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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口焚尸炉全文阅读

作者:李天强Le     我有一口焚尸炉txt下载     我有一口焚尸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9、扶桑使团将临

    当陆人杰等人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突击昨夜楼时。

    在玄京城的另一角,一间不知藏匿于何处,光线极度昏暗的密室内。

    咕噜——咕噜——

    密室角落,一口通体漆黑,其上隐约可见刻画有一行行诡异紫红阵纹的大缸中,正持续不断地散发着宛若清水煮沸了般的水泡响声。

    大缸内,一大坨已然没有丝毫皮肤外表的人形肉团正浸泡在“沸水”里,一动不动。

    他四肢蜷缩在腹部,额头抵触着手背。

    血淋淋的双手合在一起,结成一个古怪的手印。

    他鼻翼缓缓地鼓动着,艰难地将滚动的沸水吸入鼻腔,引导入肺腑之中。

    实际上,这些沸动的液体并非什么寻常的清水,而是引灵石融化后的纯粹引灵液。

    随着一道道呼吸艰难地起伏,他周身那鲜红色的破败血肉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涌动翻卷出新的肉芽。

    此刻的智丰和尚,就仿佛是个浸泡在羊水里,正在重新成长,二世化人的血胎。

    突然间,

    屋子墙壁上,那唯一的一盏昏黄油灯噗噗飘摇闪烁起来。

    密室中央,生长着浓密青苔,一行行蚁虫交错来往的地砖上,倏地涌出了一大堆紫褐色的烂泥。

    烂泥里,一层层呈莲花瓣状的金光涌动盛开。

    继而凭空站起了一个中年男人。

    “智丰大师?你怎地……将好不容易修来的金刚之躯给放弃了?”

    男人现身后,径直走到大缸旁,看着引灵液里浸泡着的血胎,目露错愕地询问道。

    “嗬嗬……”

    “大人你终于来了……”

    “若非迫不得已,老朽又怎会愿意施展这一生只能催动一次的秘术,靠着脱皮堕境来保命呢……”

    血胎将额头暂时离开结印的双手,从灵液里缓缓浮出半张脸。

    他血糊糊的嘴唇蠕动般开合,或许是因为一直浸泡在水液里,也或许是他声带还尚未彻底重生成型,说话的声音里充满了模糊不清的喧哗杂音,仿佛吊着一口浓痰。

    直到说完这番话,他才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丝丝眼帘,将目光投向大缸旁边负手而立的中年男人。

    他新生的眸子看起来很是稚嫩,但其中的光泽却是黯淡无比,仿佛早已看尽世间沧桑,一切生机已将耗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咱们不是早已商量好,若袭刺不成,便立即撤离么?”

    中年男人一脸关切,迫不及待地追问。

    “嗬嗬——唉~”

    血胎嗓子里,发出一声悠长无力,又充满了无奈的叹息。

    继而,他艰难地继续蠕动血唇,将自己的惨痛遭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啪!

    听罢,

    中年男人气愤地一巴掌拍在了大缸之上。

    他胸膛起伏着,口里怒声道,

    “呵!真是没想到!血莲前些日子还以为那小子是她与某位贵胄的私生子。”

    “倒是不成想,那妇人竟是找了个都能做她儿子的稚嫩缉魔吏做面首!”

    “甚至不惜为了对方而动用皇族龙气来刺激大阵镇杀大师!”

    “难怪百里司台那老不死的要派那小子去借龙息玉!那老东西定然是早已知晓了兰玉与他那手下的喽啰有染!故意让他去色诱长公主的!”

    “呵呵,大师你这伤倒也并非白受的,且看我回头如何拿此事在朝堂来做文章!”

    “后续定要兰玉那妇人名誉扫地,即使是斩魔司台,也必定保不住那小子的两个脑袋!暗中授意对方色诱长公主犯错,那老东西说不得还要一并受到陛下处罚责备!哼,想针对我,没那么容易!”

    中年男人说着,话锋倏地一转,侧头问道,

    “不过,话说回来,大师你可曾识别出,那缉魔小吏身上所修的硬功究竟是什么功夫?竟能抵挡住你三品实力的臂力袭刺?”

    中年男人刚才拍水缸时,给引灵液里的血胎老僧吓得不轻,若非实在无法动弹丝毫,他恐怕都要从中暴起了。

    他还以为,自己此行刺杀失败,而且还落得现在这副堕境残疾的地步,对对方已然没了任何作用,这中年人是在准备灭口。

    “老朽不才,着实未能判别出那小子的护体功法,也说不得是斩魔司台那老狐狸意料到了我等会冒险袭刺,阻止他去借龙息玉,所以暗地里提前赠了他什么护体法宝。”

    中年男人点点头,长叹一声,围绕着大缸踱步着道,

    “也罢,这小子无论有什么护体秘宝,现在也无法护住大离皇族宗法的追责!”

    “一介缉魔小吏,光天化日之下胆敢私入长公主卧房,共寝一榻,呵呵,这事眼下还让我知晓了,岂非自寻死路么……”

    “大师你且好生歇息修养,待胎体重修成功,咱们再会。”

    说到最后时,中年男人恰好踱步到了智丰和尚的脑后。

    他悄然曲指,隔着数尺的距离,正对着对方正在新生头皮的后脑勺。

    似乎是准备出其不意地,悄然给对方来一个爆栗。

    “嗬嗬——大人勿要急着送老朽上路投胎,老朽本已是时日无多,油尽灯枯的人了。老朽这里,尚有一个你不能灭口于我的理由。”

    尚未等他出手,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智丰和尚含着浓痰的声音倏地说道。

    中年男人身形微微一僵,弯曲扣合的手指忍住了发力。

    模糊地声音继续道,

    “数日前,神皇老师已然主动联系了我,他已派遣出了使团,从扶桑远渡重洋,前来玄京拜访,不出半月便会到达,届时需得老朽与使团中的某位大人物接洽会晤。”

    “大人你也不想在此刻得罪了神皇老师的吧?毕竟你这些年来的大计,老师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紧扣的手指悄然松开,中年男人轻轻收回手负在身后,仿佛自己刚才并不曾有过任何暗算动作般自然。

    “大师你是重伤糊涂了,这些年来,你我相交甚笃,情同挚友,我怎么会加害于你。”

    “方才不过是在叮嘱大师你养伤罢了,是你多虑了。”

    中年男人呵呵浅笑一声,缓缓踱步到智丰和尚面前,语气真挚地宽慰着道。

    “嗬嗬——唉,老朽这惊弓之鸟,伤得糊涂了,多疑了大人,还请大人勿要责怪……”

    暂时逃过一劫后,智丰和尚顺水推舟,顺梯下楼,口里哀叹一声,主动承认了是自己头脑糊涂。

    中年男人表示认同地点点头,但并未有立马离开的意思。

    他略微沉吟,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敢问大师,扶桑与大离近些年一直势同水火,在东海战祸不断,不知神皇大人他,为何此刻会突然派遣使团来玄京?莫非是打算与大离议和商谈?”

    智丰和尚道,

    “神皇老师乃六百年高寿的天人,即使被大人你称作老不死的斩魔司台,在他面前都是重孙辈,其意图哪是我这流落他乡的末徒能猜到的,老朽只能照他的吩咐行事罢了。”

    哼,眼下这等节骨眼上,扶桑神皇那老不死的怪物突然派使团来玄京作何?

    莫非是为了真武墓山?想趁着护阵开启进去捞一把?

    中年男人心情复杂地看一眼大缸里的血胎,略微犹豫后,微微颔首,没有再多问,重新化作烂泥沉堕入地砖石缝,消失不见。

    ……

60、名单

    天光才刚刚破晓。

    丽水坊,昨夜楼前红绸铺地的迎客巷道里,一夜笙歌后弥漫出的浓烈酒香味还氤氲在长巷清冷的空气中,尚未被苏醒的晨风和瓢客驱散带走,便被一队五百余人手的斩魔卫闯入吸了个一干二净。

    听到突如其来的大量沉重脚步声,一夜劳作,才刚躺下歇息没多久,双眼略有些浮肿泛黑的迎客龟公赶紧跳下床,推门而出。

    眼见来的竟是一群牛高马大,龙精虎猛的斩魔司差役,这些人步履匆匆,神情激动,一个个都跟久未尝腥的种狗闻到了草狗腥水味似的,眼里放着绿油油的馋光。

    迎客龟心头忍不住暗骂:

    他娘的,斩魔司的食堂杂役今日早晨是往粥水里误放了春药么,

    平日顶多结伴来个四五个,今日怎么一大早就集体来这么大一帮,楼里的姑娘们昨夜累了一宿,可怎么应付这帮粗胚!连轴转还不得被这些粗胚给玩坏了!

    我得想法子把这些家伙请到那边御妖阁去消遣,妖族的身体结实耐操!

    “幂幂!丽丽!芭芭!快去叫那边御妖阁的姐妹们出来接客啦!”

    迎客龟心头一边筹谋着,一边扭头朝着另一侧青瓦红柱的阁楼大声喊道。

    “来啦~来啦~!”

    立马地,阁楼里传来了几道略显疲惫嘶哑,却又不得不故作热情妩媚的妙龄女子声。

    “你们听,她们声音都嘶哑了。”

    “嘿嘿嘿~~”

    听到声音,远远地,已然单手紧扶刀柄,匆匆走过小巷红廊的一列斩魔卫差役里,有不少青壮汉子没忍住,此起彼伏地发出了几道痴汉怪笑。

    玩笑归玩笑,但他们步伐却并没有任何停顿,而是按照事先划分谋划好的路径,闯入前庭大院后,便各自分头,径直涌入了其他小院,闯入了每一座香艳楼阁。

    对各个大小出入口进行封堵,防止任何人出入,对外通报信息,静待堂主们调查审问。

    陆人杰跟在白雾貌身侧,随行的还有另外几位堂主。

    “花船起落的浮萍院就在这边!大家快跟我来!”

    朱丝侯精神抖擞,进入前院后便激动地大吼一声,化身成了突击向导,身后领着二十几名白虎堂的兄弟,径直冲入右侧的一处幽静廊道,张德帅虽然一言不发,但实际却要跑得领先朱丝侯一个身位。

    这俩人怎么就跟鬼子进村抢花姑娘似的,好歹也是这昨夜楼的常客了。

    哦不对,那边花船起落的浮萍院,是昨夜楼最顶级花魁娘子们的寝居地,他们二人一直垂涎,倒是从未有银钱去过……

    话说这二人是不是冲得太快,忘了喊我啊?陆人杰跟在白雾貌身侧,挠着光秃秃地脑门,心头在迟疑着要不要跟着那二人往那边冲。

    这一迟疑,就失去了机会,那二人眨眼就冲得没了踪影,唯独听见咚咚咚地脚步声越跑越远。

    “这帮人里大部分都是这里的常客,但这次看情形好像不是来消遣的,莫非是御妖阁那边哪位大人昨晚又玩过火,闹出人命了?……”

    迎客龟见状不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他心头疑惑地猜想着。

    御妖阁的狐狸精,水蚌精,猫女等在昨夜楼一直颇受欢迎。

    但由于这些妖族化人后的体魄极其强悍,即使被拔除了妖脉,寻常人也很难驾驭住。

    所以每年几乎都会出现那么一两次,凡俗玩家命丧御妖阁的命案。

    这种案子,因为涉及妖族,基本上都是斩魔司来处理的。

    只不过,迎客龟从未见过来像今早这般来几百斩魔卫的场面。

    “这位周大人,请问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迎客龟小跑着迎上前,寻了个走在白雾貌身侧的老熟客周堂主笑嘻嘻地询问打听。

    “这位朋友,你我素不相识,斩魔司办案,劝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多言多问,只管带我等去见你们楼主即可!”

    那位个子不高,其貌不扬,面容精瘦的周堂主立马坚定地伸出右掌,阻断了迎客龟的套近乎,一脸我与你根本不熟的冷漠神色说道。

    白雾貌微微凝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这周堂主,心想你是昨夜楼的常客总衙大家谁不清楚,还装什么正经人。

    陆人杰也敏锐地感觉了出来,这位周堂主是怕社死,在暗示迎客龟不许公开表示自己认识他。

    这时,他才发现,方才还走在一起的好几位堂主,此刻已然全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是不是怕被迎客龟当众唤出名字,还是一样眼馋那便浮萍院,跟着一齐围堵封锁去了。

    迎客龟嬉笑讨好的面色一僵,赶紧点头哈腰地爽快道,

    “几位请跟小的来。”

    这迎客龟眼力劲不弱,心思也灵巧,没有跟白雾貌等人玩什么拉扯,若是没这点判断力,自然也无法胜任在昨夜楼迎客的重任。

    他知道眼前这阵仗来看,必然是发生啥大事了,自己只能第一时间配合。

    对方毕竟是斩魔司,想在这玄京城里安稳做生意,不能得罪的多了去了。

    有的势力你若是得罪了,他会让你当天就死,而有的势力你若是得罪了,他们会让你很长一段时间都生不如死。

    斩魔司和刑部这俩凶神恶煞就是后者。

    ……

    “这位大人请看,这是今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当日,浮萍院那边进出客人的详细名单。”

    粉纱薄幔,碧玉珠帘的精致厅室里,一位身形丰腴,却又不失美感与气质的红裙美妇人,将一叠印制着牡丹印花的粉红硬纸名单恭敬地呈给了白雾貌,语气极其温柔地说道。

    这昨夜楼的楼主看样子年纪也不小了,没想倒是还有几分姿色,想来年轻时应当也是一代花魁,我还以为这位老鸨是个日薄西山的黄脸婆呢。

    咦?这楼主身上好像还有股子武者的玉火气息,她竟也是个练武的?

    陆人杰在一旁悄咪咪地观察着,心头暗暗好奇。

    此刻,前来索寻名单查探的斩魔差役之中,已然仅剩下了白雾貌与陆人杰二人。

    那位周堂主也早已溜去了浮萍院帮忙封锁花船。

    白雾貌接过名单细细查看起来。

    陆人杰也赶紧从一侧围凑了过去。

    和那些八百两一个上船名额的高价花魁娘子比起来,此刻这份名单,倒是更加令他感兴趣。

    因为根据死于林院长诛言的黑莲命运来看,那个一手捏死柳堂主的阴阳术师的名字,此刻就在这份名单之上!

61、云雨船

    “你怎么看?”

