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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三观.CS     万千星火txt下载     万千星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少将的建议

    真正的实验性坦克还处于高度保密阶段,波琳娜正在和车厂里的其他大技师全力赶工。根据训练场能够观察到的情况来判断,霍恩将军不难在心中构建出一个“武装载重车”的坦克形象。

    这样的武装载重车肯定有一个高耸的前置驾驶室,主要火力武备会被放在驾驶室后方的载重平台上。为了兼顾载重和平台机动性,这种名叫坦克的武装载重车应该具备有一门步兵炮,以及三门左右的速射炮。

    火力很强大,但防御太弱了。这是霍恩将军的判断。高度兼顾了机动性和火力,代价就必然是缺乏防御。这样的火力用在突破阵地防御时会非常好用,但同时也无比脆弱——一枚步兵炮只要能够落在它周围八约尔范围内,光凭冲击波就能杀死车外平台上的所有士兵。

    走到怒气冲冲的杜桑德身边,霍恩将军第一句话就让杜桑德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坦克这个东西,很有发展潜力。”

    “我也这么认为。”杜桑德先是非常高兴的附和了一下,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生气,“霍恩将军,您可真是给我们添了好大的麻烦。”

    “很快你就要感谢我了。”霍恩朝着杜桑德挤眉弄眼了一下,然后正经道,“在载重车的后方放置火炮,这是一个天才般的好主意。但是,勋爵先生……我必须提醒您一下,这样完全注重于火力和机动性的载具,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恐怕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噩梦。”

    为了照顾一下这位年轻的天才发明家的情绪,霍恩将军特意用夸奖开头,然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这样的布置当然有很多好处,比如车辆只需要进入阵地之后掉个头就可以开火,比如在开火之后可以很快撤离……但是这都不能掩盖它缺乏基本防护的事实。”

    “这种高机动性的车辆作战的时候,不太可能有步兵还能跟得上它的步伐。但是它所面临的敌人中可是有蒸汽骑士的。”霍恩少将在说道“蒸汽骑士”这两个词的时候,表情明显有些牙疼。“蒸汽骑士的短途冲刺速度高于载重车辆,如果在进入阵地开始射击的时候遭到了敌方蒸汽骑士的冲击,那损伤会非常惨重。”

    “非常惨重”这四个字都是往客气了说的。蒸汽骑士冲刺两公里所需时间不过几十秒钟,这些人形怪物还能非常高效的穿过铁丝网、壕沟和其他载重汽车压根开不过去的地域——哪怕杜桑德为名为坦克的载重车加装了履带,它仍然会有很多地方是开不过去的。

    想象一下吧,如果敌军阵地上有蒸汽骑士存在。那么这些冒着蒸汽的人形怪物将在几十秒之后出现在这些坦克周围,他们手里的三寸霰弹炮将会彻底把坦克后方毫无遮拦的士兵们打成肉泥。

    “这样的坦克很有新意,但是绝对不会被我们所采纳。”说完了自己的判断之后,霍恩少将对杜桑德说道,“但我觉得,这些设计完全可以改进一下……”

    杜桑德静静的听完了霍恩将军的“改进意见”之后,先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个不着调的老头,然后直接带着他往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霍恩将军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火力很重要,机动性也很重要,但防护性绝对不能不顾”之类的话,同时还在用海军现役舰艇中主力舰的进化史佐证他的建议,“风帆战列舰时代就不说了,星际时代开始,帝国主力舰一开始只注重火力,结果造出来的船不堪一击。和同盟作战的时候,这些老爷船被打了个七零八落。后来开始注重火力和防御,结果正面战场上倒是不吃亏了,战略层面上却一直挨打。”

    杜桑德一路上既没好脸色同时也没好声气的走着,他带着霍恩将军走到了设计室,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后,一把推开了大门。

    “外面的‘坦克’是实验机,目的是让操作员尽快熟悉坦克操作。”杜桑德指着挂在房间正中央的蓝图说道,“真正准备进行制造的,是这个。”

    一副59式坦克的蓝图突兀的出现在了霍恩将军的视网膜上。他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蓝图,然后眼神慢慢开始变得柔和并且……有些狂热。

    “真漂亮。”霍恩抬起左手,想要去触摸一下画在蓝图上的线条,然后猛地一下抽回了手。

    他有些着急的对杜桑德说道,“这个设计,是你搞出来的?”

    没有等到杜桑德的回答,霍恩就已经确信了答案,“肯定是你的设计——这炮塔真漂亮。”

    他眯着眼睛看着三视图,然后忽然有些惊讶的说道,“这炮塔看起来像是个蛋壳,这种设计是为了对抗同盟人的直射火力?”

    作为一名老兵,霍恩将军对于射击极有心得。他非常清楚,那些球形的巨大石头会造成何种程度的跳蛋——球形的坚硬目标可从来都不是一个理想的射击标靶。

    当然,如果敌人藏在掩体后,而在敌人的斜侧方有这么一块不理想标靶的话……在缺乏足够的曲射火力时,射击那块石头也是一个选项。

    而这种半个蛋壳形状的炮塔无论从什么角度进行射击,看上去都很容易导致跳弹发生。毫无疑问,这个造型是经过深思熟路最终产生的——它的防护性能极佳,而且看起来制造似乎也不会太过困难。

    “目前的情况下,这个炮塔可能都有些过于先进了。”杜桑德其实也没想到,挂在这里的会是自己“设计”的59式蓝图。他一开始以为这里应该会挂着波琳娜改进过的设计型号才对。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杜桑德从一旁的档案盒内找出了波琳娜的“改进”款图纸,然后对霍恩将军解释道,“您看到的这个型号算是个‘概念设计’,我们现在准备进行制造的是这一款。”

    品字形结构的敞篷速射炮塔和卡车屁股上装火炮的设计相比当然更加科学,但已经看过了59式的霍恩哪里能接受得了?他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然后对杜桑德摇头道,“这玩意,看上去没有美感。”

    杜桑德眨了眨眼,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当乙方的感觉了。

    杀人兵器,要美感来做什么?

    “我们海军有句俗话。”霍恩将军对杜桑德说道,“一条优秀的主力舰,必定是看上去很美丽的。如果它看上去张牙舞爪、头重脚轻……那就意味着在它的设计中出了大问题。可能是火炮的位置和布局出了问题,可能是整体的稳定性能不够优秀……总之,只有具有美感的杀人兵器,它才是优秀的杀人兵器。”

    杜桑德对于这种说法下意识的准备驳斥,但一想到自己上辈子见识过的那些人类材料学、工程学的最高结晶产物后,杜桑德忽然觉得……霍恩说的好像还真有些道理。

    凡是难看的,长得呲牙咧嘴的武器设备,绝大多数都不会长久。它们更有可能是昙花一现,随后就消失在了茫茫历史长河里。

    “你设计的这一款坦克,就很漂亮。”霍恩将军重新扭头看向了59式坦克,眼里透露着一股毫不遮拦的喜爱。“陆军那帮人的要求我不管——我要这个美人!”

    他转身对着杜桑德,两脚一磕郑重道,“我明白,这样的武器陆军方面的需求量肯定是最大的。如果要给海军突击队订单,这个数量可能会很有限。而且这个财政年度里,我们也不太可能挤出足够多的预算进行大批量订购——至少不可能像是载重汽车那样,一口气签下七八千台的订单。”

    杜桑德无奈的点了点头,按照会计们一开始的计算,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生产原版59式的话,前1000辆坦克的成本可能会高达每辆3000金镑。

    这个综合成本价仅仅算上了新的车体、履带和火炮生产线而已。装甲板是按照奥林皇家钢铁厂的零售价计算的。

    如果后期换装压燃式柴油发动机,这个成本可能还要继续上升。

    “3000金镑?果然是符合她美丽的价格。”没想到霍恩将军对这个价格不光没有嫌贵,甚至还觉得非常合理。“这个财年,我手上的机动预算还能采购两百辆。这个合同我现在就可以和你签——但是这对你来说肯定不够,对吧?”

    杜桑德点头道,“两百辆的采购合同,我们拿到预付款之后最多就只能建好车体生产线。火炮生产线的价格太贵了……但是目前帝国军工体系里,适合装在坦克上的主炮实在是少之又少。”

    坦克本身和海军舰艇一样是一个系统性工程。需要由多个分系统共同达到甚至超过设计指标,这种装甲巨兽才有可能表现出符合它“身份”的性能表现。

    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能够完成车体、发动机、变速箱和履带的设计制造工作。但铸造式的炮塔还暂时不行。与此同时,4寸高压线膛炮的制造和设计也是车厂难以独立完成的。

    “火炮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去联系一下。”霍恩将军露出了狡猾的微笑,“包括你这上面标注的机枪,我也都可以帮你去找到合适的厂家——放心,他们会给出一个你能满意的结果的。”

    “但是?”杜桑德看着老头贼兮兮的笑容,马上就明白这位“将军”阁下可能还有其他想法。

    “但是,你必须保证在六个月内,给我制造出至少400辆这样的宝贝。”霍恩将军指着59式坦克的蓝图说道,“陆军肯定会有很大的订单,这订单的数量绝对足够你启动生产线建设了。但头400辆坦克,必须交给我的突击队。”

    杜桑德很无奈的说道,“可是,陆军方面的要求和这个可不一样……”说着,他向霍恩将军转述了一遍帝国陆军的要求,“他们需要的是移动碉堡,是坚固的火力点。我真的不敢保证这台坦克会让他们满意。”

    “哦,我的好勋爵,他们会同意的。”霍恩贼笑两声,“只要你把罗森手下的那些小伙子交给我训练就行了——只要陆军的观摩团赶到纽萨尔之前,你能给我50台真正的坦克,我就能保证他们被惊讶的忘了自己还是个男人!”

第二十六章 为了健康

    奥林的街道上,一个穿着风衣带着高帽的男人正在街道上似乎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他步行的速度不快,脚上的皮靴看起来已经穿了很长时间——右侧的鞋跟都被磨偏了一大块。

    似乎是因为鞋跟磨损的原因,他步行的时候整个身体都会有些左右摆动。随着他身体的摆动,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会直接从他右侧腰间传出。

    仿佛那里挂着一大串扳手和钥匙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这样的动静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这里是奥林,是整个帝国大技师和工程师密度最高的地方。那些仿佛吃饭睡觉都离不开齿轮和螺栓的人在奥林几乎遍地都是,在身上挂一大串扳手并不怎么奇怪。

    奇怪的反而是他的打扮。

    奥林的天气和往常一样,温和宜人。奥林的太阳可不像殖民地那样粗暴或者过于虚弱,温和的阳光播撒在这颗人类诞生的行星上,不冷不热刚刚好。

    这样的天气下,穿着风衣带着高帽还脚蹬高帮皮靴的人,看起来就有些不太寻常。

    不太寻常的风衣客晃悠了一阵,然后慢慢走进了一个开在路边的报亭房檐下。他有些困难的低下头,然后摘掉了自己头上的礼帽。被汗水打湿的金黄色头发紧紧的贴在他的头上,看起来就像是戴了一顶粗糙的、用金黄色羊毛编织出的帽子。

    “一份《奥林娱乐周刊》。”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出了自己需要购买的刊物的名称,然后在那张被无数奥林绅士和淑女们用胳膊和袖子打磨发光的金属柜台上,放下了两枚一个便士的硬币。

    摊主正在看着一份报纸,听到了这个要求之后,他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在柜台上摸到了两枚硬币。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报纸,从身旁准确的摸出一本《奥林娱乐周刊》递了过去。

    “要知道,现在愿意认认真真读读报纸的奥林绅士可是越来越少见了。”摊主继续看着报纸,说话的语气仿佛是正在轻飘飘的谈论天气,而不是批评自己客人购买刊物的习惯,“娱乐周刊上能有什么正经的,对人的灵魂有益的信息呢?那上面记载的只是一群歌剧演员,一帮小丑和狗屁诗人今天又吃了什么饕餮美味,购买了多少昂贵的异域皮具……甚至他们一天之内上了几个漂亮的会计学院的女学生!”

