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小了,也傻了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这个时间段的洛玉离,果然还是不能以常理去理解对话。
华未央朝周围扫了一圈,便在不远处发现了洛玉离先前便一直佩戴在手腕,从不离身的银铃。
华未央将那物收到手中,又举到洛玉离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洛玉离眨眨眼,“银铃。”
确实,但准确的说应该是已经段成两节的银铃。
“这是你平时戴的护身之物。”华未央捏住手串,亮给洛玉离看:
“刚才你擅自……为我挡下一击,触发了这铃铛上的咒术,本应是护你安全,但也不知怎么,似乎出了点差错,竟让你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时,洛玉离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明显大出好几号的衣袍,整个人愣住。
他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我留在人界了?”
华未央皱了皱眉,这话未免也太奇怪。
不在人界还能去哪?
华未央朝他点头,便见他紧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但他又很收住了脸,看着自己怯声问:“那你是人族?”
华未央被噎住了,洛玉离这副样子,可是百年难得一见:“是……”
洛玉离奇怪地看着华未央,眼里突然有些戒备。
他眼神在三人中逡巡了一会,最后落在般若脸上。
显然,在他心目中般若是这些人当中看起来靠谱的。
华未央突然有些不爽。
见洛玉离看他,般若便笑了下,“这二位都是你的朋友,而贫僧……”
般若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道:“乃梵天净土僧人,法号般若。”
洛玉离有些惊讶,显然他是听过般若的名字的,又问:“那凤尊姐姐呢?”
嗯?
你喊谁?
一旁的涂山奇幽幽开口,“我还不知道,洛玉离居然喊凤尊——姐姐?”
华未央嗤之以鼻,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凤尊姐姐在哪里……”洛玉离见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整个人都焉了,琉璃色的眸子无精打采的。
华未央看他这副模样,莫名有些心软,正在想要怎么和他解释,凤尊早在数万年前就不在了的事实——
“那是……祁子陌吗?”
洛玉离突然拔高了声音,紧接着那便朝着祁子陌的身边跑去。
然而因为衣袍实在过大,跑起路来也是跌跌撞撞,没出一丈,他便踩到了裤腿,差点摔下去。
华未央提着洛玉离的后领,那叫一个眼疾手快。
“你跑什么?”
洛玉离在地上站稳:“他怎么了?”
华未央顿住,又转头看后面当背景板的两个人,心里又不爽起来:凭什么都要她来解释?
华未央撇嘴道:“他在练功。”
洛玉离眼睛亮亮的,看着在地上躺尸状的祁子陌惊叹,“练功吗?”
他一副“哇……”的样子,让华未央突然有一种愧疚感。
怎么回事,洛玉离小时候这么好骗吗?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犟驴样子的?
般若缓步至洛玉离身边,细细检查了一会。
华未央急问:“如何?”
“大约是他为了抗下一击抽空了自己的修为,而本身的灵体为了护主便将他的神魂封印了起来,如此,只需修为慢慢恢复,他便也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修为恢复?
按理说要是能打坐运行心法,应该是很快就能恢复的,但现在洛玉离这个样子,似乎又不行。
般若显然和华未央想到了一块,叹气道:“只怕需要些时日了。”
华未央看着一脸迷糊的洛玉离,便感觉方才冲击下的疼痛愈演愈烈地折磨着自己的神经。
华未央都能想象要是有人知道洛玉离神智退回了小孩子,魔族那些磨牙吮血的家伙要得多么兴奋了。
还好此时祁子陌还需要在识海中慢慢修炼,魔族失了主心骨,暂时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般若见华未央一脸郁结,便道:“他也是为了你。”
华未央斜睨般若一眼,回以冷言:“说来也奇怪,按理说,在识海之中,他应该是察觉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的。”
“是吗?”般若笑起来,“诶?那他是怎么察觉的?我还以为是他听到了呼救呢。”
你就装吧,不是你传声给他,还能有谁?
但事已至此,还是得把事情一件件处理了。
应伐的身体大概在冲击中化成了灰,但那奇怪的黑色粘液倒是留下了一些。
华未央取了一份,等换个安全的地方再做分析。
般若也取了一份。
“你说你和这位……涂山施主,有傀人的片段,对吧?”般若问华未央。
华未央思考了下,“大师是觉得这黑液与那投下傀人的人有关?”
般若摇头,“一个猜想,还得回去佐证才行。”
他将装着黑液的瓷瓶纳入袖中,“如此,待贫僧取了那傀人碎片,便先将这祁施主押送回蓬莱,待他醒来,我便将一切告知于他。”
华未央一愣,这……这算不算破坏剧情啊?
浮生给了她明确的答复:“没事,祁子陌原本就有被蓬莱活捉的经历,只等凤霓裳去救他,此后,两人的羁绊会越来越深。”
“咱们这也算是,将剧情提前了。”
华未央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神瞥到一边懵懵懂懂的人,叹了口气,指着洛玉离,“那他呢……”
“他自然是跟着施主你啊。”
跟她干什么?你这和尚是不是脑筋答错了?难道要洛玉离跟她逃难吗?
般若解释道:“以贫僧之力,只可看护一人,小洛施主还是跟着施主更安全些。”
……哪里安全了,你认真的吗?
般若看着华未央,笑得一脸高深,“如此,贫僧便先行一步。”
他一甩手中佛珠,便见那佛珠瞬间变大,托着般若和沉睡的祁子陌便出了幻境。
眨眼间,般若便不见了。
靠,这和尚溜得还真快。
华未央黑着脸收回视线,便又听涂山奇道:“时候不早了,那我也……”
华未央随即喊住:“涂山奇。”
“诶——!”涂山奇拉长了声音,刚迈出的脚以一个诡异地角度拐了个弯,连带着整个人都调转了方向。
他看着华未央,僵硬得笑着,“我同你一起,总行了吧。”
出了幻境,已是日薄西山,一片昏黄景色。
涂山奇看着华未央身后的洛玉离,皱眉,“洛玉离如今这副模样,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修为高,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碍不了什么事。”
而此时的小洛玉离似乎察觉到华未央冷冷的视线,仰头怯生生地看着她,煞是可怜。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他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华未央突然就气不起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好没良心的一把剑
“你先带他吃点东西吧,毕竟还是个孩子,未曾辟谷。”
华未央狠下心没有再多看洛玉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就像洛玉离的角色是五百年前的,痴恋凤尊的清冷仙尊,她也有自己需要去做的事。
两人的交集,自然是越少越好。
说罢,华未央转头走了出去。
然而华未央没走出几步,便突然听到了一道空气被什么割开的声音。
细微地,却也无比清楚地在耳边响起。
华未央下意识地回头,只看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
华未央猛得伸手一挡,却发现手中多了一件东西。
星月剑?
华未央看着那古朴的铁剑有些发愣,涂山奇“诶呀”了一声,道:“差点把它给漏了!”
华未央掂了下剑便走到洛玉离面前,而洛玉离却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后退了一步,好像自己要吃了他似的。
……
华未央心里有些不爽,便命令道:“拿着。”
洛玉离看了华未央一会,目光又落到星月剑身上,虽然有些不犹豫,但还是伸出了手。
伴随着沉钝的闷声,华未央一低头便看到星月剑躺在了地上。
洛玉离也看着剑发愣,小小的脸蛋顿时涨红了,他双唇嗫嚅,声如蚊讷,“……太重了。”
怎么回事,星月剑不是洛玉离的佩剑吗?
只不过临时退化成了小孩子,可灵魂不还是原装的吗?
怎么会有主人拿不动剑的事情发生?
涂山奇走上前来,盯着星月剑看了一会,“剑有灵,是不是它觉得现在的洛玉离没有实力,所以想另择良主了?”
什么剑啊,这么没良心的吗?
华未央一脸嫌弃,涂山奇便问:“你不想拿?”
“我要它作甚。”华未央又不用剑。
看着涂山奇一脸跃跃欲试,华未央便将星月剑从地上捡起又递给涂山奇。
接着,又是一闷声。
……
涂山奇看着空荡荡的手,嘴角有些抽搐,看着华未央的目光也幽深起来,“看来和实力无关,它就是喜欢你。”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自己要一柄剑喜欢干嘛?
华未央再次捡起青玄剑,心里觉得十分变扭。
自己又不是剑修,可不能把法器收入灵体内,带在身上又麻烦,还不能就这么丢在这里,好烦啊……
想到这里,华未央又忍不住瞪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洛玉离——真是净添麻烦!
但烦归烦,洛玉离的人和剑还是得带着。
甚至为了不让洛玉离被路人认出来,二人还在附近的镇子上买了辆马车。
车轮咕噜噜压过林间小道,地上的枯叶吱嘎作响,伴随着呼啸的冷风,是一片初冬的萧瑟之景。
涂山奇甩着马鞭嘴里一直碎碎念个不停:
“花我的钱,坐我的车,还让我当车夫,我堂堂的九尾狐族未来继承人竟沦落到这般田地,孽啊……是孽啊……”
车轮咕咚一声,压过了一块石子,华未央攥在手中的针差点脱手。
华未央朝车外瞪了眼,问:“有意见?”
“你还用我的钱买银针!”
涂山奇掀开帘布探头进来,见华未央起势作飞针状又皱起脸退了出去,并带着哭腔大喊:“亏我拿你当好哥们儿,不幸啊……”
华未央无语地不再看他,你要是愿意当姐妹儿也行啊……
低头拨正洛玉离歪了的脑袋,按了按他脖颈间的穴位,缓缓将银针刺入。“痛吗?”
洛玉离摇头,反而眼睛亮亮的,眼角瞥这涂山奇的背影,露出了好奇地目光。
“你叫涂山奇?”
“正是!”一听有人搭话,涂山奇立马笑着回头:“这位小洛小友,我一看你就骨骼清奇……”
或许是洛玉离崇拜的目光太过亮眼,竟看得涂山奇这个脸皮城墙厚的人也不好意思起来。
“你现在不过是暂时失去了力量,等你恢复后,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真的吗?”洛玉离又惊又喜,双眼好像星辰似的要发出光来。
华未央无语地再次掰正了他的脑袋,冷言道:“老实点,就算你恢复了力量也不可能打得过我的。”
也不应该这么说。
不是打不过,而是,就快没有这个机会了。
洛玉离一听,又困惑得朝华未央眨眼。
华未央懒得解释,收了针便自顾自坐到一边,掏出小册子开始写。
涂山奇伸长了脖子朝华未央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小洛小友怎么样了啊?”
你怎么又开始叫起小洛了……
华未央白了他一眼,道:“他体内的灵力确实是在慢慢恢复,不过照这个速度……最起码要一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涂山奇皱眉,“啊?那我们岂不是要带着他去……去……”
“昆仑。”
洛玉离一听,整个人都绷紧了,眼中流露出不同寻常的恐惧与愤怒,而身上孩童的气质好似在一瞬间被一扫而空,“你们要去昆仑?”
在涂山奇极力制止的眼神下,华未央朝洛玉离点了点头。
华未央原本的计划是离开梵天净土直接去魔族,激怒小师妹和小师弟后被杀死了事,交差完工,但现在可能要把谢幕的事放一放了。
眼下,这傀人的事,显然是最让她忧心的。
一是祁子陌现在这种状况,魔族群龙无首,边界鱼龙混杂。
若是是魔界这边的人动手了,那还好办,但若不是,还得慢慢去寻线索,十分耗费时间。
二是那黑泥实在太过诡异。
那种能融入人体的个性确实和傀人有些相像,但寻常的傀人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假设真是同一个所为,那么此人先是在寻常人身上动手脚,之后是仙门中人,再是魔族,之后会是谁?
