜锋他们这么怕自己，那就装女鬼吓唬一下他吧。
听姜朵这样说，一直惶恐不安的方蔓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变得镇定起来。
“还有你们俩，”姜朵玩上了瘾，阴恻恻地继续说道：“你们要确保他把人都找回来，少一个，谁都跑不了。”
临走前，方蔓终于下定决心，甩开了杜锋的手，跑了回来，她站在姜朵身边，面色发红，神情竟然难得的有些羞涩起来。
“你不是怪物，是不是？”她问道。
姜朵有些奇怪，下意识地摇摇头，“我是啊。”
“你是有超能力，你是来拯救那些女孩子的！”方蔓也不管姜朵怎么回答，自顾自子的兴奋起来。
“我……我本来是怕的，但你说要找回她们。你是好人！”方蔓又鼓起勇气说道。
姜朵觉得自己有些失败，她本是想将计就计扮女鬼吓吓他们的，怎么还被人崇拜上了？
“随你怎么想吧。”姜朵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方蔓，你快回来！”雷小博在身后喊着。
方蔓冲姜朵笑了笑，转身跑了。杜锋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姜朵一眼，三人开车离开了。
姜朵和许漠相对无言，两人对对方都有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一切又陷入了宁静，玉米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不知何时夜色已经渐渐降临了。地上的白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还是要尽快处理得好，否则吓坏了过路人就不好了。
这些白骨啊，要埋入土里才好吧。姜朵向着地上看去，猛然发现就在许漠脚边，还有着一个没有变成白骨的“全尸”。
“那是谁？”姜朵终于找到了话题，指着许漠脚下，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许漠低头看去，这才想起这个被杜锋猛锤了好几下脑袋的陈教授！
“不好，是陈教授！”他怎么给忘了，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了！
他搀扶起陈成文，背在身上，对着姜朵说：“快送医院！”
姜朵捡起地上的一支箭头，这是之前伤了大鹏的那支箭。她将这箭藏在包中，两人就按照许漠来时的路线，很快消失在了玉米地里，向着平州村走去。
夜色慢慢笼罩了整片大地，郊野之上的夜色会比城市里的来得更加厚重。
透过一层层的玉米枝叶，露出一男一女郎两个人影。
“苏雅，你果然到这来了。”张佼压抑着的声音传来。
苏雅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的狼狈憔悴，只是短短大半天的时间，她已经容光焕发，原本凌乱的长发也已收拾整齐，披在身后。
而她的右手上，正拿着一个弓弩，弓弩上还搭着一支箭，和刚刚姜朵所捡起的那支一模一样。
“你知不知道，刚刚那样很危险，若不是我突然赶到……”张佼已经习惯了苏雅对自己的不理不睬，一人继续说道。
苏雅一直不曾再说话，而目光看向许漠和姜朵离开的方向。
第一百六十四章 包扎
陈成文突然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平州村。虽然大家都怀疑是许漠所为，但却没有证据。
当晚再送去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将他送去村长推荐的一个赤脚大夫那里。据说平时平州村里的村民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找他，是祖传的手艺。
大夫看过了陈成文的伤势，找来了一副黑乎乎的膏药，直接给陈成文的脑门上贴了上去。
“靠不靠谱啊？”听说了消息第一时间赶到的孙河有些不信任地问许漠。一边偷眼看着旁边的姜朵，这姑娘是跟着小许总一起回来的，看样子是老相识了。
这话被那大夫听到，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我这可是祖传的秘方！”
说人坏话被人当场听到，许漠和孙河都有些尴尬，坐立难安起来。
而姜朵则是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样子，自打她认定了自己已经死了，那就再也没什么尴尬，不好意思之类的情绪了。毕竟，谁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啊！
她这样的没皮没脸，也让一旁暗暗观察她的孙河暗暗佩服，这姑娘了不起，一看就是见多识广的！
正尴尬着，陈成文就悠悠然地醒了。“哎呦，我的头……”他虚弱地说道。
“哟，还真醒了！”孙河激动得捣了捣许漠的胳膊。
那大夫再次转头瞥了一眼孙河，“我经手的病人，不醒才是奇怪呢！”
孙河已经跑到孙教授旁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陈教授，你看这是几？”
“二。”陈教授虚弱地答道。
“看来，没有脑震荡。能放心了！”孙河转身哈哈笑着对许漠说。
“有没有脑震荡，我说了才算！”那大夫对着孙河怒道，“一边去！”
说着，他拿出一大捆的纱布，向着陈成文走去。
没一会儿，大夫就包好了陈成文的脑袋，他满意地拍了拍手，“行啦！”