    “那可真是太好了。”风衣客对于摊主的批评毫无反应,甚至还有些欣喜道,“我的灵魂现在就缺乏这样的毒药来救赎一下——它已经无聊的太久了。”

    在摊主惊讶、甚至带着一丝鄙夷的目光中,风衣客吹着轻佻的口哨离开了报摊,将这份周刊夹在自己的胳膊下方,慢慢走进了路边的咖啡厅里。

    咖啡是最近几年才开始在奥林流行起来的饮品。和奥林本地产的茶叶不同,咖啡是一种奥林本地植物在其他殖民地经过培育后产生的全新品种。将里面的咖啡树上的果子摘下,把里面的种子挖出后经过发酵和烘焙,人们就得到了一种带着奇香的黑色小豆子。

    将这种豆子磨碎后煮水,兑上牛奶和糖,人们就能得到一种和茶叶以及代母茶差不多的饮料。它的价格比茶叶便宜,味道又比代母茶更香。在奥林非常受人欢迎。

    街边的咖啡店大多数都同时经营着快餐服务,简单的烟肉、烤面包片和焗豆子加上鸡蛋,就是一顿丰盛且快捷的餐食。这样的餐食正好适合配上一杯廉价提神的咖啡一起。

    风衣客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他哼着小曲,慢慢悠悠的翻看起了自己手里的杂志。很快,他看着一页杂志,停下了翻动页面的手。

    “舒尔茨先生,今天还是老样子?”漂亮的女招待轻快的走了过来,她将自己端着的咖啡壶凑近了风衣客的杯子,然后低声问道,“三块糖,半杯奶?”

    等了好一会,女招待都没能等到这位经常出现在店里的老常客的回答。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舒尔茨先生手里的杂志,然后更加困惑了。

    上面刊登的是一系列小小的花边新闻,以及偶尔混杂在其中的,看起来就非常可疑的广告。

    “恐怕今天我没有时间继续享受咖啡了。”舒尔茨先生合上了自己面前的杂志,他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将里面稍微有些凉了的饮料一饮而尽。随后,他站起身对着这位女招待说道,“我在柜台还有存款对吧?”

    “还有……两个金镑,四先令零七个便士。”女招待说道,“您需要把钱提出来么?”

    “不用了。”舒尔茨将自己的高顶礼帽重新戴在头上,然后微笑着对女招待说道,“我可能不会再来这里了,账上的钱……就都算作给你的小费吧。”

    如此慷慨的馈赠让女招待有些吃惊,她下意识的问道,“您要去哪儿?”

    “哦,我要回家了。”舒尔茨披上了自己的风衣,棕色的羊毛风衣遮盖住了他腰间闪闪发光的扳手。他看上去心情似乎真的很好,甚至还唱起了一首小曲。

    哦,我就要回家了,回到我出生的地方。

    哦,我就要回家了,看看高耸的大树。

    那里是我的家,是旅程的起点也是终点。

    那里有一个她,但愿我还能重新亲吻她的脸颊。

    哦,我就要回家了,该死的旅程就要结束了。

    哦,我就要回家了,我就要回家了……

    “大公阁下,舒尔茨先生已经到了。”奥林皇宫外大约一哩远的地方,帝国财务相霍尔大公的府邸上,身穿考究燕尾服的仆人走进书房,对着烟雾缭绕的房间里说道,“他正在会客室等待您的接见。”

    “我这里也没有其他访客,让他进来吧。”霍尔大公挥了挥自己手里的烟斗,这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工业区里正在浓重晨雾里指挥交通的警察,“对了,告诉安妮夫人,今天晚上做上几道纽萨尔风味的美食。我记得她之前做过的那个猪肘味道就很不错。”

    几分钟后,舒尔茨合着腰间“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响晃进了房间,他脱下自己的高帽,艰难的向霍尔大公单膝跪下,“我应召而来,大公阁下。”

    “愿您身体健康。”霍尔大公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烟斗,非常热情的站起身来,走到舒尔茨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请坐请坐。”

    舒尔茨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随后走到身后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身体微微前倾,率先发言道,“大公阁下,在纽萨尔的计划还没有到可以马上实施的阶段。”

    “同盟人已经失控了。”霍尔大公并没有直接对舒尔茨的话做出什么反应。他只是沉声说道,“我们和同盟的十二条联络线同时断开,不管是大执政官还是主要军事城邦的负责人……就连那些奴隶商人们都和我們直接断开了接触。”

    舒尔茨的表情顿时阴沉了下来。

    “皇帝陛下已经知晓此事。”霍尔大公严肃的说道,“根据陛下的御意,我奉命启动萨尔瓦多计划。”

    舒尔茨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请给我启动指令。”他的表情极为严肃,仿佛正在经历一场艰难的战役。

    “这是你的指令。”霍尔大公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张火漆封好的信件递了过去,“各个部门的协调还需要时间,启动时间订在一个月后。”

    舒尔茨没有搭理霍尔大公的话,他非常仔细的、甚至认真到几乎无礼的细致检查了一遍信件外封,确认三个角上的暗记全部无误后,舒尔茨才拆开了这封信件。

    信件内部同样有三处暗记,同样确认无误后,舒尔茨开始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很快,他皱起了眉头。

    “大公阁下,这个计划……”他放下手中的信,迟疑片刻后继续问道,“纽萨尔的力量还太过薄弱,利用他们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现在的力量薄弱,但他们最有潜力。”霍尔大公摇了摇头说道,“四百年前,查士丁尼陛下为帝国选择了萨尔瓦多大公。当时的大公忠诚于帝国,同时实力也是开拓贵族中最强大的。结果呢?他的后代背叛了萨尔瓦多大公和查士丁尼陛下的盟约。”

    “如果让纽萨尔充当反叛者,那他们恐怕从一开始就不会和陛下达成什么约定。”舒尔茨似乎对于霍尔大公的说明并不满意,他毕恭毕敬的“争取”道,“拉法耶特虽然表现出了一些独特的政治观点,但他并不像是一个能够组织起反对帝国组织的人。”

    “拉法耶特啊……”霍尔大公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怀念,“那个小伙子确实太温和了,并不适合用来作为反抗帝国的领军人物。”

    舒尔茨的表情稍有缓和,但霍尔大公的命令却让他刚刚舒缓的表情彻底僵在了脸上。

    “那就杀掉吧。”霍尔大公挥了挥手,仿佛即将被杀掉的只是一只苍蝇般不足挂齿。“下议院的那位女议长也可以一起杀掉——女人顶什么用?”

    “那……”舒尔茨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变化了很多次后低头问道,“应该用谁来当新的叛逆者萨尔瓦多呢?”

    “杜尚就不错。那个卫戍海军司令。”霍尔大公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卷烟,点燃烟卷后,他向着沙发内舒服的舒展了一下身体,一口烟雾随着他的动作喷吐而出。

    “他的儿子同时也是女议长的首席私人秘书,让他来当继任者,帝国应该能够在几十年的平静期后收获一个比同盟更有力的敌人。”霍尔大公挥了挥手上的烟卷,“一个庞大的帝国,需要拥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外敌,才能让各个部门机构始终为帝国的利益服务。但这个敌人永远不能真正威胁到帝国,也不能和帝国有丝毫和平相处的可能……”

    ……“否则帝国内部的机构就会产生和敌人媾和的想法。”舒尔茨接着说了下去,他点了点头问道,“也就是说,接下来几百年中,帝国打算和一个从头到尾都不可能与自己形成默契的敌人共存?”

    “反正最终都是要被消灭的,它起势足够弱小,那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为帝国带来什么威胁。”霍尔大公欣慰的点了点头,“海军部那边的特殊作战计划一个月后就会正式实施,自由同盟将在一年内成为历史。这头死去的巨兽会为帝国带来超过五十年的和平繁荣期——至于五十年后,杜尚的新帝国大概也最终会在他儿子……”

    “杜桑德。”舒尔茨替这位大公补上了这个名字。

    “杜桑德。”霍尔大公舒心的笑了出来,他点头说道,“在他的手中,成为帝国新的敌人。”

    “杜尚男爵属于贝尔福德家族……”

    “一起处理掉。一个公爵家族罢了,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霍尔大公摆了摆手,“不过贝尔福德……”大公的忽然表情有些奇怪,他中断了和舒尔茨的谈话,叫来了自己的会计。

    “是的,大公阁下。”会计在听到了大公的询问后,迅速回答道,“温萨尔先生给您送来了一成的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股份。”

    大公的表情有些变化,他沉默了一会后对舒尔茨摊了摊手,“你当时的计划,已经有了一些成果。”

    舒尔茨低着头答道,“一开始只是为了增添一点得手的概率罢了。”

    “把这个制造厂留给他们……把纽萨尔留给他们吧。”大公又吸了一口烟,“可以再延后一点行动安排,等这个季度的分红发出来再动手。”

    “这样可以让他们更有些成功的储备和底气。”舒尔茨点头道,“那……要不要加强一下纽萨尔的卫戍海军?杜尚对于海军的控制力还不错,但那位纹章管理处的处长可能要调整一下位置。”

    “太能干的人,在这种时候反而是个负担。”大公示意舒尔茨自行决定,“给你的授权级别足够,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吧。”

    舒尔茨站起身来行礼表示听命,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困扰自己时间最久的那个问题。

    “如果……在和新的敌人的战斗中,帝国落於下风,甚至最终被击败怎么办?”

    霍尔大公把烟掐灭在了自己的沙发扶手上。明亮的烟头在顶级牛皮上烫出了一个黑色的圆点。

    “那就让我们迎接光荣的死亡。”大公沉声道,“如果不能战胜自己制造出来的敌人,那说明帝国已经没有了继续存续下去的必要。”

    “威胁,不光是要看起来吓人。它必须真真正正的、确确实实的成为笼罩在每一个帝国贵族和官僚头上的利刃。寒光照人,锋利无比。”霍尔大公低沉着声音说道,“只有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才能向着同一个目标去努力,他们才能永远维持对皇帝陛下的忠诚和尊敬。”

    “不是帝国需要敌人,而是帝国必须拥有一个敌人。”霍尔大公站起身来,背着手看向自己书房里那副巨大的,查士丁尼殿下的画像说道,“没有敌人,帝国会在几十年内分崩瓦解。而一个强有力的敌人,能够维持整个帝国数百年的健康。”

    舒尔茨再无疑问,他低头道,“为了帝国的健康!”

    “为了健康。”霍尔大公露出了笑容,“为了,帝国的健康。”

第二十七章 为何而战

    巨大的噪音中,五十辆载重车改造过的“坦克”正在以“相对整齐”的队列前进。履带反复碾压下,原本小石子铺成的训练场已经变得石粉飞舞,到处都是灰尘。

    海军少将的训练很有成效,至少在他扯着嗓子,用满是烟味的吐沫星子喷在每一个驾驶员脸上之后,这些平时训练时还在嘻嘻哈哈的年轻人们终于认真了起来。

    训练很辛苦,尤其是训练前的“指令训练”。对于绝大多数并未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年轻驾驶员们来说,这是一个挑战。

    作为有基础驾驶知识的人,他们能够明白在什么情况下该踩“油”门,什么时候踩刹车,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对应什么样的档位。

    但他们就是无法把这些动作和队长车上的灯光信号联系在一起。

    队长车上装备有一个可以快速打开关闭的合页的煤气灯,它可以在指挥官的操作下,快速发出一组预定好的信号。

    不同的快闪意味着车队将会以不同的速度,队形进行变化。接到指令的坦克车长需要马上向自己的驾驶员传达命令,而驾驶员则需要在保持行进的同时,迅速根据指令机动到自己应该去的占位上,并且等待下一步指令。

    平心而论,这一系列操作的难度都不算太高。观察信号、辨别指示、转达指令、根据实际情况完成操作……这些内容中的任何一个其实都不算困难。但当它在几乎同时发生,并且还有足足五十台车需要同时遵循指令时,它的难度就突然变得高不可攀,甚至有些“痴心妄想”了。

    为了让这些年轻人们顺利实现编队变化,海军少将阁下开始用自己的吐沐星子给他们洗脸。带着奥林粗口的怒吼每一句都要得到回答,而且回答的声音还必须嘹亮清楚。

    于是,训练场上就经常回荡着“大点声!”“听不见!”“我说听不见就是听不见!”这样非常有精神的喊声。

    按照少将阁下的理论,士兵必须随时保持兴奋,这样才能更加高效的执行来自军官的命令。但杜桑德对此有不同看法,他经常和这些“武装保安”们在一起吃吃喝喝,也一起聊天吹牛。他很清楚,“武装保安”们对于训练工作其实都有不少怨言。

    每周拿着和其他同僚们一样的薪水,但却要一直住在训练场上,每天被一个只有一条胳膊的老头用口水喷脸。工作内容枯燥乏味,主要内容除了偶尔开着履带车练习队形以外,那就是全体一起站在阳光下灰土中,不停的立正左转右转齐步走。

    军事训练本质上就是非常无聊的过程——军官们通过无聊乏味且疲惫的重复动作,建立士兵的服从性纪律性和荣誉感。只有在完成了这样的“枯燥”训练之后,一名平民才能够被称为“新兵”。