华未央总觉得有一场腥风血雨将要来临,在此之前,自己必须要去一趟之前在幻境之中,与凤尊交往匪浅的昆仑。
去找那位,与凤尊争执的,凌霄子。
此时天色渐暗,去有传送阵的地方还需一日,三人便在最近的城镇上留宿。
华未央呆在房里思考能让洛玉离快点恢复的方子,这时候涂山奇又匆匆忙忙冲进来,一脸烦躁。
华未央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写册子。
涂山奇自顾自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没过一会便开始抖腿。
“洛玉离睡了。”
“哦。”
涂山奇咳嗽了几声试图引起华未央的注意,又站起来在她眼前不停地来回走着。
华未央无奈地停笔,给他一个“有屁快放的表情”。
第二百一十三章:是福是祸
“你知道吗,小洛小友他……他把自己储物戒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华未央自然接话道:“然后让你找值钱的东西去换钱?”
涂山奇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哭了一路的穷,而他又那么想去昆仑,便只能这么做来博取你的好感,让你不那么反对咯。”
“怎么本来是好心的事情,到你嘴里就变了味呢?”
华未央不理他,继续低头写写画画,脑袋里突然有些灵感。
既然是灵力枯竭才造成的倒退,那要是直接输入灵力是不是就能恢复过来了?
然而华未央刚要落笔,手中的笔却被涂山奇一把夺了过去。
华未央立马抬头瞪他,却发现涂山奇的神色莫名地紧张,好似一副得知了天要塌下来似的。
他张了张嘴,又抿成了一条线,胸口大幅度起伏,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华未央的心突然沉下来,“你要说什么?”
涂山奇摸了摸鼻子,“那什么……那个……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当时在你在梵天净土情绪波动那么大,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华未央眯起眼看他: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那你为什么总是一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样子,是还有什么放不下吗?”
“你在洛玉离那里发现了什么关于我的东西?”
涂山奇看着华未央,哑了声。
他抓着头又在原地转了一圈,“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华未央无语,都跑来自己面前了,还该不该说。
华未央手指之间窜出一阵赤金色的火焰,道:“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让你说。”
涂山奇委屈地看着华未央,一副想哭的样子。
最后他叹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知道吗,洛玉离……我说大的洛玉离,他那储物纳戒里有一张地契,置购的时间正好是昏迷的你被蓬莱弟子拖回来那一天。”
洛玉离自己购置了房产?
不知道为什么,华未央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金屋藏娇。
而故事便是那种话本里常有的,天纵英才的仙门世家公子和寻常人家的天真少女,加上牛鬼蛇神,妖魔鬼怪。
剧情必然是狗血老套的,但又爽雷俱全。
可是,不应该啊。
洛玉离对凤尊那叫一个死心塌地,购置一处空房对他这个修者也是无用。
他究竟想干什么?
涂山奇又插话,“你又在想什么?”
华未央一回神,涂山奇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
涂山奇作为全族尽出俊男美女的九尾狐一族的未来族长,样貌不必多说,那是一等一的俊逸,甚至带着些狐族的魅。
但说真的,和洛玉离那张祸害级别的脸比起来,眼前这张哪怕俊逸,也显得逊色。
涂山奇不知道华未央心里的小九九,只忧心忡忡道,“你可知,那地契上写的可是谁的名字?”
从刚才到现在,他这副干着急又不把话说清楚的态度就让华未央很不爽。
华未央没好气道:“我哪知道?总不会是我吧?”
涂山奇一愣,随后倒抽了口气,“我有的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学了什么法术能知晓人心,是不是?你说话啊?”
不理会涂山奇的追问,华未央脑袋里都在想:地契上是自己的名字?洛玉离又在搞什么名堂?
华未央看向涂山奇,“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一阵沉默。
涂山奇摸摸鼻子,“我就有个猜想……”
华未央立马打断,“你哪会有猜测?堂堂九尾狐族未来的族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说出的话哪有假的?”
“话不能这么说……”涂山奇纠结地皱起脸。
“我就是想着……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啊……”
他瞟了眼华未央收回手中的火,接着道:“我觉得吧,或许这位洛仙尊是当了太久的神仙了,也想尝尝凡人的生活是个什么滋味……”
“他之前不是抱着据说是凤尊的残躯来找蓬莱的几位峰主想办法吗,我觉得,他就是想要复活凤尊,和她去过凡人的生活……”
华未央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涂山奇:“说了半天,重点呢?为什么他会把我的名字写在地契上?”
涂山奇急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以地缚作为困住一个人灵魂的术法,已经失传很久了。而你的灵魂极为珍贵,不在三界五行之中,最易沾染邪物,也最容易剥离灵体!”
“这不是最适合温养凤尊灵体和灵魂的养料吗?”
华未央皱了皱眉,这涂山奇未免也太天马行空了吧?
“你觉得这是洛玉离搞的鬼?”
“不然他偷偷弄一处房产干嘛?还写你的名字,这不是最简单的地缚术法吗?”
涂山奇摊手,“还有,你看之前在上梵天净土,你与洛玉离闹绷,没过多久便出了状况,所以我怀疑,他手里是不是真捏着你的什么命门?”
不得不说,涂山奇的思维真是天马行空,但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前半段听起来还有点那么回事的样子,后半段就魔幻了起来。
自己竟又鬼迷心窍地听他胡诌,真是浪费时间。
华未央面无表情地看着涂山奇,问:“按你这么说,洛玉离,应该高兴才是?”
“这不晚了一步,这招魂复生虽召回了你,但没召回到身边,反倒是让你落到金铎宫,与他势不两立了起来。”
涂山奇看着华未央的表情,又苦着脸,“你别不信啊,我可不是口说无凭,毕竟这个情况,其他修者也不是没有前科……”
一时间,华未央竟有些无言以对。
修真界的确有这种为爱痴狂的男子,为了复活爱人,不惜以千万人的性命作为祭奠。
洛玉离深爱凤尊,将一个微不足道的自己作为跳板,也不是不可能。
涂山奇敢这么说,也可能是有了什么依据。
华未央微微眯眼,仔细地打量涂山奇,“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卜算了些什么?”
“算什么算,我没算,你别瞎说。”
涂山奇畏惧地朝天花板看了眼,一副怕遭雷劈的样子。
华未央看着他那副怂样,十分想笑。
这或许就是天意弄人,竟让这么一个嘴巴没把门的家伙,学了最应该闭嘴的卦象之术。
华未央觑着他,只等着他怂完了,又听他压低了声,道:“我只能告诉我,你与洛玉离的因果已超出寻常,至于是福是祸,我也弄不清楚……哎?你干嘛?”
华未央站起身,便径直朝门口走去,冷冷道:“是福是祸你还不清楚吗?我去找他算账。”
“哎哎!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这算什么账啊?”
洛玉离的房间拐一个弯便道了,华未央回身警告得看了一眼身后的涂山奇,便推门进去。
关上门,随手落一个隔音阵,在侧头,便见洛玉离从床榻上爬起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然而见华未央进来,顿时向后一缩,小小的手四下摸着,随后便摸出一把匕首举在胸前。他质问道:“你是谁?”
第二百一十四章:骗小孩儿玩
行,还算有点戒备之心?
华未央微微挑眉。
虽然还是幼年的样子,但仔细看还是有些变化。
看这个样子,应该恢复了有一两岁吧,但这时间点的跳跃又似乎和她预计的不一样,难道还是随机的不成?
华未央走进了想细看,但洛玉离却更紧张了起来。
一双琉璃色的眼睛透露出谨慎和防备,双手用力地握住了匕首,那姿势,攻守兼备。
华未央莫名有些感叹:小孩子就是长得快啊,不过一两岁的变化,但已经有了不小的差别。
相比一开始那副懵懂稚嫩的样子,这会已是颇有架势了。
想到这,华未央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虽然很不道德,但这似乎是验证猜想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了。
华未央试探道:“我是凤尊姐姐。”
趁他一愣,华未央便劈手夺下匕首。
华未央掂了掂那轻盈的匕首,又看着上头代表神族的记号,不由咋舌——好东西啊。
再转而看着洛玉离一副难以置信又一副好像被骗后悔恨交加的表情,华未央看他急得琉璃色的眼睛都有些水光,又没来由得有些暗爽。
欺负小孩子真的……好爽啊。
不过在他想冲上来和自己拼命之前,华未央还是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自然,是连蒙带骗。
好在自己经历过那场幻境——多半是属于祁子陌和洛玉离前世共同记忆,对于凤尊的形象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
自己的说辞还算是有说服力,至少,骗骗小孩子还是够了。
这下,洛玉离的眼睛里便只剩下吃惊二字了。
只见他呆坐在床榻上,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是数万年后的凤尊姐姐?”
他一脸新奇地将华未央来回打量了好几遍,又点头道:“你确实是华未央。”
……所以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啊?
华未央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那位凤尊的正面,可应该也不是自己如今这具身体这也普通到路人的长相吧……
有些奇怪,华未央明明是找洛玉离“算账”的。
她应该板着脸命令他打开自己的纳戒,好让她搜刮一番好弄清洛玉离到底在搞什么鬼。
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同小洛玉离讲起来对于他来说是“之后”的事情。
但见他听得津津有味,又满心欢喜,华未央竟一时无法拒绝地继续讲了下去。
就当是弥补当时对洛玉离的忽悠和欺负吧……
总之,洛玉离知道华未央是“数万年后的凤尊”后,总算对她卸下了防备与警惕,一张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闷。
华未央又好奇起来,“你就不气我捉弄你?”
洛玉离摇头,“我什么要生气,凤尊姐姐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阿离没有那样不懂事。”
华未央有些哑然,洛玉离在凤尊面前,居然是这样吗……
华未央坐在床边,而洛玉离便贴着她坐着。
华未央感受着从贴着的手臂处传来的热量,心底突然浮现出一种微妙的情绪。
若是洛玉离能一直停留在这个时候也不错,至少两人还能清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没有各怀心事,没有争吵乃至斗殴。
华未央手指点在他眉心,凝神一探。
只感觉那灵力在他经脉中流淌,像是一股细细流水,平缓而又温暖,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掐断。
“哎……”华未央移开手,又不由扶额。
洛玉离凑近,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忽闪忽闪,“凤尊姐姐,你叹气做什么?”
华未央抬眼,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忍不住问:“你说……你为什么长大以后,脾气就那么奇怪呢?”
洛玉离冲华未央眨了眨眼睛,头向另一边偏去,“你是说,后来的我……老是对你发脾气?”
见华未央不说话,洛玉离便皱起了眉。
“其实,我的性格本来就并不算好。”
嗯?等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华未央奇怪地看向洛玉离,便见他垂眼看着自己露在外头的小脚丫子。
“离开凤尊姐姐后,我常常忍不住冲照顾我的,还有常常陪我玩的同族发脾气。”
“因为我潜意识里总觉得,是因为他们,我才不得不离开凤尊姐姐身边了……”洛玉离张了张嘴,没有说下去。
华未央一愣,这……没想到还把数万年前的辛密套出来了些。
洛玉离形状优美的眼睛深深地看向华未央,长而密的睫羽微微颤抖,“对不起,凤尊姐姐,我可能只是,太想你了……”
听他声音低了下去,华未央心中一颤,但又只能装着不满的样子道:“那我还得无条件原谅你了?”
“不是这个意思。”看着他鼓起的脸,华未央便忍不住伸手捏。
那手感甚好,搞得华未央心情也好了些。
看着他因为被捏得说不出一个字的样子,华未央有些想笑,“你就是这个意思,还想我原谅你?!”