    细细看了半晌,白雾貌却是只觉毫无头绪。

    因为这一叠名单硬帖上的名字密密麻麻太多了,她目光挪动仔细数了数,那一夜足足有九百三十人进出浮萍小院,并且这些名字并未标注有具体身份。

    她只能向身旁的办案顾问兼贴身保镖陆人杰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毕竟这小子近来的履历颇为耀眼。

    在这方面,她对陆人杰还是极其信任的。

    我弯腰看……

    小光头弯腰皱眉,目光专注地反复扫视着桌面上的名单,即使听到白雾貌询问,也未抬头起身,只在心里咕哝戏谑一句,略微沉吟,扭头问到一旁伺候着的昨夜楼楼主,

    “敢问白夫人,这些名字,可都是实名?”

    白夫人莞尔一笑,风韵犹存的面颊上显露出两湾浅浅酒窝,老老实实地回道,

    “小差爷放心,这些都是实名。”

    “由于浮萍小院地位特殊,不仅仅是上花船的名额费最低是八百银两,而且对于客人挑选也很是严苛讲究,即使有钱,也绝对不会让一些来历不明身份存疑的客人进入。”

    “俩位应该也是知道的,浮空花船上,全是咱们昨夜楼精挑细选,万里挑一,然后花费重金培养了十余年的花魁娘子。”

    “这玄京城乃是大离京都,又是天下第一名城,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鸟杂,若是让一些身份有问题,且别有用心的同行对头进出,恐会伤到了那些姑娘。”

    我懂我懂,怕同行撕逼嘛……听到这话,陆人杰不停地点着头,表示理解。

    而白雾貌则是秀眉微蹙,眼角余光仿若凛冽寒刃,凝视着陆人杰,心道:点头?你小子看起来对这一行很懂?莫非是青楼的老顾客?

    白夫人还在老老实实地倒豆子,

    “所以,咱们楼自从数十年前起,对于浮萍院的客人筛选,便立下了一个对谁都不会规定:初次来的客人,必须要有城内的老顾客随同引荐,为其担保,而且还得出示户凭。”

    真的溜!到青楼瓢还得带身份证登记!

    这种实名认证的高档会所,放我前世也是闻所未闻。

    最关键是,这浮萍小院一夜的鸟流量,竟然达到了九百多接近一千!

    最低消费八百两银子,而且这还只是寻常硬门票的价格。

    那扇狭窄软门的票价必然更高!

    就按人均消费一千两计算,这昨夜楼单一个浮萍小院,一夜的流水收入就达到了恐怖的九十万两……

    这么恐怖的吸金力,能在玄京城开这么长久,而且还能让那些进入浮萍小院的达官显贵心甘情愿摸出身份证登记,这昨夜楼的后台身份必然非同凡响。

    也不知道那高坐在龙椅上的天运帝陛下有没有分一杯羹。

    陆人杰暗暗咂舌惊叹,他现在已经可以笃定,眼前这位所谓的楼主白夫人,应当只是个明面上的经营者,绝不可能是昨夜楼的实际唯一董事长。

    一个妇道人家,任其再如何修武,身处这等吸金机,摇钱树一般的青楼之中,玄京城里的大人物们绝对不会放任你独享独掌独食。

    能让你独自站在台前来掌握运营,已经是相当看重了。

    陆人杰点点头,一只手摸着下巴,另一只手重重点着桌上的名单继续问道,

    “白夫人不仅仅是人生得美貌,这份聪慧谨慎的头脑亦是罕见,既然如此,想必名单上所标注的这些花船那夜浮飞起的位置,恐怕也有所记录?”

    中年妇人受到这俊朗小光头差役的夸赞,忍不住自豪地一笑,两抹酒窝凹陷得更深了几分,

    “小差爷倒是妙算,奴家立马给你取来。”

    说着,丰腴地美妇人扭动着柔润的腰肢和丰隆的水蜜桃,转身进入珠帘后的里间,在一处木柜前翻动了起来。

    陆人杰睁着眼,锐利的目光盯着那妇人的水蜜桃和背影进屋,即使隔着珠帘,也仍然目不转睛。

    “你看什么?”一旁,白雾貌见状不对,立即轻声冷问。

    “我怕她作弊,在里面更改涂抹了档案。”

    陆人杰一身正气,眼皮都未眨一下。

    白雾貌一脸我信了你个鬼的表情,冷笑着嘲讽,

    “这等年纪的你也夸赞得出口?白楼主去年才做了四十生宴,规模不小,听说城中不少她当年的红颜知己达官贵人前来祝贺,陆公子真不愧是纯阳体魄,莫非是想假公济私趁机结交一番,下次陪她祝贺一场五十生宴?”

    “……”陆人杰嘴角微抽,从容地收回目光,一言不发。

    这时,那位丰腴的白夫人,已经笑颜如花地捧着另一份图稿,走了出来,

    “浮空花船的位置,平时都是可以在下方阵基法力的范围内移动的,不过那夜由于是元宵佳节,为避免烟花爆竹误伤了花船,所以位置全是固定了不动的,呐,小差爷请过目,这里就是那日花船的位置规划图了。”

    陆人杰赶紧接过图纸,低头凝神细看起来。

    这一次,换做白雾貌从一侧插头围观。

    规划图纸上,一共有三十六艘花船,分布得并无什么明显规则。

    同时,图纸上还详细标注了下方的街、坊、巷等。

    “黑水巷在这里,靠近这方向的花船,只有这一艘:云雨船。”

    陆人杰看了数眼,便立即重重点了点那处标注着云雨船的红团。

    黑水巷……难怪会一大早来这么多斩魔卫突查,这些人是为了前任赤胆银鞭掌鞭者身亡的案子而来!

    看到陆人杰手点图纸的位置,白夫人心头顿时明白了其中因果。

    “白夫人,请陪同我等去召唤那夜在云雨船上的所有姑娘。”白雾貌将桌面上的名单和图纸折叠收好,递给陆人杰收好,同时开口说道。

    “楼主!”

    “白夫人!”

    “白楼主!”

    “不好啦!大事不好啦!请您赶紧来看看!浮萍小院那边打起来啦!怕事要闹出人命啦!”

    这时,不等白夫人搭话,屋子外木楼地板传来了咚咚咚地急促脚步声,一个小厮的声音焦急地远远大呼着道。

    “出什么人命?听说那边不是已经过去了许多斩魔卫差役么,有他们在场镇着,谁还敢闹事不成?”

    闻言,白夫人花容失色,提着长裙匆匆到门外问道,她以为是浮空花船上的某些顾客老爷面对差役的突击检查,吓得在闹事。

    “那边闹着要杀人的就是那帮斩魔卫龟孙……爷爷……”

    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询问,爽快耿直的破开骂道。

    然而话出口了一大截,他才恍然瞧见,白夫人身后竟然走出了一男一女,衣着斩魔司差役制服的玉面恶煞,吓得猛地一抖,赶紧转弯喊爷爷。

    打起来了?

    莫不是这帮平日里无银钱到浮萍小院消遣花魁娘子的饥男饿汉想趁机霸王硬上弓?白嫖?

    陆人杰和白雾貌相视一眼,心头讷讷怀疑。

    根据刚才那帮鬼子进村抢劫花姑娘的冲锋劲头来看,陆人杰有合理的理由这样怀疑。

    “赶紧带本堂主过去!”

    白雾貌立即抢在白夫人之前开口,冷声吩咐道。

    被分派去浮萍小院的,除了一帮堂主外,便全是她白虎堂的人手,若真是她手下的斩魔卫作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举措,损的可是她白虎堂堂主的名誉。

    一行人立即匆匆下楼,路上,白夫人急切地问道,

    “你可知道斩魔司的差爷因何事与院里的护卫起了冲突?”

    小厮喘着气回道,

    “那帮……大爷们一来,便逼着大家赶紧将浮空花船召回院落阵基,刚开始护卫们全都一一照做了。”

    “唯独衣无姑娘所在的云雨船情况特殊,现在不能降落,院里调枢的青夫人给他们好好解释,但他们不听,这才起了争执。”

    竟是那云雨船?

    什么特殊情况?

    大家都降落了,就你这犯罪分子待过的花船不能降落?

    莫非是有人在急着和船上的目击证人串口供?

    还是现在哪位大人物正在放早炮?

    “敢问白夫人可知晓云雨船是什么特殊情况,大家都降落下来了,就它不能降落?”

    陆人杰闻言,心头顿感疑惑不解,匆匆快走的同时,立刻询问身侧的丰腴妇人。

62、上花船

    此刻,白夫人已面有几分焦急之色。

    她抿了抿嘴,叹息一声,提着长裙疾走之间,语速匆匆地回道,

    “回差爷的话,这事儿,其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奴身见小差爷你面生,不像是楼里的常客,或许不清楚,咱们昨夜楼的花魁娘子一共分作三类。”

    “一类是红花魁,便是在其他院落阁楼里服侍客人的头牌娘子。”

    “另一类是清花魁,这些花魁娘子擅长诗词歌舞,琴棋书画,是不陪寝的。”

    “最后一类最金贵,便是浮萍小院,这里的娘子们统统被唤作雅花魁。”

    “她们不仅个个擅长诗词歌舞,琴棋书画,同样也会陪侍客人。”

    “只不过,对于客人的挑选却是极其严苛,并非是其余小院的红倌人那般夜夜不同的轮换。”

    “她们一年中,最多只陪侍四位不同的雅客,寓意着四季长春,而且挑选雅客的规矩繁多,其中最重要的,便要属这些小娘子人生中第一次选客破道的梳弄之礼。”

    “浮萍小院培养出来的每一位花魁娘子,在举行梳弄之礼之前的两个月左右,都会照例进驻入一艘属于她们自己的新造花船。”

    “花船初次浮空后便一直不落,寓意着新花绽盛,待君采撷,得等到梳弄之礼结束后,花船才可初次降落,寓意名花初摘。”

    “那云雨船便是一艘新花船,船上的花魁小娘子衣无姑娘年芳十八,才貌俱佳,她恰是正月十五那天进的花船。”

    “当日为她举办了浮船之礼,引得诸多城内的雅客慕名前来登船赠礼道贺,当夜欣赏了衣无姑娘的初次歌舞表演。原本预计还得再等半月,才会为她举行正式挑选雅客的梳弄之礼……”

    讲诉这些时,白夫人也在有意地给陆人杰和白雾貌抖露正月十五那日,关于云雨船的一切细节信息。

    果然,听到这里,疾走中的白雾貌和陆人杰皆是脸色一凝。

    恰是正月十五进的花船……

    引得诸多雅客前来登船道贺,欣赏衣无姑娘的初次歌舞表演……

    趁着这种惹人注意的热闹喜事,的确具备躲在船上浑水摸鱼,隔空杀人的天时和地利!

    那夜大家都在花船上目光痴痴地打量那位新花魁,谁还会去在意同船的其他客人?

    这时,陆人杰也终于恍然明白过来,为何那云雨船落不得。

    那位衣无姑娘和他一样,还是个雏儿……

    还没选过雅客破道,现在就让人家提前破规矩落船,对于浮萍小院这等一个日吞几千两白银的吸金姬来说,的确是大不吉利的事,难怪双方会在这一点上起冲突。

    破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

    陆人杰点点头,开口语气体谅地打断白夫人道,

    “本差懂了,白夫人这昨夜楼做生意生财有道,讲究这份求财的规矩,咱们也只是为了查案而来,而非刻意破坏楼里的规矩。”

    “既然白夫人方才已如此配合我等,那我等自然也该尊重你们的规矩讲究,那云雨船不落下来也可。”

    “只不过,我等上花船去询问一番船上的姑娘们,总是行的吧?”

    听闻这番言论,白夫人愁容顿舒,看陆人杰的眼神竟顿时多了几分尊敬感激之色,她笑着连连点头,

    “行的行的!有浮空小渡船可以随时代步上去的!”

    “你这位小差爷倒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大好人呐!奴身先行谢过差爷的体谅了!”

    前方一言不发的白雾貌略微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人杰。

    仿佛在警告对方:你是这案子的主办官,还是本堂主是?你竟然就这样替本堂主把主做了?本堂主看你这厮分明就是一心想免费上花船去体验一下!

    陆人杰感受到了那道幽怨的恨意,但他心里毫无压力。

    因为他知道,白堂主其实也是赞同他的做法的,上了花船去,才能更好地目测那处地方与柳堂主遇害的位置距离。

    另外,她眼下也不太好因为这点小事违逆他的意思,能顺则顺——因为那护身符龙息玉在他手里,她是离不开他的。

    ……

    “本差叫你赶紧把那艘花船落下来!落不落?!不落就是有意阻拦斩魔卫办案,本差有权将你缉拿问罪!”

    “就是!你等敢抵抗的话,我等失手把你等一刀砍了,那也是合刑律的!”

    “你们这群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老身已经明说了,这些船都落得,但那云雨船才浮空,上面的花魁姑娘还未举行梳弄之礼,现在是落不得的!”

    “凭啥这些船都落得,那船就落不得?别拿什么梳弄之礼做借口!本差看你等是心里有鬼!那船上必然藏有大秘密!”

    “就是!那船上肯定藏了秘密,快落下来,让我等上去搜查!”

    “就是!就是!赶紧的!我们要上去!”

    “要搜查也可以,只不过你们得向楼主白夫人征求意见,派几个人去搜查也行,只要别惊扰了上边的花魁娘子!”

    “那不行!斩魔司办案哪还讲究这么多!你赶紧把花船召回落下,我等都要上去细致搜查的!”

    “老身看你们这群小畜生就是存心来找麻烦的,色欲熏心了!怎么?平时没银子没地位来这里消遣,今日好不容易逮住办案的机会来,想浑水摸鱼,趁机揩油?”

    “你这老太婆嘴真臭!咱们是为了严谨办案,哪像你说的这般不堪!”

    “对对对!我等都是正人君子!你把那船放下来,我们保证,就上去看看,绝对不会乱来的!”