    通常情况下,这样的新兵训练要持续至少45天。士兵们同吃同住,完全习惯了和自己一样的人一起生活。这样才能为接下来的训练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但现在,杜桑德并没有这样的“闲暇”时间等着训练完成,还有十五天,帝国陆军的参谋们就会抵达纽萨尔,并且将会观摩坦克的作战和队形演练。

    生产线上的坦克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组装,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订购的火炮目前还没能完成交付。为了在奥林皇家军事金属公司的订单万一无法按时交付时能够先有东西派上用场,霍恩将军利用自己和杜尚的“职权之便”,为杜桑德先搞来了50门3寸舰炮。这些舰炮是安装在卫戍海军的巡逻舰上,用于进行火力威慑的“礼貌性武器”。在茫茫星海中,它們的威力最多也就拿来吓唬吓唬那些没有装甲板的民用船只和走私船。

    但是装在坦克身上,这样的装备完全够用,而且还非常好用。

    卫戍海军的火炮在使用过程中不光需要极小的硝烟,同时还需要保证火炮内部拥有足够的气密性,从而避免失压。

    并且,还要足够轻巧,这样才能够安装在本身就不怎么大的舰船上。

    在拆除了所有的气密设备之后,杜桑德和波琳娜惊喜的发现,这门船用三寸炮的发射机构和管身重量都不算大,仅仅比订购的四寸炮重了不到50磅。

    重量对于陆战设备来说非常重要——如果这门炮再重个100~150磅,波琳娜设计的炮身和炮塔转动机构恐怕就无法有效调整火炮射击诸元了。

    唯一的缺陷是,三寸舰炮所用的炮弹要比订购的四寸炮大出许多——为了满足在星海中作战所需的高初速需求,这门三寸舰炮拥有比四寸炮长出足足一倍的弹筒。弹筒内的装药量是四寸坦克炮的115%。

    更大的装药量,意味着更大的后坐力。多亏了这一批坦克只需要完成演示任务即可——如果长期使用三寸舰炮,那车身和炮塔,尤其是车身上开出来的炮塔转环可能得彻底重新设计才行。

    总之,为了赶上十五天之后的演习,整个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上下所有员工都忙的要死。就连橡胶研发中心的那群疯狂化学家们都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化学实验,他们开始小批量生产起了杜桑德拿回家的那种“床垫”。

    将这样的床垫铺设在坦克内部乘员舱周围,可以有效提升坦克的防御性能——在实验中波琳娜发现,坦克装甲在遭到炮弹射击后虽然不会被击穿,但装甲内部可能会崩出不少金属碎屑。这些金属碎屑会对坦克乘员造成极大威胁,而使用“床垫”进行铺设之后,床垫本身可以有效阻挡碎屑迸射。

    同时还能提升装甲内部的舒适性。

    为了这次演示,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唯独帝国有史以来第一批的“装甲兵”们,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们会在听到霍恩少将怒吼的时候下意识立正站好,虽然站的歪歪斜斜。

    他们会在听到命令的时候,握紧双拳用尽全力大喊“到!”

    随着训练一天又一天的进行,这些武装保安们的情绪也越来越糟糕。尽管训练营里严格禁酒,但小伙子们之间的冲突却越来越多。打架斗殴的事情时有发生,甚至出现了一起车组成员合起伙来打断了自己车组车长鼻梁的事情发生。

    霍恩将军和罗森最后是通过朝天鸣枪的方式,才制止了这场严重斗殴。

    得知这个消息的杜桑德马上赶到了现场。他看着这群士气低落,眼神里全都是不耐烦的武装保安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意义,不明白每天枯燥的训练能为自己和家庭带来什么变化,不知道自己驾驶着的坦克能够发挥出什么样的作用。

    用最客气的话来描述形容这些武装保安,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之所以说这是客气的描述,是因为至少“乌合之众”里还有个“众”字存在。而他们更像是一盘散沙。

    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何而战的一盘散沙。

    杜桑德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么下去肯定不行。他拒绝了霍恩少将“武力弹压,通过恐惧来驯服士兵”的建议。而是在距离演习只有十四天的时候,叫停了半天的训练。

    在训练场上,杜桑德叫人搬来了一个装炮弹的木头箱子,自己站了上去。其他灰头土脸的武装保安们一个个坐在浮土中,听着杜桑德的“训话”。

    杜桑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可能大、但语气比较温和的声调喊道,“各位,你们认识我吧?”

    “勋爵先生!”台下传来了稀稀拉拉的声音。

    “今天,我在这里要向你们发表一次演讲。”杜桑德提高了嗓门,认真盯着台下的众多武装保安说道,“虽然我只有十四岁,但是看在你们管我叫‘先生’的份上,我觉得我还是有这个资格向你们演讲的。”

    “我今天要演讲的题目很简单,这是一个问题的答案。”杜桑德高声说道,“今天,我来回答你们一个问题,一个你们已经反复思考了十六天,甚至不惜殴打自己的兄弟朋友也没能换来答案的问题。”

    “我们,究竟为何而战?”

    杜桑德站在炮弹箱上,看向这些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突然迈步走下了箱子。他快步走到一个脸色木楞的年轻人身前,“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下意识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双脚并拢高声回答道:“我叫方丹,勋爵先生!”

    “方丹先生,您在来到这个训练场之前,从事的是什么工作?”

    “在上阿尔宾的领航员大街和骑士街上巡逻,勋爵先生。”

    “您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逮捕犯罪者,维持街道秩序,驱赶乞丐和闯入蒸汽马车使用道路的小孩。”

    “那么,这些工作的目的是什么?”

    方丹有些困惑的看向杜桑德,但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杜桑德笑了笑,让方丹坐了回去。他又叫起了几个年轻人,向他们询问同样的问题。这些武装保安们基本都是从事秩序维持工作的,巡逻的地点遍布整个上阿尔宾。但有一点是一致的——他们都无法回答自己工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我看来,你们的工作只有一个目的。”让一位黄头发的年轻人坐下后,杜桑德对着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的人群喊道,“你们维持秩序、逮捕罪犯、保护儿童的安全,归根结底,是为了人民服务,是在为所有的纽萨尔人服务。”

    帝国语里并没有“人民”这个单词,杜桑德非常直接的用“平民”和“人群”两个词拼凑在一起,代指了占整个帝国人口数量最大的一批人。

    “你们的工作,是为了维护社会秩序。而社会的秩序,最终会帮助人民获得更加安全的生活,更加稳定的工作。他们走在路上,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财务被盗窃、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孩子会死于意外。”

    杜桑德声音更高了些,他对着这些武装保安们大声说道,“你们的工作,归根结底,是为了人民服务。”

    周围的气氛热闹了一些,“为人民服务”这个词虽然听起来陌生,但是在这些武装保安耳中却透着一些亲切的感觉。

    “现在,你们的工作地点变化了。不用再去街面上巡逻了,但是,我的朋友们,你们的工作仍然是在为人民服务!”杜桑德大声说道,“你们驾驶着的坦克将会成为帝国最先进的兵器,而它们的订单将会为整个纽萨尔带来大量的工作!坦克保卫人民,订单喂养人民,而你们,将是这一切的根基!”

    “你们要明白,自己在为什么工作——你们在为人民更加光明的未来工作、你们在为无数纽萨尔人的饭碗工作、你们在为整个帝国的安全工作!”杜桑德朝着他们挥舞起了自己的拳头,“你们本身就来自于人民,你们的工资和补给出自人民,你们的工作和目的只有一个!你们不知道为何而战,那我来回答你们!”

    他转身跳上炮弹箱高声喊道,“为人民而战!”

第二十八章 为人民而战

    如何让一群人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寻找到一个“信仰”?

    这事儿本身其实很困难,喊口号人人都会。在帝国疆土里,最好用的口号恐怕就是“为了陛下的荣誉”。

    但这和“信仰”差的太远了,甚至有些互相冲突。

    每一个帝国人,无论是贵族还是贫民,无论是商人还是自由民——他们中的每个人都知道,在别人高呼“为了陛下的荣誉”的时候,自己也理所应当需要表现得“激动且振奋”才行。

    如果不这么做,纹章管理处的那些人说不定就会找上门来。而被纹章管理处找麻烦的代价是他们不可能承担得起的。

    喊口号当然能一呼百应,但这对杜桑德面临的困境没有任何帮助。

    这些武装保安们,这些“士兵”们,他们还没有成为合格的“战士”。他们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除了让自己累个半死,并且弄的灰头土脸以外,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意义。

    杜桑德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并且决定对其进行改变。而改变的手段,就是用“事实”说话,让每一个武装保安都意识到自己工作的意义。

    “空喊两句口号,这对我们的工作不会有任何帮助。”杜桑德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他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脚下的弹药箱上,对着台下的那位方丹问道,“方丹先生,您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是车工,他是加工金属工件的。”方丹回答道。

    “金属工件。”杜桑德点了点头,“我们的一台坦克上,光是需要外包给外部企业的加工金属工件就多达4000件。”杜桑德指了指在远处看着他演讲的霍恩将军说道,“而光是这位霍恩先生代表的海军突击队,就为我们下达了300台坦克的订单。”

    “换句话说,霍恩先生的订单需要加工一百二十万个不同的工件,您的父亲应该是个了不起的,水平很高的车工。他一天能够加工多少工件?五十件、一百件?”杜桑德随口说了一个数字,然后说道,“如果一天加工一百个工件,那么您的父亲将在未来的整整三十二年里都持续不停的从事这一项工作——三十二年,无休无止。”

    在场的武装保安们基本都是工人子弟,他们非常清楚这庞大的订单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开始面面相觑,然后激动了起来。

    “还有十四天,十四天之后,我们将会向帝国陆军的高级军官们展示坦克。这种跨时代的装甲兵器,将会在十四天后正式进入那些陆军泥腿子们的视野里。”杜桑德像是在讲故事一样,语气里全是笃定和得意,“他们又会给我们提供多少订单呢?光是载重汽车,他们一年就订购了八千辆!”

    “至少两千辆坦克,而且这个数量还只是第一年的订单。第二年,第三年……我们会不停的改进和生产全新的坦克,而帝国陆军最终将会抛弃那些蒸汽骑士,彻底沦为我们的产品的俘虏!”杜桑德站起身来问道,“三百辆坦克的订单,就足够三十二个最优秀的工人不眠不休的工作整整一年!而接下来是两千辆,三千辆甚至更多。”

    杜桑德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的工作,就是让帝国的士兵们疯狂爱上坦克,然后为你们的家人带来充足的订单,为他们带来工作,带来赚钱的机会!”

    现场的情绪果然被调动了起来,这些工人子弟们兴高采烈的讨论了起来,似乎人人都看到了自己家里即将富裕起来的场面。

    然后杜桑德话锋一转。

    “你们知道,我们的坦克是要去对付什么人的吧?”他从弹药箱上站了起来,“同盟人,那些自称是‘自由同盟’的野兽,他们将成为坦克的目标。”

    “我不知道你们对同盟人有多少了解,但我可以向你们读一份来自于博米尔的情报——这份情报来自于纹章管理处,是博米尔的红衣邮差们用六十二条性命作为代价送出来的情报。”杜桑德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摸出了一张纸,然后开始大声朗读了起来。

    这份情报确实来自于博米尔,它本身倒是不涉及保密问题。这是一份战报,同时也是宣告整个博米尔纹章管理处彻底失去功能的通知。它在博米尔被彻底围困前发出,已经在纹章管理处的情报系统里放了三个多月。

    【仁慈的皇帝陛下,愿您的荣光为博米尔带来最后的平静。】

    这封情报的开头就与众不同,看得出来,写下情报的那位红衣邮差从落笔开始就已经对自己能否活着彻底不抱期望了。

    【博米尔所有主要降落场和城市均已陷落,同盟人的军队正在博米尔几乎所有的主要城市中大肆屠杀。我们在各个城市里潜伏的红衣邮差损失惨重——他们并非不够专业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而是在这些禽兽的屠杀中无法继续压抑怒火。他们最终决定用自己的生命为帝国尽忠,为帝国公民复仇,拿起武器杀死尽可能多的同盟人。】

    【在博米尔首府桑塔雷斯,超过八万名帝国公民被同盟人有计划的分类后集体屠杀。老人、妇女、儿童都在他们的杀戮列表内。】

    【在桑塔雷斯潜伏着的人,是我的副手。他向我传递的最后一条情报中显示,同盟人在桑塔雷斯中挑选出了三千两百多名孕妇。而这些孕妇的肩胛骨上被铁丝直接穿过,以三十人为一组被牵到广场上……】

    杜桑德读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开始有些变调了。

    【同盟人用刺刀刨开了孕妇的肚子,刺刀直接刺穿了胎儿的身体,孕妇们倒在血泊中无助的哭嚎着。她们中的一部分人幸运的迅速死亡,而另一部分则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刺刀挑在空中,然后扔在地上被肢解。】