洛玉离一听,白玉般的面颊更红了:“姐姐……我……我真的知错了!”
洛玉离在华未央手下挣扎着,但毕竟还是个小孩,所以的挣扎都是徒劳罢了。
华未央满足得欣赏着那小脸上浮现出的羞赫,其中又带着几分慌乱与委屈。
看得华未央心里头越发觉得……这样的洛玉离很是可爱。
……
嗯?可爱?
自己居然觉得洛玉离可爱?
华未央愣愣地停下手,洛玉离便一下子跳下床,一边后退,一边紧紧捂住自己的脸。
他赤着脚,直接踩到了地上。
华未央忍不住道:“地上凉……”
不对。
自己关心他干嘛?
来这里,不是想试试给洛玉离渡去一些灵力,看能不能让他恢复得快一点,好问问他那地契是怎么回事吗?
华未央心里一阵纠结,连带着看洛玉离的眼神也拘谨起来。
“你过来。”华未央朝他招手,却见他又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伴随着窗外突然响起的一声犬吠,洛玉离整个人如一道闪电似的扑进华未央的怀里。
紧接着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而脸正贴着华未央的肋骨。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都不给华未央反应的时间。
华未央浑身僵硬着,再低头看着洛玉离的脑袋,十二分的无语,“只是一般的狗……”
“叮铃——”
一声空灵回响都在耳边炸开,华未央猛然瞪向窗户那头。
这个铃声是……
“华未央!”
门被突然撞开,华未央的视线刚好与神色严肃的涂山奇对上。
华未央定了定神,转而拉开洛玉离将他推向涂山奇,“你看好他。”
“诶?你去哪?”涂山奇喊住我,“来的人是不是那个……”他看了眼洛玉离,欲言又止。
华未央警告得瞥了他一眼,便推开窗户,冷风便迎面刺来。
苍白的月光洒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更显空寂阴森。
华未央纵身一跃,直直朝那铃声的方向走去。
大约拐过两个路口,便见一搭在路边的茶棚,阵阵热气从草棚下涌出,在空挡的路上显得格外的诡异。
第二百一十五章:云中君
冬巷寒街,吠声如豹。
华未央一走进,那只趴在方桌下的魔犬便激谨地竖起耳朵,朝着华未央低声嘶吼。
这时,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狠狠敲了一下它的头,它便呜咽一声又再度趴了回去。
“这牲畜越发得不乖顺了。”
云中君收回手,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打量华未央,眨眼间又带起了几分笑意,“来啦……坐啊。”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阴柔,这阴柔中又带有几分沙哑。
就如同他整个人的气质一般,阴暗而又危险。
这位云中君,是华未央计划中的一环,也是未来助她脱离的最重要的一环。
她主动找上这位阴晴不定,善恶不明的云中君,要拜他为师。
哪怕对方知道她不怀好意,依然颇有兴趣地答应了。
至于他的身份……
神?魔?都不重要了。
华未央坐到了他手侧的长凳上,便见他将碗推到她面前。
“立冬了,吃碗汤圆。”
当那带着米香的热气氤氲扑面,华未央整个人都有些懵。
吃汤圆?立冬吃什么汤圆?不是应该冬至才吃吗?
华未央瞪着那白嫩的汤圆,不明白其中深意。
云中君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巧合?还是他有办法知道我的行踪?
还有,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这么近的距离,他必然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两个人,那他知道那两人是涂山奇和洛玉离吗?
华未央心里充满了诸多疑问,手里握着勺子愣是下不了口。
云中君催促道:“赶紧吃,人家等着收摊回家呢。”
话音刚落,华未央便往不远处的灶台边看去——
果真有一老汉瑟缩在角落里,面庞干瘪褶皱,而最让人不能忽略的便是那一双混浊惊恐的眼睛。
……
是你强行拦着人家不让收摊吧。
大晚上的,被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拦住,这老汉没被吓得嗝屁也算得勇气可嘉了。
华未央回过头,又见云中君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一口。
说实话,那汤圆味道还是不错的,陷多皮薄。
只不过被云中君这么盯着,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
华未央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勺子,却见云中君摸着那魔犬的头,心不在焉道:“怎么不吃啊?不喜欢?”
华未央突然怀疑我要是不乖乖吃了这碗汤圆,云中君会不会让这只魔犬把自己给吃了。
华未央暗暗瞟了眼那只魔犬——
它张着嘴,嘴里呵出森白的雾气,而雾气散去,便能清楚地看见那一排尖利的獠牙。
华未央叹了口气,便端起碗囫囵吞地将那碗汤圆吃了。
……好撑。
肚子里几天没进东西了,胃突然被撑开,便有一种反刍般的呕吐感。
华未央极力将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下去,又听云中君担忧道:“那帮人关着你却不给东西吃吗?真是毫无人道。”
华未央听着脑门直突突,想来他是听闻自己被擒住便赶了过来,不过却扑了个空。
不过……这也代表着,他必定在梵天净土得到了什么消息。
因此追上自己,好找她问个清楚。
如此,在他兴师问罪之前,自己还是先坦白了为妙。
也好降低他的警惕和不信任。
华未央心中稍作整理,便将从梵天净土之后的事情统统和他说了。
云中君听完,也不做回应,只是安静地捣着自己面前的那碗已经成糊状的汤圆。
“师父……”华未央刚刚开口说了一句,只见他阴测测抬眼一瞟,华未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错了……”
“你错了?你哪里错了?你哪里会错?你可不聪明着呢!”
他微微抬起下巴,睥睨着华未央,“既然早就发现了猫腻,却不告知于我,怎么?是怀疑此事与我有关系?”
华未央倒是毫不避讳,直言道:“我确实怀疑过……光是最近出现的傀人已然不同于我所知的普通傀人,而之后应伐身体中泛出的那种黑液,也与你所操控的魔偶极为相似。”
当初自己与涂山奇第一次遇见傀人,便正是从云中君召来的魔犬体内出现的。
因此云中君的嫌疑确实极大。
“普天之下,对于傀人能如此熟悉并加以利用的人,除了师父,我真的想不到第二人。”
华未央顿了一秒,便见云中君的红眸在夜色下闪着诡谲的光。
华未央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话语一转:
“但我想……若真是师父所为,必不会这般遮遮掩掩,如鼠辈般躲在背后。且若是师父,也断然不会也不屑朝凡人下手。”
当然更重要的是,云中君要是有这能耐,只怕便要搅得人界乃至整个魔族和神族都风云巨变。
他又哪里会有功夫来这里喊自己吃什么汤圆?
华未央说完,只低着头,便听云中君冷笑一声,“嘴上说得好听,只怕心里是不觉得我有这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操控活人吧?”
他又阴测测地冷笑了几声,“罢了,你虚与委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同你计较。”
云中君白而细的手指朝某处轻轻一指,华未央顺着那方向看去,便立马反应过来他指的正是自己来的那个客栈。
一瞬间,华未央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云中君低哑的声音像是毒蛇舔过华未央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我嘱咐你不要再和那些人扯上关系,你都当耳旁风了?”
似乎……已经不能用偶然、碰巧这些字眼搪塞过去了。
“怎么?想回去?”云中君突然柔声。
华未央知道,对于云中君,这种时候更不能胆怯退却。
她正视他,不教他能从自己身上看到一丝的迟疑。
然而他眯着眼扬起了一边的嘴角,配合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那嘲讽的意味便更加让人不安起来。
与虎谋皮,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就在这时,他突然出手捏住华未央的手腕,那冰冷的肌理触感顺着表皮神经一直攀上的脊背。
华未央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挣脱。
“一道枷锁已经破了?”云中君不屑地嗤笑一声。
“你这个半吊子,果真成不了事。早知如此,我还费力帮你温养神魂做什么?倒不如成个恶鬼,无心无智,倒还能供我随意使唤些。”
第二百一十六章:在试探的边缘反复横跳
云中君似乎是极为恼怒的样子,咋舌一声,愤愤将华未央推回座位,骂道:“没用的东西!看你就来气!”
说完,他便起身要走,华未央心里正舒了一口气,却又见他停住。
“听了这么多不该听的,怕是留不得了。”
那殷红的眼睛在月色下氤出了光晕,而他的目光正落在一个佝偻老汉身上。
“把他给我处理了。”
华未央皱了皱眉看向那个老汉,便见他在在角落里哆嗦得更厉害了。
借着月光,自己甚至能看清他手上因冻疮而开裂的手。
他见华未央看向自己,便双手举过头顶朝二人跪拜。
“求求你们,放……放过我吧,我什么也没听到啊……我家里还有瞎眼的老婆子,她在等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他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那本就佝偻的身躯便更加渺小了起来。
这时候华未央看见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是一小段红绳,上头打了一个简易的结,也不知是从哪个庙求来的。
卑微。
这个词突然跳上心头。
去或留,生或死,全捏在他人手中,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一遍又一遍乞求上苍的垂怜。
但这声音如此微弱,又哪里会被听到。
华未央思索着着,云中君却在背后冷声问:“怎么?不想动手?”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很快消散开来。
想让这位云中君有怜悯之心,难如登天。
华未央摇摇头道:“是不想,这没有意义。”
“意义?”云中君讥讽地笑了一声,“杀人要什么意义?你该不会是不忍心了吧?”
“害我者,叛我者,自然要杀。但对于普通人……他们于我来说如同过眼云烟,我为何要向他们举起屠刀?”
华未央顿了声,又侧头朝云中君望去,“而比起这个,我倒是想问问师父,为何?”
云中君沉着脸,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何要试探我?师父,可是听到了些什么?”
他大老远跑来,绝不会就为了喊自己吃碗汤圆这么简单。
华未央看着云中君,想从他眼中寻找答案。
“师父心中有疑,故而前来。那么我斗胆问一句,若是杀了此人,师父就能解除疑虑了吗?”
云中君看着华未央,脸上有些迟疑。
看他这副样子,华未央心里的猜想也差不多证实了。
他心里大概是一直觉得我怀有二心,只有一有机会,便会逃走,因而在很长时间里,他都用蛊虫监视华未央的一举一动。
不错,云中君,和南疆巫蛊一族的关系匪浅。
即便后来自己将知道的一切与这位云中君信息共享,他也还是信不过她。
一方面老是骂华未央无能,另一方面又时不时提醒华未央的身上背了多少恶债,已经是何等的无路可退。
他大概是满意华未央的,毕竟华未央是他千百年来所有“弟子”中最能拿得出手的。
本来华未央应该可以仗着这一点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但他的存在简直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BUG。
云中君,这个人的实力强悍到了恐怖的地步。
哪怕是华未央,也只能在试探他的边缘反复横跳。
毕竟,他虽然看着一副欣赏自己的模样,华未央可不确定自己哪一句话会惹恼了他。
权衡之下,也只能软着来。
就好像此刻,华未央用委屈的语气对他说道:“我听师父的便是。”
华未央别开脸朝老汉走去。
“慢着。”
华未央心中一松,便感觉云中君突然站到了自己身侧。
抬手间,他身上一种类似铁锈的味道飘入鼻腔,华未央全身的警戒细胞都敏感了起来。
“你摆着这副不情不愿的脸给谁看呢?”云中君一张脸阴沉沉的,但眼神却是稍微柔和了些。
“我既然收了你当徒弟,便是信你。但我也与你说好的,有什么事情,你不得瞒我。”
华未央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刚才所说的业已是我掌握的全部消息,绝无隐瞒。至于那两个人……”
华未央顿了顿,“他们是欠着我人情,我不过是想利用回来罢了。”
云中君微微眯着红眼,华未央屏息凝神,只听他道:“你把握好分寸就好。”
语气听不出是叮嘱还是威胁。
直到他慢慢退开,华未央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大概算是过关了……吧?