    “老身信了你们这群畜生的邪……”

    浮萍小院里,一位衣着青衣,头发之中已有不少雪白的老嬷嬷手横一柄青鞘剑,身后领着十几名满面横肉的打手护卫,与团团包围的几十名斩魔卫争执得唾沫横飞。

    换做平时敢有谁在浮萍小院来如此叫嚣作怪,恐怕早已被这位老嬷嬷青夫人一剑斩了下肢,阉成小太监了。

    青夫人作为浮萍小院的领头调枢,相当于是这里除去白夫人之外,唯一的话事人,脾气火爆得很。

    然而今日,她也只能按兵不动,先和这帮年轻力壮的龟孙打嘴炮。

    她心头清楚,若真是动手打起来,单单这几十个血气方刚的斩魔卫兔崽子就够她喝一壶的。

    更别提,她还清楚瞧见,好几名境界颇高的堂主已经领着人去其余花船上搜看了一遍,此刻正抄着手,盘旋在外围旁观。

    看他们那张望的眼神,似乎也在等着她把那云雨船落下来,好上去瞧一瞧。

    双方正争得不可开交时,白雾貌的身影忽然出现,

    “住口,收刀,将四周守好,不许任何人出入,这艘花船本堂主亲自带入上去查。”

    一群正兴致高昂的斩魔卫见白堂主冷着脸出现,只得老实照做,意兴阑珊地散去大半。

    “青姐,立即安排一艘浮空渡船,我要陪同这位上差去一趟云雨船。”

    白夫人也立即过去,寻那位青夫人吩咐道。

    陆人杰跟在白雾貌身侧,睁着大眼,细细地环顾打量四周。

    这处院落极其开阔,院落的青砖地面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处处刻画有繁复阵纹的停船阵基。

    此刻,几十艘建造精致,雕刻有花鸟鱼雀的五彩花船正落停在地面阵基之上。

    花船内,不少衣着艳丽轻薄的水灵侍女正在船舷旁一脸疑惑好奇地张望,看样子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突然降落。

    这哪里是什么小院。

    这么大,分明就是一处停鸡坪啊……

    趁着准备浮空渡船的间隙,白雾貌正在与另外几位堂主悄然说着些什么,大意是她已经有了些眉目方向,让他们接下来把这处院子看好,不许任何人出去,但具体内容,她并未急着与其他堂主交流。

    “这位差爷,请跟奴身来。”

    很快,白夫人来到白雾貌身侧,却是朝着陆人杰一人笑颜邀请着道。

    “?!”

    白雾貌猛然回过头,有点懵。

    那迷茫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

    她不信这白夫人的眼力瞧不出来她在这里权力最大,身份最高。

    但她相信,那白夫人肯定看出来了,即使是她,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要听寻陆人杰的意见。

    所以,这白夫人在刻意巴结陆人杰?

    不过好在是陆人杰也懂事,并未一个人跟着屁颠颠地去,而是扭头看这白雾貌,大意是说:堂主大人你先请。

    白雾貌冷懵的面色一闪即逝,心头稍稍舒悦。

    浮空渡船并不大,与普通的鱼舟大小相仿。

    不过中央却有一处规模小巧,但结构复杂精致的桅杆和船帆。

    陆人杰猜测,这船之所以能浮空,应该就是这船帆在起着作用。

    因为那面刺绣着大红芙蓉花的帆布上,有上百枚鸽子蛋大小的引灵石镶嵌在一条条繁复的阵纹沟壑之中。

    单单这等小船就得上百枚这样的引灵石催动阵法,那些规模更大的花船,恐怕得数千枚!

    难怪这浮萍小院船票高昂,吸金力强,这些可都是血本呐。

    “诶诶!这小舟一次只能渡四个人!不能载多了!否则飞不起来的!”

    陆人杰正在好奇打量着小舟上的船帆,一旁手里拿着一枚青铜阵法罗盘驾船的青衣船夫突然扭头,一脸为难地嚷嚷着道。

    陆人杰转头看去,只见船舷一侧,朱丝侯和张德帅二人动作齐整地抬起右腿,正欲偷摸上船。

    但被敏感警觉的船夫一喊,二人立即僵住了动作,仿佛在做高抬腿运动时,突然被人施了定身咒。

    而在二人身后,另外还有几名白虎堂的斩魔卫正眼里放光,似乎也是跃跃欲试,想等这俩位上去后也跟着挤上来。

    “你们跟来干嘛?”白雾貌回过头,秀眉一凝。

    二人缓缓收腿。

    朱丝侯一脸懵:“啊?堂主你刚才不是说要亲自带人上去吗?”

    是啊,带我一人就够了,你们是累赘……陆人杰在一旁看戏。

    白雾貌在这俩喽啰下属面前可没那么多话好说,她手腕微微抬起,似乎是要反抽。

    张德帅对此早有经验,已然默不作声地转头溜了。

    朱丝侯略微凝滞,然后转身疾跑。

    二人躲过一劫后,和几个斩魔卫站在远处,仰着头,眼巴巴地目送着陆人杰和白雾貌二人身处的小舟缓缓浮空升天,朝着高空中那处独悬的花船而去。

    “我觉得当初决定挖掘推捧陆兄弟,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是啊,我以为他能做咱们的心腹,今早咱们甚至还热情地将他叫醒,却没想到,他现在已经被堂主独宠了,刚才甚至都不为咱们说一番好话,带上我等……”

63、碧落神族,天女塑像

    青衣船夫手里的罗盘泛起悠悠白光。

    渡船阵帆上那一颗颗鸽子蛋大小的引灵石,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激发,开始散发出了熠熠光泽,将那面船帆点缀得犹如一面彩灯帷幕。

    陆人杰敏锐地瞧见,眼前的引灵石不只是发光这般简单,其实也在以极微弱的速度缓缓蒸发消耗。

    拿这玩意儿做燃料,谁能供养得起……

    陆人杰相信,即使是玄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家里纵有这么一艘浮空船,恐怕也不敢时时使用,否则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家底,被有心人追查钱财来源。

    难怪,即便需要实名认证,来这浮萍小院上花船消遣的雅客仍然会那么多。

    这的确比自己家里养一架飞机消遣来得便宜且稳当。

    而且来这里的,都是有钱有权的玄京名流,在这里不仅仅可以有机会与雅魁飞姬蛇交,还可以与达官显贵社交……

    恐怕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以社交为主要目的到此,找雅魁也就图一乐,否则一年顶多才四个名额,哪里够消遣。

    几人静静站立,沉默无言,陆人杰在心头默默地揣测着。

    浮舟渡船缓缓上升,随着视野拔高,昨夜楼的鸟瞰全貌布局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一轮巨大的红日,从遥远地东方城墙上升起。

    一抹抹淡金色的阳光穿过稀薄的晨雾,倾洒在众人脸上。

    令得陆人杰玉白剔透地俊脸更加出彩惹目了几分,尤其是那一颗反光的小光头,异常地锃亮夺目。

    他微微眯眼,低头挪动视野,仔细观察着身下街巷和昨夜楼的布局。

    他倏地瞧见,在昨夜楼北边的某处精致小院中央,摆放着一尊巨大的女子塑像。

    那塑像衣着战甲,神情冷艳凝重。

    之所以能辨别性别,是因为除了她五官清秀之外,胸前的战甲也颇具规模的往上丰隆凸起。

    陆人杰隐约觉得,这女子塑像,与同船的这位母老虎白堂主竟有几分神似——大胸肌霸,冷艳面容,英姿飒爽。

    这塑像面朝着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而立,右手持一柄过头长的锋锐长矛杵地,左手托起一尊三足两耳的青色香炉。

    此刻旭日东升,一抹斜阳越过小院屋脊,照射在那青色香炉之上,熠熠生辉。

    香炉……

    这就是那黑莲与血莲教背后的唯一主人联系用过的阵炉!

    “敢问白夫人,那尊塑像持矛托炉,似乎与昨夜楼的气质不太相符,不知为何会摆放在那小院?”

    看见香炉的瞬间,陆人杰倏地凝眉,回过头,立即向白夫人打听了起来。

    白夫人弯腰低头,顺着陆人杰指着的方向凝眉仔细辨别了几眼,但浮空小船越拉越高,她什么也没瞧清楚。

    不过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陆人杰说的是什么,

    妇人笑着道,

    “这位小差爷可真是好眼力,这么远竟然都能看清那处塑像。”

    “那塑像乃是传说中近万年前上古神魔混战时期,来自碧落神族的女战神天女,她手里持拿的长矛乃是天心矛……”

    天心矛……

    陆人杰听到这三个字时,脑海中一道记忆猛地浮现而出。

    记忆里,他上次弄死天水河妖时,曾在它的命运里见过那柄金光闪闪的奢华长矛——那河妖化身的幽魂来自一名海夷龙族的间谍,而那间谍,恰好是被大离开国皇帝高祖帝用天心矛给刺死在天水河的。

    “炉子呢?”陆人杰继续追问。

    白夫人一脸我不知道的表情,摇了摇头,

    “这奴身就不知道了,奴身仅听闻,那天心矛曾经是我大离朝开国高祖陛下的兵刃,当然,这塑像手里的长矛只是个塑品,那炉子或许是为了装饰而造的?”

    我信了你的邪……陆人杰接着追问,

    “碧落神族的女战神塑像为何会在你们这里摆放?”

    白夫人略有羞怯之意地妩媚一笑,不太好意思地回道,

    “小差爷或许不知道,咱们楼里的姑娘虽然貌美如花,才技双全,但终究是肉体凡胎,加之来这里消遣的客人们,要么是似你这等身强力壮的武夫修者,要么是有灵药壮体的达官贵人,做这一行的姑娘们,其实是很累的……”

    这我知道啊,刚才来时,她们一个个说话的声音都是嘶哑的……陆人杰在心头回答着,嘴却是闭得紧紧的,一脸贫僧对这些世俗欲望造成的痛苦丝毫不理解的冷淡神色。

    “而这碧落神族的天女,乃是传说里天地间最强的女子,所以,自昨夜楼建造之初,便造了这天女塑像摆放在小院中供奉,以求天女庇佑,能让这里的姑娘们保持健康的体魄……”

    靠,别人好歹是一介碧落神族的女战神,竟然被你等这些生财用道的人弄成了青楼版女关公!

    若是这女战神在天有灵,知晓了自己如今在人间的地位,不知道会不会暴跳如雷,手持长矛来捅了你这群丫的……

    听到这个解释,陆人杰心头颇为那位女战神感慨叹息。

    突地,一旁的白雾貌忽然开口插话,悠悠地道,

    “天女左手托着的那炉子,乃是传说里碧落神族的神信炉,道门七曜宫现在炼制的传讯阵炉,据说便是脱胎于此。”

    说完,她接着又阴阳怪气地补充了一句,

    “本堂主还真没看出来,你对一个女塑像也能这样感兴趣,俯瞰得如此细致认真,真不愧是纯阳体魄,男人,呵。”

    男人,呵?

    “……”陆人杰看着那女人扭过去的冷脸,一时语塞。

    自己总不可能直接告诉对方,他看得仔细,是因为知道那天女手里的香炉,其实是可以和血莲教背后的大人物联系的法器。

    若是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层眼下没理由说清楚啊。

    于是,他也干脆转身,用后脑勺对着白雾貌,不去理会她。

    ……

    原来这位英俊的小差爷是个纯阳体魄的武夫,难怪这女差会吃他的醋。

    在侦办柳堂主遇害这等大案里,这位女差虽然看起来是个领头的主办官,但实际却是以他的意见为主心骨。

    这小差爷在斩魔司内的地位想必极高,多半是位司台大人身边的红人。

    一直听说那百里司台身边有三个天赋异禀的徒弟,大徒弟游历江湖去了,二徒弟是个女子,唯有那位三徒弟未曾听得其音讯。

    这小差爷,恐怕就是百里司台坐前的那位三徒弟!

    他既是罕见的纯阳体魄,这位女差必然是满足不了他的。

    我倒是可以想法子,将他笼络成我楼里的常客,趁此攀附上斩魔司这个靠山,对我昨夜楼的经营有百利而无一害……

    站在二人中间的白夫人,眼里放光地瞅了一眼陆人杰俊朗无双的面庞,心头打着如意小算盘。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所幸是,这时浮空渡舟也缓缓停了下来。

    高处不胜寒。

    此处的晨风清冷若霜,吹得众人衣袍烈烈作响。

    白夫人压着长裙群摆,率先走上了云雨船。

    白雾貌和陆人杰紧随其后。

    ……

64、凶悍的动作

    这时,陆人杰才得以窥得云雨花船的全貌。

    船身面积巨大,纵长估有五六十丈,横宽则有十七八丈。

    通体刷着朱红金砂漆,船舷外两侧有翻云滚浪的繁复浮雕图。

    阳光透过云雾斜照而来,漆面里的碎金砂闪烁出熠熠光泽,使得整艘花船仿若沐浴在一场流星光雨中一般灿烂。

    船内的甲板上,铺着一层雪白平整的丝绒地毯,仿佛积了一层银白云雪。

    陆人杰跟在白雾貌后边,翻身上船,一只脚甫一踩上地毯,便只觉柔软舒适得犹如整个人陷裹在了云层上。

    飘飘欲仙,不愿再回地上。

    真豪华,这么软这么舒适的地毯,床都不用了吧……陆人杰心头啧啧感慨。

    三人刚刚来到甲板没走两步,应该是早有人见到了浮空渡船而来去通报了,也没见白夫人开口招呼,远处船舱两扇雕刻着天宫迎门仕女图,镶嵌有两面小巧剔透琉璃窗的花门倏地打开。

    舱内走出了六七名衣着清丽的美貌姑娘。

    居中迎来的那名女子着一身淡粉杏花裙,身材婀娜娇挺,鹅蛋小脸上略施粉黛,丝毫不掩其清娟丽质的姿容,倒是更增了几分妩而不媚,勾人心火的难言韵味。

    尤其是那双眸子,明媚之中又带着几分青涩羞怯的淡淡光泽,仿佛是夏夜碧潭里倒映出的一弯明月。

    明月近在眼前,当陆人杰用目光触碰时,她又在波光里躲躲闪闪,欲迎还拒,一副楚楚可怜,官人勿要的青色模样。

    “奴身衣无,见过夫人。”

    这姑娘莲步款款地走来,犹如一朵在云端随风飘摇的牡丹花,发髻上的玉钗叮铃作响,她来到白夫人面前,玉手轻压杏裙一角,微微倾身施礼道。

    那嗓音宛若小巧典雅的银铃在耳畔晃动,娇柔却不阴柔,一字一词清晰分明,不急不躁,令一侧的陆人杰听了不由得心酥软,血沸腾,体坚硬。

    真不愧是昨夜楼浮萍小院培养出的顶尖雅魁,八百两一张船票不是没道理的……

    若非我现在是武夫体魄,肾气充足,换做上一世那宅男体质,恐怕单她这声音多听几句,意志就得崩溃决堤了……

    这等榨汁飞姬,只适合在外做个露水情缘的红颜知己。

    若是养家里,必然会把身体养得一日不如一日。

    纵然是我这样的纯阳体魄,恐怕也坚持不了几年。

    对我来说,真要想长久调养体魄,延年益寿,还得是兰玉长公主这等高雅贵妇才行!

    找这衣无姑娘,怕是自寻死穴。

    陆人杰默不作声,心头倒是看得风起云涌。

    但一侧的白雾貌却是倏地扭头,目光带着几分打量神色,在陆人杰正气十足的面孔上刮来刮去。

    因为她敏锐地感知到,当那衣无姑娘走来开口说话时,身侧的陆人杰,整个人体温陡增了不少。

    犹如身畔有一堆干柴,突然被天雷给引燃了一般升温。

    这纯阳体魄,怎么见一个漂亮的女子就起火?