待大夫转身离去，大家这才看清陈成文的样子。此时他的脑袋被一层层的纱布包裹着，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白色的大圆球，最上面还打了个精巧的蝴蝶结。
许漠觉得如果此时给陈成文的脑袋通上电，一闪闪亮起来，倒是像极了挂在圣诞树上的彩灯。
“这……？”孙河指着陈成文脑袋上的蝴蝶结惊讶得想问些什么。
那大夫听到他的声音，转身颇为得意地扬手说道：“怎么样，我的祖传手艺不错吧？”
孙河看着陈成文脑袋上的蝴蝶结重重点了点头，“真好！”也不知是夸他的医术好还是这蝴蝶结打得好。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大夫拍了拍陈成文的脑袋。
“回去？”陈成文和孙河都有些惊讶，“需不需要再观察一夜？”孙河不太放心。
“观察个啥？已经好了，回去睡觉吧。”大夫打了个哈欠，准备撵人了，“你们别以为这很强势容易，大半夜的，要是有我在，这老头早就挂了。行了行了，都走吧……”
“那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孙河又问。
“注意啥？该吃吃，该喝喝，放宽心，少打架。”大夫说着斜眼瞅了一眼还在哎呦的陈成文和坐在外面的许漠。
一把年纪了，还去跟人打架，打架也就算了，没打赢还受了伤。听说还是个教授，文化人？
大夫不屑地看着孙河扶着陈成文慢慢起身出去，然后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这下，陈成文与许漠和姜朵终于面对面。
孙河心里有些紧张，虽然许漠什么都没说，但大家都默认陈成文脑袋上的这伤正是许漠所为。
如今，两人再次面对面，谁知道会不会再打起来。看陈成文这样，可禁不起折腾了。
孙河的脑袋在三人中间转来转去，随时准备上前拉架。
站在许漠后面的姜朵见到陈成文这样，反而倍觉亲切。第一次见陈成文的时候，他也是脑袋受伤，被包成了这个样子。
而陈成文再见姜朵，心里的紧张不亚于孙河。陈成荫虽然通知过他，姜朵会来找他，他也知道姜朵此时已不同于以前了。
但真的见到，还是有些紧张啊。陈成文觉得突然觉得有些口渴，想说话却又说不出。
陈成文轻咳了一声，酝酿了一下情绪，在心里暗自给自己鼓励一番，一家人啊，要热情！
完了，又要打起来了！孙河看着陈成文这番动作，就挽了挽袖子，随时准备上前拦着。
扑过来！孙河看着陈成文向着许漠方向大步迈了出去，眼中还泛着晶莹的泪花。
拦住，拦住！孙河正想上前，就看陈成文已经穿过了许漠，抱住了后面的人。
“朵朵啊！”陈成文哭了出来。
虽是舅爷，但姜朵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热情。
多年都没见过的亲人，哪里就会如此想念了？真要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在当时第一次见面时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姜朵无奈地拍了拍正在她肩头痛哭的陈成文。实际上，陈成文此时是真想哭。
他被陈成荫逼迫来到这里寻找薲草，又被杜锋打破了头，如今悲从中来，哭得也是情真意切。
“好了，好了！”姜朵跟哄小孩一样地拍着陈成文脑袋上的蝴蝶结说着。
“朵朵啊，我是你舅爷啊！”陈成文哭得一抽一抽，还不忘自我介绍。
“我知道，我知道。”姜朵点头称是。
而一旁的许漠听到这，再也忍不住问道：“你俩怎么成亲戚了？”
“这个说来话长。”陈成文完全是一点想要告诉许漠的意思都没有。
“原来是亲戚啊！”孙河笑呵呵地过来，心里想着，管他什么关系，只要没打起来就行。
看着小许总冷冰冰站在一旁，孙河叹息一声，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啊，这样想着，他自动上前搂住了陈成文，也加入姜朵和陈成文二人的拥抱。
好重啊，姜朵顿时觉得陈成文和孙河两人的重量全都压在自己身上。这是在人家家门口干什么呢，真是的！
她嫌弃地挤身出来，单留还在哀嚎的陈成文和孙河在原地抱在一起，用手弹了弹衣袖。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许漠摇摇头，强行发话把如胶似漆抱在一起的孙河和陈成文分开。也不知这个孙河凑什么热闹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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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孙河本想跟上许漠一起走回去，无奈这个陈成文哭了一路，他不得不陪着，劝着。
姜朵便和许漠走在了前面。许漠一直偷眼去看姜朵，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原来她真的没事儿，还好好的。
姜朵应该是察觉到了，她将袖口往下再拉了拉，转过脸问，“看够了吗？”
许漠轻轻一笑，“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能再见到你，真好。”
这话说得坦坦荡荡，没什么问题。让姜朵的烦闷也随着这坦荡消散了不少。真是奇怪了，姜朵长长地舒了几口气，只觉得这平州村夜里的空气真是清新啊。
“我和王友群后来有去找你，你……是怎么出去的？”
怎么出去的？姜朵很想说她其实从来都未曾从那个山中的暗河边走出去过。
是张佼，是他杀了自己，又将她变成了现在这样不生不死的怪物。
