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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亮崽     驭兽小魔妃:禁欲帝君夜夜专宠txt下载     驭兽小魔妃:禁欲帝君夜夜专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一切的终结

    “我说了,蓬莱早就自顾不暇,哪有空来救人?”

    云中君又鬼魅一般地出现在华未央身后,“所以说什么济世救人,舍身取义啊,都是骗人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好像这么说不大对,不过也差不多了,哈哈哈哈……”

    吵死了!

    云中君:“哎,你去哪啊?”

    华未央冷冷抛下两个字:“回去。”

    云中君笑道:“回去做什么?不是和你父母一样,不是送死吗?”

    华未央顿了一下,憋出一句话道:“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噗——你倒是有趣!”

    云中君笑得前仰后合,华未央再不理他,转身就往回走。

    流火还在不停撞进这个曾经繁华的仙门,看着这残砖断瓦,无力顿时感充满全身。

    确实,那些什么大义,自己都做不到。

    在这劫难面前,人是冷漠自私的。

    哪怕是在那一瞬间,华未央所想的也不过是保全自己的父母。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卑鄙的人。

    恍惚间,她听到一个哭声。

    华未央循声而去,穿过一小巷,在一个半塌的雨棚下,发现了哭得撕心裂肺的一个小姑娘。

    华未央向四周望去,看不见她的父母。

    小姑娘见了她,更加嚎啕大哭起来。

    云中君端详起来,“呀,多可怜的小女孩呀,要放着她不管吗?”

    华未央恨不得将这扰乱心绪的罪魁祸首捅个对穿,但还是先将小女孩抱起。

    云中君又笑眯眯地看着她,“啧啧,不是要慷慨赴死吗?怎么,还要带上她啊?”

    华未央火冒三丈,怒道:“你就不能闭嘴——”

    话还没说完,一个火球就直扑而来。

    华未央当场愣住,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一道风疾驰而过,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云中君抓着她的衣领飘在空中。

    如血的霞光下,庞大的蓬莱与人都变得很小很小。

    烈风带着细雪飞在脚下盘旋。

    华未央向下俯瞰,只见窜天的火光中,一个个生魂像是点点萤火幽幽飘到了空中,与落下的雪擦肩而过。

    云层翻滚,乍然浮现出一只青色巨鲸,它浑身光斑点点,长鸣一声,使人浑身震颤。

    那是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巨鲸张开硕口,生魂像是万千浮游尽数被吞下。

    疾风四起,云卷云舒,巨鲸长尾一甩,又翻腾入云海。

    “那是……”

    华未央愣愣地看着,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此刻,云中君却又突然松开了手!

    华未央瞪大了眼睛,陡然下落,突然想起怀里还抱着小姑娘,顿时大惊。

    华未央向上看去,只看到一只手伸来,来不及细想,便把小姑娘向上一托。

    失重感,是熟悉的。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来救自己。

    华未央仍然还记得自己曾经的计划,她闭了闭眼睛,将最后的灵力凝聚成一支箭。

    浮生不知道的是,她在附身凤尊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己体内流淌着的,是和凤尊类似的血液。

    凤凰一族的血,有庇护天下的神力,那如果自己放干这一身的血,应该可以救下那些无辜的人吧……

    原本她就打算自尽来结束这一切,现在,还不算太晚。

    浮生石珀已经交给了现实世界的母亲,自己现在是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

    真狼狈啊……

    想不到自己作为曾经的王牌特工,居然也有无能为力的一天。

    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再……

    金色的羽箭穿过心脏,鲜血化作万道光芒,将蓬莱笼罩其中。

    洛玉离正牵制住魔化的祁子陌,此刻,两人却似乎都似有所感,双双抬头望向天空。

    一切,都结束了。

    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它落在华未央的睫羽上,没有融化……

    萧郁离张开双眼,猛地坐起身来。

    他琉璃色的瞳孔中溢满了不可置信,刚刚,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可为何梦中发生的一切,都如此真实?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以玉琉璃装饰的房间之中,这种装潢,似乎是五百年前的样子。

    “仙尊醒了?!”

    一声惊呼,萧郁离还没反应过来,一群人呼啦啦地就围了上来。

    “还好,还好仙尊无碍……”

    “仙尊,这是师尊留下的古琴,专门等着您来取呢!”

    萧郁离被这些人吵得头疼,一时间胸中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额头上一瞬间爆出密密麻麻的汗,绯色的唇都有些许发白。

    “她……呢?”

    那些穿着五百年前蓬莱弟子服饰的人一脸迷茫:“什么?”

    萧郁离自诩冷漠自持,此刻心中却涌现出无限的杀意来:“我问,未央呢!”

    ……

    天光乍破,晨雾重重,一穿着短打留着黑髯的中年汉子鬼鬼祟祟地在巷子里张望着。

    鸟鸣呕哑,在深巷中回荡,浓重的湿气压在心口,叫人不免生闷。

    终于,在层层缥缈中有两个人影劈开雾霭匆匆走来。

    汉子迎了两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躁与责备,“怎这会才来?路上可被人瞧见了?”

    一小厮模样的年轻人满头大汗,听闻慌忙解释:“

    进城的时候遇到了商队,我就是怕被人认出来,便不好找守备先放我们进来,这才耽搁了。”

    大汉不耐烦地摆手,径直往高而幽深的巷子里走,接着在一红墙黛瓦的门前停下。

    虽然只是后门,但飞檐辅首俱全,依旧能从中窥探主人的富贵之处。

    大汉推开门,刚跨一步,又回身站在门框下趾高气昂地粗声道:

    “不要多看,不要多问,你只管看病便是,听懂了吗?”

    浑身裹在一身黑袍中的女子点点头,心想:

    一般看病自然要把病人的各种情况告知大夫,常有人恨不得吃喝拉撒细枝末节的都报上,这家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怪也。

    有钱人看病就是破事多,要不看在钱的份上,她真是不想走着一趟的。

    这大概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吧。

    那汉子低头看着女子袖子上一块叠一块的补丁,眼中闪过不屑,哼声道:“快走吧。”

    入了门,院内果然华丽非凡,庭院深深,每一处都精雕细作。

    奇花异石点缀在月窗洞门之间,抄手游廊一条接着一条,这七拐八拐的,不一会便让人记不得来路。

    大汉带走进一小院,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绿色褙子的丫鬟,她略施粉黛,头上有一珠钗。

    看着有几分娇俏,却一脸焦急,询问道:“人可带来了?”

    大汉一指奇奇怪怪的女子,“在这呢。”

    丫鬟转头来看女子一身粗布退色的补丁破衫,又皱眉,“这……”

    丫鬟一脸怀疑地看向大汉。

    大汉解释道:“你放心,是这人没错,就是她医活了城外的活死人老汉。”

    丫鬟依旧将信将疑,但还是将人引了进去。

    整个房间依旧华丽无比,但空气中弥漫了浓重的药味,且因为不通风,空气混浊,就是没病也该闷出病了。

    绕过金丝楠木的绣花屏风,病人就躺在床上。

    模样像个十五六的少年,看着细皮嫩肉,但面色惨白无血色,手臂也是,且瘦骨嶙峋。

第二百二十七章:病重的少爷

    女子低身坐下,轻轻按住他的手腕,问:“这位少爷这样昏睡多久了?”

    丫鬟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快大半个月了。”

    华未央一边号脉,一边又问:“少爷在昏睡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大汉就站在屏风外,听闻此便插话道:“你什么意思?我家少爷会有什么异常?”

    大汉问得颇有敌意,仿佛吃了火药,但又被丫鬟瞪眼道:“看好门去!”

    我看着这名女子,试探道:“比如吃了什么特别的,或者磕碰之类……”

    丫鬟思索一会,“府上的吃食有专门的厨子准备,应该不会出错……”

    丫鬟似乎在思索着,半晌又支支吾吾道:“但若是少爷在外面吃了别的,我也无从而知,至于磕碰……”

    丫鬟将目光移向外面。

    大汉立马探头进来,语气更加不善:

    “你问这些做什么?我们少爷在外头都有护卫跟着,怎么会有磕碰?我早叫你不要多问,只管把脉开药便是,哪儿那么多话,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

    我不会难道你会?女子恨不得朝他翻一个白眼,但又懒于和他一般见识,便只能默不作声继续号脉。

    丫鬟看了一会,见女子坐着不动,便绕出屏风与大汉讲话。

    俩人都压低了声音,但依旧听得清楚。

    大汉问:“夫人呢?”

    丫鬟:“守了一夜,刚被老爷劝回去歇息。你说你找来的这个……到底靠谱不?”

    大汉回:“城里的大夫老爷夫人都找遍了,你看有哪个给出法子的?”

    “那也不能找云溪村的大夫啊,那里与乱葬岗那么近,又时常出现疫病,从里面的出来的人……”她声音低了下去,又道:“你也知道夫人素来不喜那里来的人。”

    大汉为难道:“可此人确实医好了不少人。”

    丫鬟不屑道:“我们公子何等金贵,怎能和那些皮糙肉厚的贱民比呢。”

    女子听着直想叹气——

    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都是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扒开了皮囊都是一样的肉,哪能比出高低来呢。

    丫鬟又道:“到时候要是夫人问起,就说是你的主意,和我可没关系。”

    大汉不以为意:

    “行行行,都是我的注意。我也是为少爷着急啊,现在已经拖了这么久,可不能再这么下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丫鬟厉声呵斥道: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这说的可是人话,小心被人听到让夫人拔了你舌头!”

    大汉连忙讨饶:

    “哎哟哎哟……姑奶奶饶命,我嘴笨,我掌嘴行不,你别忘心里去,且饶了我吧。”

    那大汉膘肥体壮,声音粗犷,却说着这般伏低做小的话。

    听语气还带几分油腻的亲昵,听着实让人恶心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女子瞥了一眼屏风,将少年的衣袖再往上推,手臂皮包骨头,表皮几欲透明。

    这样子,可不象是普通风寒。

    她微微挑眉,又听那丫鬟道:

    “我可没资格饶你。”

    丫鬟冷哼一声,又问:“哎对了,人的可抓住了?”

    大汉语气略有得意:“抓住了,在柴房押着呢。”

    女子放下少年的手腕,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捻入那苍白如纸的皮肤。

    皮下脂肪已少得可怜,轻而易举地便能扎到深处。

    此刻,又凝神听外面俩人的对话。

    “可有结果?”

    大汉叹气,“没……那小子嘴硬极了,什么法子都使了,他就是不认,还说自己当少爷是兄弟。”

    丫鬟愤愤啐了一口,“脸皮忒厚,我们少爷什么身份,怎么会和那腌臜的东西称兄道弟。”

    大汉附和,“可不是,但我看他也撑不了多久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我今日再敲打一番,他定然会认罪。”

    俩人又说了几句,丫鬟再进来,看到那赤脚大夫仍然静坐着号脉,便问:“怎么样了?”

    女子淡然起身道:“实不相瞒,这位少爷……大限已至。”

    “你胡说八道什么!”

    大汉一个暴怒,撸起袖子露出虬结的肌肉,双目瞪圆,凶恶得恍若年画上的门神。

    丫鬟秀眉紧蹙,不满道:“我就说这赤脚大夫不行,还不快出去,仔细让夫人见了,我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大汉也面上无光,气冲冲得推着女子出了内室。

    “不会看病就不会看呗,乱说什么呢,诅咒我们少爷,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女子很是无奈,刚想抬起手指,又听见院外传来杂乱地脚步声。

    假山外,一个妇人正诉苦道:

    “我儿子昏迷了有大半月,什么大夫都看遍了,都诊不出原因……还请诸位道长给看看,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接着,一个低沉又略微冰冷的声音响起:

    “若是令郎真中了邪祟,我等自然尽力相治。”

    透过假山的石缝,便见到一着黑青劲装的男子立于人群之中。

    他身形清瘦,却背着近一人高半臂宽的大剑,腰后又斜横一亮银短刀。

    旁边站着一雍容富态的妇人必然是这家的主母夫人。

    这家的男主人站她身侧,看起来倒是瘦削许多,眼中比起忧虑更多的却是烦躁。

    妇人将那弟子往屋内引,而那人刚一到门口便定住,“有无邪物,在这便可知。”

    说这便掐一诀,口中低沉吟诵起来。

    他指尖亮起一点金光,手一挥便在空中画出一个圆,空气中金碎点点,渐渐形成一个复杂的符文。

    还未等那怪人施完咒,屋内突然响起一声惊叫。

    方才的丫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见了门口的妇人,脸瞬间吓得惨白。

    “不好了夫人,少爷他……少爷他突然口吐白沫,抽搐得厉害!”