    ……白雾貌秀眉微皱,面有嫌弃之色地暗暗挪脚,离开了陆人杰身侧,仿佛怕被他这邪火炉子给灼伤了一般。

    白夫人上前,轻轻拉着衣无姑娘的玉手,眼神和蔼,仿佛妈妈牵着女儿一般自然亲切。

    她朝衣无和其余在侧的几名女子说道,

    “来,大家别害怕,这俩位是斩魔司的上差,此行特来找你等询问一些关于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夜,在浮空升船礼宴上的事情,你等尽管如实回答,不可有所隐瞒,知道吗?”

    “知道了,夫人。”衣无姑娘点点头,懂事地回道。

    一旁的姑娘们虽然面有不解之色,但也同样颔首回应。

    “大家稍等片刻。”

    这时陆人杰突然想起什么,他对众人说道一句,接着摸出那份正月十五夜,所有花船规划浮空的图册,匆匆来到了前方巨大阵帆下,守卫在一面青铜罗盘前一动不动,一脸不明所以的掌船小厮面前,指着图纸上当夜云雨船悬停的位置,吩咐那人将花船驶过去。

    陆人杰吩咐完,掌船人并未立即照做,而是向白夫人投来了询问的目光,得到对方颔首后,才立即挪动身旁的青铜罗盘。

    白光闪烁,船帆微移,巨大的花船在云端清风里晃晃悠悠地飘动。

    片刻间便到了那夜的位置。

    低头看去,此刻的玄京城街巷之中人头攒动如蚁,车马来往不绝,一派朝气蓬勃的繁华兴盛景象。

    “果然,此处已可轻易直视那条暗巷了,这个位置距离那儿,的确不远!”

    白雾貌来到船舷一侧,站在陆人杰身旁,低头俯瞰一眼黑水巷的位置,开口道。

    陆人杰点点头,抬头说道,

    “走,现在只差好好询问一番这群姑娘了,人多眼杂,她们之中必然有人能窥得一些有用信息,要锁定那个阴阳术师应该不难。”

    “本堂主先来。”

    白雾貌郑重地抬手,示意陆人杰别抢。

    行行行,你先上,我不和你抢,给你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陆人杰瘪了瘪嘴,老实点头,跟在白雾貌身后,来到船舱旁的那群姑娘身前。

    “诸位姑娘可还记得清楚,那夜云雨船浮空礼宴上的宾客都有哪些?”

    白雾貌负手而立,一副威严警长审讯嫌犯的凝重姿态。

    显然,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面对白雾貌的威严,这些姑娘们皆难免有了几分紧张神色,一个个地站得都不敢挪脚了。

    “回这位上差的话,这艘花船是初次浮空,奴身和船上的三十几位姐妹皆是才从浮萍小院初初上船,第一次见到登船玩乐的雅客,尚不认识他们。”

    衣无姑娘当做代表,开口回道。

    你们这是一群超级女团出道啊……陆人杰忍住没插话,只在心里吐槽。

    白雾貌又问道,

    “三十几人?你们这一共才七人,其余人呢?”

    “其余姐妹是歌舞乐伶和应侍,此刻正在船厅内,仅我姐妹七人听见消息出来了。”

    “叫她们一并出来。”白雾貌挑了挑下巴道。

    陆人杰想说不如我们进去吧,顺便看看里面是什么装潢,但旁边的白夫人已然给一位在侧的丫头使眼色,吩咐她进去招呼人了。

    很快,三十几个年轻漂亮,身材婀娜,衣着艳丽的小姐姐齐齐站到了甲板上。

    “你等就是那夜浮船礼宴上的全部姑娘?”白雾貌负手踱着步询问。

    “是。”众人齐声回答。

    “你等可记得,那夜在礼宴上,有无哪位宾客做出过什么异常的举措?”

    “异常举措?”

    “客人们都在玩乐,什么算是异常举措?”

    众人面面相觑,表示有些不太理解。

    白雾貌眼神略微一闪,蜻蜓点水地瞥一眼陆人杰,语气突然稍显有几分拘谨地补充道,

    “你等有无看见哪位客人,做出过这个动作?”

    说着时,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伸出右手,摊开五指,微微捏抓了一把,动作有些生硬滞涩,仅仅虚握了浅浅一下,便赶紧慌忙地收了手,重新负到身后藏起来。

    这一下,把在场不少姑娘们都惹得抿嘴低头,轻笑了出来。

    白夫人微微凝眉,也有些不解,她以为这人是来查案的,怎么变成来查业绩的了……

    陆人杰在一旁看得也在心头嘿嘿嘿地笑了出来。

    因为他瞧见,白雾貌做了这个动作后,俏丽的耳根子发红了。

    显然,这母老虎虽然冷艳得一本正经,清高无邪,但实际她是懂这个动作内涵的。

    “回这位上差的话,那晚来的雅客们,在欣赏歌舞时,大多都寻了船上的花瓣陪侍,除了咱们雅魁衣无妹妹需得要等待正式的梳弄之礼挑选雅客之外,我等其余花瓣,那夜都是可以供雅客采摘的……”

    衣无姑娘身侧的一位绿衣女子盈盈笑着回答道。

    衣无姑娘则是略觉羞怯地垂眉,含笑盯着甲板上的雪白地毯——实际目光在不停偷瞥着陆人杰的俊脸。

    这个光头小差爷生得好生俊朗呀,若是我的梳弄之礼能请他来破道就好了,我也不用那般纠结恐慌了,她心头痴痴地幻想着。

    “……”白雾貌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

    她果断扭头,面色略感尴尬地对陆人杰吩咐道,

    “还是你……你来比划,要形象些。”

    嘿嘿,这下知道还是我来问更可靠了吧?

    这动作岂是你能把握的?

    陆人杰咧嘴,无声地得意一笑,点点头,挺身而出。

    接着,他熟练地将那修长白皙,遒劲有力的五指摊开,在身前用力地开合握抓。

    下手之猛,捏合之深,仿佛是要捏爆掌心虚空之中的某物一般凶悍。

    “诸位小姐姐请细看这里。”

    “那夜大家可曾看见某位雅客在花船之上,做出过这般凶悍异常的动作来?”

    “呜呜……回这位差爷的话!奴身见过!奴身见过!”

    陆人杰才刚没捏两下,人群里,便有一位淡黄长裙的美貌姑娘委屈地呜咽了出来,激动地抢着答话。

    果然,还得是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小贼适合比划这动作,白雾貌心头瞬时泛起惊喜。

    ……

65、锁定目标:玄京商会会长

    这淡黄长裙的姑娘不仅见过,而且还是那夜的受害者。

    ……

    “的确……她胸口的伤势现今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仍然可见五条浅淡的指印淤伤,看起来,很可能是那个阴阳术师的手法。”

    白雾貌陪同那位姑娘到舱室内褪衣细细检查了受伤的小西瓜后,神色凝重地匆匆出来,对等候在外甲板上的陆人杰说道。

    这时,为避免人多耳杂,甲板地毯上其余无关的姑娘们已全被招呼进了舱室内。

    哦?是吗?

    我不信……你都没让我一起检查……

    陆人杰心头莫名感觉自己受到了白雾貌排挤,没有得到应得的尊重待遇,暗恻恻地发着牢骚。

    他只微微点头回应,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些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恰好这时,那位倍感委屈的姑娘也在白夫人的陪同下从船舱室内出来了。

    陆人杰立即转身,朝那姑娘说道,

    “这位姑娘,还请你细细给我等说说那夜的经过,以及你对那位雅客的模样印象,他给你留下了如此深的伤痕印记,想必你应该还记得他样子?”

    “……”姑娘微微泛红的双眸略微有些犹豫,她回首,看向陪同在身旁的白夫人。

    “如实说吧。”白夫人温和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安抚。

    再一次得到了楼主的点头允许,这姑娘才敢开口回道,

    “奴身记得的,那是一位身材比小差爷你魁梧了两个肩宽不止的高大男人,长得浓眉大眼,面颊两腮都是浓密乌黑的刚硬胡须。”

    朱丝侯?

    听到这等叙述,陆人杰脑海里第一时间联想起了刚刚想偷渡上来的朱猛男模样。

    不过他知道,那阴阳术师绝不可能是朱猛男。

    一是那夜在潜龙湖对付那阴阳术师的莲藕傀儡身时,朱猛男也拎着刀和小眼睛冲杀在前——虽然是靠着韩大儒的言灵术加成才有的勇气。

    二是,白堂主等人遇袭那夜,朱猛男与所有相关的斩魔卫也在斩魔司衙门内,有着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淡黄长裙还在继续神色凄楚地回忆讲诉,

    “他那日穿的一身深紫色的锦衣,手里拿了一把碧玉折扇,虽然看起来很威猛,但给奴身却是一种温润如玉的谦和君子之感。”

    “他是最早上花船来的一批客人,与他随行的,还有另外两位贵气十足的老爷,那日黄昏时,天还未见黑,他们就上花船来了。”

    “当天奴身按照安排,刚开始是在这外面负责接待,给甲板上的雅客们斟酒应侍的。”

    “在浮萍小院里训练时,院里的夫人们一直教导奴身和姐妹们,要时刻保持清醒,仔细观察客人们的举措,用心分析揣测他们什么时候可能在想什么,什么时候可能需要什么,一定要学会在他们开口提出要求之前,主动的准备好他们需要的东西,万万不可让客人们久等,所以,奴身当日便一直在留心观察着甲板旁的几位客人,尽可能地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

    “奴身记得当时,那人上船后,在这船舷旁站了很久,与他随行的两位仅仅站着寒暄了几句,便进了船舱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他当时看起来好像有些心事,一直在凝眉望着那处方向,静思着什么。”淡黄长裙指了指船舷远处,黑水巷方向的玄京城。

    “后来,那两位与他随行来的客人还出舱来过一次,想叫他赶紧进去一起喝酒,但他却笑着推脱了,说自己今日身体有些不太舒服,现在只想一个人吹吹风,缓一缓。”

    “那两位客人也只得作罢,接着便赶紧匆匆进了舱内,因为那时天色已晚,衣无妹妹已经开始露面,到雅厅大堂里表演歌舞了。”

    “所以,那位手拿折扇的客人,并没有去舱室内看衣无姑娘初次公开表演?”

    听到这里,白雾貌忍不住开口问道。

    淡黄长裙姑娘点点头,

    “是的,说实话,奴身当时心头也很奇怪,他特意花费银子来到云雨船的浮船礼宴,但却又不去看衣无妹妹。”

    “不过奴身也不敢去多问,他未动身进舱室内去,奴身也不能进去,需得老老实实留在一侧,随时伺候着,因为就奴身一人距离他最近。”

    “结果却不曾想,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焰火四起,夜风寒凉如冰。”

    “奴身毕竟不是修行之人,又是初次上花船来应侍,而且衣着也清凉,所以便不禁冷得有些微微发抖了起来。”

    “接着,在深夜的某一刻,正当焰火此起彼伏时,那客人倏地转身,朝奴身走来,笑着说道‘你看起来好像很冷,可别凉了胸口,容易寒气袭入肺腑,伤了身子,过来,让我来给你暖暖心窝……’”

    说到这里,淡黄长裙抿了抿红唇,面色露出了几分娇媚地羞耻感。

    微微停顿后,她继续讲诉起自己的遭遇,

    “奴身自然知道那位雅客是什么意思,便按照这些年来,小院里夫人们的悉心教导,体贴地顺着他的意愿,照做了……”

    “可奴身却没想到,在后来的差不多小半个时辰里,那位雅客,真的就一直在给我揉心窝……”

    “一直给你揉心窝?那人其他什么也没做?”陆人杰挑了挑眉,忍不住好奇追问。

    在这甲板地毯上,夜寒风凉,还能做些啥?……白雾貌凛冽的眼神斜瞥一眼陆人杰,仿佛在看魔鬼,她心头疑惑道。

    面前的黄裙女子也是一脸发懵地点点头,

    “奴身百般迎合,甚至主动奉送,但那客人除了那一个动作,就是其他什么也不做。”

    “而且他看起来,心思似乎根本就没在奴身的身上,他当时的目光显得有些游离,思绪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在关注着其他什么。”

    他是在遥遥感应藏匿入柳堂主影子里的定位之人……白雾貌和陆人杰心照不宣地同时想到。

    “这和小院里夫人们教导的内容,完全不一样,一时间奴身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就只能任他消遣……”

    “奴身甚至当时还曾以为这位雅客真是位温润善良的君子,因为自从他不断的那个……奴身就真的没再发冷了,反而渐渐觉得有些灼热……”

    “结果,让奴身没想到的是,他突然就发狠……”

    说到这里,淡黄长裙再一次眼角淌泪,语气哽咽,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白夫人在一侧凝眉,心怀同情地拍着丫头的背,安抚对方。

    “那一下,奴身疼得差点昏死过去,感觉心窝都要被他给抓掏出来了一般。”

    “奴身还以为自己遇到了有虐杀女子癖好的恶魔,就要被他给掏心害死了……”

    “那人此后去了哪里?”白雾貌立即追问。

    姑娘抹一把眼角的泪水,抿了抿唇,

    “奴身当时猝不及防,被捏得整个儿疼软在了地上后,那人便露出了极其得意畅快的笑容。”

    “接着,他长舒了口气,整个人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拍了拍手,看都未看奴身一眼,便兀自一人进舱室去了。”

    “奴身记得,他是快天亮时,才与另外随行而来的两位客人一齐离开的。”

    “你记得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难道随后又进去服侍了?当日可有听得其余客人如何称呼过他?”陆人杰眼里放光地追问。

    姑娘重重点头,

    “奴身虽然当时受了伤,疼得不行,但缓了缓后,也只能忍着痛继续进去服侍客人,毕竟是楼里的浮空礼宴,那夜花船上来的都是贵客,不敢给姐妹们添了乱。”

    “后来在舱厅内,奴身见不少雅客都与他打过招呼,还敬过酒,他们好像唤他作,黎会长……”

    “黎会长?”