    现场的气氛忽然压抑了许多,许多年轻的装甲兵们都捏紧了拳头。

    就连远处的霍恩少将,双眼里也多了一股愤怒的火焰。

    【她们中的一部分人被扔在地上,等着血液流干后死亡。而另一部分年轻一些的,则会被同盟人用脐带和胎盘活活勒死。但在屠杀进入第三天后,同盟人为了加快屠杀速度,开始使用机枪和大型喷燃设备屠杀孕妇。】

    【我的副手注意到了几个同盟人没有参与屠杀,而是站在一旁用笔记录着相关内容。他在行动中俘获了其中一人,并且确认同盟人是在记录胎儿的生长情况,大小和特征。他们正在展开“颅相学”研究,而胎儿颅相学则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同盟人打算杀掉所有能够找到的孕妇,并且直接她们腹中的胎儿以帮助研究。这是我的副手传来的最后情报。上周,我派遣到桑塔雷斯的红衣邮差传回情报,她们在桑塔雷斯的电线杆上发现了我的副手的遗体。】

    【在残存的陆军和海军帮助下,我们已经将能够转移的所有帝国公民转移到了北沃森科州进行最后抵抗,其他地区的帝国居民恐怕难逃被屠杀的命运。我判断自己作为帝国情报部门在博米尔负责人的责任已经全部完成。】

    【最后的六十四条情报船已经全部整备就位,我们将竭尽全力把这份情报送抵帝国领土。】

    【在最后一条情报船出发之后,我将尝试潜入桑塔雷斯,尝试对同盟指挥官进行刺杀。】

    【目前已经有至少七十二万名帝国居民被同盟人像动物一样宰杀,同盟人已经彻底成为了没有任何同情和怜悯的禽兽。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哪怕一百万同盟人以同样的方式死在这里,也无法偿还他们制造罪孽的万分之一。】

    【伟大的皇帝陛下光耀万千,得他的荫庇,仁慈的帝国在万千星海中寻觅到了生存之地。陛下,请您继续荫庇您的子民吧。在同盟面前,我们需要您的注视。】

    杜桑德读完了这封情报,然后把纸片认真叠好,重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对着台下那些两眼通红,拳头紧握的武装保安们说道,“同盟的进攻不会止步于博米尔,纽萨尔同样也是他们的进攻目标。如果,如果同盟人突破了帝国海军的防线,在纽萨尔开始登陆……那么坦克就是最好的杀死他们的武器。”

    “你们来自于人民,你们依赖于人民,你们也要服务于人民。”杜桑德沉声道,“高效的完成训练,帝国就会开始大量采购坦克。这些武器将会成为复仇的利刃。拥有了坦克的帝国,能够在一切殖民星上杀死那些该死的同盟人……而最终,掌握了坦克驾驶和使用方法的你们,将会成为守卫纽萨尔的最坚硬的盾牌。”

    “你们也有母亲,有姐妹,有爱人。”杜桑德看着这些眼眶通红,手上甚至都攥出血了的年轻武装保安們问道,“如果博米尔的惨剧发生在纽萨尔,你们能够容忍么?”

    “不能!”“决不!”“杀了他们!”周围的装甲兵们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回答什么的都有,但核心内容只有一个。

    杀光那些来犯之敌!

    “你们不知道为何而战,现在,我给你们答案。”杜桑德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恶狠狠的砸在地上,“你们要为自己而战,为你们的亲人生命而战,为了保卫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而战……”

    杜桑德每次恶狠狠的吐出“而战”时,周围的士兵们就会发出一声怒吼。他们之中的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浑身颤抖,双目通红了。

    杜桑德说完了所有想说的,他把自己颤抖的手背在身后,扬声问道:“现在,告诉我,你们为何而战?”

    “为人民而战!”怒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听不见。”杜桑德皱起了眉头。

    “为人民而战!”怒吼声振动着所有人的胸膛。

    “听不见!”杜桑德跳回到了弹药箱上,“我听不见你们的声音!”

    “为人民而战!!!”两百人喊出了两万人的气势,嘶吼的声音甚至让地面上的浮土飘起了一层烟云。

    “下午开始恢复训练。”杜桑德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一边走着一边压着嗓子说道,“我期待着你们的表现。”

第二十九章 主观

    人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生物。当人的思维和实践结合起来时,人就可以利用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自觉地、有目的地、有计划地反作用于客观世界。

    上大学的时候这些内容杜桑德学过,但当时的他还不明白,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有些滑稽,作为理科生,他真的对这些课程没什么概念。而那些搞得懂的文科生……反正不会和杜圣哲凑在一起讨论相关内容。

    最后他当然通过了考试——开卷考试还能有通过不了的?只不过上课教的内容……他基本都忘了。

    现在,杜桑德就想回到十四年前,狠狠吃上一顿云鹤菜,然后去云鹤大学把忙着打游戏的自己揪出来揍上一顿。

    等揍完了之后再恶狠狠的威胁一顿一脸懵逼的杜圣哲,“上课的时候好好听!以后用得上!”

    啧,气人。

    虽然对于以前的知识点缺乏足够的了解,但这并不影响杜桑德把其中的一些知识点记在心里,并且在这种地方忽然开始粗浅的理解起了它的含义。

    当这些还不够合格的装甲兵们开始将自己的思维和实践统一起来的时候,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开始主动学习。车长们抱着指令手册研究背诵,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撒手。装填手们则开始主动加练,他们会请带着怀表的人做裁判,在比拼在一分钟之内谁能装填最多次炮弹。

    而炮手们的训练则更类似于车长,他们需要尽快熟悉的除了测距仪以外,还有三寸炮在纽萨尔的引力和大气环境下所表现出的“独特”弹道特性,以及相应的射击诸元计算方法。

    而驾驶员们则凑在一起,开始为队列中的变化寻找起了最高效的行驶方法。他们通过确定每一辆坦克在队列中的位置和编号,制定出了一套变化队形的具体方案。方案精确到了每个人需要在接到信号之后将油门踩到什么深度,两侧的履带转速差手柄拉到什么位置。

    杜桑德看到这样的积极变化后感慨良多——这些武装保安们并不傻,他们不是没有能力让自己的技术更进一步。

    他们只是缺乏一个让自己这么去干的理由,以及对这个理由进行反应的信念。杜桑德用一封来自博米尔的情报,以及一个确实摆在众人面前的威胁,给了所有人一个信念。

    无论如何,坦克必须成为帝国陆军的标配。

    看着突然认真起来的众多装甲兵们,杜桑德心里感觉很有些复杂。一方面,这些年轻人的变化确实让人印象深刻。另一方面,杜桑德开始痛恨自己当年怎么不好好听课。

    光是竖立正确目标就能有这么大的作用,要是认真学完了那三门课,那岂不是可以直接让这帮装甲兵们顿时化身天降猛男,一打五十不带喘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杜桑德越来越想回到十四年前痛殴已经上了大学的自己一顿了。

    这可绝对不是因为想念排骨藕汤、红菜苔炒腊肉和热干面。

    人这种生物很奇特,平时如果不想还好。一旦想起了一件事儿之后就总会念念不忘。打个比方,当你意识到自己正在呼吸时,你就只能自己去控制每一次呼吸了。

    而杜桑德现在正陷入了一场“老子就是要嗦热干面”的念念不忘之中。这种执念之深,甚至让他感觉有些生气。

    老子要嗦热干面!

    摆在杜桑德和一碗热干面之间的最大困难是两个世界的食材区别实在是有些太大。小麦和小麦粉倒是都差不多,但帝国这边的小麦里却掺杂着一些奇怪的颗粒,感觉似乎是磨的时候没有去干净外壳所致。

    帝国的面食风格比较接近上辈子的西餐,“食用碱”倒是也有。但看那种碱的形态,杜桑德总觉得那个应该是氢氧化钠而不是碳酸钠。

    这种碱的用法也比较“特殊”,家里的厨师会把这种碱融化在盐水里,然后刷在面包上。等面包烤好之后,上面就会呈现出一层特殊的,近似于黑色的深棕色泽。

    但这种困难怎么能拦得住一个铁了心要嗦热干面的云鹤人?杜桑德成功的在一阵指手画脚的描述过后,从厨师手里拿到了一瓶据说是用来腌制牛肉的腌料——白色结晶,放在手上也不会融化成粘稠液体,而且加入醋后会冒出一堆小气泡。

    加小苏打,和面,揉面。杜桑德咬牙切齿的折腾出一个面团,然后“勒令”庄园里的厨子给自己打下手。把面团变成面条的步骤杜桑德自己是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机械原理迅速加工出一个超大号的压面机——把面团塞进下方带粗孔的金属杯里,然后用连接了杠杆的圆形金属板拼命挤压面团,就能够得到一份碱面了。

    没有芝麻,那就用颗粒更大的油麻代替。虽然这种帝国特产油料作物外面有一层硬壳,磨碎之后直接吃酱会非常影响口感,但杜桑德可不想管这个。

    老子要嗦热干面!

    帝国没有葱丝,但是有叶蒜。味道和葱丝稍有差别,但勉强可以替代。唯一没有办法找到替代品的反而是腌制好的萝卜丁,酸豆角和卤水汁。

    作为云鹤人,杜桑德并不知道卤水汁该怎么做,这让他有些沮丧。他最后切了些腌黄瓜,外加两勺牛肉汤作为替代品,总算是吃上了一碗帝国特供版的热干面。

    这份半成品让杜桑德非常得意,就连那位打下手的厨师都说味道尝起来不错。

    杜桑德决定把这份喜悦跟其他人一起分享一下。于是,他带着自己亲手做的面,骑着自己的黑马,嘚嘚瑟瑟的到了洛琳家。

    “我亲手发明的。”进入洛琳家之后,杜桑德迫不及待的拿出了自己带着的保温饭盒,“尝尝,味道可好了!”

    洛琳今天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她吃了两口热干面,并没有表现出杜桑德期待中的那种“两眼发光,用手捂嘴,兴奋的问这问那”的情况。洛琳在礼貌性的吃了几口面之后,就支开了所有的女仆和男仆。

    她放下手里的银叉,对杜桑德皱眉道,“我下午听母亲说,下周我们全家都要去奥林。”

    “去奥林?”杜桑德可没想到自己会听见这么个消息,他好奇着问道,“去奥林干什么?温萨尔先生和布洛妮夫人在奥林有业务?”

    “如果是业务访问,那就不会带上我了。”洛琳摇了摇头,对自己未婚夫的提问表示了否定,“刚才我偷偷问过母亲,她说是要带着我去探望一位生病的姑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父亲在奥林还有亲人。”

    这事儿有古怪,杜桑德也察觉到了这个理由有些离谱。

    “我倒是不担心其他的。”洛琳看着杜桑德说道,“你和安德罗妮夫人现在的发展势头正好,他们总不至于把我绑架到奥林,然后强迫我嫁给某个大贵族。这样只会让你感到屈辱,然后给整个家族惹来一个难以处理的天大的威胁。”

    杜桑德还是有些不适应洛琳这样说话和思考的方式,这总会让他产生一种“我们俩不是一伙”的错觉。

    好在洛琳并不是这样的人。她对于自己位置看的很清楚——无论是为了个人(不至于被当成联姻工具嫁给大贵族),还是为了家族利益,把她自己和杜桑德紧紧绑在一起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利益,她所拥有的10%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股份决不会这么容易就让给那位帝国财务相。

    把这点股份当做嫁妆,然后嫁给财务相的私生子或者小儿子才是“高效率”的做法。

    “既然从常理上判断这里没有什么大问题……”杜桑德斟酌着语气说道,“那就说明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我们会对它产生疑惑甚至误判,是因为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本身有限。”

    情报工作中需要注意不能过度脑补,不能让想象力占据主导位置。这是杜桑德学习到的一个重要原则——情报工作本身是八分搜集两分分析,如果把比例调个头,说不定就能脑补出类似于“帝国和同盟其实是一家人,双方都受控于某个更高等级的文明”之类毫无根据又惊悚吓人的“事实”出来。

    既然是温萨尔和布洛妮两人共同决定的,那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们两个人为了让洛琳和自己在一起,孜孜不倦的造谣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谣言成真的希望,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突然反悔。

    沉没成本那也是实打实的成本呐。

    “那就去吧。”杜桑德当然有些不舍得。但毕竟自己和洛琳现在说是“未婚夫妻”都有些勉强,要干涉对方的行踪多少显得有些过线。他强打起精神说道,“要不要和波琳娜老师聊聊?她也是奥林人,应该对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挺了解的……”