想到这里，姜朵忍不住又将袖子向下拉了拉，护住手上隐隐的血线。事到如今，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天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姜朵含糊地说道，不想多谈。
许漠也是看出了她的态度，又看了眼被她藏在袖中的手，欲言又止。
他早就注意到姜朵的异样，再次相遇的拘谨让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就这样默默无言，一路走到了陈成文借宿的老乡家中。
身后的孙河和陈成文也跟着不说话，眼神在前方的两人身上乱瞟。
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些什么，孙河心里琢磨着。
“我去问问还有没有空房，你和陈教授一起住这吧。”许漠说道。
出来的老乡早就跑来，憨厚地笑着点头：“有的有的，刚好还有一间。”多住个人，他们就能多收一份住宿费，挣钱的事情哪里还有不乐意的。
谁都没有想到，为难的竟然是陈成文。别人不知道，可他却是知道真正的姜朵是什么样的。
和这样的人住一起，稍不小心，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姜朵有些气场不和，这第一次见面他的脑袋就被砸伤住了院，第二次还没见面呢，伤得又是脑袋！
他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蝴蝶结，心里发怵。“等，等一下！”
这一来，所有人都回头看着陈成文，“怎么了？”
是啊，怎么了呢？老乡也同意了，姜朵也默认了，在许漠和孙河面前，自己就是姜朵最亲的舅爷。这时候，要怎么说，才能显得不突兀，不冷血，又能顺其自然地离姜朵远远的呢？
陈成文又哭唧唧地拥着姜朵，一边叫着“朵朵啊！”一边努力想着一会儿分开的理由。
有了！陈成文想到一点，他轻轻咳了咳，摆手道：“朵朵啊，你听舅爷的，今晚你不能住这里。”
“为啥啊？你不是她舅爷吗？”没等姜朵发问，孙河就先问道。
“唉，不是我不愿，只是……你看我这脑袋，这次来平州村前就有人给我算了一卦，我这趟出门会有三次血光之灾，这才第一次。我怕到时会拖累你啊！”
这样说完，就见院里的一对老乡同时向后退了两步，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村里人对算命说法一向都是深信不疑。
没想到，这个陈教授竟然是这么不祥之人，看这两个老乡此时的样子，只恨不得将陈成文扫地出门才好。
陈成文敏锐地感觉到两个老乡对他态度的变化。他没有转身，依然对着姜朵保持着与刚刚一样的情绪继续说道：“那算命的说了，我这血光之灾只会波及身边最亲近的人，朵朵啊，如今舅爷身边最亲近的人可不就是你嘛！”
听陈成文这样说，那两个已经后退很远的老乡又同时松了口气，只是最亲近的人，那可殃及不到他们。
陈成文这话听在许漠耳中，倒是觉得分外可笑。“陈教授，你不是个科学工作者吗？怎么还信算命？”许漠挑挑眉，有些不可思议道。
“这……我们老年人，对这些事情总是宁可信其有啊。”陈教授心虚道。
“行吧，姜朵。那你跟我去宋家住一晚再说。”许漠说道，虽然他不知道陈成文怎么和姜朵成了亲戚，但至少在借宿这事上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陈成文表面看上去和姜朵很亲，实则却是巴不得躲着姜朵，住得远远的。
孙河眼前一亮，他知道宋家那边已经没有空房了，现在这姜朵跟小许总回去，是睡一间房啊？就说这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许漠接着说：“孙河，你和姜朵换一下，你今晚留这睡。”
不是吧，小许总就这样把自己丢在这了，孙河叹气。
同时不愿意的，还有陈成文。原本听见姜朵要住在许漠那边，他心里也是开心了一下。
但听许漠说宋家，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想起来了，那个宋家就是闹蜥蜴
的那家吧。
那蜥蜴怎么来的，和张佼脱不了关系。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陈成文显然明白这事最好别让姜朵知道。
“哎，要不……姜朵还是住这吧！”陈成文弱弱地加了一句，声音细小，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除了许漠和姜朵，其他人都是一脸惊讶。“教授，你不是说有啥血光之灾？”其中一个老乡好奇地问道。
“是啊，但我觉得也许……没关系……”陈成文磕磕巴巴地回答，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老乡看了一眼陈成文的脑袋，摇摇头：“都成这样了，还没关系，你就不怕你家女娃也成这样啊！”
“不用了，我去别处找找地方。明早再来找你。”姜朵说着，转身告辞离开。
实际上，按照她现在的实力，就算是在这荒郊野外地露天过一晚，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顶多就是不太舒服而已。
姜朵和陈成文本就不熟，这下走得坚决。许漠却不知为何觉得这背影有些单薄得厉害。
“姜朵！”他喊了一声追上去，“你准备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