    听到这里,陆人杰赶紧重新摸出那份名单摊开,白雾貌也立即探头凑了过来。

    或许是查案之情过于急切,白雾貌那张秀丽冷艳的面庞径直伸到了陆人杰的左肩上。

    二人几乎要贴耳摩鬓。

    陆人杰在名单上很快寻找到了云雨船部分的记录。

    “黎目越,黎云寒,黎七阳……”

    那夜名单上,新黎的人,一共只有三个。

    白雾貌旋即扭头,看向白夫人,目光冷厉,神情凝重地吩咐道,

    “请白夫人立即安排一下,本堂主马上要调取这三人登记在你这里的户凭身份记录。”

    整个过程中,白夫人其实也在一旁用眼角余光瞥这陆人杰手上的名单。

    听得白雾貌的吩咐,白夫人语气笃定地回道,

    “回这位上差的话,奴身想,恐怕不需要去调户凭档案记录了。”

    “这三位姓黎的雅客之中,只有一位会被唤作黎会长,那便是这位黎七阳。”

    白夫人伸手,在一处名字上点了点,接着郑重地道,

    “此人正是玄京商会的会长。”

    “因为昨夜楼平常进购的消耗物资量巨大,奴身执掌昨夜楼这些年来,几乎每隔一两年,便会与这位黎会长见面,商谈协调,重新定议一番各类货物的进货价格。”

    “他从奴身这里赚了不少银子,所以奴身对他还是有着不浅的印象的。”

    “那人的模样,的确如这丫头说的那般,生得很是威猛,但说起话来却温和从容,嘴角含笑,是个出了名的笑面虎。”

    黎七阳,玄京商会的会长……

    得到白夫人的肯定回答后,白雾貌与陆人杰二人不禁目露激动神色地扭头,相视了一眼。

    “走!”白雾貌开口惊喜道。

    ……

66、黎府

    二人当即与白夫人匆匆下了云雨花船。

    不过激动归激动,白雾貌却并未单纯的听信白夫人片面之词,依然谨慎地跟着她去调取资料,再次核对了那黎七阳的身份。

    值得一提的是,那黎七阳在昨夜楼留下户凭信息的时间,是在天运元年,二十年前!

    而据白夫人所说,她是十六年前,才从上一任楼主手里接过昨夜楼的。

    那信息上,也的确详细注明了其玄京商会会长的身份。

    白雾貌相信,这份资料应当并无虚假。

    因为她是亲眼看着白夫人打开档案阁楼里的巨大铜锁柜,从一大沓资料薄之中翻出来的。

    资料的纸张和笔迹极其陈旧,很符合存放了二十年时间的状态。

    另外,突击昨夜楼的信息她是今早一个多时辰前她才发布出来的,即使那血莲教耳目通天,在她们到达之前得到了信息,必定也无法有充足时间来勾连白夫人,伪造出这么多信息来。

    最重要是,白夫人从一开始便一直很配合支持她的调查,并未过多询问阻挠。

    这一点就让她相信,白夫人应当不是血莲教的人。

    在这期间,陆人杰并未跟着她来核实资料信息,而是独自去了另一处地方——那处摆放碧落神族,天女塑像的小院。

    先前在浮空渡舟上俯瞰时,那院落看起来很狭窄,但当他下了地,寻进这处院落时,才发现这里其实很宽敞雅静。

    此刻,朝阳初升,阳光穿过院落四周茂盛的银杏树,洋洋洒洒散落在庭院青石地板上,雀鸟在树枝头扑腾叽喳,令得此院看起来很是娴适。

    陆人杰抬头,张望几眼院落四周的阁楼,发现四层楼高的青漆木楼上,整齐排挂着不少花花绿绿的轻薄衣物在迎风飘扬——肚兜、长裙、衬裤……

    来时他已仔细询问过白夫人,这小院,是供楼里一部分姑娘们起居生活的。

    由于天色刚亮他们斩魔司便带人来围堵了各处楼阁,昨夜留宿的客人尚未来得及离开,陪寝的姑娘自然也未回到属于自己的小院来。

    此刻这里看起来空无一人。

    陆人杰略微扫视几眼后,便径直来到了院落中央,数丈高的飒爽青楼女关公脚下。

    攀着她膝盖,身手矫健地一步便弹挂到了她的左小臂上。

    陆人杰立即好奇地朝她托举着的青铜炉里张望去,却看到了一缕蓬松飘摇,宛如鹅毛般的绒白灰烬。

    竟然有灰烬?

    他赶紧伸手,探入炉底,中食二指指尖细致地在炉壁缓缓触摸过,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丝温热。

    这灰烬是才燃过没多久的!

    有人传了信息!

    陆人杰眉头一凝,立刻跳下塑像,咚咚咚地冲上两侧女妓的宿舍,挨个推门查看。

    花花绿绿的裤兜一阵剧烈飘摇,盏茶功夫,他那道仿佛淫贼在焦急着寻找花朵发泄的匆匆身形便将所有房屋查看了个遍。

    的确空无一人。

    “你等细想一下,方才可看见有人出入过这小院?不管是什么人,老妈子也算!”

    陆人杰一脸急迫的冲出小院,来到院落入口的圆拱石门旁,询问两个率先冲来,一直守卫在此的斩魔卫。

    “没人来过。”一个斩魔卫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陆人杰。

    陆人杰不信,目光看向另一人。

    “真没人出现过,这位兄弟你信我等,我不阿堂的人办事,一向很稳当,绝不会骗你。”

    另一个斩魔卫看陆人杰的眼神虽然带着些古怪的打量,但却很诚恳。

    陆人杰自然清楚这人为何会那种眼神打量自己。

    因为他这俩日来,一直跟随在白雾貌身侧。

    昨日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骑马出门,夜里又一起归来,还一起上过超然台见了百里司台。

    加之他的小光头俊朗模样太有记忆点,这些消息,早已在斩魔司里暗暗传开。

    陆人杰这次相信了,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转身立即出了小院。

    ……

    “我核查过了,黎七阳,的确是玄京商会的会长,登记户凭信息显示,他住在东城青龙大街旁的财溢坊,估计距这里有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咱们这就前去缉捕对方审讯调查,你意下如何?”

    白雾貌从白夫人居住的小楼匆匆出来,正好碰见神色凝重的陆人杰从另一侧廊道里匆匆快步走来,便当即开口征询对方的意见。

    经过这些日子,她心头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将陆人杰的意见,当做了办案的主要方针。

    陆人杰驻步在她面前,朝她抬起右手,递来沾染着白灰的中食二指,开口回道,

    “两个时辰恐怕有些晚了,咱们得更快些才行,这昨夜楼里藏有对方的耳目,已经通风报信了,守卫院落的斩魔卫却并未发现任何人出入,那人多半是在斩魔卫到达那里时,便已完成了传递讯息。”

    白雾貌看一眼他指尖上的灰烬,再看一眼他出来的廊道方向,猛然想起来,方才在浮空渡船上时,陆人杰曾刨根问底地询问天女塑像手中的青铜炉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此刻,她倏地明白过来,他刚才已经去检查了天女塑像手里的那炉子。

    看样子,那竟是个真的传信阵炉……

    这个男人,是真的细,连一尊庭院里装饰塑像的细节竟都不放过!

    我方才倒是错怪他了……

    白雾貌凝视着面前的男人,目光一闪,心头愕愕地感慨着,她开口道,

    “我刚才说的两个时辰,是为了不过多引起城内其他人注意的常规骑马速度。”

    “既然已经有人通风报信,那也不需再掩饰什么。”

    “今日随行的斩魔卫最低修为都是八品炼精中期化血境,全速冲跑,只需小半个时辰。”

    “而我等堂主们爆发玉火,无视障碍地在半空径直冲刺,速度更快,只需半刻钟便可到达。”

    “眼下赶时间,你境界有限,速度跟不上,等会儿本堂主只能带你飞过去了。”

    带我飞?怎么带?背着我?还是双手横抱?

    可以选吗?

    可以的话我想被横抱!

    有你这厚实可靠的防撞安全囊保护头部,我能放心些……

    “行!没问题!”

    陆人杰爽快地重重点头,看着白堂主的双目倏地绽光,心头瞬时充满了幻想。

    ……

    辰时过半,春光明媚的玄京城街头早已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一派繁华,和谐安宁的白虎大街上,倏地从丽水坊里,冲出了十余条面色凝重的人影。

    他等甫一出坊口,便周身泛起白色玉火,砰砰砰地冲上半空,发出一道道沉闷炸响,径直朝着东方青龙大街赶去。

    众人起飞时掠出的强劲气息宛如平地乍起的狂风,沉闷的炸响声更是犹如夏夜惊雷,突地在大家脑门上出现,给大街上猝不及防的一众行人吓得不轻。

    不少人更是被震得把刚喝入腹的豆浆都喷了出来。

    “妈的!这群武夫嫖客,莫非是没付银子,一大早就鬼撵在后边一样,着急逃账么?”

    吓得喷了豆浆,慌乱踉跄的行人朝着远处已然不见踪影,只闻雷鸣炸响的方向破口怒骂。

    “好像是斩魔司的人在办案,他们一大早就来了。”

    “斩魔司的人?昨夜楼里又有妖女把客人弄死了?”

    “你莫忘了,前夜司台大人那声爆喝,多半是有邪魔妖女藏在昨夜楼里……”

    “真的假的?老李你可别糊弄我,我这几日刚从夫人那里偷了几件首饰出来,卖了一千多两银子,准备过些日子去云雨船上竞争给那衣无姑娘梳弄,你这样一说,我可有些不敢去了。”

    “唏,那衣无姑娘年芳十八,正值紧俏年华,听说生得妩媚多姿,玄京城里竞相给她梳弄的雅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岂能瞧得上老周你这五十岁的老干虾……”

    咚咚咚——

    丽水坊口,街头受惊的行人窃窃议论间,又见一列数百人的斩魔卫同样神情匆匆地从坊内昨夜楼的红巷子里冲了出来。

    速度虽比不上刚才爆炸起飞身绽白光武夫,但亦是快若野马,横冲直撞,朝着白光飞走的方向跟去了。

    看起来的确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还真是斩魔司的人,昨夜楼里是闹什么案子了,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不知道,自从元宵节柳堂主遇害后,这些日子城内城外就一直不太平,看起来,似乎是又在闹什么大案子了……”

    “我就喜欢看城里闹大案子,反正天塌下来有斩魔司和刑部衙门顶着,咱们看好戏就完事了。”

    “话说起来,自从二十年前的太子烈王通魔案之后,玄京城里已经好久没这样热闹过了……”

    “慎言!慎言呐!烈王案你还敢提,你不要命了?”

    “怕什么,又没人听见。”

    大街上,众人七嘴八舌,小声言语着。

    ……

    “啊!~略略略~~”

    “略略略~”

    半空中,双手笔直僵硬紧夹在胸口,死死抱着乌龙牙的陆人杰被白雾貌单手拎着后背裤腰,速度极快地往前冲飞。

    陆人杰感觉自己此刻就仿佛一枚挂在战斗机腹部的巡航导弹。

    尽管他铆足了体内气血护体,但一颗光头仍然感受到了难以阻挡的强横冲击力。

    他感觉,若不是自己修过《龙甲护体功》,恐怕头皮都得被顶破喽。

    可惜的是,龙甲护体功可以让他皮肤不被外力戳破,但却无法令他双唇坚固,此刻他的双唇被那蛮烈的劲风吹得卷边,胡乱地摇摆晃动,在晨风中发出略略略的凌乱凄惨声。

    反观战斗机白雾貌,她周身被一层玉白色的火光包裹着,仿佛镀了一层特殊保护膜,丝毫不被超音速飞行干扰体态。

    唯一干扰她体态的,是陆人杰的凄惨略略略,惹得这女人嘴角罕见的弯弯翘起,无声地得意窃喜着。

    总算治住了你这登徒小吏一回,她心道。

    幸而是,痛苦的飞行路程很快便结束了。

    砰砰砰——

    闷响声中,斩魔司堂主们一道道身影接连落地,驻足在了财溢坊内一处朱红大宅的院门前。

    大门一块精致的牌匾上写着“黎府”两个遒劲大字。

67、厮杀

    众人面前,黎府大门紧闭。

    不远处,听得砰砰砰的落地巨响声音,财溢坊内,长街两侧的其余几户大宅内,不断有守卫的汉子打开宅们,探出脑袋来张望。

    “他奶奶的,是谁……”

    “哪里来的冒失鬼,敢在咱们街坊……”

    有不少人更是气焰嚣张的张嘴,想要破口大骂。

    财溢坊内居住的,十之八九皆是玄京城内腰缠万贯的商业巨擘,这儿是青龙大街上出了名的土豪聚集地,宅内的守卫各个皆都是修为不浅的武夫,加上有钱,平时粗鄙横行惯了。

    但当看见落在黎府面前的那行人衣着斩魔卫制服,手里拎着黑鞘制式长刀,一个个周身冒着腾腾玉火,面相更是凶神恶煞,如临大敌一般的肃杀神情,便立即吐了吐舌头,面色一囧,惊吓得赶紧把头缩了大半回去,仅敢露出一只眼睛在大门后张望。

    他们清楚,这群差役,比他们粗鄙多了。

    “过来。”

    白雾貌轻道一声,拎着陆人杰的后裤腰,将他拉到了人群中央。

    一众堂主们立即以陆人杰为圆心,紧紧合站成了一个圆圈。

    看起来仿佛是在拱卫保护他一人。

    而实际是他一人在保护身边的所有堂主们。

    因为龙息玉在他身上。

    那枚玉是大离皇室的贵重之物,兰玉公主是借给陆人杰使用的,虽说天高公主远,但他仍不能轻易将其转交到白雾貌等人手里,只敢放在他一人身上。

    其余人自然也认同这个规矩,谁也不敢将那玉接去,怕出了万一,会担责。

    于是大家只能把他当做龙息玉来使用。

    轰——

    一声巨响。

    居前的白雾貌毫不多话,直接省略了敲门流程,一拳捶开了黎府大门。

    砰砰——

    两块高大厚重的朱红大门在巨响声中直接倒塌。

    众人一声不吭,径直簇拥着保护伞陆人杰,闯入了府内。

    “黎府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刚才好像看见黎会长本来都准备乘马车出门了,但是突然有人将他叫回了府中。”

    “就是就是,我也看见了,大概是小半个时辰前,那时天才亮了没多久,我刚刚打开府门,准备去羊和计让人送羊肉包来,府上的少奶奶一大早就脸色不太好,说要给老爷吃一整天羊肉包和羊肉汤,我恰好瞧见黎会长匆匆回到了府内,接着他们府上的小杨子便脸色奇怪地关上了府门,直到方才,再也没打开过。”

    “你们说是不是黎会长犯事了,被调查了啊?”

    “他能犯什么事?贪墨了商会银钱?”