    “小姐,勋爵先生已经离开了。”在自己的闺房里,洛琳在两位女仆的帮助下解开了身上的束腰。她撑着自己面前的化妆台,深深吸气然后吐气。这该死的束腰现在是越来越让人难受了。

    平时和杜桑德见面的时候,她从来不穿束腰这种东西。但是今天,她决定还是要穿上这该死的东西,让自己在杜桑德面前更完美一点。

    这是洛琳从小到大第一次“出远门”,而且目的地还是遥远的奥林——虽然在星际旅行的情况下,这趟旅行只需要四五个小时就能完成,但她还是有些紧张。

    如果杜桑德出言挽留,哪怕是和自己的父母吵上一架,洛琳也会选择留在纽萨尔,而不是跟着他们一起去奥林。但杜桑德并没有这么做,他出于更加谨慎和“礼貌”的选择了祝她旅行顺利。

    找了个谨慎小心的人做自己的丈夫没什么不好。事实上,洛琳还有些庆幸这一点——鲁莽且情绪化的贵族大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她还是希望,杜桑德能够挽留一下自己。

    看着远处的男爵庄园,洛琳有些恍惚,好像那个庄园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第三十章 当街“行凶”

    杜桑德有些生气。

    洛琳的突然离开确实让他感觉心里有些怪怪的,哪怕这只是一次“探病旅行”。但针对这个情况,他的心情也主要集中在“怪怪的”而不是“生气”上。

    但在看到竖立在各个下议院资助的学校门口的母亲的雕像时,杜桑德暴跳如雷。

    要不是护卫们拼命拦着,杜桑德可能真的会朝着试图讨好他的埃斯科瓦尔局长头上开一枪。

    “你他妈怎么敢,你怎么敢!!!!”杜桑德的手枪被托德和汤姆死死按住,但杜桑德本人却恨不得抓住埃斯科瓦尔,从他身上直接撕下几块皮肉。

    “你们拿到的每一分钱,每一分钱!都他妈的应该用在学生身上的!”杜桑德眼见自己不可能用枪崩了埃斯科瓦尔,于是他干脆甩开了自己手上的枪柄,对着护卫们怒吼道“都他妈给我滚开!”

    喝退了护卫,杜桑德一脚直接踹在了埃斯科瓦尔裆下,“你他妈的,怎么敢用给孩子们吃饭上学的钱,来他妈的拍马屁?!”

    埃斯科瓦尔捂住自己的裆下,疼痛和耻辱感让他浑身发抖。但他确确实实不敢得罪杜桑德——这小子不光只是一个下议院议长的儿子和首席私人秘书,他还是该死的红衣邮差。

    其他红衣邮差当然不会像杜桑德一样当街行凶,他们只需要记上一笔,就会有其他行动组的同事来把人带走。一个好的红衣邮差,是绝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

    但杜桑德压根就不是一个优秀的红衣邮差,他在针对殖民厅下属的各个官员时,那份飞扬跋扈的劲头可不像是个红衣邮差。

    他更像是经常出现在歌剧里的那种大贵族家的流氓子弟,只不过被他欺压的可没有什么漂亮的贫民之女。倒是那些位高权重,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官僚们一天到晚过的战战兢兢。

    唯一一个没有遭受过杜桑德直接暴行的殖民厅官僚就只有埃斯科瓦尔,这头肥猪虽然平时在杜桑德面前小心谨慎,但比起其他殖民厅的官僚们来说,日子好过的不是一般。

    其他殖民厅只有挨骂扣钱的份,少有额外拨款能发到头上。而埃斯科瓦尔管理的内政局却隔三差五就有一大笔钱到手,甚至大多数时候申请额外拨款也能到手。

    不少人都觉得,埃斯科瓦尔肯定是找到了正确拍杜桑德和安德罗妮马屁的方式,而且还拍的非常到位,所以才能获得这样的优待。于是,埃斯科瓦尔成了整个纽萨尔殖民厅体系里最受欢迎的那个人——人人都想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样的高招。

    毕竟那个十几岁的红衣邮差可不好对付,他比那些年纪大得多的首席私人秘书厉害多了——无论是什么样的拖延或者试图推卸责任,都会被他直接发现,然后……挨一顿毒打。

    真的是毒打,而且还是完全符合红衣邮差身份的那种毒打。

    帝国政治体系里,上级对下级使用暴力虽然不是特别少见的事情,但它主要还是集中在警局、纹章管理处或者军队这些带有暴力色彩的机构之中。殖民厅属于典型的官僚集团,除了那些刚成立不久的殖民厅以外,这种“风俗”是非常少见的。

    但杜桑德却完全不管这些,他在用两指粗的硬木棍将那些拖延甩锅的官僚直接按在地上一顿暴打之后,除了痛骂和威胁“再揍你一顿”以外,还会递给对方一根棍子。

    “如果你觉得委屈了,觉得我揍你冤枉你了,你可以用这根棍子打回来。”

    这个宣言放下之后,所有挨打的人都不敢有什么不满,甚至连和别人抱怨一下都不行。

    几年时间内,整个殖民厅几乎所有的高级官员都被杜桑德揍了一遍。被揍过的人心里当然记恨杜桑德,而杜桑德自己也越来越生气。

    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纽萨尔的治理呢?!

    每一次杜桑德不得不动手揍人的时候,他的肚子里的火都冒的比上一次更高。税务部门的主税务官自己逃税、上阿尔宾法院的法官身上居然有两张通缉令、警务处副处长是纽萨尔本地最大的黑帮头子、工业和煤炭局局长自己在纽萨尔经营着十二家成品金属经销公司和三家燃料公司。

    每一个上任了的殖民厅高级官僚,都在想方设法的为自己捞取油水。这不是玩笑,就连负责雇佣清洁人员的部门都在大肆吃空饷,虚报损耗以贪污扫把钱——那个混蛋甚至还开了一家制造扫把的工厂。

    埃斯科瓦尔的情况不太一样,杜桑德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这个家伙肯定是个该死的贪污犯。但足足四年,四年的时间里,作为下议院议长首席私人秘书、纽萨尔纹章管理处红衣邮差,男爵独子的杜桑德居然从来没有找到过哪怕一条确实的、埃斯科瓦尔的贪污或者渎职线索。

    这倒不是说埃斯科瓦尔这个人有多么高尚的品德,只是内政局这个机构从一开始就确确实实是穷的叮当响。

    每年下发的经费甚至不够员工的薪水,这种情况下他确实不好动手。对埃斯科瓦尔来说,这个职务带给他的最大好处,就是免费的餐厅和不要钱的煤炭。

    没有结婚,没有家庭的埃斯科瓦尔先生直接在内政局的局长办公室后面搞了一个足足四百平方约尔的“休息室”,彻底做到了“将工作视为自己的生活”。

    然后理直气壮的领着每周一金镑的居住补贴。

    但和其他官员们比起来,埃斯科瓦尔的确没有犯下什么值得杜桑德暴揍他一顿的错误。

    直到今天为止。

    杜桑德非常确信且肯定,无论是自己还是下议院,都从来没有给埃斯科瓦尔批准过一比资金用于竖立纽萨尔下议院议长的铜像。

    那么,这一笔钱是哪儿来的就不言而喻了。

    “克扣教师的工资,减少学生的午餐经费,你怎么敢!”杜桑德气的双眼通红,“那些孩子,他们每天上课之后就指望着一顿午餐来喂饱自己!那些老师,靠着这些工资养活一大家子人……你敢克扣?!”

    埃斯科瓦尔捂着自己的胯下,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指着皇帝陛下的名字发誓,我一定要把你送到监狱里去……等着被吊死在绞刑架上吧!”

    杜桑德的暴怒一方面出于他的不良心情,对于克扣教师工资和学生午餐的愤怒。另一方面,则是出于担心。

    为安德罗妮竖立铜像,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在向自己母亲的脖子上套绞索。

    整个纽萨尔,在每一个城市,所有的街道和广场上,有且只有三个人的雕像。

    要么是第一代的萨尔公爵——也叫圣萨尔。要么是现任皇帝的曾祖父,彼得二世的雕像。

    要么是现任皇帝,阿尔弗雷德陛下的雕像。

    阿尔弗雷德陛下今年只有十九岁,但他的雕像却在继位之后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了纽萨尔的大街小巷。杜桑德曾经不止一次的看着雕像上的皇帝的脸冒出疑问——这真的是个十几岁的青少年?那胡子让他看上去至少四十多岁了。

    那么,在这样的地方竖立铜像……这叫拍马屁?这明明是不怀好意!

    用杜桑德揍总税务官逼回来的税款,给安德罗妮套上绞索,你这狗东西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埃斯科瓦尔被关进了纽萨尔的纹章管理处里,相信那里的专业人士们将会很快找出埃斯科瓦尔犯下贪污罪的切实证据。而在转运埃斯科瓦尔的时候,一起跟过去的杜桑德被伯恩局长叫到了办公室里。

    “你最近稍微收敛收敛,尤其是这种……”伯恩局长很难得的对杜桑德的行动做出了规劝,“当街殴打殖民厅官员的行为,实在是不怎么妥当。”

    “知道了。”杜桑德点了点头,对老特务头子的建议,杜桑德一向都是先执行,然后再问为什么,“以前你还让我打的时候尽量往头上招呼,这样威慑效果更好呢……”

    伯恩不满的敲了敲桌子,“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奥林总局那边发来消息,要我过去做临时述职。这一次述职的时间会比较久,按照平常的规定,我要离开纽萨尔至少三个月。”

    “三个月?”杜桑德震惊了,“怎么会这么久?”

    让一个孤悬在外的殖民地特务头子回去述职,这倒是非常正常。但一口气回去三个月,这……这不大合适吧?

    “这次时间比较久,而且还得带着拉法耶特侯一起去。”伯恩也知道这种安排不大寻常,于是他对杜桑德解释道,“关于拉法耶特侯的调查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根据现在的调查结论,我们认为侯爵先生对帝国的忠诚无可置疑。”

    杜桑德恍然大悟,“所以这一次去述职,同时也有带着侯爵先生去表示服从的意思?”

    “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遣词造句要有一点政治智慧。”伯恩笑眯眯的答道,“这叫侯爵先生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对帝国的绝对忠诚——并且还要向皇帝陛下设立的帝国军人抚恤基金捐一大笔款子,以表明自己对帝国军人大无畏牺牲的尊敬。”

    说白了就是过去当人质,顺便再交一大笔赎金嘛。杜桑德翻了个白眼,“那您不在的这段时间,纹章管理处的工作怎么办?”

    “这个岗位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我不在的三个月他们自己也能履行职责的。”伯恩朝着杜桑德露出了颇有些深意的笑容,“反正你这段时间也要低调一点,不如到我这个位置上坐两天怎么样?议会明年就要改选了,说不定明年安德罗妮竞选失败,你就得来我这里工作了呢?”

    杜桑德使劲翻了个白眼,“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就算我母亲的竞选失败,那也还有一堆其他岗位等着我去干呢,干啥不好来当这个处长啊?一天到晚忙的要死,工作上稍微有点变化就得担心绞刑架不够用。”

    “反正,这个办公室交给你了。”伯恩局长半开玩笑似的在自己的备忘录上记了一笔,然后对杜桑德展示道,“我不在的这三个月里,要是有哪个想不开的伯爵打算改变一下现状,那我的秘书就会直接来找你的。到时候你最好拿个方案出来,替我向皇帝陛下献上忠诚。”

    杜桑德起身转头就走,“告辞!”