这时云中君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手一甩便把布包丢进华未央怀里。
华未央打开布包一看,又差点心跳停止——那是一支失去了光华,暗淡的羽箭。
不再仔细一看,又有些眼熟。
这似乎……是自己让涂山奇帮忙去找的凤羽箭?!
等等,这云中君怎么知道……
华未央疑惑地看向云中君,他冷哼一声,道:“要不是我替你去南疆寻一趟,你以为凭着涂山那小子三脚猫的功夫能成事?”
华未央看着怀中的箭,心情又有些复杂:难道云中君特意来找自己,是为了送这个?
那一开始说明不行吗?搞得自己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担心了老半天。
华未央在心里骂了几句,又突然想到,他去了南疆,那……南疆还有活人吗?
华未央心里汗毛直立,想了下,便躬身作揖,“劳烦师父还去了一趟南疆。听说南疆之人,野蛮而豪不讲理,想必此行,师父也受累了。”
云中君摇头,嘴角又荡开意味不明的笑意,“受累说不上,我去时用的是你的名号,只怕你过几日倒是要辛苦些了。”
……靠。
华未央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客栈,拉着涂山奇和洛玉离就往外跑。
以云中君那坑爹的行事,只怕南疆之人不是在几天后来,而是今晚就来吧!
还千里送羽箭?分明是想来看热闹的!
这云中君的心,真的是黑红黑红的!
三人乘着星月剑——因为没有别的法器了,以全速飞往最近的传送阵。
中途有人发现了他们,但似乎是看在星月剑的份上而没有继续将神识往这边探。
“你跑什么啊?难道你打不过南疆那群人吗?”涂山奇盘坐在星月剑上,直打哈欠。
“就是因为打得过才要跑。”
涂山奇:“你什么意思?”
华未央瞟了一眼身侧又睡着的洛玉离,无奈道:“要是动起手,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初到无幽城
涂山奇啧了几声,“你就不能……手下留情?”
华未央看白痴似的回瞪了涂山奇一眼,“你确定要他们受如此奇耻大辱?”
“也是……死生事小,面子事大,被一个蓬莱小辈放过了,只怕是拼了老命也要要回面子啊……”
涂山奇正感叹着,华未央突然感到手臂一沉,原来是洛玉离翻了个身整个人都靠到了自己身上。
……
华未央想把他推开,却又听涂山奇幽幽道:“他还真是从小就黏你啊……”
华未央狠狠回瞪一眼,“你还有脸提。”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推脱任务,才让洛玉离同自己扯上了关系。
涂山奇嘿嘿笑着,又舔着脸凑过来,“这洛小友从小聪慧,才识过人,人又沉稳,自然能震住这你这尊大神。”
华未央忍不住白眼:涂山奇这马屁,真的是张口就来。“说到学识,我哪比得上你?”
“不不不,我学东西都是师父师叔们领着逼着,而你,自学成才啊!”
“若是一开始你就有我们这样的机缘,别说我不及你,就算是洛玉离祁子陌之辈,也不见得比得上你了。”
华未央冷漠地看向涂山奇:吹,你继续吹。
涂山奇讨好得笑着,又抓了抓头发,“说实话,你真的和我见过的许多人都不一样。不与那些同届的来往,一方面是有人孤立你,其实你自己也愿意同他们交往吧?”
这一点,倒是被他说中了。
确实那时候因为浮生和自己说了,不要在这个五百年前的时间投入太多感情,于是自己尽量避免和那些人接触。
“说来,你那时一板一眼的样子,确实唬人,我还真想过你会不会是哪位神尊转世?”
华未央诡异地看向涂山奇,“所以有段时间你特别殷勤,就是因为这个?”
涂山奇的笑一瞬间僵在脸上,“我哪有……”
华未央嗤笑一声,不再理他,毕竟已经到了传送阵。
而再过一会,我们便能去离昆仑最近的一个城——无幽城。
因为是大半夜,除了驻守在传送阵的修者也不见其他人。
亮出了星月剑,那几名修士也没为难。
反而是以为他们有要事,神情肃然地送华未央他们进了传送阵。
眼前光影变换,原本沉闷的夜色变被一抹冲天的火光代替。
环视四周,在此传送阵出现的修者明显要多了起来。
几道探究的目光投了过来,在触及华未央手上的星月剑之后,又纷纷收了回去。
“这星月剑还真是比什么令牌都好用啊。”涂山奇盯着华未央手里的剑,一脸欣羡。
“不过你确定要一直这么拿着吗?无幽城鱼龙混杂,你这么大摇大摆地拿着剑,不怕招来麻烦?”
这个问题,华未央当然考虑过。
华未央曾尝试过将星月剑收入石珀空间,却意外地失败了。
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自己和星月剑本源相斥,但这似乎又与星月剑自己的选择相悖。
华未央提着那有些分量的星月剑,心里头又烦躁起来——这剑还真是如主人,一样教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已经醒了的洛玉离拉了拉华未央的衣袖,仰头看着我问:“凤尊姐姐,你不喜欢用剑吗?”
不等华未央回答,涂山奇便插话道:“她哪里是不喜欢,是根本就不会啊。你是没见过她学剑的样子,猴子挥棍都比她强一些。”
华未央斜眼看涂山奇:自己真是脾气太好了,竟放任他活到了现在。
涂山奇眼神与华未央对上,表情略微僵了一下,又嬉皮笑脸道:“虽然剑法不行,射箭还是拿得出手的。”
无幽城地处鲲河之畔,而一河相隔的对面便是昆仑。
极东之地,万年永夜。
不过虽没有太阳,却与冷字无关。
地界中大小火山无数,岩浆成河,既提供了光源,也提供了热量。
说起这昆仑,倒也算是一处奇处。
它明明当属神族地界,却偏偏位于人,魔,神三族交界之处,可谓是鱼龙混杂。
也有人说,昆仑是一扇门,镇守住三界平衡的一扇门。
离昆仑最近的这处无幽门,除了干燥了点,魔物多了一点,生活环境倒也没外界传的那么恶劣。
而此刻在无幽城见到的火光,便是来自昆仑活火山中的一处。
因为是“第一次”见,入城之后小洛玉离便瞪大了眼睛,满眼好奇。
这里大概是除了人间皇城之外,最热闹的地方。
各个门派的修士,乃至魔族,妖都混在一起,维持着一种诡异地平衡。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从普通药材到稀有花草,从鸡鸭走兽到魔物人奴,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在早先时候,无幽城是个军事要塞,但后来经历了几代颇有经商头脑的城主,这里便渐渐变成了一个两道唯一的通商之口。
不过,虽然经济是上来了,这治安却是一落千丈。
走在路上,刀光剑影肢体乱飞都是常事。
华未央第一次追踪傀人踪迹,便到了这里。
然而刚进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自己的荷包便被偷了。
进城之后,华未央便用外袍将洛玉离裹了起来,抱在手里。
毕竟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孩出现在这里已经够引人耳目,而长得还像洛仙尊的小孩,就更加招人惦记了。
华未央带着涂山奇和洛玉离在通幽城七拐八拐,绕进了一个茶室。
那堂内的店小二见了华未央先是愣住,在华未央露出袖子中的一块玉牌后,才恍然回神得将我引上了二楼。
这二楼也是敞开式的雅座,隔着一屏风便能望到楼下的全景。
小二放下一壶茶,“还请大人稍作片刻。”
涂山奇坐着缀了口茶,看着小二离去的背影咋舌,“行啊,华未央,你还是混出些名堂了啊。”
华未央只当听的是耳旁风,看着洛玉离又昏昏沉沉眼皮打架的样子,便摸出了怀里的凤羽箭。
还是无法估算洛玉离恢复的时间,也不知道这一次他的记忆要跳跃到哪个时间点。
要是跳跃到了凤尊死之后的时间,又该如何向他解释?
般若真是丢给了她一个大麻烦……
华未央收起羽箭,见洛玉离没什么起色,也只能无奈地叹气。
华未央这边一回头,便看到一旁无所事事的涂山奇正透过屏风饶有兴趣地望着楼下的说书人。
这人,到底是心大还是缺心眼啊……
华未央无语地瞪他,道:“我在此处有间屋子,在洛玉离恢复之前,你就和他住在那里。”
涂山奇回神,问:“那你呢?”
“我自然是自己去一趟昆仑。”
涂山奇皱眉,“不行,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得跟着你。”
见华未央一脸拒绝,他又补充道:“再遇到危险怎么办,我好歹能提前预警啊。”
那之前你干什么去了啊?
华未央面露鄙夷,“我去找的人,是凌霄子。”
涂山奇一愣,又拍桌道:“凌霄子怎么了,我会不敢去?”
华未央眯起眼,细细打量去涂山奇。
这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了?
先前恨不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现在竟要跟着自己进昆仑?
为什么?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这么决定?难道是留在无幽城会有危险?
华未央投去探究的目光,而涂山奇却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虽然在华未央眼里,越看越猥琐。
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有楼下说书人的声音清楚得传了上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我们不是一起吗
“要说那魔尊失踪,手下的大将应伐陨落,如今这魔族势力正如桑榆暮景,大不如前呐!”
说书人话音刚落,台下便嘘声一片,有人大喊:“什么应伐,多少年前的事了……”
“听都没听过,尽瞎胡扯的!”
“魔族无人矣!”
接着,楼下乒乒乓乓,伴随着大呼小叫,看样子是打起来了。
而屏风后,空气似乎有些凝滞。
涂山奇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微妙,眼神似乎没刚才那么坚定了。
“还想和我去昆仑吗?”
涂山奇尴尬地扯着嘴角,“我——”
“凤尊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
华未央一低头,便见洛玉离在不停地揉眼睛。
……你怎么还不睡啊。
华未央拉开他揉眼睛的手,一时哑口无言。
洛玉离冲自己眨眼,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追捕什么人吗?”
接着,他又皱起眉头,“可我现在这样,岂不是耽误了?”
华未央愣住,“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洛玉离未免太过于早慧,自己尚且还什么都没说,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已经够好了。
“不是吗?”洛玉离歪头,“凤凰一族到了一定时机都要下山行走历练一番,难道我们出来不是因为这个?”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就好像社会实践一样。
而比起单打独斗,大家又更偏向几个人的结伴而行,就像当初祁子陌和凤尊出来寻找药材那样。
不过洛玉离是和谁来着?
看着洛玉离困惑的眼神,华未央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和你并不是一起的。”
洛玉离眉头蹙起,“那我是和谁?”
接着他嫌弃地指了指涂山奇,“难道是他?”
涂山奇立马跳起来,“我怎么了我?你什么意思?”
华未央忍着想笑的欲望,摇头,“也不是他。你应该是同神族的人一起,不过……”
华未央有些梗住,自己怎么忘了,洛玉离他不喜欢神族来着。
这时,洛玉离的脸上流露出无法隐藏的失落,那稚嫩又惊为天人的脸上,神情甚至带着几分气恼。
华未央心里奇怪,“怎么了?”
洛玉离抿着嘴,嗫嚅道:“我还以为……”他声音低了下去,但华未央还是听明白了。
“你以为是我?为什么?”
这时候,洛玉离的表情似乎有些受伤,“我……我们不是约好的吗?以后,我们要一起云游四方……”
……
凤尊说过这话?
华未央侧脸朝涂山奇一看,他正用着一副“造孽啊”的脸对着自己。
华未央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不对啊,凤尊真说过这话?
看着洛玉离难过的样子,华未央突然有种良心受到谴责的感觉。
现在把话收回还来得及吗?