    “我看绝不是贪墨银钱那么简单,来的可是斩魔司的堂主,而且他们是直接撞门而入,必然是和妖魔有关,看样子,或许是已经有了极大的线索和证据。”

    这句话一说完,众人便听见,黎府内传出了砰砰砰的撞击打斗声,以及惨烈的喊叫声。

    声音很剧烈,也很短促,一道道短促的声音却是此起彼伏。

    他们知道,黎府内的护卫,必然是无法抵挡这群斩魔司的凶神恶煞联手合击的,此刻正在被单方面碾压,打人肉沙包。

    这些声音也再一次证明,黎会长的确是出大事了。

    侧耳略微闻声两息,从周遭府内聚集在街头吃瓜的七八个府丁顿时面色大喜,立马拔腿掉头,匆匆跑回了各自的府邸,大声呼喊着各自老爷。

    做了二十年的玄京商会会长此刻面临倒台,这个消息可谓是价值成百上千万两白银的商业新闻。

    这些府邸的老爷们都在玄京城内有着属于自己的商业版图,平日里,都仰仗着这位商会会长调枢分配各种物资和人力,以及商议各种价格。

    而能在这些府邸中做看门护卫的,除了基础的手头功夫外,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会做生意的脑袋,以及对商机的敏锐嗅觉。

    他们清楚,只要及时抓住了这个大变动的契机,府上老爷们发财,那是肯定的。

    甚至,也不排除升官的可能性。

    因为黎会长一倒,他这二十年来培植的亲信人脉必然会遭到清查。

    商会之中,空缺出来的官位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

    黎府内。

    深宅大院中,一列列青衣圆帽的大汉仿佛不要命一般,拎着刀从四面八方不停地朝着闯入府内的白雾貌等人扑杀而来。

    一众斩魔卫堂主们并不敢分散,而是纷纷将后背紧紧地交给陆人杰,倚靠着他,以其为圆心,气机迸发,挥动手中的刀柄。

    众人手里的刀并未出鞘。

    他们这些人经验丰富,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极其清楚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喽啰,即使给刀刃戴着保护套,也抵挡不了他们出手一击。

    刀刃出鞘,只会扫兴地给衣服上喷洒一堆鲜血,而且血污喷溅,很容易干扰他们的视野。

    果不其然。

    冲上来的大汉们,来时倒是很勇猛,口里喊杀声凛冽凶悍。

    但倒飞出去,猛烈撞击在四周高耸粗硕的庭院林木和雨廊红柱上后,便再未爬起来过。

    纷纷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呕血不止,看起来再无翻身之力。

    然而,

    这种耗材棋子,却是来了一批,又来一批。

    显然,他们早已被召集在此,恭候着斩魔卫的到来,否则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聚集起如此多的人手。

    这让脾气不那么好的白雾貌顿时忍不住了。

    手里长刀呛啷出鞘,裹挟着澎湃玉火的刀光肆意挥霍,开始仿若劈砍青菜一般,朝着扑来的人群招呼而去。

    其余堂主们便也照仿。

    一时间,黎府大院里,残肢翻飞,血光弥漫在淡金色的阳光里,宛若绯色晨雾。

    期间白雾貌伺机活捉了几人询问他们主人黎七阳此刻身在何处。

    但这些人功夫不高,胆子倒是不小,面对死亡威胁竟然一言不发,而是咬牙切齿地朝着白雾貌吐口水。

    结果自然纷纷被这母老虎单手捏碎了脑瓜。

    陆人杰站在众堂主用身体为他堆砌成的盾墙后,莫名感觉自己这待遇太好了点,想去加入战场捡些小兵人头都没机会。

    但他也并非一动不动,丝毫力气都未贡献,而是需得随时配合着白雾貌的动向,跟在她背后,她往哪里走,自己也需得紧贴上去护着对方,以保持着整个“团队”有一定的灵活性,在院落里横冲直撞,大杀四方。

    这期间他瞧见,那一柄柄招呼来的耗材们的刀锋几乎皆都泛着武夫血气,以及一股将血气激发得更为蛮烈的气息,他知道,那必然便是自己下一境要攻克的武者意气。

    另外,周身充斥有武夫玉火的武者亦有二三十人之多。

    这二三十人是唯一能在一众堂主们面前来回闪躲攻击几招的角色。

    不过陆人杰清楚,若非是忌惮那黎七阳的阴阳术手段,无法出招全力追击,这些在堂主们面前来回跳弹挥刀的汉子们,已经投胎好几次了。

    “我若不是有焚尸古炉在身,纵然是纯阳体魄的天资,就现在这修为,到玄京来也只够到这种大户府内做耗材死士的料……看来任何世界的京都都一样难混,往这些豪宅府邸随便扔一块砖,砸中的都是八品武夫……”

    陆人杰看得心头啧啧感慨。

    他同时也握紧手里竖贴在大腿外侧的乌龙牙,双眼放光,暗中留意观察着,看看能不能有机会从堂主们身肩两侧时而露出的缝隙里出招,偷捡一两个人头。

    厮杀间,由于血雾弥漫,加之大院中的树木茂盛遮挡了视线,院子里的众人并未注意到,在这大院内两侧的屋顶,还站着两名衣着青袍道服,手里抱剑的中年男子。

    ……

68、空袭

    “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斩魔司的堂主。”

    两名青年男子之中,左边那位怀里抱着银白鞘,狮头柄巨剑的男子开口,轻声说道。

    “王师兄,依我看,这浑水咱们还是别趟了,斩魔司毕竟是玄京的官府衙门,咱们还是去把银子退了吧……”

    右侧,另一位怀抱赤金鞘,凤尾柄长剑的青年男子随后开口。

    他看着院子里血腥的屠戮,清俊的面容上不由得浮出了几分忧虑之色。

    “退?呵呵,师弟你也太天真了。”银剑男子风轻云淡地笑了笑,一脸老江湖的得意和稳重神色,接着道,

    “玄京城,红银庄的单子只要接了,就绝没有退还的道理的。”

    “从这里拿走的银子,必须见红。”

    “要么顺利完成庆功红,要么功败垂成流血红,没要你必须拼死完成,但必须要见一样红才行。”

    “若是去退,或者撂挑子不做,亦或者自伤流血敷衍,他们便要咱们的血,将银子染红。”

    “咱们方才拿了六千两银子,你说要流多少血,才能将银子染红?”

    说罢,他身侧抱赤金鞘的男子面色大变,一脸仿佛突然发现自己中了奸计误入歧途的错愕神色,

    “王师兄你怎么不早说?这红银庄竟如此可怕!一定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不法组织吧?”

    “师尊师伯和剑宗圣女一行人已经在赶来玄京的路上,不日便会到达,离开时师父对我千叮万嘱,此行是为了真武墓山开启而来,绝对不要横生枝节,惹了其他势力。”

    “但若是其他势力主动招惹我等,咱们执剑宗也绝对不能妥协低头,只要咱们亮明道门剑宗三代弟子的身份,他们这种组织,是定然不敢找咱们麻烦的!”

    听得赤金鞘男子这番幼稚言论,银剑男子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你这种幼稚想法来混江湖,还是在玄京城这等鱼龙混杂的地方,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不过还好,你今日身边有师兄我这个老江湖……银剑男子暗暗感慨道。

    “龚师弟,你且听师兄说,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咱们虽然是执剑宗的弟子,但是势力根本也仅仅是在西蜀范围,来到了玄京,就得按照这里的规矩做事。”

    “那红银庄虽然是地下交易的黑中介,但是其背后的势力在玄京并不弱,黑白两道都是知道这地方存在的,它还能在此立足数十年,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纵然是剑宗圣女和师尊等人来了,也不一定好使。”

    “当然,这也不怪你,毕竟你是第一次离开蜀山剑宗游历,对这些并不知晓。”

    “那怎么办?”听这王师兄说得一脸邪乎,赤金剑男子顿时一脸为难。

    “小问题。”

    银剑男子云淡风轻地说了三个字,接着目光盯着院落里砍杀的战场,仿佛在菜摊旁边评点各色菜品一般,侃侃而谈地分析道,

    “这些斩魔司的堂主们身手的确不错,境界最高的那个高瘦个子出招从容,玉火凝练得趋于实质,连杀了二十几人,其中一半都是八品巅峰化意境的,但他眼皮都未眨一下,那面色仿佛比喝水还轻松,这等杀魔,境界估计是武道四品弑神境。”

    “若是单独遇见此人,凭你我师兄弟二人五品金丹境再加外胎剑体的修为,联手用剑阵截杀他不在话下。”

    咱们二人能联手杀了四品的武夫?真的假的?

    听到这里,那赤金剑的男子不禁暗暗挑眉咂舌,为王师兄的话而感到震惊不已。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的修为竟能有那般厉害。

    毕竟在今日之前,他打败过的最厉害的人,最高也就与他同境,而且还搏杀了好久。

    但在王师兄这云淡风轻的话语里,自己已然能不在话下的越境杀四品了……

    这感觉,就恍若听梦语。

    应该是瞧见了小师弟的脸色变化,那侃侃而谈地师兄继续接话,补充道,

    “只不过会稍费些力气和时间罢了,但眼下他周遭还有不少境界在五六品的左右的高手,他们人多势众,咱们不可鲁莽力敌。”

    吹完牛逼,此人话锋一转道,

    “但关键在于,咱们接单时,雇主并未说,要咱们将闯入者击杀,而只需咱们拖延对方两刻钟时间即可。”

    “龚师弟你可看出来,这些人如此厉害,面对这一大批明明可以随意屠戮的死士,为何却始终要背靠背围聚在一起?”

    “好像是……为了保护他们中间那个年轻光头!”

    得到王师兄指点,抱着赤金鞘的少年男子幡然醒悟。

    银剑王师兄欣慰地轻笑着,一脸孺子可教的赞赏神色,点点头,

    “没错,龚师弟果然聪慧,一点就通,若是早些年和师兄一起下山出蜀游历,眼界必然会比现在开阔成熟得多,当然,现在跟着师兄多学习也不晚。”

    “还请王师兄日后多多言传身教!”

    获得赞赏的龚师弟脸上方才那股不安和忧虑瞬间消散,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开口回道。

    银剑男子点点头,一语中的剖析道,

    “所谓杀贼先杀王,既然他们如此郑重的要将那小光头保护起来,此人必然身份非同凡响,我估计,这帮人的任务多半也只是为了护送此人来此地。咱们要扰乱这帮人的阵脚,只需将中间那个小光头给重伤便可!”

    “不杀了他?”

    “不杀,咱们按合约做事就行,乱他阵脚拖延两刻钟便可,杀了那小光头只会徒增麻烦,而且又不加钱,若是再加六千两,我倒是可以考虑。”

    “这些可是斩魔司的差役,咱们出手伤了他们,会不会给剑宗带来麻烦?”

    “玄京城人口九百余万,穿道袍用剑的修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不自报家门谁知道咱们是执剑宗的?”

    “咱们佩剑和招式,可都是剑宗的……”

    “若是查起来,佩剑就说被偷了,招式也可以说是被别人偷学的,咱们执剑宗是江湖名门,偷学咱们剑法的多得很,加之这玄京城里,偷别人兵刃作案栽赃的例子不胜枚举,这些法子你都得好生学着,日后用得着的。”

    “原来如此,感谢师兄教诲,师弟先行来投靠你果然没有白跑一趟,今日又学到了,那咱们一起出剑,攻其不备!”年轻地龚师弟面露喜笑,他颔首说着,抱着赤金剑鞘的双臂蠢蠢欲动。

    银剑男子果断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淡然说道,

    “不过一个突袭偷捏软柿子罢了,一齐出手太过大动干戈,师兄一人出手便可,师弟你也正好可以在一旁观摩,学着点。”

    “你好生记住,等会儿师兄我只出一剑,结局无论有没有伤到那小光头,都需得立马撤退。他们若来追,咱们就跑,拖时间便可,他们若不追,咱们回头再伺机出招袭扰,江湖交手,讲究的就是两个字,快和诈,懂了么?”

    “懂了,师弟就在此观瞻学习,师兄去吧。”龚师弟郑重地点点头。

    银剑男子颔首,从袖兜里摸出一面刺绣着淡粉芙蓉花的鲜艳布巾裹住面孔,仅仅露出两只眼睛,接着凝神迸发体内气机。

    一时间,他胸怀里溢荡出了金灿灿的光泽,道门金丹一出,瞬时便滋养得他怀里抱着的银白巨剑一阵剧颤。

    “吼!”

    下一刻,巨剑出鞘,浩荡的银白光泽闪过,并没有什么金铁摩擦的呛啷声出现,反而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生灵巨吼,仿若草原上的凶悍狮子突然出现,朝着猎物扑出。

    花布蒙面的男子手中剑光澎湃,宛如天雷电丸,垂直朝着大院里一众堂主用背包围着的那颗小光头嘶吼着空袭而去。

    ……

69、《蜀山幻剑诀》

    还有高手埋伏!

    庭院之中,陆人杰听见头顶传来咆哮狮吼的瞬间,感受到澎湃剑气暴涨的刹那,不由得猛地心头一紧。

    来不及细思,本能的,他手中那柄贴着大腿侧握拿的乌龙牙径直朝天捅刺迎击。

    同时,他顺势仰头看去,果然只见一道耀眼的银色广芒以宛如流星坠落一般的速度,笔直朝着自己轰击而来。

    那银光背后,还隐约可见一枚金灿灿的光丸熠熠生辉。

    光芒太过闪耀,一时间,他竟无法分辨是否有人在持剑随同朝他扑刺。

    此刻尚隔着一段距离,那强横粗暴的剑气已令陆人杰《龙甲护体功》炼过的头皮都感受到了微微刺疼。

    好凝练的真元灵气,要硬接恐怕有难度……

    陆人杰暗暗惊叹一声,趁着剑身还未彻底刺到,当即果断催动《吞灵魔典》,将先行到达的澎湃剑气吞吸消融。

    “吼!”

    “哞~!”

    电光火石间,乌黑刀光和银白剑气已经交汇,一刀一剑本身也近在咫尺。

    两道气机对撞时,两种猛兽生灵的巨大嘶声夹在剑啸背后互相咆哮。

    “咦?”

    然而,在这两道兵刃的灵性之声发出后,倏地还发出了另一道疑惑的人声。

    声音正是来自那名银剑男子王师兄。

    听见陆人杰手中刀啸声后,他心头不由得一凛。

    此人竟有传说中的神刀乌龙牙!

    执剑宗身为道门最为擅长剑术的宗门,其门下弟子必修的基础功课之一便是需得牢记识别天下闻名的神兵。

    实际上,他手中的银狮亦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剑身内融铸有风灵妖族的一位狮王精魂。

    然而,他心头清楚,这什么狮王精魂,在千年寒龙的先天龙牙刀面前,丝毫不值一提。

    听师尊说乌龙牙现今收藏在陵王的手中,这个小光头莫非是大离第一武夫陵王的儿子?