    他身后,伯恩笑的贼兮兮的,仿佛逗弄小孩得逞了的老混蛋。

第三十一章 第一刀

    前往奥林的穿越舰上往往有几个高等级舱位是始终空着的。往返于奥林的穿越舰的舰长们对此心照不宣——那是留给真正有头有脸的绅士们的。

    作为殖民地中的高级官员和大贵族,这些真正体面且有崇高地位的绅士们偶尔会有无法预约于自己身份相称的紧急公务或者私人旅行需求。而作为一条穿越舰的舰长,为这些绅士们特意留出至少两个房间,以供乘客可以得体舒适的旅行也是一种义务。

    但是,今天纽萨尔上来的具有高贵身份的乘客人数有些多。在萨米尔美人号上,两个房间分别被分给了两位提前上船的伯爵先生。这让萨米尔美人号的舰长很有些无奈——在准备出发前一分钟,两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登舰了。

    纽萨尔的纹章管理处处长先生和拉法耶特侯爵两人登舰,这可是件大事。但船上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客舱了——最近这段时间,纽萨尔的不少有钱人似乎都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得知了同盟正在对纽萨尔虎视眈眈的消息。几乎每一天从纽萨尔出发前往其他地区的穿梭舰上都是满员状态。

    好在身份非常高贵的侯爵先生和这位局长并不是非常在意环境,他们非常愉快的同意了“将船长室作为休息室”的提议,然后让护卫们去了二等舱。

    “但愿这样的事情就只会发生一次。”在船长室里,拉法耶特侯对着伯恩局长开了个玩笑,“在我的印象里,历史上恐怕还没有哪位侯爵需要像我一样,在短短二十年间三次面见皇帝陛下。”

    “热心党和暗卫们的交战是第一次,萨尔公爵被处死之后是第二次。”伯恩非常认真的掰着指头数了数,然后使劲点了点头,“这么一看,您确实是最近三百年以来,高级贵族里唯一一位。”

    “你看,比我觐见陛下次数更多的,恐怕就只有萨尔瓦多了。”拉法耶特侯笑着说道,“唯一的不同是,我确实不会拉起一支舰队去攻击奥林。如果我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杜尚上校恐怕会直接把我捆起来押送到您手里。”

    伯恩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一杯红茶喝了一口,“我一直很好奇,您和男爵先生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中级贵族和高级贵族之间的关系,很少有你们这样的——在我看来,你们似乎更像是朋友而不是附属的关系。”

    “当然不是附属,我可不至于把杜尚这样的人当成属下。”对于伯恩的提问,拉法耶特侯爵很有些“得意”,他笑眯眯的拿出一颗纸烟放在嘴边点燃,然后对伯恩说道,“您大概是没有见过十几岁的杜尚,这小子那个时候可不是一般的混蛋。”

    在那“令人怀念的老时光”里,当时还没有继承父亲爵位的拉法耶特和已经成为了男爵的杜尚绝对算不上是好朋友,事实上,这两个人在求学时期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死敌”。

    纽萨尔上的唯一一所大学承担起了几乎所有高级贵族子女,以及贵族们本人所需的教育工作。圣萨尔大学本身水平还算不错,但由于大学只招收16岁以上的学生,于是……那些从来没有经历过“集体生活”的贵族和贵族子弟们就总是能搞出点“花活”来。

    比如拉法耶特,他就在圣萨尔大学里折腾出了一个“生命诗社”。

    所谓“诗社”只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这样的组织比较容易获得教授的认可。而他们的实际“业务”主要是聚会、喝酒、跳舞以及打猎。

    生命诗社的活动得到了大量贵族们的欢迎,毕竟这个组织是未来的侯爵先生搞出来的东西。要是在这里能和侯爵先生搞好关系,那对以后的社交和其他工作当然是极其有益的。

    愿意走文艺或者政治路线的贵族们绞尽脑汁试图加入生命诗社,而杜尚所在的具有悠久历史的“圣萨尔预备军官协会”就受到了极大威胁。这种老牌协会当然不至于面临什么“入部人数不足濒临废弃”的命运,但预备役军官们确实觉得生命诗社很碍事。

    人人都跑去参加什么舞会了,预备役军官们的武装巡游和作战演习就会缺乏参观者。这非常不利于预备役军官的招募——如果不把帅气好玩的一面展现给贵族们,陆军或许还能够通过培养低级军官维持自己的指挥体系,海军面临的挑战却大的离谱。

    作为协会会长,杜尚不止一次的在公开场合表示过自己对生命诗社的不满。而被点名批评的拉法耶特则同样不爽——一个男爵,一个预备役海军军官不懂得自己的理想这很正常,但明明不懂却还要横加批判,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生命诗社是一个贵族们提前联络感情的场所,但同时也是拉法耶特实现自己的“夙愿”的工具。侯爵家和奥林的林业部关系密切,而拉法耶特本人之前的家庭教师也来自于林业部。受到自己老师的影响,拉法耶特的“政治思想”非常接近于沙哈拉特学派。

    这个学派认为,社会运行就像是自然运行一样分有层次。皇帝陛下自然是最高等级的猎食者,整个社会中所有的参与者都是皇帝陛下“养分”的来源。而整个社会运转的意义,就是支撑皇帝陛下。

    出于这个理念,沙哈拉特学派主张让贫民和自由民获得更加宽裕的发展空间,并且积极限制贵族扩张。

    只有让更多的贫民和自由民成为这个社会中“更高层次”的参与者,他们才能够更容易的成为皇帝陛下的养分来源。

    “肥硕”的仓鼠比如健壮的鬣狗更适合作为狮子的口粮。

    而作为沙哈拉特学派的信徒,拉法耶特极其热衷于贵族酒会、毫无意义的诗会沙龙和奢侈的消费。倒不是因为他自己喜欢这些,而是因为这样的举动能够渐渐改变贵族们的“目标”。

    让他们沉迷于这样花费巨大且毫无意义的行动里,贵族们的消费和奢侈最终能够反馈到贫民身上。毕竟那些金钱总要有个去处,而作为最底层的工作参与者,贫民和自由民们总是能分到好处的。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政治理想,拉法耶特本人对于杜尚这样准备走军事方向的贵族很有些看不上眼——这不还是鬣狗在试图壮大自己,成为截取贫民供养皇帝陛下的贼?

    两人和他们所代表的协会组织始终处于半公开的对抗状态,直到一次暴风雪爆发之后,拉法耶特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简单了。

    暴风雪中,生命诗社的六十二名成员一起凑出了两千金镑,作为救济贫民和自由民的资金。而杜尚的预备役军官协会则拿出了四台蒸汽骑士,十二匹蒸汽马和大量工具,从垮塌的村庄里挖出了两百多名贫民。

    生命诗社的两千金镑,一共为六十名贫民提供了临时住所。而杜尚的协会前后救助了超过八百人。

    “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是不够实际。”在救助结束之后,杜尚带着安德罗妮和拉法耶特私下会面了一次。作为杜尚的发言人,安德罗妮毫不客气的批评了一顿拉法耶特,“贵族的工作绝对不能只是出钱而已,你们掌握了比贫民更多的知识、具备比贫民更强大的行动能力。在这种时候,出钱有什么用?还不是都被人贪污赚走了?!”

    “贵族的责任应该和他的能力成比例,你是未来的侯爵,但在灾难到来的时候,你所发挥的能力还不如一匹劣马!”安德罗妮很看不上拉法耶特所谓的沙哈拉特政治理论,“皇帝陛下是最大的猎食者?那他的子民就应当敌视他而不是尊敬他!你什么时候见过仓鼠亲近狮子?”

    “贫民是整个帝国的砖块,没有皇帝陛下,他们只会互相碰撞并且最终成为沙子。”安德罗妮高声说道,“贵族应该成为砖块之间的粘合剂,贵族和贫民以及自由民们一起协作,才能让帝国成为皇帝陛下想要的样子!”

    “我还是没搞懂。”伯恩听完了这个故事,表情仍然有些困惑,“所以,你们这是成为了‘朋友’?”

    “当然算不上。”拉法耶特摇了摇头,“我们之间的关系更接近于盟友。我和杜尚、安德罗妮有共同的目的,我们都认为应该改善贫民的待遇。但我们的理念不同,他们说服不了我,我也无法说服他们。”

    “盟友。”伯恩点了点头,“难怪你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对于杜尚一家和拉法耶特侯爵的关系,纹章管理处内部做过很多种推测。但这些推测都缺乏足够的证据。毕竟这种“基于相同目的,但理念不同的盟友”关系确实比较少见。

    “给你们的工作添了不少麻烦吧?”拉法耶特侯爵露出了微笑,“其实,你们完全可以直接来问问我的。”

    “说不定以后我们会这么干。”伯恩也笑了起来,他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束缚带,“看起来,我们到了。”

    奥林星际降落场外,站满了前来迎接亲朋好友的人们。而一辆没有标志的蒸汽马车突兀的出现在了萨米尔美人号下方。一个红衣邮差站在马车旁,盯着下船的旅客们看着。

    “看来我们这次有人接待。”伯恩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待遇,“这可新鲜了。”

    “伯恩子爵阁下。”那位红衣邮差看到了伯恩的脸后顿时高兴了起来,“这就是拉法耶特侯了吧?”

    拉法耶特点了点头,“是我。”

    “奉局长的命令,我来带两位前往总局。”这位红衣邮差拉开了门,对着两人说道,“局长先生有些事情得和你们提前沟通一下。”

    “看在我们不需要出去排队等蒸汽马车的份上,好吧。”伯恩笑了笑,主动登上了马车车门。

    萨比尔美人号的货仓缓缓打开,一辆黑色的“汽车”从里面开了出来。拉法耶特侯登上马车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那辆汽车尾标,“真漂亮,这就是杜桑德搞出来的那个汽车吧?”

    “再过些年,说不定我们就会坐上这种车,而不是爬进马车里了。”拉法耶特侯露出了有些向往的表情,“之前杜桑德说要给我送一辆这样的车,结果我还拒绝了。”

    “因为你不能接受自己和司机坐在一个车舱里?”伯恩笑着问道,“你总不至于和那些其他的愚蠢贵族一样,在这种地方还要坚持等级制度吧?”

    “那倒不是。”拉法耶特侯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矿业联合体会在我的车辆煤气罐里放炸弹。”

    带着金黄色泽的蒸汽马迈步向前,拽着马车向前逝去。降落场距离奥林皇城有一段距离,虽然周围的景色算得上一等一的,但旅途劳顿这种事情仍然让两位乘客很快就睡了过去。

    过了大约两刻钟,伯恩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皱起了眉头。

    外面的景色越来越荒凉,这明显不是通往皇城的路。

    从怀里摸出手枪,伯恩不动声色的敲了敲车窗,“前面在路边稍微停一下,我要去上个厕所。”

    马车缓缓停下,伯恩钻出马车车厢后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猛地扑在了那个红衣邮差身上。他用手枪指着对方的脑袋,“你们是什么人?”

    “啪!”一声枪响响起,伯恩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一片红色正在迅速涌出。

    伯恩稍微晃了晃,然后像是一袋土豆似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叮叮当当的扳手和钥匙声音响起,舒尔茨拉开了蒸汽马车的车门。

    “好久不见,侯爵先生。”他摘下自己的帽子,向着惊恐不安的拉法耶特侯行了一礼,“为了您的生命,请您接下来不要对我说的话提任何问题——我们的时间不多,真正的红衣邮差已经在路上了。”

    舒尔茨让开一条路,然后对着那位被伯恩按在地上的红衣邮差说道,“赶紧处理一下,不要留痕迹。”

    “知道了,先生。”红衣邮差从地上爬起身来,拖着伯恩的腿向着旁边的森林走去。几分钟后,一场有些突兀的火烧了起来。

    “弹头已经回收了。”红衣邮差伸出沾满了血液的手,手掌里静静躺着一枚有些变形扭曲的黄铜子弹。

    “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我先把人送走。”舒尔茨夹着拉法耶特,转身朝着道路继续走了下去,稍远处,一辆煤气载重车正停在路边,等待着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上了车后,拉法耶特终于忍不住了提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

    “这是帝国的决定。”开车的舒尔茨叹了口气,“侯爵先生,为了把你的命保下来,我已经竭尽全力了——请您务必要相信我。”

    他沉默了一会后感慨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而在这场戏剧中,您的位置就只能是观众席。这不是坏事,真的不是。”

第三十二章 第二刀

    洛琳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不光善于学习,同时也擅长于思考。大概是因为杜桑德的“教育方针”比较独特,洛琳自己对于异常情况也有了很高的敏锐度。

    她很聪明,只是不擅于将自己的判断转变为行动而已。

    而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容不得洛琳继续迟疑了——她必须尽快作出反应。

    自从来到奥林之后,她的父母压根就没有出去探望过什么人。两人反而集体出动,开始在奥林购买起了房产和店铺。

    除了房产和店铺以外,他们还给洛琳报名了一个月后即将开始的帝国大学入学考试——她要去考的学科是经济学。

    帝国大学的经济学没有函授课程,所有的课程都需要在奥林才能读完。而看父母的架势,这很明显不是打算短时间内看完病人就转身走的准备。

    探望病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买下一栋房子,并且还开始对房子进行装修吧?