华未央无奈地看着洛玉离,他似乎察觉到她的为难,低头想了下,努着嘴道:“现在也来得及……”
华未央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突然被揪了一下,酸酸麻麻的。
华未央问:“现在也来得及吗?”
洛玉离认真地点点头,“来得及,怎么来不及?等我恢复了,你就这么告诉那个我。”
华未央忽然想摸摸他的头——而她实际上也这么做了。
哎,以前怎么没发现洛玉离小时候这么可爱呢,要是早点发现,估计自己和他斗嘴都舍不得。那凤尊呢?
她也一定不会敷衍他,也不做这么些不会实现的约定。
“来不及了。”华未央认真回答。
洛玉离不解,“就因为吵架吗?”
华未央点头。
“不能和好?”
华未央摇头。
洛玉离更加困惑了,在他的世界里,似乎没有不能和好的情况存在。
看着他这副样子,华未央忽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不过幸好,这种情绪并没有延续太久。
店小二一来,华未央便重新将洛玉离裹起来。
华未央将他塞进涂山奇怀里,不容置喙道:“看好他。”
于有了地方安顿涂山奇和洛玉离这两个大包袱,但华未央心里头却并没有觉得轻松一些。
反而心里总是有种莫名地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莫非是因要去见凌霄子,所以提前出现了应激反应?
华未央又开始思索起之前的计划,不知不觉就到了河边上。
昆仑和魔族神族的交界处,自然不是一条普通的河流。
河流上空,夺命风刃四处遍布,无论何种法器,皆不能飞行而过。
而水面也好不到哪去,水流湍急不说,还会时不时出现诡异地漩涡将人吞噬而净。
想要越过此河,唯有以雄厚灵力凝于脚底,以蜻蜓点水之法飞速借力才可通行。
因此,对于昆仑来说,这条河便是一天然屏障。
不过外面的人是不好进来了,但里面的人想出去却也变得麻烦。
幸好,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上面不好走,那便走下面。
河面湍急,而河底除了有一道天堑般的沟壑之外水流便平缓许多。
魔族战败被赶至此地之后,便有人在河底以阵法支起了一条地下通道。
走在这如同隧道一般的拱形阵法下,华未央深深怀疑这位不知名的高人也是一名穿越而来的兄弟。
“大人在看什么?”那店小二,不,应该说是这通道引路人在前方停下了脚步。
这位引路人还算干净,唯一的毛病就是明明身量挺高,偏偏佝偻着背,硬是装出一副点头哈腰的姿态,看着着实有些违和。
华未央打量了几下,继续将目光投向脚下那深不见底的沟壑,问:
“传说这沅河天堑连通冥河,飞入这深谷便能进入阴间,你觉得可信吗?”
“小人虽有耳闻……但其真假小人也不敢下定论。”
引路人举着宫灯大约就站在离华未央六尺的地方。
河底本就昏暗,那宫灯发出的光只能微弱地照亮他的半张脸。
在华未央所在的位置,再夸半步,便是要融入黑暗。
沅河之下已知的通道约莫有六条,而这其中最早的这一条便被昆仑管制。
想要通过,需要引路人持特殊的秘钥开启。
“你是新来的?在你之前的那一位便没有告诉过你什么吗?”
“小人不明白大人指的是什么。”他木着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人还是赶快上路,免得耽误了时辰。”
第二百一十九章:不讲武德
“时辰?”华未央奇怪地问,“耽误什么时辰?我有说过我赶时间了吗?”
闻言,他的头低得更下,仿佛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脸。
“小人只是随口一说。”
随口?华未央心底疑虑更浓,不由又走近几步。
“沅河之地,超过六尺三分便是无光能及,引路人提宫灯通常不会超过三尺,而你却一直走在我六尺之外。这距离,不是引路,倒像是……长兵所及之内。”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沿着甬道呼啸而过,发出空洞而可怖的声音。
而比这阴风更恐怖的,是这其中夹杂的气息。
这是一股带有压迫性的危险气息,像是被放出笼的野兽,正渴望着鲜血。
而此刻对面的人终于挺直了腰板,他冷冷的看着华未央,像是在看猎物。
华未央回应他的视线,问:“是谁给你的指令?”
“我效忠魔族,下令的自然是魔族的主人。”
华未央摇头,“不会是魔尊。”
“为何?”
华未央顿了一秒——此人必定不是魔族来的。
若真是祁子陌的意思,只需毁了凰羽箭,便能削去自己大半力量,何必再派人来?
华未央看着他,认真道:“就凭我现在还站在此处。”
这时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果真如外界所传,你和那个女人之间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那个女人……用这种称呼的人,看来是和魔族有仇了?会是谁呢?
华未央心里头顿时罗列了一条名单,然而还不等我问出更多,那人却亮出了兵器。
果真是一柄长柄——青铜戟。
那青铜戟看着颇重,但那人挥舞的动作却极为轻灵。
华未央挥手弹开刺过来的利刃,更确信那戟头并不是中空。
华未央摸了摸略微发麻的手,周身迅速凝聚起银灰色的空间灵力。
此时宫灯就在一旁,华未央沉静的目光落在眼前人的身上,周身弥漫着一股杀意。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不屑,“我道你是什么来头,原是云中君那老东西。”
华未央一听,心里不由一惊。
这人……居然还对云中君挺了解?难不成……是从云灵岛叛变的旧人?
云中君的老巢,便是那九天之上,与天境并驾齐驱的云灵岛。
曾经,那里也经过一场血腥的背叛,自此,云中君原本就阴郁的性格,也越发捉摸不定了。
华未央沉眼地看着他,“既然你知道,还不束手就擒?”
然而那人不为所动,身上天然的桀骜之气却更加明显。
虽然甬道狭窄,不足十尺,但那青铜戟却舞地生龙活虎,如鱼入水。
他嗤笑一声,“那老东西次次都说自己的圣云之躯杀不死,可先前的那几个又有哪个留到了现在?”
他极为不屑地打量着华未央,似乎她就像是一只随意可以捏死的蚂蚁。
“且就算我杀不了你,你身后的那个,总是杀得了吧。”
身后?
华未央猛得一惊,不等我将神识探去,便有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看到那人的脸从黑暗中浮现,华未央整个人都是蒙的。
华未央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立马将他生吞。“涂、山、奇……”
涂山奇讪讪朝华未央笑了下,又困惑地看向引路人,“没道理啊,他都没发现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阵法的阵眼在我手中,谁进谁出,我自然知晓。”
涂山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想我这隐身术怎么可能有人能破。”
现在是感慨这个的时候吗?
华未央极力克制着怒意,“你来做什么?”
涂山奇小心地往华未央身边凑,舔着脸道:“我担心你啊。”
华未央突然感到一阵恶寒,然而不等开骂,一道破空声突然响起。
涂山奇跳着躲开,大骂:“嘿!你偷袭!”
然而对方那里会管他,挥着长戟带起甬道内的风。
青光大盛,俨然是强盛至灵阶以上的木元素灵力,在壁障上回弹着噼啪炸来。
华未央欲起阵回防,眼前却突然银光一闪,一道屏障已将那杀招尽数当在了外头。
华未央侧头看涂山奇,便见他手中正托着先前被他拿回罗盘。
银光照亮四周,而处在正中的涂山奇竟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出尘修士的气质。
然而他一开口却是:“没说开始就动手!你要不要脸啊!”
……求求你,闭嘴好不好啊。
对方冷笑,“你们二打一,就要脸了?”
涂山奇嘴一歪,笑咪咪地问华未央:“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酸味?”
“酸味?”
见华未央不解,涂山奇反而更乐呵了,“你怎么就没闻到呢?”
他猛地吸一口气,又咋舌道:
“这味道,真酸,真酸呐……一闻就是从小爹不疼娘不爱,打架都没兄弟帮衬的孤苦小子啊……”
……你这挑衅还能再低级一点吗?
华未央转头再看对面,那人的脸上竟一转之前的冰冷不屑,从眼底隐隐浮现出了怒意。
?
这都行?
不过,虽然惹怒了对方,但那人的身手也并没有乱,即便使的是长兵,也行动自如。
外加随处蔓延的木元素灵力,反倒是华未央这头,因涂山奇老与自己撞在一处,竟让自己身上被对方划出了血口。
华未央刀眼甩过去,涂山奇却拿着罗盘一脸委屈,“我是想护着你啊……诶!小心!”
戟又呼啸而来,带着让人心里发毛的力量。
倏一被华未央格挡开,弹到隧道的屏障之上碎开却又化作无数道灵力反弹了回来。
“你闪开。”涂山奇的屏障虽然管用,但是他这么杵着实碍事。
华未央指尖冒出琉璃炎火,却又被涂山奇按住。
“此处也是阵法所成,你若是在里头用阵很可能造成通道塌,这里一塌那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活?”华未央挑眉看了他一眼,“这不正好吗?”
华未央推开整个人僵住的涂山奇,琉璃炎火大盛。
虽手中果然感觉到了一道阻力,但华未央心中一动,抬眼看了下头顶那透明的拱顶,又翻手探了一个阵法。
涂山奇在后头喊,“你往哪打呢!前面!”
前方裹挟着一团青苍迎面袭来,电光火石之间他已连出十几招。
华未央连忙召出凤羽箭,羽箭疾驰,撞上戟却突然被卸了力。
“你这凤羽箭的威力与那老东西比起来,着实差了些。”
他一抖戟,上头的灵力又散开——原是用一层卸去了外力。
华未央指尖微动,便道:“你到底是何人?”
“我的名号,你不配知道!”
他又攻来,华未央心底却不由冷笑。
华未央五指一抓,打出的羽箭一个回转便刺入方才打出阵法的地方。
接上还未消退的阵印,同五指箭又组成了一枚新的阵印。
“碎空!”伴随着细微的噼啪声,在穹顶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道火花。
紧接着,无数裂缝在壁障上裂开。
那人收住戟,对着华未央瞪大了双眼,“你——”
他话未说话,水流便从裂缝中挤如,顿时将他与华未央吞噬。
混浊的水一下涌入鼻腔,华未央又呛了一口水。
这时候河底漆黑一片,耳朵里除了轰然的水声,就只有……利刃!
第二百二十章:云野剑的主人
华未央一偏头,便感觉有什么飞速从自己脸侧越过。
这小子反应速度还挺快的?
都这样了还没有乱了阵脚。
然而处在水中,他的速度还是变慢了,即便能靠气息判断自己的位置。
但等到他出手,已经慢了半拍。
华未央抽出羽箭,随时待战。
浮生急急忙忙调转起浮生石珀的保护机制,将华未央包裹在一层空间之中。
再睁眼时,身上多出的重力便已经卸去,整个人在河底便是如履平地。
倒要看你怎么赢我。
华未央手中捏阵,锁住他的方向便一掌拍去。
只听一声闷哼,水流涌动,一股血腥味顺着河水飘散开来。
没有视野,但华未央也能猜到大约是打中的腰侧,再往上一点,就能击碎肋骨。
华未央心中觉得可惜,又再次起势上前,
这次他倒是反应过来了,挥戟格挡,又放出灵力。
然而这里毕竟是水中,以数十倍的威力散开。
在水里释放具有强烈刺激性的木元素灵力,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即便有浮生石珀保护,华未央依旧觉得全身不适。
在看另一处隐隐银光晃过,大概是涂山奇躲进了罗盘的屏障内吧。
那么那个人呢?