    “什么!”妇人一下子提尖了嗓子,一头冲进房内,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只见妇人涕泪横流地冲了出来,“快来人!快来人呐!”

    几名仆役和丫鬟也慌乱起来,有急匆匆去找大夫的,也有冲进屋的,还有几个在门口扶着妇人。

    妇人大喘几口气,双目含泪茫然了一会,又突然回过神,一下跪在那奇怪的男子面前。

    “快!快!救救我儿子,我求求你了!”

    男子收回手负在身后,声音依旧冰冷,“但凡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天恒山不可擅自插手。我刚探过,此处并无秽气,令公子的病还是请大夫来看吧。”

    妇人一听,又膝行几寸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摆,痛哭道:

    “我儿一躺就是大半月,什么大夫都看过了,都束手无策,这怎么可能是寻常的病!我儿现在危在旦夕,只求求你进去看一眼!”

    那夫人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死活不松手。

    “只要施个法便是……或是……吃个什么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我给你当牛做马!”

第二百二十八章:相见不相识

    妇人双手合十又不停地弓腰磕头,额前磕了一头的灰,发髻也散乱开来。

    “你们修者不是将就积德行善吗?你行行好,救救他,他还是个孩子……”

    那位自称天恒山的弟子不为所动,只是脸上明显得有些不耐烦。

    男主人看不下去,便道:“夫人,人家上门拜访是客,你这样为难人成何体统!”

    妇人一顿,又眉毛倒竖,恶狠狠道:

    “他也是你儿子啊!你不关心就算了!还望着儿子死不成!”

    男主人又缩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妇人一听,更来气了,歇斯底里地喊着:

    “儿子从小到大都是我在带着,你何时上过半点心!早就让你去附近仙门求药,你却一再推脱,说什么规矩,什么越界,我是妇人家,少懂规矩,但我知道别人都去求,为何我家就求不得!”

    “这年头……”男主人瞟了一眼天恒山弟子,“人家哪里会给……”

    “让你低个头,还能要了你命不成!”

    妇人愤起在男人身上乱锤一通,又被仆役拉住。

    这时房内又响起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他……他……”

    一丫鬟又连滚带爬地冲出来,身形一软瘫在地上,眼中充满惊恐,浑身颤抖不停,“少……少爷他……”

    妇人绝望又小心翼翼地问:“他……他怎么了……”

    丫鬟面颊惨白,眼睛通红道:“少爷他……没气了!”

    妇人倒抽气,一口气闷在胸口,两眼一白便晕了过去。

    四周的下人大呼小叫起来,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女子还在伸长着脖子看热闹,大汉又突然将她从假山后拽出来。

    “快走!”

    女子趔趄一下,一头撞上了一个人,顿时头晕目眩。

    什么人啊,身子硬得像石头一样。

    女子皱了皱眉,还未抬头看清人,那大汉先拽住她点头哈腰了。

    “抱歉,抱歉啊……新来的,冒冒失失的。”

    说罢,又拉着她往院外走。

    “慢着。”

    这淡淡一声,恍若一个定身咒让我动弹不能。

    脑海中恍然闪过诸多画面,太多的信息,甚至让人有头疼欲裂的迹象。

    这声音是……

    女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关于如何再见,曾设想过诸多幻想,却都没有这般的突然与不经意。

    本以为自己会有所波动,但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以外,我却并没有多出其他情感了。

    女子意外得平静,转过身——比以为得要轻松许多。

    她平静地抬头看他——来人穿着一身素袍,戴白纱幕篱。

    整个人看着颀长笔挺,清冷淡漠依旧,身上没有武器,若是再加一纸扇,怕是更像一风度翩翩的公子。

    他变得不一样了,不像从前那样引人注目,耀眼得仿佛都有一层光。

    但如今,却更多了一份神秘的气息内敛,难怪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

    但一旦注意到了,却又能发现他并不是毫无存在感,而是以另一种独特的气场存在着。

    自己在看他,他也似乎在打量着眼前人。

    女子倒也不慌乱,任凭他看。

    萧郁离皱了皱眉,眼前人的气息强悍如斯,接近神阶。

    应该不会是她……

    可为何,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这么熟悉?

    女子淡淡立于原地,丝毫不慌地任凭他打量着。

    毕竟自己现在与从前比起来,早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是什么人!”男主人走来,见我面生,便质问大汉。

    大汉当即跪下,讨饶道:

    “老爷息怒,是这个大夫自称能医治少爷,我便带她进来的。却不料她满口胡言,想来是个江湖骗子,正要赶她出去。”

    男主人一听,面上更加怒意横生。

    “诓骗之事,本就为人不齿,你居然还拿人命攸关之事行骗,更是罪大恶极,来人,把他带下去,稍后就带去官府!”

    “等等。”萧郁离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你防才不是说她是新来的吗?怎么又成江湖骗子了?”

    大汉张了张嘴,又磕磕巴巴道:“我是说……他是新来的大夫……”

    萧郁离又转而看向华未央,琉璃色的眸子微微低垂,问:“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女子想了下,抬头看向那男主人,道:“你儿子死得妙啊。”

    理所当然得,女子被关进了后院的柴房。

    那是一件黑黢黢的木屋,只有些许光从缝隙中射入。

    柴房里对着一些潮湿的木头与干柴,散发出霉味,而里面最浓烈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腥闷的血腥。

    女子似乎不以为意,缓步走到角落,对着里头一人说:“你可让我好找啊。”

    那人看面相也不过是个少年人,然而蓬头垢面的仿佛像个野人。

    听见声音又立马像是野兽一样睁开眼瞪着我,沙哑道:“你来做什么?”

    女子淡然一笑:“你妹妹让我来救你。”

    那人挣扎着想起来,奈何身上缠着铁链,刚走出几步又跌坐回去。

    “我不要你救,你走,不管我妹妹答应你什么,都不作数。”

    “交易达成,概无反悔,你若是想让我带你的尸体回去,也未尝不可。”

    女子幽幽地看着他,“连鹤,你知道比起活人,我更喜欢听话的死人吧?”

    连鹤刀子似的眼神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刺穿。

    她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接着道:

    “天恒山的人已经追来了,你要是不怕死就继续呆着,至于你妹妹……我就勉为其难地带去药王谷吧。”

    “你敢!”他目呲欲裂,铁链被他拽的咔咔作响。

    他喘着粗气,像是暴怒的野兽,然而似乎肺部受伤,声音听着像破风箱似的。

    若是再拖几天,怕是真会死吧。

    女子颇为欣慰地看着他。

    他沉默片刻,最后低下头,叹气道:“帮我解开。”

    女子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照做,毕竟她是个守信的人。

    片刻又掏出一枚黑色的丹药递给他,他不配合得别开脸。

    女子觉得心很累,天地良心,自己虽然不算好人,但也绝不是黑医。

    治病开药,都恪守医德,兢兢业业,且价格公道。

    这年头,哪里去找我这么好的大夫?

    女子好心提醒道:“这个,你妹妹也花钱了。”

    连鹤又狠狠瞪她,接着夺过丹药一口吞下。

第二百二十九章:圣医临凰

    这不就好了?

    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给谁看?

    一个稚嫩的声线悄悄开口:“小未央,那个叫白泽的神医,为什么让你来救这个什么……连鹤啊?”

    华未央不甚在意:“与我们无关。只是为了还他救下我一命的人情罢了。”

    是了,眼前人正是消失于蓬莱幻境之中的华未央。

    她在突破神阶后,容貌有了改变,对镜自照时,心中的惊骇一点都不少。

    自己如今的样貌,像极了当时窥见窗中凤尊的侧影!

    这次她帮白泽办事,一来是感谢他救治炎凰,二来是又救了自己一命。

    为了掩人耳目,干脆易容出行。

    这可是白泽的独门绝技,据说连尊神级别的修者都认不出来。

    等连鹤恢复体力的功夫,华未央在门口站了会。

    食指轻点那手指粗的铁链,又摇摇头,轻笑一声,牵动铁链将锁通过门缝转进来。

    “何必那么麻烦?”连鹤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华未央同样鄙视了回去,掏出银针撬动几下便解开了锁。

    门吱呀一声开了,后院寂静,一白衣人便站在了不远的月洞门下。

    华未央看了他一眼,又只当没看见,大摇大摆地便出了柴房。

    “你就这么走吗?”

    经过萧郁离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华未央茫然地看他,“我从学会走路起,就一直这么走的。”

    他愣了一秒,纱幔后似乎凝滞了一瞬间,随后又耐心解释道:“我是说,你这么带着他出去,不怕被人发现?”

    他指了指身后的连鹤。

    华未央看着他,摸不清他的来意。

    按照道理,萧郁离应是先问问自己是否是真的骗子,又再问连鹤为何会被关在此处。

    倘若是有冤屈,他自然是要出头的。

    但现在,他却一句不问,反倒是关心起自己能不能溜人成功?

    且听他说话的语气,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他变了。

    自己不再了解他,也就无从对付。

    华未央戒备得看着他,他又抬手安抚道:“我不是想拦着你。”

    “那你想怎样?”华未央问。

    他沉默片刻,纱幔轻轻晃动,好似有些不安,“我这么说也许有些突兀,还请你不要介意……其实……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华未央略微挑眉,稍作惊讶,其实内心有一刻像是被雷击中,翻江倒海。

    他认出来了?

    不,应该不是。

    若是认出来,不该是这个反应。

    华未央回身看连鹤走得艰难,似乎腿脚也出了问题,便回过去搀扶。

    连鹤避了避,又被华未央一把拉住。

    华未央警告地看了一眼他,又转头对萧郁离道:

    “我虽与尊者从未见过,但既然尊者觉得我眼熟,那便是有缘,如此,未尝不可作旧相识,今日一见,那便是久别重逢了。”

    “久别重逢……”

    萧郁离呐呐重复,似乎将这四个字在心里反复咀嚼,又喃喃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华未央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恶心巴拉的,心里奇怪道:

    萧郁离从一个闷骚成了文青,怎么杀伤力反而与日俱增了呢?

    萧郁离接着又开口道:“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华未央心头一凛,不知他要问什么。

    面对现在的他,若是说假话,也不知能不能糊弄过去。

    华未央突然有一点慌,但还是默默点了头。

    萧郁离将手中的一串银铃递到华未央面前,声音有些许的期待:“这串银铃……你见过吗?”

    华未央心中一凛,但还是强行将脸上的表情压下去。

    她面露茫然地看他,笑答:“不曾见过。”

    萧郁离将自己和连鹤送出了府,随后连鹤又拖着一身残疾离开,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华未央一眼。

    华未央佯作没看见,又慢悠悠地回了云溪村。

    云溪村乃是一个最破的小村落,茅顶土墙,连个像样的篱笆都没有。

    翻过一个小土坡便是乱葬岗,要不是因为此处的河水流速正适合捕捞,寻常人根本是不愿住在这里的。

    从药王谷醒来,白泽悉心照料她,又教授她医术。

    在白泽得知华未央是四重灵力的灵体时,也难得地吃惊了。

    拥有治愈灵力的华未央,无疑是最适合修习医术的体质。

    但白泽的医术,源自上古,其玄妙世间无人能出其左右。

    即便是华未央从小在父亲面前耳濡目染,加之绝品灵力加成,也用了整整两年,才得以出师。

    而谢师宴那天,白泽却没有来,只留给她一个地点。

    这个白泽指明的地方,便是云溪村。

    离开药王谷的两个月以来,华未央行走世间,行医救人,江湖上也逐渐兴起了“圣医”的名号。

    多少人为了求见圣医一面,不惜散尽家财。

    连天恒山都听闻了这位圣医的大名,据说普济门还想把她挖到自己麾下。

    然而这位圣医脾气古怪,有的人医治不收分文,有的人则是将所有钱财奉上都被她弃之如履。

    关于这位圣医的传说,也就越来越离谱了。

    华未央回去时刚好是饭点,附近认得她的居民见了纷纷送了我些许腌菜鱼干什么的。

    等回到那小小的破土屋,怀里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华未央把东西一一收好,放入角落的巷子里,坐了在桌边思怔片刻。

    这次蓬莱的事,实在玄乎得紧,她不能不重视。

    她思考起凰羽箭的的事情,毕竟来此处潜伏这么久,就是为了找它。

    此时已经是深夜,云溪村的居民早都入睡,四周静谧,只有夏虫还在吵闹。

    华未央坐在黑暗中,指尖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没有困意,因为早已不用睡觉。

    每个夜晚几乎都是这么数着数度过的。

    不过今夜有些特别,华未央的脑海里不知怎么得又浮现出萧郁离的样子。

    直到现在,她依旧觉得不真实。

    自己居然真的见了他。

    然后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对,就是应该什么都没发生。

    可以说,自己已经死了,如今的华未央,于他完全就是个陌生人,自然不会发生什么。

    久别重逢……想想居然说出那么可笑的话来,他还是那么幼稚。

    云中君告诉她,恨,是欲念,是动力,只有不停地去恨才能更强大。

    那数万年前的凤尊呢,面对那二人时,心中是否有恨?