    自从来到奥林之后,洛琳就被父母以“你刚来奥林,对于这里的环境还不熟悉”为由禁足在了旅馆里。而这家专门为贵族和富商们提供住宿服务的旅馆确实级别很高——它周围甚至没有什么普通的商店。

    没有商店,洛琳就没有了出门的主要理由。在奥林住了三天,洛琳第一次确定自己的父母绝对不是为了“探病”而已。

    她决定开始行动。

    在杜桑德的“教育”下,洛琳养成了准备好“应急袋”的习惯。她拿起自己装了三百金镑的应急袋,确定袋子里由纽萨尔纹章管理处开出的行动证明、左轮手枪和备弹都安全后,偷偷摸出了自己的房间。

    对洛琳来说,她的目的地只有一个——无论父母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决定让自己离开纽萨尔,她都得回去。不光是因为她对那片土地有感情,更重要的是,杜桑德还在纽萨尔。

    如果自己的家乡面临着必须要逃到奥林才能避免的灾难,那至少、至少要让杜桑德也逃出来才行。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洛琳带着一封信出了门。她打定主意,如果因为各种原因自己无法乘上回到纽萨尔的穿梭舰,那就凭着杜桑德给自己开出的这份证明,把信件交给奥林的纹章管理处。他们肯定有办法及时把信送到杜桑德手里。

    不论在帝国的哪个城市,夜晚的街头可都不是适合女性独行的环境。在离开旅馆之后,洛琳在寻找蒸汽马车的短短十五分钟内,被路上的“绅士”们询问了四次价格,其中还有一位醉醺醺的“绅士”试图直接把她拽进一旁的小巷子里。

    一把上了膛的左轮手枪让这位“绅士”重新清醒了过来,而洛琳则在对方清醒之后,朝着这个该死的家伙双腿之间狠狠踹了一脚,随后跑出了黑巷子。

    虽然杜桑德教给洛琳的“女子防身术”里,用尽全力踢击对方胯下这一招应该是开场就用,但现在搞反了顺序之后似乎也能派的上用场,那就糊里糊涂的搞下去吧。

    好不容易上了一辆蒸汽马车,洛琳掏出一张半个金镑的钞票递了过去,“带我去星际降落场。”

    “小姐,您可能得等到明天了。”驾驶马车的车夫先生是个诚实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看到了上车时洛琳往自己包里塞左轮手枪的动作。总之,他非常诚实的解释道,“今天晚上从奥林星际降落场出发的所有船次都结束了。如果您要离开奥林,那只能等明天早上再说。”

    “带我去星际降落场。”洛琳对这位车夫的解释丝毫不为所动,她坚持道,“把我送过去,其他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蒸汽马的鼻孔里喷出的蒸汽,在路边的煤气灯照射下,白色的蒸汽被染上了摇动的黄色。

    过了大约两刻钟,蒸汽马车缓缓停在路边,马车夫跳到车下,向洛琳摘下帽子说道,“小姐,降落场到了。”

    洛琳跳下车,向着远处开始眺望——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星际降落场周围除了高耸的砖墙,以及完全锁死的入口以外,什么都没有。

    洛琳看着这个景色,隐约觉得自己的举动可能有些不合适。她想坐上马车回到城区里去找纹章管理处,但转过身才发现,那位马车夫居然已经驾车跑了。

    十六岁的少女,孤身一人待在星际降落场外。虽然包里有手枪,但洛琳仍然会感到有些恐慌。但这样的恐慌主要来自于“杜桑德可能没办法及时得到我的通知”,而不是“我一个人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

    她还是在担心自己的未婚夫。

    奥林的天气比纽萨尔暖和的多,但这样的天气对于洛琳来说仍然有些冷。

    穿着裙装的洛琳走到了星际降落场的入口处。她靠着门口的柱子坐了下来,准备在这里等到星际降落场重新开放为止。

    时间慢慢过去,夜色和雾气也越来越深沉。她开始有些担心自己在旅馆里留下的信写的会不会不够清楚,万一父母以为自己是被人胁迫了怎么办?

    但愿在看到信之后,两人不会马上开始吵架——在奥林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团结起来才行。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洛琳一点想睡的想法都没有。可能是因为地面太冷墙壁太硬,也有可能是因为心事太多,因为太过担心杜桑德。

    纽萨尔究竟会发生什么,才能让父母觉得男爵一家无法庇护自己的家族,而且还得逃到奥林来才能安全?

    洛琳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头努力的在思考着。

    夜色渐渐深了,奥林天空中的唯一一个月亮正在逐渐升高。洛琳扭头看着月亮,觉得有些同情它。

    纽萨尔的月亮还有个伴,你怎么也像我似得,在奥林孤零零的挂在天上呢?

    “哒哒哒哒”,金属马蹄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洛琳猛地站了起来。如果来的人是能够进入起降场的旅客,她也许可以一起跟进去,通过出示通行证让自己登上前往纽萨尔的穿梭舰。如果对方也进不去,那至少自己可以搭车回到奥林。

    一辆黑色的马车冲破笼罩在地面上的雾气,出现在了洛琳面前。从车上跌跌撞撞下来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

    洛琳瞪大了眼睛。

    “侯爵大人。”她扶了一把看上去像是喝醉了的侯爵,然后难以置信的问道,“您怎么到奥林来了?”

    “哦……天哪。”拉法耶特侯满脑袋的头发都乱七八糟的,他先是看了一眼洛琳的脸,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他连忙跳起身来,将洛琳死死挡在自己身后,朝着马车大喊道,“这是我的人,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这种事情您说一声就行。”舒尔茨手持一把霰弹枪出现在了马车后方的阴影中,他把霰弹枪夹在腋下,对着洛琳行了个脱帽礼,“晚上好,小姐。”

    “侯爵先生,您……您这是怎么了?”洛琳肚子里有太多疑问想要得到解答。这些问题全都凝聚在了一起之后,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问题,于是最后,她只能先捡着面前的先问,“您为什么会在奥林?”

    “这是个陷阱,这是个该死的天大的陷阱!”然而,洛琳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倒是侯爵先生突然像是疯了似的大声喊道,“我们对帝国无限的忠诚,结果却换来这么个结果?我不能接受,这不可能!”

    “请原谅,女士。”舒尔茨走到侯爵面前,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个小酒壶。他用自己的一只手有些粗暴的直接掐开了拉法耶特侯嘴,然后向他的嘴里灌入了不少液体。

    舒尔茨完成了工作后,对洛琳说道,“侯爵先生只是有些震惊罢了——我刚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可比侯爵先生震惊多了。”

    “咳咳,咳咳咳咳!”拉法耶特把腰弯成了虾米,使劲咳嗽了半天之后,他像是被人抽了筋似的软倒在了地上。

    “这是阿片酊,能让他稍微放松一点。”舒尔茨对紧张的洛琳解释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酒瓶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后,他对洛琳说道,“那么……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奥林降落场呢?”

    “我得尽快回到纽萨尔去。”洛琳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大概向这位侯爵的随从说了一遍,“我的未婚夫还在纽萨尔,我必须要去警告他!”

    “您就是洛琳?”舒尔茨的表情有了些变化,“杜桑德勋爵就是您的未婚夫?”

    “是的。”洛琳皱了皱眉头,“您有办法让我登上回纽萨尔的穿梭舰么?”

    舒尔茨正准备说话,他的裤腿突然被软倒在地上的拉法耶特侯爵拽住了。

    “不能让她回去。”尽管在药物的作用下,拉法耶特侯说话有些不够清楚,但他却仍然坚持着说道,“杜桑德是个好孩子,他有一颗……一颗良善的心,他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洛琳感觉心里一紧。

    “是的,侯爵先生。”舒尔茨叹了口气,“我会把事情经过详细的告诉洛琳小姐的——到底要不要回到纽萨尔,这全部交给她来决定。”

    说完了这些话后,舒尔茨朝着洛琳再次脱帽行礼,“祝您安康,未来的皇后殿下。”

    听雾气打湿了洛琳的头发,顺带着也打湿了她的裙摆。站在雾中,听着舒尔茨介绍完了“情况”之后,洛琳的表情一变再变。

    冲击到她认知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从“同盟是帝国为了维持统一和高效运转而制造出的敌人”开始,到“同盟已经失控,帝国决心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他们,然后把杜尚和纽萨尔树立为新的敌人”为止,洛琳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已对。

    “按照萨尔瓦多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舒尔茨看着洛琳,有些同情的说道,“好在您让出自动车制造厂股份的举动起到了一些作用,霍尔大公决定把最后的启动时间延后一个月。”

    “您所争取到的这一个月的时间,对杜尚男爵和杜桑德勋爵而言至关重要。”舒尔茨点燃了一颗香烟说道,“当然,您可以回到纽萨尔,然后成为太子妃。等未来的纽萨尔皇帝陛下变成杜桑德后,您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这不是开玩笑,而是一个确确实实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一阵白烟飘过,舒尔茨继续说道,“但……我个人建议您不要着急回到纽萨尔。在一个月之后开始的萨尔瓦多计划的执行过程中,必然会出现大量的附带伤亡。虽然杜尚肯定不会死,但杜桑德的安全难以得到保障。您的安全就更不好说了——在那种情况下,整个纽萨尔恐怕会有接近一半的城市遭到毁灭性打击。”

    “纽萨尔将会面临一场彻头彻尾的,毫无怜悯和仁慈的大清洗。而在那个环境下,您除了躲在地道里祈祷以外,恐怕什么用场都排不上。”舒尔茨掐灭了嘴上的香烟,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说道,“但留在奥林,您却能够为杜尚和杜桑德提供一条宝贵的通道。这个人选本来应该是伯恩,但是他太警觉了……我没有把握能够说服他。”

    “萨尔瓦多计划执行后,星海联邦将会对纽萨尔进行援助和重建。但无论是星海联邦,还是纽萨尔方面,都不可能在奥林拥有什么安全且方便的人手。但是您的情况不一样——至少在霍恩大公的庇护下,您和您的父母在奥林的安全是有保障的。”舒尔茨对洛琳郑重道,“既然是侯爵先生的希望,那么您来做决定吧——您是打算就这么回去,还是留在奥林,成为杜桑德潜藏在地下的力量呢?”

    洛琳沉默了一秒钟。

    “侯爵先生,祝您旅途愉快。”她拎着自己被雾气打湿的裙子,向拉法耶特侯行了一礼,“恐怕我不能跟您一起回到纽萨尔了。”随后,洛琳转过身对舒尔茨说道,“请您回程的时候捎我一段,在皇冠酒店放我下来就可以了。”

    “侯爵先生也不会去纽萨尔,他会去星海联邦,然后作为一个富有的商人度过一生。”舒尔茨答道,“那么请您在这里等我一会,把侯爵先生送上船之后,我就会回来的。”

    “感谢您,先生。”洛琳点了点头,“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我的名字比较多变,我自己都快不记得原本的名字是什么了。”舒尔茨笑了起来,他想了想说道,“您就叫我‘外交官’吧。”

    回到皇冠酒店的路上,舒尔茨向洛琳传授了不少“发展下线,获取情报,分析情报并且传递消息”的技巧和方法。同时,他还向洛琳保证,帝国大学的经济学系一定会招收她作为学生。

    “我们之后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可以向您再传授一些情报工作中的小技巧……”舒尔茨正在眉飞色舞的说着话,保下了拉法耶特侯爵的性命之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但还没等他向洛琳揭露自己帝国大学经济学系讲师的身份,浓雾笼罩的天空忽然划过了一道火光。

    火光以快的速度向地面坠下,在它突破云层后,这块巨大的“残骸”忽然开始悄无声息的解体,随后成百上千块的碎片开始闪烁着出现在天空的每一个角落。

    过了大约两分钟,一声巨大且沉闷的爆炸声才传到了两人耳中。

    “不……不不不,不!!!!”舒尔茨看着天空的残骸,发出了一阵带着浓浓的、毫不掩盖悲伤之意的怒吼。

第三十三章 拦刀

    在自家床上睡的正香的杜桑德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敲门的这位肯定不是庄园里的下人。没有哪个仆人会在晚上用这么粗暴的动作敲门,这种举动会被小博尔德管家直接用痛骂制止——可能同时送到的还有一封开除信。

    在庄园里,保证杜桑德和安德罗妮的睡眠质量是最高优先级别的任务。这任务的优先程度甚至高于对杜尚的命令的服从。

    杜桑德猛地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的胸口传来了一阵心悸的感觉。他艰难的从床上坐起身,对着门外门道,“谁?”

    木门被猛地一把推开,两个身穿灰色斗篷,里面露出红色制服的男人毫不客气的闯了进来。

    “杜桑德先生,从奥林传来的紧急命令。”两个红衣邮差一脸紧张的冲进了房间里,对坐在床上的杜桑德说道,“奥林遇到了袭击,袭击者是拉法耶特侯爵。总局命令我们马上对拉法耶特侯爵的谋逆行进进行彻底调查,并且在调查完毕之前,停止一切来往于奥林和纽萨尔的穿梭舰放行。”

    被一阵急促敲门声从梦中吓醒,外加两个红衣邮差闯入卧室惊着的杜桑德完全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张了张嘴,然后才重新组织起了语言。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来找我?”这是杜桑德的第一个问题,“处里管事儿的人呢?”