就在这时,河底突然安静了下来,除了头顶湍急的流水,四周静得有几分可怕。
砰……像是什么被刺入河底。
接着,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慢慢浮现。
在华未央辨别出来之前,原本黑黢黢的河底突然炸开一道刺目的光。
华未央眯眼看去,隐隐看到了一段剑身。
那不是……凤尊弃之不用的那把剑——也就是云野剑吗?
竟然是在此人手上!
而且,这云野剑的状态竟然是……
华未央看着那白光乍现的剑刃,脑袋像是被炸开,一片空白。
当年,凤尊为了使凤凰一族在神魔大战中得以自保,在云野剑上下过契印。
因而,只有拥有凤凰一族血脉的人才能够使用云野剑。
而现在云野剑现出真身,那就代表着这个人和凤凰一族有关?
他到底是谁?
不等我细想,那白刃眨眼间胀出有自身数十倍大的剑气,挥下如天光乍破般的一剑。
四周的水在一瞬间炸开,在河底辟出了一道真空的裂缝。
紧接着,剑连同人飞至眼前,华未央大退数十步,肃声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看着华未央——那双眼睛,如同看着什么蝼蚁,“我说了,你不配!”
云野剑呼风唤雨,号令神魔。
自己没有凤凰一族的血脉,只不过是暂居凤尊的身体,继承了她一部分的记忆。
原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啊……
浑身都提不起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连意识都渐渐失控。
大意了……本想着偷懒不去管这些闲事,却还是在栽在这上。
就在神识渐渐模糊,华未央的耳朵里突然又隐隐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像是谁提着沉重的步伐在慢慢靠近。
华未央感觉到一只手按住了自己一扯,接着更刺目的光亮起,将她的眼睛灼得发烫。
轰隆……地崩山摇似的晃动,华未央在水中悬空了一会。
下一秒,又被一道巨大的冲击波撞开。
华未央只感到整个人天旋地转,什么也抓捕不住,也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华未央眯眼朝光源看去,在那煞白的光中,隐隐看到一个黑影也被冲了过来。
是涂山奇,还是那个人?
那个身影被冲击的余波以更快的被弹开。
要不要抓住他?
如果他不是涂山奇怎么办?
然而那速递却由不得华未央犹豫,眼看那个要从自己身侧飞过,华未央当即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趁着光还未退去,华未央眼角一瞥,便用气浑身的力回身便将他往隧道的方向扔去。
幸好这个河底的通道没有完全塌了……
华未央一触及那屏障,便被阵法自动吸入。
在整个人重重摔到地上之后,华未央躺了一会,才穿着湿透的衣服艰难地爬了起来。
华未央浑身感觉像是背了一座大山似的脱力,酝酿了好一会,才在手中凝起了一道火。
自己应该没有拉错人吧……
那一瞬间,华未央的心悬了起来。
华未央缓慢地朝另一边走去,心跳开始加快。
她手中召出一只羽箭捏在手中,才继续踏步。
光线缓缓前移,先是被头发挡住的后脑勺,然后是脖子,接着,是一抹玄色的衣衫和一旁碎成好几瓣的罗盘。
华未央顿时整个人没了力——还好是涂山奇……
这时候,涂山奇也醒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咳喘得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华未央艰难地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稍稍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将他往出口处拽,“此地不宜久留。”
虽然不知道涂山奇做了什么,但是刚才的冲击应该只是将对方冲远了而并没有杀死他。
华未央狠狠拉着他往前走,“你不是最会避祸就福吗?怎么这次没有提前预警,不先逃跑了呢……”
华未央回头着他苍白的脸,只觉得那脸上的似乎更明显了,看他耷拉着头有气无力的样子。
华未央心中泛起一丝无力:“还是你知道跟着我才更安全?”
涂山奇痛苦地闭着眼,深喘了几口气,“我没有……我不是……咳咳……我是感到你要有难……我年纪比你大,也算是半个兄长了,就……就得看着你……我……我哪知道……会遇上……遇上……”
华未央看着他,心里莫名一紧:“你是傻的吗,你的力量连对付玄阶高手都困难了,来帮我也是送死!”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又慢慢抬头看华未央,他看了半响,张了张嘴。
正在华未央以为他要解释什么的时候,他却苦笑了一下,道了一声:“对不起……”
华未央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省点力气。”
华未央下意识想要结束这个话题,眼睛也有些酸涩了。
涂山奇望着华未央,有些发愣,过了一会他才慢慢晃动了一下湿润的眼珠,“哦……”
他嘴唇发白,又露出那种没心没肺的笑,“你生气了?生气也好,你生气总比了无生气好。”
华未央不解地看他。
“小央,不要什么都不在乎,恨也好,怨也好,即便你难受,也不能不在乎。”
小央……涂山奇从来没有这么肉麻地喊过自己。
说完这句话,涂山奇眨了下眼,突然整个人一软,又瘫坐了回去。
怎么回事?
华未央拉出他的手腕一探,顿时又愣住。
怎么他的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最后的枷锁
华未央心里一凉,随即拉开他的衣服,迅速运转治愈灵力开始为他检查。
是撞击云野剑剑气的时候耗尽了灵力?
还是法器破碎损伤了经脉?
“不用了……”
“闭嘴!你若是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
他一说话,华未央就快听不清他心脏的声音。
华未央以更快的速度封住他体内几处溃散的灵力。
“要不……算了吧……”
华未央大怒,几乎是当即怒吼出声:“什么算了!你要死了还能算了?你不是最怕死吗?”
他慌神了一会,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人固有一死……”
华未央突然心被扎了一下,顿时酸涩难耐,像是又万千委屈涌上心头,喉头发紧。
“你又说什么傻话,你不是还要去找你那个瞳瞳吗……”
“生亦死来死亦生……”他沙哑地念叨。
只看涂山奇跪坐着,动作迟缓地像是个迟暮的老人。
他抬起颤抖的手,缓缓按在华未央头上,道:“没关系……不要怕……生死如常……”
他整个人突然向一旁倒去,“啪”地一声,栽倒在被水覆盖的甬道上。
死了?
华未央愣愣地看着他,满脑子都被困惑充满。
为什么就……死了呢?
华未央缓缓伸出手,却感觉不到任何灵魂滞留的痕迹。
就这么接受了死亡吗?
你明明那么怕死……
为什么?
为什么……
看着那渐渐冰冷僵硬地躯体,华未央感觉心头有巨浪般的悲伤汹涌而上。
但在下一刻,却又突然被什么遏住,捏散,随后消失不见。
“咔嚓”——
华未央听得什么断裂的声音。
一抬头,便看到水珠一颗接着一颗落下,冰冷地落到脸上,又顺流而下。
头顶残存的阵法在水压的压迫下发出支离破碎的响动,整个地面都在震颤,更多的水渗透了进来。
这条通道支撑不了多久了,而通道之下便是万丈深渊。
然而此刻华未央心里却一点离开的念头也没有,仍旧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涂山奇死了,自己除去那一瞬间的酸涩,一点感觉都没有?
自己若当他亲友,知己,那么应该悲伤。
但,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
甚至找不出一丁点对面死者的怜悯。
华未央愣愣地看着他,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恐惧感。
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浮生见华未央愣住的模样,也急了:“小未央,你……你不要被这些无关的人和事牵绊住啊!你神魂未稳,这样只会动摇你的灵气!”
这种情况,它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那个人……
浮生突然一愣,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来着……
“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吗……可是,他们,明明不是啊……”
华未央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但眼前的情形,显然由不得她再犹豫。
华未央瞪大了眼睛,直到眼前的开始晃动。
通道的地面开始土崩瓦解,从涂山奇的那一头开始,阵法的碎片不停剥离下落,又被落入更下方的深渊。
这时,涂山奇的身体动了一下,紧接着他身下的地面塌陷。
仿佛是在一瞬间,又像是在慢放一般,他的身体一下滑了下去。
“!!!”
华未央伸出手想要去抓,但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只能呆愣着,看着这一切发生,脑袋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下一秒,水流冲入通道,便将华未央也一起卷入了深渊。
“哗——哗——”
像是水浪拍岸的声音。
华未央被尖锐的痛弄醒,一睁眼便看到一片火烧似的天空。
地府的天空怎么那么像云灵岛的天空啊?
华未央恍然地看着,直到头顶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醒了?”
……云中君。
华未央一侧头,便看到云中君坐在岸边,手里拿着一根红线。
虽然周围昏暗,但是那红线却异常亮眼,鲜血似的,似乎觉下一秒就要动起来了。
华未央眨了眨眼,眼中的翳退去,视线这才清明了起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云中君在将红线捆扎她的发尾。
“你体内的那股奇怪的力量,我先替你压制住了,这线便是一重封印,非必要切莫拆下,懂吗?”
竟然有那么一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慈母感。
慈母……这个形容似乎有点恶心,但华未央心里却并没有多少真正恶心的感觉。
就像是……这种感觉被人从身体里拿走了似的,华未央理解这种感觉,却没有真实的感受。
……真是越来越不像人了。
云中君瞟了华未央一眼,问:“怎么哑巴了?”
他这么一说,华未央略微调动了一下舌头的神经:“这是一道枷锁吗?”
云中君停顿了一下,继续着手中的活。
“是啊,你也感觉到了。每破一道,你作为人的感知就会少一些,若是最后一道都没了,便是无情无欲,无知无觉,没有什么能再留住你了。”
“若不是涂山奇压制住你体内的狂暴之气,恐怕现在的你依旧是一堆碎肉了。”
云中君也是没有想到,原来涂山氏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也会有想要舍命相救的人。
华未央心中空茫,喃喃道:“但他现在为了救我而死……”
华未央酝酿了一会,终是问:“师父,解开这道枷锁的代价是什么?”
云中君挑眼看华未央:“怎么?想寻死?”
“不是……我只想知道个大概,好让我今后能避开。”
云中君打量着华未央,又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什么?
“你别这么看我,我确实不知道。最后一道枷锁也是你留恋人间的第一道坎,我哪知道你当时不想死是因为什么?”
这……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想得那么紧啊?
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那一片段的记忆特别模糊,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选择性失忆?
时间,真的越来越紧了……
这时候华未央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师父,可有人一见身法便能认出是你的手笔?”
云中君的笑容一下子凝在脸上。
华未央将在通道内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云中君的脸色已经只能用凝重来形容了。
能使用云野剑的人必须要拥有凤凰血脉,那人究竟是谁?
华未央揣摩着云中君的神色,问:“师父可知道是何人了?”
云中君撇嘴,“除了数万年前那一位,凤凰一族早已如今销声匿迹。”
“数万年前?凤尊?”
“人都死了……”
“死了又代表没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计划开始
云中君的眼瞳颤动了几下,睫毛微微低垂下去:“也许……你说的对。”
去日不可追。
也只有活下来的人,才会留在过去,走不出来。
“师父,陪我去个地方吧,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么久我瞒着你的事是什么了……”
……
蓬莱仙山。
在云中君和浮生的协助下,华未央轻松地将关押在暗池的祁子陌救了出来。
祁子陌面对同样一脸黑的云中君没什么好脸色,反而是面对华未央,憔悴的,面上第一次显露出真心的微笑。
“你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
云中君嗤之以鼻,收起臭脸。
饶有兴致地转过头看向华未央,刚刚她的一番操作已经足够让他不解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又有点意思了。
“他在那!”
“抓住他们!”
祁子陌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回首看向华未央,她却镇定自若站着,动也不动。
几个内门弟子不知道从哪冲了出来,一拥而上,将祁子陌重重按在地上。
“都带走,交给掌门处置!”
华未央和洛玉离被押解到了主峰。
玉湖边,云雾似的梨花团聚在枝杈上,随风轻颤,白浪漪动。
梨树上挂满了轻纱发带,或深青,或淡蓝,迎风招展,像是画册上仙子的飘带,轻盈蹁跹。
然而此时无人有心欣赏风景,尤其是祁子陌。
她脑中纷乱,发生什么了?