    难怪!一众斩魔司的堂主要用自己的背给他做肉盾人墙,护他闯来此地。

    我这一剑恐很难伤他,这光头的反应太快,而且手握乌龙牙神兵,正在古怪地消融我的剑气……

    我逃!

    两道剑光才刚刚贴近打了个照面,还未彻底实质相击,银色剑光倏地一折,仿佛蜻蜓点水一般,想要逃离现场。

    “哞!”

    仿佛是感受到了银剑的怯意,下一刻,陆人杰猛地察觉,他手里的乌龙牙彻底觉醒了自己的意识,有了其自己的想法,如恶龙出水扑食掠过的水鸟一般,黝黑的刀光猛地暴涨延长了两尺,竟然主动往上,追着对撞上了那有意退避闪躲的银狮剑。

    叮——

    空气中,终于传来了一声清脆刺耳的金铁之音。

    “吼?…”

    “吼…”

    同时,还有银狮剑那犹如疑惑不解的两连闷吼。

    声音里少了方才呼啸冲刺下来时的威猛,多了几分隐忍无奈的痛苦,仿佛在呢喃着惹不起惹不起……

    这乌龙牙竟然还带主动伸缩……

    陆人杰心头惊喜,顺势便将乌龙牙当做吸管,趁着相互触碰的契机,从银狮剑里,源源不断地疯狂吞吸王师兄体内的真元灵气。

    半空中,那颗金灿灿的丹丸被吞吸得黯淡了两分,仿佛电压突然降低时的灯泡,昏沉欲熄。

    “啊~——”

    短兵相接的刹那,王师兄顿时蹙眉,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酥颤的闷哼。

    他倏地感觉整个人身体发软,体内原本凝练气息突然决堤一般,顺着与他本源相连的银狮剑崩溃消散,丹腹内的金丹亦是受到牵连。

    怎么回事?

    今早从教坊司出来时明明还好好的,昨夜那润蕊姑娘技法平平,并未将我如何消磨啊……

    剑气消散就算了,怎么我整个身体还突然发软乏力,金丹中的气息莫名奇妙地崩散逸逃了……

    王师兄心头霎时一阵惊愕。

    他今日之所以一大早便带着师弟龚清风跑去红银庄接单赚银子,便是觉得教坊司的女子平平无奇,无法给他带来强烈的刺激,便想去试一试昨夜楼浮萍院浮空花船上更加专业,也更加昂贵的雅魁技师。

    “哈哈!此乌龙牙果真不愧是罕见的神兵,没想到竟能吞吸本座体内真元气机!在下孤刀阁张林墨今日没白来讨教,属实甘拜下风!江湖路远,咱们后会有……哎哟喂!~啊啊啊——啊——”

    那王师兄身形发软的瞬间,整个人犹如飘在空中起飞到一半,但却突然失去了风力拉升的风筝,摇摇晃晃起来。

    他顿觉不妙,立即急中生智,装作一副江湖豪侠的口吻,爽朗一笑,口里乱报家门,将执剑宗的死对头孤刀阁当代有名的江湖行走张林墨的名声报了出来。

    他本想借这江湖人碰面试招点到为止,投降便撤的不成文规矩溜走,但却没想到这些斩魔司堂主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这时,一众堂主们已然将方才那一拨扑杀来的死士削干净,其中三人腾出手来,直接扭头抬手成爪,往头顶短暂失去动力酥软摇晃的王师兄抓去。

    强横的玉火气机宛如无形的镣勾一般,朝着他的两侧肋骨之中钻嵌。

    虽然并未将他身体刺透,但却疼得他嗷嗷哀嚎起来,身形顿时倒飞跌落。

    噗嗤——

    人群中间,单手举刀的陆人杰趁机踮了踮起脚尖,乌龙牙直接将那王师兄透了个对穿。

    “哞~”

    刀锋染血的瞬间,陆人杰耳畔再次听见乌龙牙传来一声舒吟。

    焚尸炉浮现……

    王爱昆,西蜀执剑宗三代弟子,剑宗二代长老大剑师吴由明之徒,道门五品金丹境,外胎剑体初成。

    三年前以历练剑术为由离开西蜀,三年来,这小色胚不负其名,靠着四处接各种江湖黑活的单子赚了不少银钱,将江湖青楼透了个遍……

    今日来此地,亦是一大早从玄京赫赫有名的地下黑活中介红银庄接来的单子,只为赚一笔大钱,自我享受之余,也好带师弟去昨夜楼的浮空花船开一开眼界。

    却不曾想,敌人远比他想象的深不可测,江湖远比他以为的凶险难料,就此做了个风流鬼,死前都在疑惑着昨夜楼浮空花船的花魁娘子到底紧俏不紧俏……

    一缕墨黑色的骨灰飘出。

    《蜀山幻剑诀》……

    爆装备了……

    陆人杰看着掌心的字迹,心头一阵高兴。

    略微让他有些疑虑的是,自己一直练刀,而且兰玉公主借给自己的神兵乌龙牙也是刀。

    不知道这《蜀山幻剑诀》能不能用刀替代?

    这只有回头抽空练一练实验一下才知道……

    回过神来,他气机一震,将昆哥的尸体逼出乌龙牙刀身,朝着庭院一侧的屋顶击飞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个呼吸间,屋顶上,怀里抱着赤金剑的龚清风已经被这巨变吓得面色惨白,呆若木鸡,不知该不该出手。

    下一刻,看到他敬爱的人生导师王师兄染血的尸体仿若板砖一样从园子里朝他砸来,他才幡然惊醒。

    王师兄都死了,自己必然打不过,还是退单吧……

    毫不犹豫,他丹腹内金光一闪,屋顶上疾风掠起,整个人踩在剑鞘上,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砰——

    王爱昆的尸体砸在屋脊上,血肉模糊。

    溜得真快啊……

    陆人杰略微有些错愕。

    他通过昆哥的命运知晓,屋顶上另一名剑宗弟子龚清风才初入江湖,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

    若非王爱昆喜欢显摆,硬要给他展示自己在江湖游历三年来积攒的丰富经验,这龚清风是绝对不会跟着他跑去教坊司嫖宿,又懵懵懂懂地一大早天刚亮就跑去红银庄接单子。

    而陆人杰此举,也正是想恐吓一下对方,让他看清自家昆哥的死状,好长一长江湖记性。

    却不曾想,这小子见识也长得着实快,都不给他师兄收尸,直接一声不吭掉头跑了。

    ……

70、阴阳血莲子

    片刻后,黎府院子里已只剩下了百余具零散破败的尸体,和寥寥几个已经等同尸体,只会趴在地上喷血哀吟的重伤死士。

    “方才偷袭来的那人身体刚硬如铁,体内含有锋锐剑气,这是外胎剑体初成之兆,那人必然是西蜀执剑宗的弟子。”

    刚才出手抓了昆哥肋骨的一名堂主摊开右手,显露出五个泛起一股红肿的指尖,开口说道,语气里充斥着一股子意想不到。

    执剑宗与玄京朝堂供奉的七曜宫同属道门,只不过一个是剑宗,一个是神宗,前者在修行界的地位并不比七曜宫低多少,若是也牵连入了这个案子,对斩魔司来说,的确是又加了不少的难度。

    “着实没想到,远在西蜀府的道门剑宗竟也掺和到这案子里来了……”有人接着话感慨。

    “这乌龙牙果然厉害,道门剑宗的外胎剑体可是出了名的护身硬功,是多少道门修士都梦寐以求的护体法门,竟如此轻松就将那人捅了个对穿。”

    “而且那人实力不弱,已然炼成了金丹,若非他扑刺来时爆发出的那股子真元剑气突然消失了不少,绝不能如此轻松将他击杀。”

    “是啊,真是奇怪,我也感觉到了,那人的气息突然就变弱了好几分……”

    几个堂主一边清理着衣袍上沾染的血迹,一边在这稍作喘息的间歇里简单交流着。

    说话是,大家的目光皆都在打量着陆人杰手里的乌龙牙。

    “多亏了长公主借赠的这柄乌龙牙!它竟能吞吸对方爆发的剑气和体内真元内息!着实厉害!”陆人杰微微举了举手里的刀柄,低头看着乌龙牙,一脸惊叹错愕地神色,开口称赞道。

    顿时惹得几名堂主抿了抿嘴,盯着乌龙牙一阵艳羡。

    “哞?”

    下一刻,陆人杰听见耳畔有一道疑惑不满的龙吟出现。

    仿佛在质问他,我什么时候吞吸了剑气和真元?

    陆人杰见院子里堂主们脸色并无其他变化,应当是此刻的龙吟声只有持刀的他一人能听见,便一言不发,装作啥也没听见。

    “哞?——哞?”

    乌龙牙还在不断发声质问。

    陆人杰长刀入鞘,装聋作哑,跟着一众堂主们保持队形,穿过黎府大院,沿着两侧廊道往各处院落里搜寻。

    然而搜了半晌,却再未看见任何活口。

    黎府里的所有奴仆,女眷,甚至是几名十岁出头的童仆,已然提前全被一刀割了咽喉,尸体分布在各处院落里。

    地上的血,还是温热的。

    “这畜生,应该是收到信息后,便将府内所有人都灭口潜逃了……”

    不阿堂云堂主看着遍地的寻常奴仆尸体,不由得开口怒言说道。

    “黎府太大,咱们分开搜索又太危险,就怕那人藏着未走,在暗处用阴阳术偷袭,可若是一起行动搜索又太耗费时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白雾貌也紧蹙眉头接话道。

    说着,白雾貌的目光一闪,有意无意地转而瞥向了陆人杰,仿佛在暗示他,你小子别只站在大家背后做吉祥物,赶紧想一想办法。

    陆人杰凝眉略微思索,开口匆匆道,

    “方才这些死士显然只是单纯地为了拖时间,延缓咱们闯入黎府搜查,此举必然是在掩护黎七阳做些什么。”

    “若是要逃的话,凭借那人能在百里司台爆喝震慑下轻松逃掉的修为,他在屠戮了黎府奴仆后,要逃离玄京或许有些困难,但要逃离此地,应该是轻而易举。”

    “之所以会集结大批死士,和方才屋顶那道门执剑宗的修士来阻挡咱们,他必然是要留在黎府内处理些什么,此人做了二十年玄京商会的会长,府内多半藏匿有不少重要资料档案要处理。”

    “要不咱们一起上屋顶去瞧一瞧,他若是焚烧资料文件的话,必然有烟雾出现。”

    闻言,众人目光一闪,纷纷点头赞同。

    一行人依然保持队形,架着陆人杰跳上一处院落的屋顶,四处眺望。

    这黎府在财溢坊内圈地极广,从正面进入大院后,左右纵进的各种小院足足有四十余处,各处院落内的布局都不完全相同,一眼望出去,很难轻易扫视清楚。

    “那里!那处院落屋顶有烟雾逸出!”

    众人之中,陆人杰的修行境界虽然不高,但目力却是最为敏锐,他扫视了数眼后,便察觉到了,在约莫间隔了七八处院落的一处大院的屋顶上,隐约有袅袅烟雾升起。

    “果然!”白雾貌沾染着几缕血迹的冷艳面容倏地一喜,惊道一句,立即挽着陆人杰的胳膊,爆发玉火,和众人提刀朝着那处院落匆匆飞去。

    距此稍早时刻,约莫在陆人杰等人刚进入昨夜楼楼主白夫人起居的院落时。

    黎府中院。

    被贴身亲信仆从匆匆叫回府的黎七阳推开卧房房门,只见一位淡蓝衣衫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然静静坐在了木桌旁,面色凝重地自斟自饮着茶水。

    他的身侧,还战战兢兢地站着一位红裙熟妇。

    这妇人年龄大约在四十出头,生得丰腴饱满,前凸后翘,左眉梢有一颗美人痣。

    她修长的双臂紧紧地夹在身前,双肩畏畏缩缩地收束着,饱满肥大的臀儿正倚靠着木桌撑住身体,两条修长紧致的大腿在不自控地瑟瑟发抖。

    就仿佛她身体之中包含着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在疯狂地由内而外刺激着,冲击着,要寻路而出,令得她已无法正常站稳。

    黎七阳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熟妇身体之中那呼之欲出的东西,叫做恐惧。

    他曾杀过不少人,对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又毫无反抗之力后,大多都是这种神色,就如同一只受到了过度惊吓的惶恐小猫。

    “主人?你怎么突然来属下这里了?”黎七阳立即反手关上房门,诧异地开口询问道。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斩魔司侦办柳惊雷死因一案的团队此刻正在突击搜查昨夜楼。”桌旁的蓝衫男子一口喝干杯子里的凉茶,起身凝重说道。

    “这怎么可能?属下并未留下任何线索可以指向昨夜楼!”

    黎七阳魁梧高大的身形猛地一怔,脱口而出。

    “黑莲去哪里了?”蓝衫男子询问。

    黎七阳摇头,

    “属下还在找他,自从前夜他被派遣去刺杀陆人杰之后,至今再未出现,音讯全无。”

    “不用找了,他应当已经死了。”蓝衫男子脸色阴沉地道。

    “什么?主人你如何得知的?他即使刺杀那小吏未成功,也不至于被反杀啊,他可是拥有不破金刚法身……”黎七阳一脸懵。

    “我在玄京京兆衙门的人传来的消息,就在昨日清晨,在城中一处露天屠宰巷道中,发现了一具被老鼠啃得稀烂的尸体。”

    “尸体头颅从内炸裂,浑身没有一处完好,已无法辨别其身份,只能大致分辨出对方是个壮年男子。”

    “不过,他的碎裂头颅之内有儒家诛言术使用后残留的强大浩然气,而且尸体旁,还毒死了不少老鼠。”

    “在斩魔司内的眼线说,那个光头小吏前夜从衙门离开后,便跟着书院院长的女儿走了,之后直到百里司台爆喝没多久,他才一人匆匆赶回来。”

    “我核查过了,那光头小吏是去拜访了林玄岑那老东西,想必是黑莲被对方瞧出了端倪,所以赠了那小吏一份诛言,再加之他尸体上的毒物,和那小吏毒毁天水河妖心脏的手段如出一辙!”

    “既然那小吏并未被暗杀掉,那巷子里的尸体,必然是黑莲的!”

    “卑职明白了!是黑莲临死前被那小吏审讯过!所以吓得说出了卑职那夜藏在浮空花船上的行踪!难怪他会第二日便跑去兰陵酒庄借龙息玉!”

    “幸好!卑职这些年一直将身份和面容隐藏得极好!否则斩魔司怕是那夜之后便能直接查到我府邸来!”