    然而这时候,突然有人在门外大喊:

    “临大夫!临大夫可在?”

    临凰,曾经是华未央在组织中的代号,如今,也被她用作潜伏于云溪村的化名。

    有人在猛烈地敲门,“临大夫?临大夫快醒醒,要出人命了!临大夫!”

    华未央清清嗓子,道:“来了……”

    华未央站起身来,打散发髻,路过水盆时又照了照,这才走过去开门。

    她一脸困意地看着来人,发现对方是村里住在西北角的村民,似乎姓……

    “临大夫,快清醒一点,人命关天呐!”那人见了华未央就将她往门外拽。

    华未央揉揉眼睛,又回身看屋子,“药……药……”

    那人立马反应过来,“啊,哦!药箱!药箱!”

    那村民直拖着华未央往西边走,望着不远处的土丘,却发现本该是黑黢黢的夜空竟火光一片。

    附近几户人家都已经惊醒,男人们正忙着越过土丘去灭火。

    几个妇人抱着孩子们在家门口焦急地望着,哭啼声与呼救声混作一团,放眼望去满是慌乱的景象。

    然而不等华未央再多看几眼,那村民又将华未央扯进自家院子。

    暗淡的烛光下,两三个面熟的村民或靠或躺在院中,口中哀叫,身上灰扑扑的,衣服上还染着暗红。

    最严重的已经昏迷,直挺挺地躺在草席上,要不是还有一口气,华未央都差点以为是要准备埋了的。

    渔夫急得不行:“临大夫,你快给看看,这老陈还有救吗?”

    华未央坐下查看——昏迷的这人明显被殴打过,额头破开了一个大口,血流如注。

第二百三十章:疯魔的龚夫人

    华未央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那龚家……”

    那渔夫话说到一半,又后怕地向周围看看,压低声音道:

    “那群疯狗不知怎么就冲进了义庄,老陈和其他哥几个本来是在里头……偷偷喝酒……结果就被一顿毒打……”

    华未央暗暗挑眉,义庄正是连鹤和她妹妹的栖身之所。

    想来是龚家发现连鹤逃走,家丁前来拿人,结果人没抓住,却撞见偷偷出来赌牌喝酒的老陈这几人。

    老陈平日里待人不错,但一喝酒脾气就爆,爱打人。

    因为这个原因,媳妇都回了娘家。

    本都是彪壮大汉,打起来也是正常。

    “这龚家……也太过霸道!”

    一瘦削的黝黑汉子不满地拍着腿,脸上也明显得挂了彩,衣服破烂,一只脚腕肿得老高。

    另一个稍显老沉的矮胖汉子接道:

    “狗仗人势,龚家老爷也算读书人,怎么也不管管!”

    因为说话太激动,也不知道扯到了哪个伤处,又嘶哑咧嘴起来,“哎,大夫,有药膏没有,给我抹点成不……”

    华未央默默给了他一个小陶罐,继续给那个头上开瓢的兄弟用治愈灵力止血。

    农夫无奈道:“龚家老爷说到底也是入赘,他的话哪有龚夫人那么有分量,那个女人可厉害哩。”

    矮胖汉子不屑,“呸”了一声。

    “她那些生意不也是她老子留给她的,她不过是坐在家里收钱而已。”

    “就是就是!”这些人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心里都有怨气,此刻都口无遮拦起来。

    “况且,女人就不能太强势。你看她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把自己孩子克死了。”

    农夫有些意外,“龚家少爷死了?”

    “可不是,今日刚死。”

    黑皮汉子冷哼一声,“报应。”

    渔夫又好奇起来,“说起来,连小子到底怎么得罪了龚家,非但人被捉了去,现在连屋子也被烧了,他不是和龚少爷关系不错么?”

    矮胖汉子一边抹药,又一边叹气。

    “哎……我早就告诉连小子,不要和那姓郑的来往。”

    “连小子自己睡在义庄做死人生意,我们这些大老粗不介意,那些富贵人家的可就不同了。”“虽然吧……龚少爷也是个热心肠的人,但到底,龚少爷和我们,一个是天上,一个啊……是地里头,命不同,怎么能凑一块?”

    “我劝了多次,可他偏不听啊,你瞧,这不就出事了吗?”

    他又懊悔地捶胸,结果又把自己捶地一阵咳嗽。

    华未央瞥了他一眼,便将他手里的药罐拿走,“你这么精神,还是先把药给他上点吧。”

    那黝黑汉子一听,又摆手,“我无事,还是王哥先吧。”

    “这怎么好意思!”

    矮胖汉子立马变脸,“大夫,你先治他,你看他这腿,可是挨了一大棍子!”

    那两人又互相推脱起来,华未央无奈,便转头对农夫道:“此人的外伤我差不多处理好了。”华未央从药箱里拿出手绢擦手,“要是发高热,就给他煎这副药,别的……也就看他今晚的造化了。”

    农夫接过油纸包,又是千恩万谢。

    华未央看着天边火光渐小,几个灰头土脸的汉子都累得摊在了地上,浑身都是热汗。

    华未央又拿出些许烫伤膏一同给了渔夫。

    “临大夫,要走啦?我送送你啊!”矮胖汉子见华未央要走,又一瘸一拐地跟来。

    华未央摇头,问:“你知道连雀妹妹去哪了吗?”

    糟心的事永远都是一茬接着一茬,就像自己早上刚耐着性子把连鹤捞出来。

    结果发个呆,连鹤这小子便又进去了。

    所以自己忙这个一通到底是干什么?

    华未央看着龚府紧闭的大门,指尖一弯,手中的羽箭飞速射出。

    当华未央再睁开眼,人便悄然升至上空。

    整个龚府都在脚下,灯火通明。

    华未央落在了正厅的窗下,刚通过缝隙进入正厅,便听到连鹤愤怒的大喊:

    “我都说了!我一直被关在柴房,如何对他动手?”

    接着,他的声音又低落下去,“虽然……虽然你一只不喜欢我们兄妹,但元生一直对我们很友善,我也……把他当做我弟弟……”

    “呵……弟弟……”一个女人的声音淡淡响起——是龚夫人。

    华未央悄悄绕到棺柩之后,便看到连鹤被两个大汉压着跪在地上。

    而另一头,白天情绪激动地龚夫人眼下却静静坐在一旁。

    她没有穿素缟,反而穿着一枣红袄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没有妆容,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她不再歇斯底里,整个人都冷静得……不同寻常。

    “我不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但是你只要让我儿子活过来,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她眼睛望着远处,话语间平静又带着诸多疲倦。

    “不仅如此,我还可以找最好的大夫给你的疯妹妹治病,甚至……龚家的财产,我都可以分你一半,只要你放过他,放过龚家……”

    连鹤红了眼,他咬牙切齿道:“我都说了……我没有做!我不是魔族!我也没有害他!”

    “一年前在庙会上,我儿子失足跌下马,是你背着他及时找到了大夫,才不让他的腿落下病根,这一点,我感谢你。”

    龚夫人缓缓道来,然而一字一句都化作的尖刀刺向了连鹤,“不管是偶然还是你算计好的,你当初就应该拿着钱走开的。”

    龚夫人站起来,走向棺柩轻轻抚摸:

    “你这种人靠近元生定是抱有什么企图,可是元生这孩子太过心善,总是不信……他不仅老是护着你,甚至还为了你那疯子妹妹打架。”

    “这孩子,小时候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又哪会打架呢……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回到家却只想瞒着我,不让我发现……他那么怕疼,却非要忍着,就是因为怕我怪罪你们……”

    龚夫人说得越是平淡,却越叫人听得心中波澜,她脸上全然没了表情。

    但这个样子却最是叫人心惊。

    “你知道他病了多久么?我又想了多少法子,找了多少药材,花了多少的精力,好不容易才让他有所好转,他却又跑出去找你,结果一回来……就再也没醒过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到此处,连鹤浑身颤抖,一滴泪悄然从眼眶中掉落。

    “就三个月。”

    龚夫人突兀地说到:

    “就好像还是昨天一样,他突然对我说‘娘,我想要当修者,想要斩妖除魔,除暴安良。’我就劝了几句……”

    龚夫人说着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便生气得不理我,我问他那些话是不是你教的,他却以为我要害你,一个人便头也不回得跑了出去……”

    龚夫人看着连鹤,眼眶通红,眼底却像是万丈的深渊,暗流涌动。

    “我不应该让他走的,我当时就应该把他关起来……这样他也就不会跑出去打架了。”

    连鹤瞪大了眼睛,两行清泪,一声叹息。

    他低下头做深呼吸又恶狠狠地抬头怒视道:“就是因为你老是这么管束他,元生才会想着出去,才会总想着离开你!”

    “你住口!”龚夫人失控的声音在房里中回绕,“你住口你住口你住口……”

    华未央看得啧啧称奇,一只按在那上好的棺柩上,食指轻轻敲击三下。

    “我儿子是不会离开我的。”

    龚夫人扑到连鹤面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他一把拽到棺柩边上。

    “你看,即便没了呼吸,他依然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你看啊……他的脸还带着红润,你摸摸……还是热的对不对?”

    连鹤目瞪口呆,似乎也不敢置信:“……这。”

    龚夫人突然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你把他当弟弟吗?那你把命给他好不好……”

    华未央从棺柩后退开,脚尖一点,回到了正厅上空。

    她从袖子中掏出巴掌大的铜罗盘,罗盘上飘起三团光点,在不同的轨道上同心飞旋。

    逡巡半晌最终排成一排——白泽确实没骗她,凰羽箭就在附近。

    华未央掂了掂那精致的罗盘,上头七颗明珠流光溢彩,即使在夜晚也璀璨夺目。

    收起罗盘正欲下去仔细寻找,空气中突然想起利响。

    华未央低头一看,有什么闪着寒光呼啸而来。

    华未央眼神微寒,瞬间避开,一只利箭从脸颊擦过,只有两寸。

    华未央寻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白日里那个青黑劲装的青年正驭一金轮箭令。

    三支箭矢从咒令中升起,寒光点点,箭尖直冲向她。

    他眼神阴霾,脸上又带着几分的厌世。

    不像个修者,倒像个不得志的文弱书生。

    然而他一开口,又是十足十的冰冷,“上次在长岭让你跑了,这次我绝不会再失手。”

    长岭……

    华未央眼神又暗下来。

    当初自己寻凰羽箭,谁知屁股都没坐热,一群天恒山的人便冲进来大扫查。

    华未央回避不开,被他们十几个人不依不饶得追至长岭。

    她只是不想在明面上和这些人撕破脸罢了,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打不过?

    若是自己失手杀了他,不知道萧郁离会作何反应?

    他见华未央不动,箭矢按而不发,接着道:“你若是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大言不惭。

    白衣在空中猎猎作响,华未央翩然落地。

    然而脚甫一沾地,便感到身上重量骤增,身体一阵凝滞。

    华未央低下头略微移动脚底,便发现铺着碎石的地面下藏着一条隐隐发光的金线。

    那金线四下延伸,互相交错,似乎形成了一个阵。

    华未央冷笑:“有点意思。”

    华未央扯住披风,将自己裹紧,又跨出一步。

    阵中顿时劈啪作响,炸出数十道火花,带身上的凝滞感消失我立马飞身直冲向他。

    他瞪大了眼,“你为什么……!”