再看华未央,她一直一言不发。
两人被带至祭台边,一抬头,便见一座华丽高台,雕栏玉砌,一颗硕大的千年古木立于一旁。
枝干虬区,梨花大团大团地盘踞枝头,恍若华盖。
祭台分三层,最高层放着祖师爷的镇山宝剑,周围供奉着鲜花无数。
掌门、峰主和众位长老们立于第二层,他们身着华服,脸上却阴云密布。
俩人被拖到了祭台边,周围站满了人,都伸长了脖子向前望着什么。
那几个弟子刚想上前禀报,却又被人拦住。
“峰主让你先等一等。”
发生什么了?
就在吵闹之间,华未央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了,那清冷淡漠的神情——洛玉离已经恢复了。
四周有人发现了洛玉离,几阵骚动,推推嚷嚷间,人群散开。
几人便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正站在祭台上。
小师妹全身都是血,双眼通红,显然是准备杀上蓬莱劫走祁子陌的。
只是似乎被华未央“抢了先”。
然而祁子陌反常地没有看凤霓裳,他直直看着前面,腰背笔挺。
青云真人看到自己的三位徒弟齐齐聚于此地,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不忍和痛苦。
抓获二人的峰主一向和青云真人不对付,此时看向三人的目光好似一把剑,锋芒乍现,气势咄咄逼人。
“这三个逆徒,实在是我蓬莱之耻,如今抓获,我等也不会包庇!”
话一出口,台下顿时哗然。
其他几位峰主长老纷纷面露惊色,掌门也是吃惊,“这……可是当真?”
掌门抚着花白的胡子,上前一探,大喜,“好,好,好!我云岭有你这样的峰主,实乃大幸。”又见了青云真人被凤霓裳打伤的手,皱眉,“医修可在,快给这青云看看……”
“掌门!”青云做出了一个常人都想不到的举动。
他白发苍苍,早已不再年轻,却在众位小辈面前突然跪下,“我想求掌门给我一个恩典。”
“住口!教出这些逆徒,不罚你就不错了!”他的师兄,三阳真人呵斥,“还不退下!”
清云真人不为所动,他的目光像是要烧起来一样,让人惊骇,他继续道:“掌门,求你——
三阳真人直接给了青云真人一击,将他打晕了过去。
“师尊!”小师妹失声哭喊,她也是后悔的,正要拨开前头的人扑身过去。
“拉住她!”
几个弟子随即上前将凤霓裳拽住。
祁子陌再无情,也是记得青云真人的情份,顿时怒火上头,呵道:“你们干什么!”
比起激动的两位,华未央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云中君远远地站在人群中,默默地关注着华未央的动向。
他不敢全然相信她,站在这,也是为了阻止华未央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掌门听见动静,朝这边望过来,他已经是颇为不悦。
掌门授意,华未央和洛玉离被拖拽着带到掌门面前,像是上刑台似的。
前一个被处理的人——凤霓裳已经被人带了下去,现在轮到二人,被人压用神器压制住所有的灵气。
凤霓裳已经泣不成声,像没人抽掉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几个弟子走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呈交掌门。
“弟子前不久在后山发现灵气异常波动,几番追查,便发现有人使用这诡异的法术,今日正好当场抓住,却不想是……”
掌门接过纸,看过之后,白眉微微挑动,面上又不动声色,将纸传给一旁的长老们。
便听某位长老发怒道:“华未央!我云岭门悉心栽培你多年,从未亏待你,可你呢?你就是这么报答掌门和你的师父师兄吗?”
说着,他便把纸甩到地上。
上头画着的乃是一个咒令,类似招魂令,不过却是经过了更改,上头的还用红笔写了批注,笔记眼熟——
正是出自华未央之手。
这是之前和涂山奇搜查傀人消息的时候找到的,落入般若手中后,去了哪里,现在华未央总算心中了然。
这咒令,没有阵法那么工程浩大,可只以口、手势作媒介,以某些物品加以辅助。
其原理又与炼丹有些相同,讲究相生相克,连环守恒。
只是可惜,华未央至今未能查清傀人背后的力量。
一位弟子立马接话:“掌门,华未央向来妖言谄媚,谎话连篇,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骗得青云师叔极力挽留。现看来果然心术不正,包藏祸心。”
掌门看向三阳道人求证,他随即回道:
“确实是个没什么天赋的孩子,不过青云喜欢,便留了下来。哪知她非但没有感激,反而不学无术,我着实没办法……”
第二百二十三章:奇怪的粉末
谁?妖言谄媚?谎话连篇?
华未央在含云峰上一整年说的话一张纸就能写得过来!到底是谁谎话连篇?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说谎污蔑都不带眨眼的!
华未央望向人群中的洛玉离,他的眸子沉得像是一汪深潭,琉璃色的眼眸没有一丝波动
——洛玉离,是在生气……吗?
是了,他现在已经恢复了灵力和记忆,只怕早就知道了自己对他说过的谎话了吧。
这时,华未央却听一旁久久未曾说话的祁子陌道:“此事与大师姐无关,全是我一人所为。”又听人道:“祁子陌,你真是大胆妄为!你是从哪学来的这等邪术,都给我从实招来!”
祁子陌面色反常得平静,“是不是邪术,不如等我施展过后,再请各位评判。”
华未央一瞬间明白了,在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后,又寒毛倒竖,恍若浑身之血凝固。
看着他挣脱绳索站起来,心中的不详之感越发深重。
浮生也有些慌了,这不对劲啊,事情的发展怎么和原本的故事不一样?
原本一人一仙灵是打算将祁子陌逼上绝路,再由凤霓裳美救英雄。
然而,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预料。
祁子陌回看了华未央一眼,又像是没有看到般地移开眼。
湖面上忽地起了一阵寒风,卷起尘埃,吹得人双眼迷离。
祁子陌取出剑,在地上刻出咒令。
有长老觉得不妥,正想出言阻止,洛玉离开口了。
“让他做。”
洛玉离这句话带着自上而下的睥睨,却给在场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是啊,洛仙尊在此,祁子陌灵体未愈,灵识受损。
这样的残躯,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华未央抬头凝望着洛玉离的侧脸,神情好似漠然,眼底闪动又似乎藏着别的什么。
祁子陌从随身空间抓出一把磨成粉的凤羽草,不知为何,他的动作比刚才要慢出许多,指尖微微颤抖。
在犹豫吗?其实他也不是那么确定的吧?不如就此收手?
可惜他没如华未央期望地那样停手,只见他将凤羽草粉连同剑刃一同握在掌心,剑刃锋利,血很快顺着玄色的剑刃滴落。
那鲜血刺目至极,只闻着那淡淡的血腥味,便令人遍体生寒。
祁子陌低声吟诵,咒令隐隐发出红光,四周聚起风漩。
一缕黑烟盘旋着腾空而起,渐渐攒聚,一个黑色的人影在风旋中若隐若现。
零星秽气散开,台下议论纷纷,台上众人屏气凝神。
然而不管在场的人多么心惶,却挣脱不了绳索,只能眼睁睁看着风旋越来越大,黑雾也越来越浓重。
血腥味愈发浓烈,祁子陌面色开始泛白,手腕颤抖。
华未央向他的方向望去,却闻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不对!有问题!那不是凤羽草的味道!
“发生什么事了?”
一股黏腻的腐臭味便扑鼻而来,一乌黑的人影在咒令之上浮现,那红光愈发妖冶,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咒令中溢出。
乌云忽然飘至上空,天沉沉压下,好像被血色的梨花染红,四周陡然变暗。
众人还没来得急反应过来,就有什么东西“咚”得突然撞到了护山大阵上。
顿时,地动山摇。
众人东倒西歪,控制住华未央等人的弟子终于摔到了一旁。
华未央又瞥见那咒令依旧诡谲地亮着,心想祁子陌莫非遭咒令反噬了?
这样想着,华未央便探身捻起地上沾血的粉末。
“这个粉……”
华未央正欲分辨味道,咒令突然红光暴涨,突如其来的下坠感让华未央一阵头晕。
再一睁眼,华未央恍然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街口。
现代化的都市,行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空气中飘着食物的芬芳。
怎么回事?
一棵光秃秃的老树就立在集市口,枝桠佝偻虬结,下头坐着一个算命的老头。
华未央曾经的家就在不远处,拐个弯便看到大门。
闹市就这么展现在华未央眼前,每一处都是熟悉的,曾每日都见过的场景,平淡又忙碌。
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得好像梦一般。
华未央正愣愣地出神,突然被一小孩撞歪到一边,那流着鼻涕的熊孩子看了她一眼,做了个鬼脸,然后又跑了。
华未央一愣,突然想起什么,抬首回望,远处的旧宅青山如黛,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好像一切都离自己远去。
上一刻与此刻硕大的差异让华未央有种诡异的突兀感,心中不由一颤。
会不会那里才是梦呢?
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根本没有什么穿越,一切妖魔鬼怪都是自己的臆想。
旁人见华未央呆呆站着,皆好奇打探。
华未央甩甩头,下意识扶额,抬手便摸到黏黏的血迹,再看手腕,果然有勒痕。
不是梦……
那么我为什么会回到熟悉的二十三世纪?
祁子陌……
那粉末一定是被动了手脚。
华未央正思考着,身侧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一手搭在我的肩膀,问:“想吃混沌吗?”
一句话,让华未央如堕深渊。
这声音,像是最毒的蛇蝎,黏腻而危险。
华未央下意识想起,那猩红发亮的血色双眼。
是云中君的声音。
华未央知道云中君,都不是什么正面形象。
传闻他杀人如麻,嗜血成性,作恶手段层出不穷,曾用疫病害死整个村子,断男人女人手脚,取小儿之心,甚至烹饪食用。
正道之人多次围剿,但他行迹诡异,又擅长人皮伪装,几次都让他逃脱。
这样危险的人物,华未央原本应该避而远之。
但她之所以将他作为自己的最后一招,也是因为,他的模样简直像极了自己曾经组织的老大。
额,也就是杀了自己的那位曾经的同伴“争相吃醋”的对象。
但华未央无法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正是邪,全身像被定住一般不敢轻举妄动。
他阴柔的声音在耳边冷冰冰地响起,“别这么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但我要真把你怎么样,你又能奈我何呢……”
他似乎觉得自己很有幽默感,独自笑起来。
然而华未央听着这笑,整个人寒毛竖起。
然而他笑声那么诡异,周围的人却好似都没有察觉。
大家看不到他吗?
华未央向四周望去,竟无一人察觉异样。
第二百二十四章:灭世的美景
二人走在集市的街上,好像真的是在逛街。
但华未央一旦放慢脚步,他又会手下施展出无形的力,让她走快点。
他到底要做什么?
华未央脑袋一刻不停地转着,偏偏此时此刻,她居然联系不上浮生了。
仿佛之前的一切联系都切断了。
云中君突然轻笑一声,“我劝你不要多想,就你那点脑浆糊,与其想着怎么对付我,不如好好想想你家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把我哄开心了,我也许就放了你呢。”
华未央心里一惊,眼前人面对这些显然不可能在她去过那个时空存在的东西时,丝毫不惊讶。
难不成不是那个云中君?
华未央答道:“穷乡僻壤的……恐怕入不了你的眼……”
“怎么会呢?刚才那馄饨摊的滋味就很不错,只可惜啊,以后就吃不到了……怎么不走了?”
华未央的心顿时被扼住:“吃不到了?是……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低下头:“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呢?”