    “着实没想到,黑莲那厮竟然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卑职这些年来一直信任他,重用他,还以为他对主人你忠心耿耿,宁死不屈!”

    黎七阳听罢身形一震,气的狠狠拍了一把大腿,幡然醒悟道。

    “哼,黑莲终究是智丰养大的狗,借给咱们用了这些年,是不会彻底忠心于我的,智丰那老贼可精明得很,这些年来想必还在绕过你我的耳目与黑莲暗中勾连。”

    蓝衫男子冷哼一声,亦是同样气愤。

    他想起了几个时辰前,自己想杀大缸里的血胎,却被对方发觉,继而用扶桑神皇要挟他的场景。

    他这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要挟别人,利用别人,这却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原以为是自己手里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给威胁。

    “那如何是好?咱们这些年来一直隐藏得极好,可从未预料到斩魔司会有追查到卑职府邸来的这一日!”

    黎七阳面色焦急问道,他的目光还在不停地瞥桌旁的颤抖地熟妇。

    倒不是好色,而是他实在不解,此刻这等危急时刻,主人为何会带一个素不相识,而且还必死无疑的熟妇来到他的卧房。

    “你未预料过,幸而我倒是提前早已设想到了眼下境地,只是未曾料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蓝衫男子长舒口气,悠悠说着,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颗血色剔透的果实,递向黎七阳,同时接着道,

    “为今之计,只有你服下它,才能安然避开此劫,继续维护我的大计。”

    阴阳血莲子!

    黎七阳眉宇微挑,辨别出了这果实。

    同时,他也瞬间明白了过来,主人为何会带着这个陌生熟女来到他的卧房,并且还能让她听得他们之间的对话。

    因为,这个素不相识的熟女的性命,可以助他成功脱身!

    黎七阳面色大喜,立即接过果实,毫不犹豫一口将其咀嚼吞服。

    ……

上架感言

    明天周五,应该是要上架了。

    首先感谢能一路读到此处的老色~(划掉),文人雅士们。

    作者写书和读者看书,其实全讲个志同道合,臭味相投。

    能读到上架感言这里的朋友,咱们必是骚味相投的……

    是的,你们别只说我骚,其实你们也挺……

    挺香的。

    作者君是写传统武侠入的行,所以有读者说我有点死文青,这一点我想我可能是改不了了。

    本书的大纲和大背景故事线早已做好了的,诸位倒是不用担心太监的可能。

    这本书呢,作者君主要是想写一个醉卧美人膝,醒褪美人衣,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故事。

    仙侠可能算不上,因为按照大纲来,前期没多少缥缈朦胧的仙味,后边会有,所以,这应该会是一本骚侠小说?

    其他就不多说了,码字去了,最后请朋友们明日支持一下首订吧。

    拜谢诸君,咱们故事里再会。

71、必须战死

    顷刻之间,黎七阳整个身体自内而外被一道血色光泽充斥起来,一股古怪的强横气息在他身体中迸发,涌动,生长。

    眨眼便将他原本就魁梧高大的体型充盈得愈发膨胀饱满。

    就连他的双目,都在呼吸间内变成了鲜艳欲滴的血色提子状。

    他此刻就仿若一朵即将原地绽放开来的鼓胀血色花苞。

    “吸她。”

    蓝衫男子将身侧倚靠着桌子不停发抖,两行贝齿咯咯作响的红裙熟女往“血色花苞”面前推了推,开口说道。

    “啊?好好好……我吸……妾身这就吸……只求求你们,别杀我……”

    瑟瑟发抖的红裙熟妇略微不解,结巴地说道。

    说着时,她一双大长腿毫无犹豫地主动弯曲,丰腴的性感的身姿熟练的往下蹲去——朝着黎七阳的面前。

    显然,她是领会错了意思。

    下一刻,血花苞黎七阳猛地伸手,掐住她白皙细腻的脖子,将已经弯腰了三十度的红裙熟女拎起,轻松举到了面前。

    “啊——啊——啊——”

    女人双脚悬空,嘴里拼命发出恐慌断续的尖叫,然而她四肢却直直地垂在两侧,无法动弹丝毫。

    她整个身体,此刻已经被一股古怪的力量控制禁锢,令她只能嘶叫,无力反抗。

    嘶——

    接着,

    她惊恐得泪水不断滚落的双眼清楚看见,面前那张血色的恐怖大嘴倏地张开,从他口腔内,呲溜一下,伸出来了一根颜色血红欲滴的古怪物什。

    红裙熟妇心头可以十分地确定,自己的眼睛里虽然充斥着惊恐的泪水,但视线却并未受到什么干扰,那条颀长鲜红的物什,绝对已不再是人族的正常舌头。

    而仿佛是一根血肉形成的植物根茎!

    根茎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肉丝状粉红触须,在疯狂蠕动着,发出黏腻窸窣的声响,犹如千百条蚯蚓缠绕在一起扭动。

    噗呲——

    下一刻,一道沉闷声中,那长长的恐怖血肉根茎往前一突,径直扎入了她的咽喉,继而顺着食道往下探索,迅速延伸。

    很快她便感觉,自己体内包括大脑中的一切经络尽数被这可怖根茎上的触须连接,占据,自己的一切精血力量,精神意识在疯狂消散流失。

    她知道,是被根茎上的那些触须吸走了……

    原来,那男人是让这怪物吸我!

    红裙熟女脑海中最后才终于醒悟过来,紧接着,便两眼一黑,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一切意识。

    啪嗒。

    一张丝毫不见人形的干瘪人皮掉落在了地上。

    先前还丰腴美艳的红裙熟女转眼间便被彻底吸干成了一张皮纸。

    咔嚓——

    咔嚓——

    随即,黎七阳收回根茎长舌,他的身体开始发出了古怪地脆响,仿佛是两截莲藕被掰断时的声音。

    撕拉——

    当第三声破裂的声音出现时,这朵血色肉花苞终于是绽放了。

    只不过,他的绽放方式极其特殊,仅被那血光撑得自内而外,从中一分为二——分裂成了一个原本模样的黎七阳,以及一个方才才被吸干的熟妇模样。

    黎七阳与熟妇分裂成功后,二人站在原地,怔怔相对,眼神里皆都充满了互相打量,欣赏。

    此刻,熟妇那只挂着一半方才从黎七阳身体上撕扯下来的丰腴身体已经站得曼妙自然,再未颤抖畏缩,她的眼神里,已经丝毫没了方才的恐惧,仿佛换了个人。

    实际上,此刻的丰腴熟女与黎七阳已经成了同一个人!

    这阴阳血莲子,乃是蓝衫男子用阴阳秘术,以其自身运力为皿培育而成,十二年方能炼成一颗。

    此宝有催阴化阳,以阳生阴,将一个人分化培育出另一个模样个体的奇功。

    黎七阳吸食了熟妇的阴魂精血后,已然夺取了对方的一切作为养料,化生出了一具与对方完全相同的身躯来。

    这与夺舍占躯不同,没有异斥症状,且任何道门术法神通也皆都无法察觉出她已并非原主的端倪来。

    除此之外,他现今不仅能掌握对方原本的记忆和技能,而且这具身躯,还依然保留有他本来的阴阳术法。

    黎七阳根据方才吸食来的精魂记忆得知,这个女子名作艳灵舞,是孤刀阁当代最享盛名的江湖行走掌刀使者张林墨的妻子。

    二人数月前从东海郡动身一路游历,赶往玄京,为了传说中的真武墓山护阵开启而来,和所有为了此事赶来的修行者一样,皆是想去探索墓山内的奇珍异宝。

    然而,因为张林墨在路途上与其他女子有苟合之嫌,被艳灵舞察觉怀疑,二人遂大吵了一架,自此分道扬镳,她孤身一人在昨日到达了玄京。

    今早在客栈里睡得好好的,无端便被这突如起来的蓝衫男子从被窝里拖走,化作烂泥,转眼便到了此地。

    “事到如今,只有这金蝉脱壳一招能做到天衣无缝,不被任何人察觉了。”

    “等会儿那帮人来了,你必须战死,不可被俘虏审讯,若是去了斩魔司镇魔大狱,我没法百分百相信你会守口如瓶。”

    “这阴阳血莲子分化出的你实力不会变化,战死后尸体也是正常无二,你一死,柳惊雷死因的案子差不多也就了结了。”

    “至少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们必定会将精力放在结案呈卷给陛下,急于重新争回赤胆银鞭这件事上,只要能安稳地拖到真武古墓顺利开启,便就足够了。”

    蓝衫男子弯腰,从地上干瘪的人皮里捡起那套艳灵舞的红裙装束,将其递给衣衫不完整的女版黎七阳,同时看着面前的男版黎七阳说道。

    必须战死……

    要说不怕死那是假的,听到必须战死这四个字时,原版模样的黎七阳目光还是不由得闪了一闪。

    他现在虽然一分为二,共享着两个大脑,四只眼睛,但是作为人的原始恐惧却是并未被分担一半去。

    不过,当他看一眼那正在穿着红裙,身姿丰腴的另一个“自己”后,便又安心坦然了几分。

    他知道,原本这具身体虽然死了,但还有另一个女装自己活着!

    这与他修行的莲藕化傀的阴阳术法不同,眼前的另一个女装自己并非是他的傀儡,除了模样不同之外,其余同样是真真切切的他自己!

    这也正是阴阳血莲子的奇妙之处。

    “属下遵命。”男版黎七阳略微踟躇后,仍是点点头,同意了。

    蓝衫男子继续吩咐道,

    “这二十年来,你在账房地下密室里储存的那些血莲教的相关资料太多,而且俱是不焚纸记录的,现在要处理起来已经太晚。”

    “我已经通过红银庄雇了两个执剑宗的年轻高手,让他们协助你府上的死士拖延时间,等会儿你把账房焚烧了,佯作在毁灭文档信息,斩魔卫若是因此被迷惑了,那地下密室中的信息也算保住了,若是未能保住,那也只能算了,此举不过是走个过场,将戏做得逼真些,让他们最后以为你是真的死了即可。”

    “属下明白。”

    说完,蓝衫男子再最后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仿佛是告别,接着转头,对那风情妖艳的丰腴女人说道,

    “你跟我走。”

    “属下遵命。”

    二人一起化作烂泥,消失在了地砖缝隙里。

    唯独留下黎七阳伫立在原地,双眼有些莫名地怔怔失神。

    咚咚咚——

    陆人杰一行人落入屋顶冒起烟雾的那座大院时才发现,那处屋宅内已经浓烟滚滚,火光熊熊。

    一个身形魁梧的络腮胡男子正单手托起一面金色罗盘,站在熊熊燃烧的屋宅大门前。

    他那镇定自若的神色,仿佛是早已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便坦然在此等待众斩魔卫的到来。

    在他的两侧,另外还有两个与他同样身形高大,手执银色短枪侍立着的莲藕傀儡。

    傀儡通体遍布金色线条的符文,站在火光前,春阳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众人一看便知,这些傀儡体内蕴含的力量,亦是深不可测。

    “黎七阳!本堂主已经有龙息玉在手,再非前夜在街头任由你偷袭拿捏的软柿子!”

    “你的阴阳术已经彻底无用,我劝你还是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跟我等去镇魔狱老老实实接受审讯!或许还有机会下半辈子在大狱里残喘余生!”

    白雾貌没有贸进动手,而是先行开口攻心。

    说着时,她侧脸将身后的小光头陆人杰的面貌露出半分,仿佛在给对方展示,这就是她的护身符龙息玉。

    的确,看见陆人杰面孔的瞬间,黎七阳嘴角不由得猛抽了抽,瞬时便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在天水河上被这厮狂砍蹂躏的不堪经历。

    想起了自己握捏对方时,被龙息玉庇护,从而弹断他五指的惨痛感受。

    更是想起了他好不容易复活的天水河妖,被他伤心而亡的巨大损失。

    甚至,他现今会被逼得必须战死此处,以他的死来蒙蔽斩魔司,掩盖主人的身份信息,亦全是受这小吏的影响!

    而最关键是,近些日子来,他历经了如此多的波折,在不断的被打乱计划,而这小吏一张脸竟然还变得愈发精致英俊了!

    这找谁说理去?

    屈辱,不公,愤懑,以及临死前的恐惧,一时间,这五味杂陈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熊熊怒火。

    “呵呵!就凭你等斩魔司的一群走狗,也想要本座接受审讯?那只有一个办法,你等有本事先将本座杀了,然后选出一个代表自裁,变成了鬼,再来找本座审讯!”

    黎七阳狂躁地大笑着说道,说到最后猛然抬起另一只手,拨动了手中的金色罗盘。

    既然这个身体必须战死,那他宁愿选择主动出击,以泄心头那股子怒火。

    嗡——

    随即,院落里,一道悠扬的声音响起,天空之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壁膜被割裂开来,澎湃的天地灵气从某处涌出,疯狂灌入那两尊傀儡体内,令得傀儡两颗莲子点缀成眼眸瞬间有了神采,仿若活人。

    其实,我这里还有更简单的办法,让我一刀捅了你便行了,哪里需得那么麻烦……

    杀意涌动的院落里,站在一众堂主身后安全感爆棚的陆人杰在心头乐呵嘀咕道。

    ……

果然被审核了~

    等审核出来修改吧~好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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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749/ 第一时间欣赏我有一口焚尸炉最新章节! 作者:李天强Le所写的《我有一口焚尸炉》为转载作品,我有一口焚尸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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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口焚尸炉介绍:
此世有儒、武、道、佛、上古阴阳师,有九州人族、碧落神族,冥渊鬼族,蛮荒妖族,海夷龙族。
大离王朝天运年间,妖魔猖獗,奸臣当道,外寇环伺,帝都玄京城内无数诡案接连爆发。
陆人杰睁眼醒来,成了大离朝斩魔司辖下的一名底层缉魔吏,身上藏有一尊来历神秘的焚尸古炉,可通过焚烧亲手斩杀生灵的尸骸,燃其今生命运,夺其此世机缘,为获得足够的自保之力,他于是从此依托斩魔司,走上了一条斩妖除魔收集骨灰的修行之路。
【焚风灵狐妖,夺《吞灵魔典》】
【焚毒莲道人,夺《千毒秘符册》】
【焚天水河妖,夺《龙甲护体功》】
……
江湖市井出了妖魔斩魔卫斩得,皇宫庙堂出了妖魔,我斩魔卫一样斩得!
那个贼逆莫想脱逃,让本差看看阁下骨灰的成色如何……
身怀焚尸古炉,狩猎世间邪魔!我有一口焚尸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口焚尸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口焚尸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