    华未央冷笑一声:“呵,班门弄斧。”

    话音刚落,三箭齐发,恍如闪电。

    男子只看到箭矢的残影,便感觉小腿处又是一阵火热,只是勉强避开。

    “呃——”他狠狠撞在墙上,长剑在空出回旋半圈插入地面。

    口中溢出半声呜咽,身体随着碎石跌落在地,见华未央走上前来。

    他嘴角挂着血丝,警戒地背贴着墙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按在腰后,一副困兽样。

    为什么不拔短刀?

    即便只是佯装威胁,最起码也要将刀拔出一寸吧?

    华未央打量着他,一勾手,他腰后的短刀便落入手中。

    拉开一看,便发那不是刀而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

    虽然剑身斑驳难以辨认刻印,但只要一摸,便觉体内血流发热——这把破烂玩意正是折悯剑。

    也是白泽让自己外出寻找的那把丢失的神剑。

    华未央不由挑眉,原来所谓“看得到却看不见”是这个意思。

    也是,天恒山弟子各个双刀在侧,又有谁能料想有人会把魔剑光明正大地别在腰上呢?

    更何况,这折悯剑又是魔剑中排名第一的剑。

    十年前,正道发起了“清正”运动,携众修者前往魔界围剿魔尊。

    魔族将军刚与天恒山恶战不久,元气大伤,不敌,遂陨落,折悯剑随即不知去向。

    魔族损失惨重,自此处处受到压制。

    照道理,幸存的几大魔头应养精蓄锐,再待重振旗鼓。

    可魔尊之位迟迟没有定下,又闹得一阵腥风血雨。

    折悯剑代代为魔尊所有,呼风唤雨,可号令千万魔物,威力无穷,无异于传国“玉玺”。

    若得到“玉玺”,便是名正言顺的王,到那时再有人想要跳出来逼逼,便可用这剑直接赐对方一死。

    至于白泽费尽千辛万苦要找到这把剑,只是因为,这把魔剑是一位故友所赠。

    它原本的主人,其实是白泽。

    只是辗转数万年,居然成为魔族的第一魔剑。

    不过,究竟是哪位故友,华未央却是怎么样都无法从白泽嘴里撬出来了。

    想自己费尽心力寻它,它却被我眼前这毛小子先得了,华未央心里真是不平衡。

    他到底是哪里找到的?

    等等……他知不知道这是折悯剑?

    华未央拿着折悯剑上下打量,那天恒山弟子虽恶狠狠地盯着她,却也没有其他动作。

    不似在长岭时那样,对华未央喊打喊杀。

    倒是沉得住气?

    华未央暗笑,心生一计,便对他放松道:“别这么凶,你不是就是为了它而来找我的吗?”

    华未央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依旧做防御姿态,一语打碎他所有的故作镇定:“齐深?”

    他终于坐不住,“你认识我?”

    华未央摇头,“我不认识你,但我会认识来找我的人。”

    华未央故意拉长了声音,“不仅是你,还有你那位朋友,他怕是有不少问题想要问我,对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哪里跑过来的女鬼

    他下意识握着拳头,眼中波澜,似乎在反复思考我的话,又拿不定主意。

    而这正是华未央想要的。

    他越是想,就越是捉摸不透,之后他就越是会自我开解,即便我话里有漏洞,他也会帮我自圆其说。

    况且我也确实没说谎——萧郁离一定有很多问题问。

    齐深脸色变了又变,问道:“你既然是尊者的故交,为何要扮作他人?”

    “你说这个啊。”

    华未央解下身上的黑色披风,说瞎话不打草稿:“这是从一位追逐我许久的朋友身上得来的。”华未央暗暗觑着他,“一位打从水路来的朋友。”

    华未央这么一说齐深了然,面色一凛,道:“敢问那人现在在何处?”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华未央上前一步,伸出手。

    齐深一愣,还是避开了我自己艰难得站了起来。

    华未央笑笑,“抱歉了。”翻手拍去他肩上不存在的灰尘。

    齐深莫名地看着我,又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站直了身,手向后背按了按,瞳孔一缩,便拱手感激道:“多谢,刚才……多有得罪。”

    真傻啊。

    华未央摆摆手,又将折悯剑举到他面前,“此剑非同寻常,你从哪里得来的?”

    他接过剑,指尖虚虚拂过:

    “实不相瞒,此剑是我突破一秘境时偶然发现的。起初我以为只是一把蒙尘的宝剑,但时间一长,我倒觉得它不像是剑,反而更像……灵器。”

    华未央问:“怎么说?”

    “我带着它,凡是有魔族靠近,剑身便会发热,甚至退去锈迹显出银亮。”

    华未央有些惊讶,难怪他刚才看自己夺了剑却没有上来和她拼命。

    “所以你才找了萧郁离?”

    齐深点头。

    也是,萧郁离毕竟是元老级的人物了。

    看来齐深是真的不知道这把剑是折悯了。

    折悯乃魔剑,对力量同源的事物自然都会有感应。

    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华未央对齐深道:“此剑并非灵器,但确实非同一般。我无法告诉你它具体是什么。”

    话音刚落,便见那魔剑嗡嗡作响。

    华未央伸出手握住剑刃,一用力,一丝鲜血从掌心溢出,锈剑顿时光芒大涨。

    齐深瞪大了双眼,眼见着那断剑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柄流光溢彩的宝剑。

    “这……”

    华未央松开手,看着有些激动的齐深:“以我之力,只能做到这些,你若想要完全修复它,必须前往极冬。”

    “极冬……那岂不是靠近魔族疆域?”

    华未央笑而不语。

    他思索一会,又镇定下来,“我明白了,谢阁下指点。”

    齐深收起折悯剑,又道:“尊者他……还找阁下另有他事……”

    华未央一抬手止住他,“你听。”

    空气中隐隐传来吟诵声,暗流涌动,华未央望向正厅的方向,心中不由嗤笑。

    “这家人不简单啊。”

    齐深点头,“我白日里查看过,确实并无秽气,但又有不同寻常的死气,我猜想是那妖医,因此刚才我才会对你出手。”

    ………

    ……

    …

    你再说一遍?

    妖医什么?

    虽然她的确听说天恒山的人,对自己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圣医多有不满。

    但她没想到,这些内门弟子平日里心中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啊!

    华未央拼命崩住表情,才不至于露馅,只能皮笑肉不笑道:

    “你不必放在心上……”又想起另一件事,便问:“对了,萧郁离呢?怎不见他?”

    华未央话音刚落,不远处响起一声尖锐的惨叫。

    齐深一凛:“有魔物。”

    华未央追着齐深飞向正厅,便看到院落中站着一披头散发的女子。

    华未央眼皮一跳,再往正厅望去,又是一阵眼睛疼。

    连鹤上身赤裸,身上大概是用朱砂画了不知所谓的鬼画符。

    他被捆绑着,跪在一散发着腥味的阵中,八方摆放着红烛、糯米,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内脏。

    “小雀,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走的吗?”连鹤大喊。

    “哥哥……哥哥……”

    那女鬼模样的人声音还带着些许稚嫩,发音却含糊诡异,好似心智不全。

    齐深见此情此景一脸困惑,他看向华未央,似乎在问这是谁。

    华未央也只能摇头,示意他按兵不动。

    “哥哥……不要丢下我。”

    唤作小雀的女鬼一字一句地说道,她瞬移到了连鹤面前,刚一抬手便被那血阵弹开。

    “呜……哥哥……好疼呀……”

    龚夫人躲在家丁身后,见了她又惧又恼:“你这个疯女人,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鬼缓缓抬头,露出的却是一张肤色雪白眼眸湿润分明的脸。

    “不要……伤害……哥哥……”她话说得艰涩,人却速度极快朝龚夫人冲去。

    龚夫人身边的两个家丁也不知什么来头,见了居然也不闪,抄起木棍便是迎头而上。

    木头击中肉体的声音听得让人心惊,女鬼一下子被打飞出去,在粗糙的地上滚了好几圈。

    “小雀!小雀!”连鹤被绑着动弹不得,只能崩溃得大喊。

    女鬼艰难得爬起来,眼睛里扑簌簌地直掉眼泪,竟是让人有些心疼。

    然而下一秒,她却眼中红光闪现,一家丁还想上前再给她一棍子,却在下一刻被钳住了脖子。

    一声清脆的“咔嚓”,家丁便重重倒下。

    众人一瞬间哑然。

    女鬼再抬首,神色已全然不同。

    龚夫人惶惶后退,又被身后台阶绊倒。

    这时,她又发现身后站着一人,定睛一看,又面露大喜。

    “元生!我的儿!”

    龚元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槛便,一身青绿云纹织锦,双后垂在两侧,神色呆滞。

    面对自己母亲的呼唤,龚元生好似毫无察觉,一步一步朝连鹤走了过去。

    华未央悄悄朝齐深身后退一步,一手负在身后,指尖掐诀。

    龚元生身形一顿,又继续朝连鹤冲去。

    华未央五指用力张开,瞬间用力一握。

    连鹤躺在地上,愣愣地仰视着顿住的龚元生,试探道:“元生?是你吗?”

    龚元生不为所动,顿时伸手拽住了连鹤的头发将他举起。

    女鬼见此,嘶吼一声,然而她却没有冲向龚元生——她的目标是龚夫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不断进化的傀人

    齐深再也坐不住,飞身拔刀,“哐当”一声,那女鬼的利爪竟是同钢刀一样坚韧。

    华未央见女鬼和齐深对战一时分不出上下,便将视线转到另一头。

    她红唇微启:“破!”

    “啊啊啊——!”龚元生嘶嚎起来,那声音不似人声,尖利地几乎要洞穿人的鼓膜。

    龚元生周身爆出浓浓血黑,像是雨一般将连鹤淋了个透。

    接着,他的身体轻飘飘地,好像一层薄纸似地倒下——

    龚元生确实像一张薄纸,更准确地说他成了一张人皮。

    这场面,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幸好华未央及时避开,不然非得劈头盖脸被浇一身。

    连鹤满身污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瞪得浑圆,他张了张嘴,发出急促的泣声。

    他大喘着气,最终爆发了出来,“元生!元生啊……啊啊啊啊……”

    龚夫人一把推开护着她的家丁,跌跌撞撞地也扑了过去。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龚夫人神色恍惚地看着那张人皮,“这不是我的孩子,你说,你把我的孩子藏哪里去了!”

    见连鹤一言不发,龚夫人怒上心头,拿起地上的剪子便往连鹤刺去。

    然而剪子并未落在连鹤身上,反而扎进了一个更小的身体。

    “小雀?!”连鹤一把抱住横在他与龚夫人之间的身体。

    天色渐渐泛青,女鬼眼中的红光像是将灭不灭的烛火,她开始呜咽,像是小儿一样委屈道:

    “哥哥……小雀好疼……”她背后已被鲜血浸湿,在那洗得发白的藕色粗布映衬下,愈发鲜红可怖。

    没有秽气。

    齐深果然愣住,眼见着龚夫人再次举起剪子,来不细想便将龚夫人手中的凶器拍开。

    龚夫人看着空空的手出神,随即歇斯底里起来,“为什么不让我杀她!她是魔!她是魔啊!”龚夫人拽住了齐深的袖子,“你为什么不杀她!为什么!”

    又忽然神经质地笑出来,“我明白了,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也是魔修!”

    齐深听得直皱眉,他厌恶地掰开龚夫人,将她敲晕甩给那仅剩的家丁,又转头看向华未央,“这是怎么回事?”

    华未央淡然回道:“其实这位公子三个月前应该已经过世了。”

    连鹤突然抬头。

    华未央瞟了一眼,继续道:“可以说,她已经是傀人,而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了。”

    齐深愣了一下:“傀人?”

    话音刚落,齐深又摇摇头自我否定道:“不,不对,傀人只是被控制了神智,怎么会变成这一番活死人的样子?”

    “若是真的变成了傀人,寄宿于他体内的灵魂一定不会等到现在,三月之前他便该不能行动,这与他昏迷的时间不符。”

    是了。

    傀魂无法操控模拟宿主行为,宿主一旦气绝,也只能换下一具身体。

    白天华未央就发现了这个情况,便不得不在意起来。

    毕竟傀魂蚕食悄无声息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以为你所见的是活物,其实它极有可能已是一具空壳。

    华未央蹲下身观察那滩不明物体,正欲伸手。

    “别碰!”