此身在喧闹市井,华未央却恍如坠入寒冰。
蓬莱有危险。
原本是绝对不可能存在这种状况的,有洛玉离在,能出什么大事?
然而一旦这么想了,种种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不停盘旋。
怎么会呢,自蓬莱开山起,便世世代代受到庇护的地方,且正邪纷争不是向来默认不波及那里吗?
华未央瞥了眼云中君——是不是他搞得鬼?或是还有别的什么人……
“蓬莱自古有神族庇佑……”华未央说着这些,做一深呼吸,试探道:“如何能在这里放肆?”
云中君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地事,阴森地笑起来,“蓬莱出了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早就自顾不暇,又怎么会来关心这些蝼蚁。”
洛玉离,不会管蓬莱那些无辜之人吗?
不会的……
华未央按住心中波澜:“……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华未央周身神经突然炸开,他的声音在身后毛骨悚然得响起,“想套我话?哈,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华未央感觉到他强盛的灵力拧住了自己的颈部,呼吸陡然受阻。
“人是何其脆弱……”他手下收紧,迫使华未央看着前方。
“杀你,或者杀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华未央原本此前无波无澜的心却突然迸发出一股怒意,道:“他们不过是普通人……与你……无冤无仇!”
她奋力想聚拢全身的灵力去攻击,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肺部的气息越来越少,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影渐渐模糊。
死期将至的感觉在大脑中炸开,华未央狠狠地瞪着眼前人:“你凭什么……将这些人视若蝼蚁……”
“凭什么?哈哈哈……你问得好。”
云中君一双红眼像是毒蛇似的打量着华未央,手又稍稍松了一点力。
“鹰扑蛇,虎食羊,无关仇怨,就像现在,我与你未曾有纠葛,不过我强于你,你便只能任我宰割。”
华未央拼命呼吸,裹挟着若有似乎的血腥味,让她一阵恶心。
华未央感觉自己好像在死与不死的边界上徘徊,明明意识模糊。
又隐约觉得他不是真的要杀自己,便破罐破摔道:“人不同于畜生,有道德仁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强者自然该保护弱者……”
这些话,是曾经自己的老大告诉她的。
自小,她就将这些铭记于心。
可显然,对于云中君这种没有是非道德观念的人来说,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果然又哈哈大笑起来,“谁教你这些?哈哈哈哈……你倒是说说,这些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他冷哼一声,松开了禁锢华未央的灵力,唾骂道:“你们这些正道就是喜欢成天说些自己都不信的破道理,嘴上一套,暗地里奉行另一套,不要脸!”
华未央强撑住身体,手却突然摸到了一块硬物。
洛玉离的那串断开的银铃还躺在自己怀里,冰凉凉的。
华未央突然想到,眼前这个云中君会不会是个假身,因此才能这么荡然出现在原本自己存活的那个时空。
“什么仁义,什么道德,坟上烧纸,净是糊弄鬼的东西……”
华未央满脑子都在思考逃的方法,也顾不得听他在骂些什么。
正抬头看哪条路能离开,一眼却对上了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
她好奇打量华未央一会,惊讶道:“呀,这不是华家那个小姑娘吗?不是去大城市里上班了吗……这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似乎是看不到云中君的,只担忧地看着华未央,“怎咳成这样,可是病了?”
妇人拍着华未央的背,又弯腰看她苍白的脸:“哎哟,你这看着可不太妙!”
她这一喊,又引来旁人侧目。
“我没事……”华未央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得不行。
眼角一瞥,又看到一个小女孩正呆呆拽着母亲的裙摆,一双圆眼瞪大着看着某处,一眨不眨。
华未央整个人顿时僵住,跨一步挡在她和云中君之间,“小央?”
眼前的人,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那是幼年的自己的早逝的母亲!
“啪嗒”一声,她手里的奶糕突然掉落,顿时大哭起来,“妈妈——!”
“哎,没关系,掉了我们再买一支。”
母亲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那么温柔。
见华未央似乎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她似乎隐隐觉得不对,疑惑地看看华未央。
小未央却一直不管不顾地哭闹着,任凭怎么哄都好不了。
母亲美丽的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对华未央道:“她不知是怎么了……平时不这样的……”
华未央正想让她们赶紧走,道:“我刚从山上下来,身上寒气重,可能小孩子比较敏感,吓到她了。”
母亲点点头,随即抱着小未央走了。
华未央看云中君盯着那对母女若有所思,心中的怒意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燃烧殆尽。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云中君回头冲华未央冷笑,幽幽道:“怎么?我要是真动手,你可要舍命相救?”
这回华未央不再犹豫,“是。”
“傻。”云中君高高在上得看着华未央,“你真傻……”
华未央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他又眯着眼笑,“你不必这么戒备,我现在不想杀你了。”
呵……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我只不过是路过,想凑个热闹……看看这人间盛景。”
华未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远处本是碧蓝的晴天,却飘来异样的红霞。
还未细看,一阵狂风吹过,雪花纷飞,一眨眼的功夫,落雪便大了起来。
行人摊贩纷纷收拾起东西,赶着回家。
这时,突然明光乍现,恍如金乌坠落,迸溅出万丈光屑。
那光,恍如流星,拖着狭长的尾翼,在空中四散开来,画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华未央瞳孔猛地收缩。
云中君道:“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这美景你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天火流星
第一颗“流星”坠落的时候,众人还只是好奇地抬头看着。
当第二第三颗撞进这座城市的时候,众人才惊慌失措,开始四散逃开。
然而没等他们逃出几步,那炙热的火球便砸中了街道,所有的惊叫疾呼在顷刻间被火舌吞没。华未央看着那陡然出现的漆黑尸体,莫名想到,这些人,自己可能认识……
云中君拦住华未央:“你要去哪?”
“走开!”华未央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朝着一个方向奋力奔跑。
熟悉的街上在眼前铺开,然满目疮痍。
雪地里黑红一片,散发着焦臭的味道。
华未央狂奔着,几乎都不用思考,就朝着熟悉的街巷奔去。
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天空灰暗起来,火光冲天,咚咚咚的警钟急促,正如同华未央胸膛里跳动的心脏。
火球不停坠落,在房顶,地上砸出硕大的坑。
热浪翻滚,将地上的雪灼出洞来,惨叫哭喊声不断。
华未央顾不得那么多,一心往刚刚方向的跑去。
“爸爸!妈妈!”
华未央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母亲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科学天才,或许这也是她被组织盯上收为己用的原因。
华未央站在老宅前面目全非的药铺前喊着,古朴的房顶被撞了个大洞。
典雅的木梁燃烧着,房瓦滚下,压倒了不少人。
他们人呢?
华未央心里凉了大半,晕头转向地跑进废墟中找了半天。
这个人不是……这个……也不是……
怎么办……
她真的不能再一次承受失去父母的痛苦了!
一时想找到,一时又害怕找到,整个脑子都像是要裂开。
这时,一个还有一口气的人,突然伸出乌焦的手拽着华未央的衣摆。
竭力喊着:“救救我……救救……”
华未央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这时一个火球又从天而降,她赶紧跑开。
一回头,刚才还残存的瓦房竟是连个残骸都不剩了。
……
华未央惶惶朝家里去,雪花刮过脸颊,落入脖子里,浸到衣服里,她第一次发觉家门竟然有那么远。
好不容易到了熟悉的巷子,华未央一脚踹开了大门。
“爸!妈!”
“央央?”
一听母亲的声音,华未央狂跳的心又落回胸膛,顿时有种想哭的欲望。
华未央冲上去上下察看,“妈,我爸爸呢?屋子里不安全,快跟我走。”
“你父亲在里头……”母亲面露难色,华未央近房里一看,心顿时沉了下去。
一进的屋子里,坐着七八个老人家,都有几分面熟,似乎是常在医馆门口坐着吃茶聊天的。有几个受了伤正哀嚎着,而自己父亲正给人包扎。
“央央!过来帮帮我。”
这些明明是华未央不可能经历的事,她的父母早在她牙牙学语时就去世了。
但华未央惊慌之下,居然又有一丝丝庆幸。
自己居然还有几乎见到父亲和母亲,还能陪在他们身边……
华未央接过药膏,看到一老叟半臂烧伤,血肉模糊。
这手非但保不住,即便截肢,这年迈的身子也怕是撑不过多久。
头顶又呼啸过什么,房梁上窸窸窣窣掉落下许多石灰。
“你这样不行!”华未央看着父亲忙上忙下,心里又急又怒,“那火砸下来,大家都要没命!”
像是印证她的说辞,又有什么东西在极近处砸开。
有人呼喊,厉声惨叫又戛然而止,接着是可怕的沉默。
这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颤颤巍巍道:“华先生啊,别管我们了,快走吧……”
几个老人家附和起来。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不管。”
父亲的声音沉稳温和,眉目间满是悲天悯人。
华未央一边觉得本该如此,一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绝望,心想一家子一起死了倒也是干脆。
华未央的母亲走来。
华未央抬头,无措地看向她。
她道:“央央,你先走。”
华未央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我在这守着你父亲,你去找组织那边的人。”
这种情况,能跑的早就跑了,哪还来的救兵。
再说了,组织能来早就来了,只怕是自顾不暇。
母亲见华未央不上当,脸色陡然一变,“让你去你就去!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听话,但是不去。
华未央冷眼和她对持,母亲语气软了下来:“就当妈妈求你了……”
我也求你了,别让我走行不行。
她哀求得看着华未央,美丽的眼睛里的情感,华未央哪受得住。
实在没办法,华未央解下脖子上的浮生石珀塞给她。
母亲眼睛陡然瞪大了:“你给我这个作什么!我和你父亲还不至于弱到需要它保命!”
华未央对她说:“拿着,我就走!”
华未央划破手指,鲜血瞬间滴落下来。
她在门口画了阵法,只求能多支撑一会。
然而,周围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渐渐的,自己似乎冲破了那层空间的束缚。
周围现代的景色逐渐散去,眼前是已经被天火砸得面目全非的蓬莱。
华未央一下子愣住了。
华未央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向远处像是火山一样烧着金光的蓬莱——
到底发生什么了?洛玉离,祁子陌,青云真人……他们还好吗?
华未央心急如焚,但心里又没底,脚似灌铅般地沉重。
风是那么冷,每呼吸一口,都像是万千冰针刺入肺部,喉咙干得很,又有股腥辣上涌。
好不容易到了先前的法台,却发现早挤满了人,拖家带口,一股脑得往堵在门口。
几个蓬莱弟子勉强趁着护阵,然而这样拖拖拉拉的队伍,再多蓬莱弟子也护不住。
华未央终于瞧见了熟悉的衣服,便箭步冲上去。
那领头的弟子骑着马正准备指挥着众人出镇,突然被华未央拦住,拽住马头当即暴喝,“不要命了!”
“为何不使用信号符?”华未央冷着脸问。
要是有增员,也许蓬莱山下其他被困住的人就都还有救。
弟子看了华未央身上的衣服,竟直摇头,“来不及的,大师姐,看在同门的份上……你且随我速速离去。”
他牵着缰绳又想走。
华未央听着语气不对,扣住马头不放,“到底怎么回事,那些跑不掉的,你要看着他们死吗!”
那弟子顿时面色铁青,“你拦了我能如何?蓬莱护阵第二层已经开启,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封闭。我能做的不过也是赶紧带着这些人入阵,你若是想留下,那你自己留下便是。”
说罢,他一扯缰绳便扬长而去。
蓬莱护阵……第二层?
只是云中君一人,如何能将蓬莱逼得开启护阵第二层?
自数万年前大战之后,可从没这样的事情发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