    那声音清冷急促,接着一道白影便从天而降。

    华未央看到白纱幕篱缓缓走来,一怔。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又说不清是什么不一样。

    院中又突然涌入一群人,有几个拿着木桶,二话不说便拿着水瓢往连雀身上洒水。

    这水的气味,华未央稍微一闻就知道是那驱鬼的符水。

    在平常人家里,或许真觉得这是迷信。

    可是华未央知道,在这个修仙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连鹤护着自己的妹妹也被洒了一身,连雀乖巧地抹去连鹤脸上的水,闻了一下,眼珠咕噜一转,突然朝华未央看来。

    “啊——”

    华未央看她想要对自己说什么,立马当机立断道:“这孩子看着情况不妙,赶紧找个仙人看看!”

    她吓了一跳,满眼惊恐,委屈得往连鹤怀里缩了起来。

    华未央说完迅速站起来,不能再留在这里,必须马上离开。

    然而放眼望去,又只觉得头痛。

    这群人虽然都只是普通仆役,但自己若是在这里流露出自己是圣医的一丝一毫的迹象,暴露行迹却是她现下不想的。

    可众目睽睽,这阵势,又该怎么脱身?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郑老爷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华未央转头,便看到刚才还护着龚夫人的家丁眼下却已移动到了十步开外,一听郑老爷发问,立马掉头就跑。

    有机会。

    “我去追。”华未央抛下话便立马跟着那家丁飞身出了院子。

    虽然她早已察觉龚夫人身边的那两个家丁似乎不是普通人,但也只以为是龚夫人为了施咒而请来的不入流散修。

    不过现在看来,不管是龚元生和傀人,还是龚夫人今夜本欲施的咒术,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华未央想到这,又被右臂的剧痛拉回了神。

    她本是想回收那滩不明物体想回去仔细研究的……都怪萧郁离。

    那家丁出了政府,一路向西逃去。

    这片地界地势高峻,平台错落,最西面的城墙之下便是峭壁。

    他想跳崖从水中逃走?

    不行,自己还有事想问他。

    想到这,华未央便加快速度,眼看他跃出西墙,华未央便跟着在空中一跃。

    就在自己准备施展出灵力束缚住他,马上触及他后背时,那家丁突然回身冲我一笑。

    有诈!

    然而不等华未央收回手,那人却一把拽住华未央。

    那一瞬间,华未央感到头皮仿佛炸开,手臂陡然一沉。

    眼前画面一转便和他调转了上下,他冲着华未央恣意地笑起来。

    华未央眼睁睁看着那人身形一转,便陡然消失,只留了一个——草人。

    靠,傀儡。

    这回真的吃瘪吃大法了。

    华未央气得快要爆炸,胃里也不停翻滚,心里不停咒骂,当然还要加一句:都怪萧郁离。

    风在耳边呼啸,背后是哗哗水声,这才想起调整下落的身姿,突然凌空被一股蛮力拽住。

    “嘶——”右臂差点脱臼,华未央疼得眉头一皱。

    谁又多管闲事!

第二百三十四章:再相见,物是人非

    华未央皱眉看去,便瞧见那人一手抓着剑,一手抓着自己。

    那白纱幕篱被峡间的疾风吹走,露出琉璃色的眸子,像是被揉进了碎星,带着熠熠的微光。他蹙着眉,像震惊,像是焦心,像是紧张,又像是后怕,但最后都收了起来,好像他额前的碎发一般被风吹散。

    那沉沉的眼底伏起波澜,像是藏着看不见底的深渊,只有些许的心碎偶尔浮现。

    他只是看着华未央,一动不动。

    为什么?

    疾风吹过二人相错的手臂,华未央感到一阵冷意,转眼一看,便顿时了然了。

    那是两道相似的勒痕,一条稍靠近手臂内侧,另一个更靠近外侧,像是两个契合的拼图,划出一道利落的轨迹。

    带过那严丝合缝的银铃手串留下的痕迹。

    华未央霎时忘了呼吸,脑袋里像是炸开,又突然一片空白。

    像是卡了壳,什么对策也想不出来,然而再对上萧郁离的视线,顿时又觉得被烫到似的。

    华未央不由往下看——水流不算湍急,但山岸之高,下落时的冲力很有可能会将人击晕。

    “你不要跳。”

    在华未央蹦出这个想法之前,萧郁离倒是先开口了。

    “不要跳。”

    他又重复了一边,声音有些嘶哑,像是被风切成了好几片,断断续续地飘入耳中。

    “抓紧我,我救你上来。”

    他现在的表情倒是看得华未央有些不忍了——像只受伤的羔羊。

    华未央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形容很妙,又不由笑出来。

    然而他一看华未央笑,竟是好像要哭了。

    大名鼎鼎的大周帝师,声名远扬的尊者……也会哭吗?

    华未央突然揣测起来,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两人在表明心意之际,坠入蓬莱的幻境。

    再醒来,已经是物是人非。

    华未央深吸一口气,冲着萧郁离淡然一笑:“不必了。”

    说罢华未央松开了萧郁离的手,耳边是风在嘶哑,伴随着华未央也分别不清的呼喊。

    像是徘徊不去的冤魂在阴风中嘶嚎,华未央已分不清那是哭声还是别的。

    华未央倏地睁眼,满身冷汗,胸中心悸还未褪去。

    看着干净的床铺和简单却不设防的桌椅门窗,一时无法判别自己在哪。

    只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随着“吱嘎”一声,来不及躺回去,便只能和来人四目相对。

    萧郁离看着自己,而自己也在看他。

    眼神乍然撞在一起,没有剑拔弩张,只觉得十分尴尬。

    他喉结一动,道:“你醒了。”

    “嗯……”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个时候,却出现了奇怪的沉默。

    两人都不开口,只是互相看着,打量着。

    萧郁离仍旧是萧郁离,但又是能一眼看出些许不同。

    这张脸乍然将华未央脑海中原来的影像顶替,好似又回忆不起他以前的样子了。

    萧郁离一在桌边坐下,华未央便不由往床里头靠。

    自己本来是打算水遁的,然而下落得太快,竟真的被水面拍晕。

    之后的事,都不得而知,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

    至于萧郁离,目前应该是救了自己,但这只是一时的。

    如今,他们毕竟立场相对,在不确定他的态度之前,一切都不好说。

    作为凤凰一族这一世的凤主,华未央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

    曾经的自己是有多幼稚,才会觉得,身为神族的萧郁离是大公无私的好人?

    虽然白泽和蓬莱那位救下她的神秘人的解释,在蓬莱幻境之中看到的一切,未必是真。

    但华未央心中明白,对于她和萧郁离来说,那样的结局才是真实的。

    与其走向注定的悲剧,不如现在就斩断一切,不留一丝希望!

    华未央戒备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终于,萧郁离忍不住了,抬眼装作随意地问道:“可有哪里不适?”

    不适?

    光是看到你这么大刺刺地坐在这里,华未央就浑身不适。

    见她不答,萧郁离又道:“你不必担心,没人知道你在这里。”

    他说得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讨好。

    讨好……当华未央想到这个词便不由在心中嗤笑,他堂堂帝师居然在讨好卖乖?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立场的身份?

    华未央尝试调动周身力量,却猛然觉得呼吸一窒。

    “你——”

    萧郁离一愣,上前几步便按住她的肩膀一脸担忧地看她,皱眉道:“你是修习了什么术法吗?”

    华未央不答,只觉得他一靠近,背后的寒毛便竖起,只能默默伸手将他推开一些距离。

    他身体顿时僵住,脸上涌现出难过,自觉后退一步,垂下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华未央问:“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他迟疑了一瞬,抿着嘴从袖子里拿出,正是华未央挂在脖子上从未摘下的浮生石珀。

    萧郁离将东西“啪”得一声搁在桌面。

    石珀一脱离萧郁离的手,立马像是有生命似的从桌子上一跃而起。

    眼见着石珀朝华未央飞来,萧郁离却眼疾手快地在半空中将石珀截住。

    他皱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吃的。”华未央脱口而出。

    萧郁离自知华未央是在胡诌,却也不恼,反而只是有些意外地看她。

    华未央顿时觉得无趣,伸手去够,他却将手移开。

    萧郁离按住石珀感受了一会儿,脸色又沉下来,“这东西……很邪乎。”

    ……

    一块石珀还能怎样?圣光普照?

    “给我。”华未央耐着性子重复了一边。

    萧郁离摇头,“修炼异术百害无一益,我帮你查看过,这块石珀,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华未央冷冷威胁道:“给、我。”

    “不,我不想害你。”萧郁离拽着石珀的绳子与华未央角力。

    多管闲事。

    华未央只觉得胸中怒气翻滚,像是沸腾的岩浆,恨不得冲上去,和他打一架。

    而华未央也确实那么做了。

    华未央扑向他,便是一拳。

    拳头堪堪擦过他的脸颊,他便闪身到了一边,一脸难受。

    华未央扑了个空,回首便是朝他冷哼,随即又上前抢夺。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使用灵力,赤手空拳几个回合,萧郁离从容应对,见准机会钳制住华未央的手。

    华未央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点灵力都使不上了。

    他果然在房间里下了禁制。

    当华未央意识到这一点,愈发怒不可遏。

    他居然敢关自己!

第二百三十五章:大打出手

    那他也一定敢杀自己。

    华未央在心中得出这个结论。

    华未央手一挥,当即召出三支羽箭。

    “嗖——嗖——”

    几乎重叠的两声,萧郁离一凛,手中灵力瞬间凝聚而出!

    或许两年前,萧郁离挡住这两支箭是轻轻松松的事。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华未央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仅仅是玄阶的修者了。

    如今的她,拥有足以比肩天境执政者的力量!

    那几支羽箭堪堪刺破了萧郁离凝聚而生的保护罩,虽然萧郁离也没有用全力就是了。

    他敏捷迅速地侧身,躲过了这两箭。

    两人对视之间,皆是沉默,无言。

    “未央……”

    这个两年未曾听过的称呼,让华未央心中一颤。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他的话像轻羽一般飘入华未央的耳中,却压在她心头重若千斤。

    萧郁离是什么时候走的,华未央不得而知。

    只是突然觉得很累,像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就连客栈小二带人进来房间时,她也坐在一片狼藉中懒得动弹。

    华未央心中还是有些后悔——有些话,自己不该那么不该说的。

    两年,说长也不长。

    二人各自经历时光,长成了别的样子。

    然而二人各自过去的影子依然活在对方的记忆之中,当真人乍然出现,才恍觉岁月无情,世事难料。

    现在的自己杀死了活在他记忆中的那个自己。

    无怪乎他要难过了,其实她也一样。

    即便世间瞬息万变,总期待有些东西永远不要改变。

    当然,这也就想想罢了。

    那日之后,二人再也没有说过话。

    房里的禁制没有撤去,华未央就当不存在,只管待在房里修炼。

    萧郁离好像在忙别的事,但每日仍旧会出现几次,见华未央冷眼觑他,便又沉默地走开。

    他这样……难道还想当无事发生?

    华未央对他自欺欺人的行为表示嗤之以鼻,但他不愿面对,华未央也拿他没辙。

    有次他发现自己吃了桌子上的茶点,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之后房间的桌子上便会时不时出现一些小吃,甚至是一日三餐。

    又有一晚,他突然出现,手里拿着果盒。

    那果盒精美非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或酒楼会用的。

    华未央在房里闷了几日,只知道自己还在云溪,其他事情一概不知,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今日是龚家公子的头七,按习俗是会送些白皮点心。”

    萧郁离打开果盒,果然里头放着不少精致的糕点。

    华未央暗暗观察萧郁离,见他神色如常,不疑也不恼,似乎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难道他就不怀疑自己?

    不对,龚家的事情疑点诸多,自己又出现地蹊跷,且他现在关着自己,不就代表着他觉得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华未央只坐着等他发问,然而他却好似并无此意,见华未央不为所动便抬手将果盒盖上,道:“你不喜欢?那我还是拿出去吧。”

    华未央一急,忙制止他,心中所想之事变脱口而出:“龚元生的事……你们怎么处理?”

    萧郁离手一顿,抿住嘴再次打开果盒,将糕点摆到桌上,瞟了眼一旁的椅子。

    这算以静制动?

    还只是想让她卸下防备?

    萧郁离沉默半晌,叹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便道:“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如何?”

    做交易?

    华未央搞不清他葫芦地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又别无选择。

    只能配合地坐到桌边,看着萧郁离又倒了一杯茶给自己,便拿起一块糕啃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华未央木然地嚼着,但心中有事,颇有些食之无味。

    听萧郁离开口道:“龚元生皮囊中残存了一些傀魂的气息。”他抬头打量华未央。

    华未央手一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在入城之前我便发现在城外附近的村落有傀人出现,不过只有几人受害倒也没有特别注意。直到碰上龚元生之事。

    华未央才想起,常人若是中了傀人不日便会体虚而卧病不起,断不会突然气绝。

    萧郁离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茶杯,又抬眼直视华未央,“说来傀魂与宿主共生数月之事倒也稀奇。”

    “确实挺稀奇的。”华未央随意地接了句,便接住了萧郁离安静的目光,然后他又递给自己一块酥饼。

    华未央无语地接过,这些东西刚吃觉得还好,多吃几口却容易犯腻。

    华未央刚想放下酥饼却又被他眼神制止,无奈,愤愤咬了一口:我吃还不行吗。

    华未央嘴里甜到发腻,皱眉道:“这种事,若是经特殊手段饲养的,倒也不是不可能。”

    萧郁离顿了一下:“会有人饲养?”

    “自然。”华未央顿了顿,道:

    “不过你就不用怀疑我了,我本来是就是因为想拿到龚元生体内的异常而出现在龚府的。”

    萧郁离神情丝毫未变,只是点头,“我信你。”

    ……

    这种感觉,到颇有些两年前二人的亲昵感了。

    华未央连忙将这莫名其妙的情绪甩出脑海,对萧郁离问道:“对了,你这几日搜城,可有查到傀儡是何人所使?”

    只要城中有魔族出现,附近的门派家族自然是要来调查的。

    不过遇上天恒山,往往当仁不让地会接过这个任务。

    萧郁离听了,琉璃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又拿起一块糕,“你再尝尝这个。”

    华未央看着他递过来的糕,恨不得用眼神将其点燃。

    萧郁离抿了抿唇,终于不再坚持这种诡异又恶心的投喂,而是意外道:“你不认识对方?”

    华未央冲他白眼,“即便是我的仇家,那也是我不曾照面过的。”

    “你一路追查,难道就没发现有另一波人跟着你?”

    华未央手在袖中倏地收紧,朝萧郁离投去不善的目光,“那此人真是神通广大了,猜到我会来……如此神机妙算,还要找我做什么?”

    萧郁离琉璃色的眸子看得华未央心里发毛,过了半晌,他才吐出三个字,“折悯剑。”

    华未央呼吸一紧,冷眼和他对视: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白泽在寻找折悯剑的下落,不是吗?”他端坐着,显得坦然而游刃有余。

    华未央一愣,继而冷哼道:“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萧郁离微微皱眉,眉间似乎挤出了几分忧虑:

    “折悯剑世代为魔尊所有,乃不祥之物,持有者若是压制不住剑身上的秽气,极有可能反受其污染。这么凶险的东西,要拿来做什么?”

    怎么?担心她?

    华未央抿住嘴:看来齐深并没有将他有折悯剑的事告知萧郁离。

    华未央甚至可以猜到,此刻的齐深早就借口走人朝东面去了。

    “自然是拿到魔剑,为凤凰一族报仇雪恨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诡异的温情

    萧郁离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你认真的?”

    华未央从容以对:“真的不能再真了。”

    萧郁离琉璃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华未央看,又问:“那白泽呢?”

    华未央摇摇头,桃花眸子弯起来,“一问换一问。”

    萧郁离无奈,“那你问。”

    “不好意思,我没有想问的了。”华未央露出一个笑脸。

    白泽的目的,连她都只是一知半解。

    再说了,哪怕真的知道,又怎么可能会告诉萧郁离呢?

    萧郁离沉默地站起身,接着便收起果盒,朝门口走去。

    华未央笑了笑,很不在意的样子。

    萧郁离的性格还是像以前那样,虽然她也不知道萧郁离为什么一开始要对自己那么好。

    但现在,也是时候让他早点看清楚了。

    若是他拔出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还是乐意多说一点的。

    结果他就这么容易地放弃了,也太随便了吧?

    抓到了活的也不拷问,就这样还敢带领天恒山守护人界?他现在还没被别人玩死可真是个奇迹。

    想当年洛玉离可是何等雷霆手段……

    洛玉离……

    ……

    华未央恍惚听到了锁链的声响,顿时把那个身影甩出脑海。

    “等一下!”华未央出声又是哑然,眼睛一转,便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萧郁离疑惑地回头看着华未央。

    华未央连忙追问:“那对兄妹呢?”

    连鹤和他妹妹,应该还被龚家扣着才对。

    萧郁离听华未央提及,脸上浮现出了“你现在才想起来?”的表情。

    他淡淡道:“我让人给放了。”

    华未央意外地看着他。

    他解释道:

    “放归放,我有派人盯着。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他们既然与你有牵扯,也不会是全然无辜,至少那个妹妹是大有问题的。”

    华未央挑眉,问:“那你为何不干脆杀了以除后患?”

    萧郁离一怔,面色严肃,“至少现在,他们并没有作恶。”

    华未央想了想,“不怀好意”地看他,叹道:“真讽刺。”

    萧郁离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华未央,“何意?”

    华未央笑着摇头,转而叮嘱他:“你可得离那对兄妹远一点。”

    萧郁离不解:“为何?”

    “你听着就对了,我不会害你。”

    华未央见萧郁离不解的样子,又心虚地补充道:“至少是这件事上。”

    自己的话萧郁离听进去多少,不得而知。

    不过有趣的是,他竟然把从龚夫人身上搜来的阵法给了她。

    怎么?让我帮你研究?太看得起我了吧?

    华未央将手中的手压在茶杯下,心里又是一阵郁闷。

    不能在这么继续下去了。

    停在此处,虽然能坐在一起,同喝一壶茶,甚至说上几句,但自己总是要回该去的地方。

    华未央思忖着怎么脱身,恍然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一回头房间的窗户便被一阵疾风吹开,便听到乒乒乓乓花瓶茶杯碎了一地。

    “嘎——嘎——”

    一只乌鸦在窗口挥动着翅膀,它正努力飞进窗户,然而却总被什么挡在外面,撞得黑羽迸裂。

    “别白费功夫了。”

    华未央捡起被吹到地上的纸团成一团,走至窗边。

    听闻有脚步声接近,华未央便将手中纸团扔出,“走吧。”

    华未央阖上窗,萧郁离也正巧推门进来。

    来得真快……

    “起风了。”华未央将窗钥锁好,向他投去询问的眼神。

    萧郁离将眼神从窗边收回,将手里的布包放到桌上。

    “入秋了。”他解开布包,里头是一身衣裳,“夜里风寒,你小心着凉。”

    ……着凉?

    自己没听错吧?

    担心她着凉?你不如担心我会不会着火!

    看着那身一看就买不起的衣裳,华未央就莫名地火大。

    “你到底想怎样?”

    萧郁离奇怪地看着她。

    华未央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口气:“你既不审我,也不杀我,只是这样关着……”

    “帝师大人,我们只是几面之缘罢了,你为什么要这样管束着我呢?”

    萧郁离眼神沉下来,声音也有些委屈:“别叫我帝师大人。”

    “不叫你帝师大人?”华未央差点被气笑了,“那叫你什么?”

    华未央见萧郁离依旧板着脸,却不为所动,冷冷道:“不论如何,今日你不放我离开,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走的!”

    华未央挑衅地望去,却见萧郁离看着她,眉目清亮,不喜不悲。

    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而是……

    有一瞬间,华未央突然觉得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萧郁离,要么你现在杀了我,要么你就放了我,思考了这么多天,总该做出选择了吧?”

    萧郁离轻轻摇头,盯着地上摔成碎片的花瓶,似乎是在思考又或是酝酿什么。

    过了半晌,他突然抬起头,华未央一时有些紧张,若是他此刻选择放了自己,虽然她会更加难受,但到底也是期待的结果。

    然而若是他选择动手,也正好能借他的剑来破房间的禁制。

    他薄唇微启,华未央不由屏气,手在袖中握成拳头戒备着。

    “你想出去逛逛吗?”

    一时间,华未央竟是哑然了。

    华未央真想揪住他衣领用力晃荡,听听他那脑壳里头到底装的是浆糊还是水。

    与华未央的咬牙切齿相比,萧郁离倒显得只是有几分赧然和局促,但脸上的表情又是认真的。

    华未央暗暗拐了一眼窗户又反问:“你不怕我跑了?”

    他不以为意,“你大可一试。”

    他说这话时,意思中并无威胁,只是坦然得陈述,但却反而让人听着更加恼火。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用爱感化自己?

    华未央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恶寒起来。

    然而直到出门之后,这个想法又一直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接着便浮现出他看自己时那种悲悯,哀忧同时又是有千思万绪沉于眼底的眼神。

    这种眼神让她极度得不舒服,一想起就要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冷吗?”人来人往的街上,萧郁离就走在她的身侧:“要不要披件披风?”

    华未央在内心咆哮:你这人是不是真的有毛病!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羞辱方式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万家灯火时

    华未央瞪了他一眼,抬脚便挤进人群。

    萧郁离亦步亦趋地跟着,华未央一边留心着他,一边又观测周围——

    刚才那只乌鸦呢,啊,在那。

    华未央赶忙收回视线,就怕以萧郁离的敏锐发现什么。

    空气寒凉,华未央却有些紧张得出汗。

    五颜六色的彩灯将街道照得灯火通明,宝马雕车,罗绮飘香,新声巧笑淹没在一片吆五喝六的叫卖声中。

    这座城是一座山城,上下平台错落,因此灯火也高低错开,自下而上连成一片。

    远看便恍若倾泄星河,却又五彩斑斓,直直迷了人眼。

    也不知道今日是什么节日,街上人不是一般得多。

    也不知道萧郁离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是因为神仙日子过久了,想感受一番人间烟火?

    华未央顺着人流走了一会,期间还被人撞了一下,之后便走到一靠着悬崖的平台上。

    灯笼高挂,烛光透过红纸,错落有致地铺开在青色的石板平台上。

    有锦衣罗裙的少年少女聚作一群,嬉笑着从自己和萧郁离身边经过,落下银铃般的笑声。

    华未央突然想起,好像很久以前,以前在的时候,似乎也曾夜游于闹市。

    华未央一偏头,便看到萧郁离在看着我,暧昧的红落在他的发冠,肩头和眼里。

    他的眸子明亮,倒映出自己的脸。

    他对华未央淡淡一笑,恍如璀璨的星光:“是不是比你以前见过的夜市热闹许多?”

    心像是被突然刺了一下,华未央恍然想起在某个佳节,自己曾偷偷溜出组织。

    后来不知道怎么得就变成了自己、老大还有那位杀了自己的同僚一起逛夜市。

    那个时候……她记得她是开心的。

    “你……”华未央的声音像是卡在喉头,只觉得喉间发紧,心尖溢出点点滴滴的酸涩来。

    他放自己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整个山城先是暗下去,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拿走了全部的光亮。

    黑夜中,一两盏天灯先晃晃悠悠地升起,接着,三四盏,五六盏。

    数不胜数的天灯,幽幽飘上夜空,星星点点地缀在天幕,宛若星河灿烂,只叫人移不开眼。

    天灯……

    华未央瞳孔乍然一缩——她记得那时自己也放了天灯,还在天灯上画了一只丑不拉几的兔子。

    华未央哑声问:“今天是……”

    “是中秋……”萧郁离低下头,静静看着她。

    眼前的那张完美的脸,突然又和曾经的画面重叠起来了。

    华未央突然感到全身的颤栗,恐惧在脑海中炸开,不由后退一步。

    她的心砰砰直跳,胸口盘旋着一股无法宣泄的情感。

    不可以,不可以回想这些。

    萧郁离自然是开心的,像是沉醉在今夜,那些快乐就写在他的眼睛里。

    然而他一见华未央后退,这些情绪就好像突然中断。

    像是斩断的琴弦,乐章戛然而止,上一刻还挂在脸上的笑意,下一刻便被他自己抹去。

    萧郁离眼眸幽然而深邃:

    “你知道吗,大河山川,星河原野,这些年我见过无数人间至极,波澜壮阔,但当我看到这些的时候,一想到你不在,我便无法……独自开心。”

    他说这话时声音低沉微哑,漫天星虹都被低垂的眼眸收敛。

    不要说了。

    萧郁离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但一个性格沉闷的人,一旦说起情话来……

    杀伤力是致命的。

    “我一直很想……很想你回来,甚至有些疯狂的想法——不管你要干什么,我只要你回来。”

    萧郁离轻轻拉住后退的华未央:“其实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骚动,好像有一盏天灯烧了起来,掉在了街上。

    华未央猛然回过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不是……”萧郁离的手倏地收紧,“对你……”

    华未央心一横,一把甩开他的手,狠狠道:“不要再说一些会让我看不起的话了,帝师大人。”

    看着萧郁离突然惨白的脸,华未央迅速地离开平台,便瞥见那摔烂的天灯在街角独自燃烧着。

    一抬眼,便看到几个黑影闪身进了一家店。

    萧郁离急急地跟上来,脸上还有着尚未散尽的难过:“你去哪?”

    华未央吐出一口气,“我渴了。”

    萧郁离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街角的茶楼,清冷低沉的声音有些失落,道:“那进去吧。”

    二人找了一间雅室坐着,无话。

    华未央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夜空中一只乌鸦从远处的房顶略过,又直直坠落到了某户人家。华未央看了眼慢慢抿了一口茶的萧郁离,慢慢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萧郁离轻轻抬眼:“去哪?”

    华未央憋着一口气:“想吃糕点了,我去叫小二。”

    萧郁离沉沉地看着华未央,不知道在想什么。

    华未央坦然地回视,他才好似突然回神一样,眼眸闪烁。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他才道:“……去吧。”

    华未央点头,默默退出隔间,然后匆匆下楼,在楼梯拐角处便与一人撞上了。

    “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是个小个子男子,长袍羽冠打扮得像个书生,却长得尖嘴猴腮,明明已是初秋的天气却依旧拿着个折扇扇个不停。

    他目光有几分阴鸷,见华未央打量他,便怒骂:

    “看什么看,再看小爷便喊人把你的眼睛挖掉!”

    说罢,他狠狠剜了华未央一眼,又听楼上熟人喊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身后两个护卫模样的高大壮汉跟着上楼,走过华未央时又是一脸威胁。

    ……

    华未央吐了一口气,转身下楼从柜台上拿了菜单把脸一挡,坐在了一楼的角落里。

    小二给她端来了一壶茶,华未央看了他一眼,便拿出一个袋子丢到他的托盘里。

    没有铜板声,而是沉闷的一响,小二阴恻恻地笑了下,然后就退下了。

    华未央抿了一口茶向四周查看:大堂内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他们各个有说有笑,或听着说书人的戏喝彩大笑,装得倒是有模有样。

    只听台上说书人抚尺一落,楼内顿时鸦雀无声。

    下一刻,一颗人头咕噜噜从楼上滚了下来,正是刚刚上楼的那个小个子男人的。

    不知是哪里响起的尖叫,像是朝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茶楼顿时内炸开了锅。

    大堂里突然冒出了一群拿着武器的人,杀气腾腾地冲向了二楼。

    华未央顺着逃窜的人群出了茶馆,被人推着跑了几步。

    在岔路一拐,便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

    折悯剑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但这嗅着血腥而来的蝼蚁正好可以拖住萧郁离。

    之前寻来的短刀虽然比不上折悯剑,但勉强可以先稳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可以迷惑一下别人的视线。

    而齐深也在路上,待他人察觉真正折悯剑的去向,自己早就有充足的时间收回折悯剑回魔界交差。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但华未央心底总是觉得不安,难不成自己漏掉了什么?

    华未央一边想一边朝刚才看到的那座房屋走去。

    茶馆那边已经爆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那波人大概抵挡不了多久,但华未央并不着急,反而脑中闪过了萧郁离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

    他一定会气炸了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又来一个表妹

    华未央正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走的对策,突然,身后一个不敢置信的少女的声音响起:“华姑娘……是你吗?”

    华未央整个人都是一颤,这个声音——

    是楚月?!

    两年过去,楚月也早就从之前那般轻灵活泼的少女,变得沉稳内敛,整个人也更多了几分大人的模样。

    颇有一番未来楚家家主的风范了。

    可是如今,华未央是不可能上前和她相认的。

    楚月立马跑上来,和华未央正面对上了眼睛。

    接着,楚月带着激动神情的脸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失望。

    “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楚月心里也纳闷,这个人的背影气质像极了华未央,可偏偏那张脸,和华未央根本是两个人!

    华未央面色不改,淡淡地点点头,就准备离开。

    还好自己这次出了药王谷后易容了,不然指不定要惹上什么麻烦……

    可刚刚迈出去两步,那边酒楼就有人追出来了:“来人啊,抓住她!就是那个妖女!她杀人啦!”

    华未央一下子就被指了出来,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尚且还在发懵,自己怎么无缘无故又卷入什么杀人案。

    周围的人都聚了过来,指指点点,窃窃耳语。

    楚月虽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却也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

    就像当初无缘无故相信华未央一样,她相信眼前的女子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先撤,先撤!”楚月急忙将华未央架起,脚下生风便带着她出了人群。

    楚月一路带华未央至一偏僻的无人山亭,华未央刚坐下,少女也翩然而至。

    还没来得及说话,楚月突然面色一变,惊天动地地一阵咳嗽。

    她的脸皱起来,显得有些无辜和委屈,然而眼里却分明显露出嫌弃。

    “噗——”

    鲜血从楚月的指缝中喷出。

    楚月看着满手的血,神情却是很淡然的,反而安慰面色紧张的华未央:“没事,老毛病了……”

    华未央皱着眉瞪了她一眼,低头便见她掌心有一团血块似的东西。

    那血块鲜红异常,躺在掌心好似有生命般蠕动着。

    华未央喃喃道:“这是……血饲……”

    华未央顿时晕眩起来,背后都是冷汗。

    血饲,乃是一种南疆密法。

    它类似于一种契约——成为血饲的人无法背叛自己的主人,相对的他能通过血共享主人的力量。

    这种东西,怎么会在楚月的身体里?!

    自己不在的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是……血饲?”

    楚月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对于华未央嘴里的名词极为陌生似的。

    华未央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很难拔除!你怎么会毫无防备地被下这种东西?!”

    楚月依然很迷茫的样子:“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华未央强行压下怒气,埋怨自己为何要对楚月发火。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

    难道,是当时自己在体内设下的禁制作祟的原因?

    两人相对无言,华未央也识相地闭嘴了。

    再多说几句,只怕自己的身份是不打自招了。

    “喂!你们吵架归吵架,能不能先回答了我的问题再继续?”

    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两人才意识到还有另一人在场。

    华未央将楚月挡在身后,勉强让自己恢复了冷静。

    少女挺了挺胸,又皱起秀眉:“你们这二人实在是粗俗无礼,明明是女子,却无丝毫女儿家的矜持,也不知道怎么搭上天恒山的尊者大人的。”

    “你怎么知道萧郁离的?”华未央皱了皱眉,下意识就反应过来这位样貌姣好的少女,是来找萧郁离的。

    “这有什么难的?”她轻哼,朗声道:

    “尊者相貌出众,常人见了他必定惊为天人,自然不会忘记。”

    少女很是得意道:

    “我只需稍作打听,便可知道他进城后去了哪,落脚在哪个客栈,当然还有和谁在一起。”

    听她说话的语气,好似惊为天人的人是自己似的。

    华未央和楚月的表情有些龟裂。

    华未央默默叹气,罢了罢了,少女情感总是诗,少女情怀总是瞎。

    “是齐深告诉你的吧。”

    会把自己和萧郁离关系搞复杂的人只有齐深了。

    说起来,萧郁离在我昏迷之时居然没有对齐深解释自己的身份。

    他……自己真是拿捏不透他了。

    然而一想到那个淡漠孤独的背影,胸口又是一阵滞涩。

    “废话少说,你快告诉我尊者大人去哪了。”

    见谎话被戳破了,她鼓着脸气恼得直跺脚。

    雪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还挺可爱的。

    华未央回神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外头那件衣服的衣领以及袖口处绣着的翠钿云纹,顿时了然,又有些感叹。

    这是华家的家纹。

    眼前这个小姑娘,应当就是她那素未谋面的舅父舅母唯一的女儿:华凝。

    那时候那个小姑娘居然长这么大了,成了天恒山的弟子。

    见她这副样子,华未央突然有种莫名的欣慰。

    说起来,这也算是自己的表妹了。

    “华凝。”华未央尽量平静地喊出她的名字,她却还是吓了一跳,质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临凰医术超群,可卜算天机,自然能知道你是谁。”

    说罢,华未央朝自己身后身后看了一眼,楚月满脸惊疑。

    华凝眼睛一转,遂笑逐颜开,“那你也一定知道尊者在哪?还有在做什么吧?”

    怎么又绕回这个问题了……

    华未央无奈皱眉,“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她轻哼出声,“女孩子家的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

    这世上,是不是有种轮回叫做“迷上清冷尊者”?

    华未央突然心绞痛———妹啊,你可不能步自家后尘啊……

    但表面上还是对华凝道:“尊者是何等人物,我怎么能轻易把他的行踪告诉你?”

    华凝气急道:“我是天恒山的弟子,他算是我的师祖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又不会害他!”

    华未央眼角瞥了眼天上的云,心道:若是萧郁离知道你和我的关系,那可就说不定了。

    “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华未央斩钉截铁。

    华凝一咬唇,手一招,顿时疾风四起。

    一道亮光闪过,她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把一人高的银枪。

    那银枪在她手中看上去轻盈极了,上头还用红绳系一银铃,随着舞动的银枪发出清脆的声响。

    “既然你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能不能收回自己刚才说欣慰的话。

第二百三十九章:我是她姐

    见她亮出了武器,楚月面色顿时严肃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华凝愤愤推开她,“她刚才要杀你,你还帮他?”

    楚月一脸“你说啥”啊,我怎么听不懂的表情。

    谁告诉你刚刚华未央是要杀她来着?!

    说罢,华凝便银枪一甩,整个枪身爆发出独属于火元素的灵力,足下御风朝华未央袭来。

    银枪爆裂出一道刺目的光,华未央甚至感到一股炽热的风扑面而来。

    “铛——”一阵清亮而悠长震颤声。

    羽箭击中了枪头,那震颤挟着一道电流顺着枪身一直传递到了她手中。

    “啊!”她惊叫一声,银枪脱手,因为惯性,她又不得不朝华未央冲来。

    华未央看了一眼,向边上挪动一步,便眼见着她面部朝下跌在了地上,扬起了一层灰。

    应该挺痛的……

    不过,熊孩子她可不会惯着。

    “你!”她迅速爬起来,又惊又怕,再度召回银枪。

    然而,手却因为那道电流而颤抖着,她急红了眼,眼底流露出恐惧,像是受惊的幼兽。

    银枪又聚起亮光。

    华未央无奈,“你……”

    她突然大喝一声,不管不顾地朝华未央甩出一道风刃。

    然而那道风刃却只擦着华未央侧脸,朝她身后山崖上的一棵巨松劈去。

    “哗啦啦”,巨松顿时枝桠乱飞,禽鸟四散。

    华未央看着鸟群,眯起眼睛,忽然瞥见了一个黑点。

    华未央一抬手,招出三只羽箭。

    这时楚月又突然冲过来,“冷静冷静!别别别……”

    华未央盯着他,见楚月脸上有种豁出去的凛然之色,“信我。”

    华未央放下手,看着那群飞远的鸟群,回头对楚月低声道:“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

    华未央松开手,又转向因为使用了全力而瘫在地上的华凝。

    就这水平,天恒山的人为什么会放她单独出来行动?

    华未央思考了会,想不明白,只能对她淡淡命令道:“你跟我走。”

    “啊?”她反应了一会,又不满,“凭什么!”

    华未央挑眉,“你不想知道萧郁离去哪了么?”

    她一愣,复涨红了脸跳起来厉声大喊,“你告诉我即可,我自己会去!”

    华未央朝她冷笑,“那你就呆在这吧。”

    她噤了声,咬着嘴,眼里一时间噙了泪水,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湿漉漉的。

    然而这样子仿佛只是一瞬,她的脸很快不甘和气愤占据,冲着华未央嘶牙咧嘴,“好,我跟你走……”

    车轮咕噜咕噜地转着,骡马上铜铃叮当,板车上堆着松软的稻草。

    躺在上头,鼻尖尽是萦绕着枯草与泥土气。

    虽是深秋,但午日的太阳和煦温和,将人烘烤得暖暖的。

    华未央靠在草堆上,直视头顶那万里晴空,不由眯眼。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华未央侧头看靠在自己手侧的楚月,慵懒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在暗处监视我们的人身份不简单?”

    楚月点头,刚刚华未央已经半真半假地将之前的遭遇和她说了,也算是简单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被那些龚府的人看作杀人犯。

    “你刚刚不是说在那龚元生身上的傀魂颇有异常,又有一人伪装成家丁将你打落悬崖。且不说身手如何,这隐藏气息的手段也是一等一了。”

    确实,在龚府不止是自己,萧郁离和齐深都没能有所察觉。

    而在山亭边,若不是华凝的风刃偶然打到那里,华未央都不知道那里还藏了一个眼线。

    气息不似魔族……

    难道正道已经有人知道魔族在寻折悯剑?

    那自己利用齐深的暗度陈仓之计会不会也暴露了?

    不,若是如此,那应该不会再在她身边暗中监视,这样的行为正代表对方的注意力还在自己身上。

    “你看我分析得对不对,你要是杀了那眼线,岂不是打草惊蛇了?”楚月一脸得意地凑过来。

    “勉强不错吧。”华未央有些心不在焉。

    楚月撇撇嘴:“哼,你就知道打压我,我之前一位朋友可不像你……”

    说到一半,楚月自己住嘴了,神情也有些低落。

    华未央保持沉默,复靠着干草堆闭目养神。

    楚月身上的血饲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前在兽元秘境认主的灵猫,为何又不在她身边?

    楚月又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边陲小城?

    ……

    桩桩件件的事,只让华未央觉得头大。

    为何这事情一件件的,总是不能如愿。

    愈想,心里愈是焦虑。

    “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我虽不在研习医术,但儿时启蒙之前学的还在,不如让我给你看看?”

    “……我是临凰,你觉得,我不会医术?”华未央无语地反问。

    ……

    楚月很尴尬,这便是关心则乱了,自己居然忘了眼前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圣医……然而楚月只安静了一小会,居然又凑过来。

    “临姑娘,我可以问问,你之前谈到的血饲,究竟是什么吗?”楚月犹豫半晌,还是问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华未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相告:“但我也只能告诉你,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危险。”

    楚月仿佛料到了一般:“嗯……三个月以前,我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但我没办法,楚家现在需要我,我……不能倒下!”

    华未央心里一凛,楚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楚家?是六大家族之一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华未央尽量不去显露自己语气中的担忧,状似不经意地问。

    楚月摇摇头,似乎不打算再多谈:“总之,如果临姑娘有办法帮我拔除血饲,我一定重谢!”

    这时,板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颠得楚月差点摔下去。

    楚月扒上干草堆,撤去布在周围的隔音阵,探头冲着前头驾车的人怒道:“你会不会赶车啊!”

    那带着大草帽的脑袋一动,一清脆如弦的声音响起,然而一开口却是气势如虹的娇喝:

    “你们两个成年人,居然要我一个女孩子为你们赶车,害不害臊!”

    楚月一愣,更加不满起来:“谁让你修为最低?让你赶车就好好赶,还敢多嘴?”

    刚刚这小妮子招呼不打一声袭击华未央的事,她可还急得呢!

    华凝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用竹鞭点了下华未央,“她也就算了,你又算什么人?”

    楚月一叉腰,“我是他姐!”

第二百四十章:有事隐瞒

    “可你们一点也不像!”

    “谁说姐妹就一定是血亲?我俩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

    楚月作势要搂过来,立马被华未央躲开了。

    华凝见状顿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又瞥见华未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立马收起笑脸,一脸愤愤不甘,憋着一股劲道:“我累了,我要休息!”

    不等华未央开口,楚月立马插话,“修行之人即便三天三夜不合眼也不会劳累,你这才一天不到,需要哪门子的休息?”

    “我不管,我就要休息!”

    仿佛是她算好的,不远处正好有一茶棚。

    官道上本来走在前头的商队已经停了下来,几个车夫便坐在简易棚子下喝着茶吃着干粮。

    华凝将骡子赶到了路边,径直往茶棚走去,开口便点了壶所谓“店里最好的茶”。茶棚还算大,一对老夫妇带着俩儿子经营着。

    老伯见了三人很是热情,茶不一会便上了。

    然而华凝一见那茶,脸便皱了起来。

    只见茶汤黄浊,茶渣沉底,茶碗上甚至还有豁口。

    “这是什么东西,是人能喝的么!”她将茶碗往桌上不客气得一丢,不屑道:“狗都不喝……”

    楚月一听,顿时将口中茶水喷出,“你会不会说话呢!”

    领桌的几人朝我们这头看了眼,又低下头。

    一旁的茶伯听了,面上也是赧然,道歉了一番后又换了一壶。

    华未央脸色也冷了下来:“道歉。”

    华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华未央一双桃花眸子淬上了一层寒霜:“道歉,不然我现在就替你父母好好教训教训你。”

    她实在不明白,家风家教如此端方的舅舅舅母,居然叫华凝的性子长成了这样。

    如果她在如此,自己不介意教她做人!

    华凝似乎对华未央有一种天然的敬畏,犹豫了半晌,还是不甘不愿地向老者道歉:“对不起……”

    老人连忙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然而华凝的脸色依旧不见好,气鼓鼓地坐在一旁,仿佛刚才说要在此休息的人不是她。

    华未央不去管她,向四周巡视一番。

    周围似乎都是普通人,大多是一个商队的,互相熟稔,言谈间都是些家长里短。

    像是商队头头的女儿出嫁了,马贩子家的老幺又得了个儿子,诸如此类。

    还有几个人站在茶棚的另一边,围着一个土灶。

    这土灶是茶棚老板娘在弄着,上头蒸着五六笼糕点,热气蒸腾。

    一开笼,浓浓的糯米香便飘进鼻子里。

    华未央瞥见华凝眼睛直往那头看,便知道这妮子最爱吃糕啊饼啊之类的,便起身买了两盘回来。

    “还是临妹妹想得着我啊!”楚月随手拿起一块白糖糕,又被烫得直呼气。

    华未央无语。

    什么临妹妹啊,听着向林妹妹似的!

    “哎,你不吃吗?”楚月问华凝,而华凝又甩给他鄙夷的一眼。

    “修行之人辟谷以保持体内灵气纯净,除非琼浆玉露,其他一概不食。”

    华未央见她这样,心觉好笑,又有些怅然。

    “切,矫情。要是吃点东西就会被污染体内灵气,那这修行也是真真不到家咯。”

    说罢,楚月便将白糖糕一口吞下,完了还朝华凝挤眉弄眼。

    “你——”华凝挥起拳头作势要打,见华未央在看她,又忍住。

    楚月见此更加来劲,“你不吃我吃,反正你也不该吃。”

    “你什么意思?”

    楚月眯眼将她打量一番,“你本就脸圆胳膊粗,再吃啊……岂不如乡野悍妇般虎背熊腰?”

    华凝怒上心头,起身伸手像是要召出武器。

    华未央突然有些头疼,淡淡看向楚月示意,她却还是一脸得意。

    “哎哎哎……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大周帝师大人最不喜欢你这种人了。”

    华凝凌空的手一顿,像是被人拎住了后颈的猫儿,她急急问:“你知道尊者喜欢哪种人?”

    “知道啊,我怎么会不知道。”

    楚月甩甩袖子,不紧不慢地又给自己拿了一块白糖糕:“他啊……喜欢安静的人。”

    “安静?”

    “就是那种沉静寡言,如静水般波澜不惊的。”

    “沉默寡言……波澜不惊?”华凝竟真思索起来。

    这孩子,不仅菜,还那么好骗,天恒山的人到底是怎么在教她。

    区别于华未央的忧思,楚月倒是越说越起劲,好似情场老手,深谙此道。

    “是谓静如处子,但又要区别于冰冷,要与人为善,看起来没有攻击性,更不能像是你这样动不动就亮兵器。”

    华凝半信半疑,却还是鼓着脸坐下。

    楚月一脸得逞的贱样,又道:

    “当然了,修为实力都是次之,想讨得你尊者的芳心,还得有一手妙手回春之术!”

    华未央差点被茶水呛到。

    华凝面色苦起来,“还有学医?”

    听她胡扯,学医救不了萧郁离。

    楚月神秘地眯起眼:“无需精湛,只求略知一二,你要知道,什么灵丹妙药也比不上佳人素手,红袖疗伤啊……”

    华凝听闻,眼睛一转,蹙起眉:“我怎么觉得你在说那普济门的炼丹房长老,那个成天板着脸,死气沉沉的老庸医?”

    “噗哈哈哈哈……对!对!就是死气沉沉!还庸医,哈哈哈神了!”

    楚月大笑着,偏头又突然瞥见了面色不虞的华未央,顿时又收敛神色。

    “咳咳咳……你看这种耍暗器的,千万要不得……”

    华未央“啪”得一声搁下茶碗,终是忍无可忍,咬牙道:“楚,月……”

    “楚月?”华凝一愣,盯着楚月出神,“楚……你是?”

    楚月立马道:“我不是!”

    然而她的反应反而让华凝更加确信起来,“你就是那麓山学院,练功一年砸坏了三百多方尊鼎的楚家继承人?”

    闻此,华未央心头郁闷顿时消去,反而有些好笑地看着楚月。

    楚月苦了脸,“我不是,我没有啊……”

    “等等……我听你喊她妹妹,可是楚家家主不是只有一儿一女吗?怎么还有第三人?”

    见她看自己家,华未央回以淡淡一笑——这孩子,也不是全然没脑子。

    楚月看华未央笑容愈发深邃,慌忙回道:“那是你孤陋寡闻罢了!”

    “你——!”

    “我不是她妹妹。”

    两人都是一愣,华凝率先反应过来,顿时瞪大了双眼对楚月骂道,“原来是你在攀亲带故!”

    眼看着俩人要打起来,华未央摇摇头。

    她将一枚碎银搁在桌上,对华凝道:“你再去打包些点心,准备上路了。”

    华未央朝板车走去,楚月急急追上来,“临姑娘可是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见华未央无视自己,楚月哭丧着脸叫嚷起来,“妹妹……妹妹啊……是姐姐对不起你,你就原谅姐姐吧……”

    华未央站住,简直哭笑不得:“你到底为何离开楚家,离开麓山学院?”

    楚月说及楚家时神色有异,明显有事瞒着自己。

    楚月赧然地尬笑着:“我这不是……麓山学院修行未就……我觉得丢人,才不敢回去的嘛……”

    怎么可能?

    一年练坏了三百多个仙鼎,这种勤奋程度,已经不是常人能比。

    华未央显然不信:“若是仅仅因为这个,你怎么会来这里?世间之大,难不成没有你楚家大小姐去的地方了?”

    “我……”楚月眼中浮现痛楚,又慌忙别过头。

    眼见华凝拿着油纸包走过来,又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

    华未央皱了皱眉。

    她不想逼楚月,可也不想被她蒙在鼓里。

    在幻境之中,她已经体验了一把涂山奇的死亡。

    她实在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旧日的好友,死在自己面前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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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兽小魔妃:禁欲帝君夜夜专宠介绍:
【驭兽+团宠+高甜+打脸爽文】
顶级特工华未央,极品双属性异能,为护国宝身死,竟穿越成了相府不受人待见的废物嫡女!
被亲妹妹和未婚夫背叛,挑断手筋脚筋,挖走凤凰灵丹,丢入乱葬岗,差点被凶兽穷奇给生吞了!
无妨,看她妙手祛红斑,收服万兽,重塑筋骨,手刃仇人!
自带随身空间里天材地宝,丹药仙器应有尽有,天霁大陆的天才大佬们终于坐不住了,大打出手——
麓山学院:“女娃娃我看你骨骼清奇,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当个院长玩玩?”
天霁大陆天才们:“华未央是我们老大!谁敢和她过不去就是和六大家族过不去!”
天恒山掌门:“这可是我们师祖的贵客,你们都别和天恒山抢!”
邪肆俊美的男子一把搂住华未央的腰,狂妄一笑:“哦?我娘子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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