    “按照伯恩副局长的备忘录,您现在是纽萨尔纹章管理处的最高负责人。”左边那位个子矮一点的红衣邮差快速说道,“在没有得到奥林的人事变动命令之前,您就是……管事儿的人。”

    “奥林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杜桑德的第二个问题。

    “根据情报,奥林的星际降落场上发生了一起劫船事件。被窃取的舰船是皇家直属舰艇——舰艇在未经许可离开星际降落场后,撞击了皇家第二近卫海军的指挥部。”

    杜桑德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哪怕他干咳的嘴里根本分泌不出足够的唾液。

    “然后……呢?”他心惊胆战的问道。

    “这条被窃取的舰船随后试图逃离,但是被第二近卫海军的舰艇在奥林大气层内击毁了。总局的红衣邮差们在船上找到了确认死亡的拉法耶特侯爵。”另一位个子高一些的红衣邮差说道,“总局确认拉法耶特侯爵就是劫船事件的主谋。同时,他还需要为奥林上发生的二十一起阴谋破坏,四起谋杀,六起绑架和两起谋逆负责。”

    杜桑德目瞪口呆,但好在已经起床有几分钟了,他的脑子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伯恩可是和侯爵一起去的奥林!

    “那伯恩他……”

    “局长……局长的遗体在奥林星际降落场外的森林里被发现了。应该是他们刚抵达了奥林之后,局长先生就遭到了袭击。”矮个子红衣邮差快速说道,“总局认定暗卫可能已经潜入了奥林进行破坏活动,他们要求我们马上对纽萨尔的暗卫展开清扫工作。”

    死了?那个老混蛋突然就死了?

    杜桑德仿佛突然被一个什么看不见的巨大东西包裹住了似的,他艰难的从床上站到了地面上,整个人却仍然像是没了魂似的半天难以动弹。

    “勋爵先生,勋爵先生!”两位红衣邮差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自己同事的眼中看到了欣慰和担忧并存的神情。欣慰的是,伯恩局长确实培养了一个会为他的死亡而悲伤的新人,担忧的是……他们不确定杜桑德能不能担得起突然落在身上的这份重担。

    杜桑德深吸了两口气,然后死死憋住。他在逼迫自己,用脑子去想。不管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的关键在于“想”这个动作。

    伯恩局长是和侯爵一起抵达奥林的,毫无疑问,在出发前去奥林之前,伯恩已经彻底没有了对拉法耶特的怀疑。

    要知道,几周之前伯恩还忧心忡忡的向杜桑德询问“拉法耶特侯对帝国是否忠诚”,而这一次他能够和侯爵一起出发,乘坐民用舰船前往奥林……那就说明他已经彻底信任了这位高级贵族的忠诚。

    伯恩绝不是一个容易被哄骗的人,他完全清楚并且知道暗卫是个有多大规模的组织——他甚至清楚的知道莫尔斯是暗卫。

    以伯恩多疑的性格,和他已经掌握了的线索……如果暗卫已经进入了奥林,甚至已经具备了执行刺杀、破坏绑架和纵火甚至劫船的能力,他不可能掌握不到线索,也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瞒过去。

    这不合理。

    杜桑德思绪万千,但他很快就抓住了第一条线索。

    “你们两个,马上动员咱们手里现有的所有力量。我要知道每一个侯爵的亲属、家人、朋友现在的位置和动向。”杜桑德一边对两人下达着指令,一边在脑海里全力寻找起了解决之道。

    伯恩的死因有问题,这是杜桑德马上就得出的结论。暗卫虽然神通广大,但它的发展和运行几乎全都处于纽萨尔纹章管理处的监视之下。杜桑德甚至怀疑,暗卫和以前的热心党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成员都是纹章管理处安插进去的。

    在这种渗透和监督的情况下,侯爵的暗卫几乎不可能成功的组织一场针对帝国殖民地纹章管理处处长的暗杀。

    更何况,这种暗杀本身就没有意义——在奥林暗杀伯恩有什么价值?离开了纽萨尔,伯恩就只是一个多疑的高级红衣邮差罢了。只有在纽萨尔的时候,他才是那个掌握着数万人规模的情报机构的“无冕之王”。

    退一万步,拉法耶特就算真的丧心病狂对伯恩动了手,那之后劫船又有什么意义呢?无论拉法耶特侯到底在奥林上都策划了些什么行动……当他暗杀了伯恩的时候,这个计划就必然已经走到了最后阶段。

    在计划的最后阶段,拉法耶特侯既没有试图暗杀皇帝陛下,或者发动更大规模的政变;也没有引入同盟或者联邦力量,对帝国进行大规模攻击。

    那么……劫船的意义何在?撞击帝国海军皇家近卫第二舰队的指挥部意义何在?

    现在看起来,发生在奥林的事情一共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伯恩确实死于拉法耶特侯之手,而拉法耶特的目的成迷,也很难判断他的谋划究竟成功了没有——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第二种,伯恩并非死于拉法耶特侯之手,而是有其他力量介入。

    这是最让人心里发寒的情况,而且也是杜桑德根本解决不了的。能够在帝国首府如此肆无忌惮行事,而且完全阻断……或者驱使奥林纹章管理处解除了对伯恩的保护。这个敌人恐怕不是一般的可怕。

    为了让伯恩的死名正言顺,他们甚至制造了一起劫船案,并且为此搭上了帝国海军皇家近卫第二舰队的指挥部……这个突然出现的力量不光肆无忌惮,而且似乎完全不在乎“附带损伤”。

    杜桑德的大脑正在全速运转,站在门口的两位红衣邮差却犯了难。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马上离开去执行杜桑德的命令,还是等杜桑德琢磨清楚之后再执行。

    “勋爵阁下?”个子高的那个红衣邮差小心翼翼的请示道,“您还有什么命令么?”

    “你们楞在这儿干什么?”杜桑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卧室里还站着两个大活人呢。“赶紧出发,尽快把那些人的位置都回报上来——先监视,除非对方表现出明显要逃离的状况,否则不要惊动他们。”

    “那您是和我们一起走……?”矮个红衣邮差问道,“我们的蒸汽马车还在外面,没熄火呢。”

    “时间紧任务重,你们先出发。”杜桑德大手一挥,“我这还得换个衣服,你们先去忙,我等一下直接去处里。”

    打发走了两位红衣邮差,杜桑德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衣服。而同样被惊醒的安德罗妮也走到了杜桑德的房间,“发生什么事儿了?”

    “母亲……”杜桑德穿好衣服,把安德罗妮先扶到了沙发上坐下,然后才说道,“拉法耶特侯爵死了,伯恩也死了。奥林那边传来的情报是,伯恩被拉法耶特刺杀。侯爵先生在首都制造了大量破坏事件,并且最后劫船撞向了帝国海军皇家第二近卫舰队的指挥部。”

    安德罗妮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稍微摇晃了一下,然后强撑着说道,“这个情报有问题。”

    “确实有很大的问题,拉法耶特侯爵再怎么愚蠢,暗卫也不至于配合他干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杜桑德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把红衣邮差都支出去了,我需要您替我写一封信。”

    “写给谁?”安德罗妮点了点头,从一旁拿过了蘸水笔和信纸问道,“你说,我来写。”

    “写给莫尔斯先生,请您在信里写明侯爵先生已经死亡,并且被扣上了‘刺杀纽萨尔纹章管理处处长’的罪名。”杜桑德表情严肃的说道,“请他全力配合我的工作——如果暗卫中的成员还想活命的话。”

第三十四章 二选一

    杜桑德的话说的很重,但这里确实没有任何一点水分。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之后,纽萨尔必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如果杜桑德不介入,并且找到证明侯爵先生是被栽赃的证据,纽萨尔纹章管理处方面对于奥林送来的情报绝没有怀疑的道理。

    确信情报真实后,还在纽萨尔的暗卫短时间内就会遭到灭顶之灾——处长被杀的艾卡会像是疯了似的全力报复。所有被纹章管理处掌握了行踪的暗卫成员都会在第一时间遭到逮捕、就地击毙或者干脆暗杀。

    情报工作就是这么回事——如果报复,就必须干的彻头彻尾,丝毫不留情面。

    杜桑德希望尽可能多的保护暗卫,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认为侯爵先生的死因有刻意,这些暗卫罪不至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些暗卫很好用。

    莫尔斯只不过是侯爵先生众多暗卫中的一员而已,并且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但他仍然具有极高的“专业素养”。

    那其他的暗卫呢?能够以侯爵的资源击败公爵武装的热心党,他们怎么可能是一帮平平无奇之辈?

    暗卫具有极高的利用价值,哪怕只是收编过来作为打击贪污和消极怠工的力量……杜桑德也认为,他们能够让整个纽萨尔殖民地的官僚体系为之一新。

    这么一支力量,因为莫须有的原因死在纹章管理处手下,实在是有些太冤枉太浪费了。更何况,在清理暗卫的过程中,纽萨尔纹章管理处肯定也会受到损伤——不管怎么想,这买卖都很亏。

    而还有一点也很重要。

    如果,万一侯爵先生真的发了失心疯,在奥林谋划了这么一场惊天谋杀……杜桑德必须保证对暗卫的清洗和屠杀不会牵扯到自己以及安德罗妮。

    所以,杜桑德先把这些红衣邮差支开了。他得自己开车去找莫尔斯——他是暗卫和安德罗妮的“交涉人”,同时也是自己的老师。如果莫尔斯被捕,杜桑德和安德罗妮肯定会惹上一堆麻烦。

    在杜桑德的再三坚持下,托德和汤姆并没有随车一同前往。在漆黑夜雨中开车,杜桑德满脑子都是一个疑问——究竟是应该把莫尔斯保护下来,还是应该让他逃亡……又或者干脆杀人灭口。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有的没的,杜桑德驾驶着的车辆停在了一栋二层小楼门口。

    自从成为殖民厅政策顾问之后,莫尔斯的收入得到了明显提升。他自己购买了一栋独立住宅,就在林荫大道边上。

    把车停在路边,杜桑德披着风衣就下了车。他尽量用风衣裹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弯着腰,佝偻着身子,绕过两滩积水后来到了门口。

    “莫尔斯先生,请开开门。”杜桑德使劲敲了两下门,“我是杜桑德!”

    几秒钟后,一位表情有些疑惑的女性打开了门,在看到杜桑德之后,她露出了不满的表情,“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有公务,难道就不能明天再说么?”

    杜桑德毫不客气的挤进了房间,顶着这位女性不满嫌弃且带了一些惊恐的眼神问道,“莫尔斯先生在哪儿?”

    “他在楼上的房间……你等等!”看到杜桑德迈步就要往楼上走,这位女性彻底生气了,她直接拦在杜桑德面前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找我丈夫干什么?我告诉你,他可是非常有身份的人,我只要喊一声,就会有十几个警察赶过来……”

    “莫尔斯先生,我是杜桑德。”杜桑德现在对于“十几个警察”之类的话完全就没有什么“恐惧感”,要是来十几个同盟人或者奥林红衣邮差他还能紧张一下,无视了莫尔斯夫人的警告,杜桑德扬声喊道,“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赶紧下来!”

    杜桑德的举动在这位妇人看来完全就是在挑衅。她眉毛一挑,转身就往门口走去,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准备叫警察过来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小混蛋。

    好在莫尔斯从楼上下来的速度足够及时,他叫住了自己生气的妻子,然后迅速安抚下了她的情绪。随后带着杜桑德走到了一旁的客厅里。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穿着睡衣的莫尔斯给杜桑德倒了一杯温茶,然后在沙发里坐下之后叹了口气,“最近这段时间殖民厅的工作突然多了起来,实在是有些累人。”

    “您先看看这个。”杜桑德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母亲手写的信件递了过去,然后端起温茶喝了一口,并且嘱咐道,“信里的内容已经经过了核实,看完之后请您不要太激动……”

    “什么?!”杜桑德话还没说完,莫尔斯就已经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颤抖着拿着手里的信,对着杜桑德大声嚷嚷着,“这不可能,这信里的内容有问题!”

    “亲爱的,怎么了?”一直躲在门口的莫尔斯夫人推开房门想问问到底怎么了,而回答她的却只有莫尔斯的怒吼,“到楼上去!”

    杜桑德看着莫尔斯夫人犹豫和有些生气的背影,理智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莫尔斯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走来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不时抬头咒骂着什么。

    侯爵本人确实有很强的个人魅力,这一点杜桑德自己也有体会。所以,他非常能够理解莫尔斯的举动——如果有人晚上突然敲开自己的房门,告诉自己安德罗妮或者杜尚出了事儿,杜桑德认为自己的反应恐怕会比现在的莫尔斯更大。

    “这个消息来自于纹章管理处,是奥林直接送来的消息。”看到莫尔斯的情绪稍微冷静了一些后,杜桑德低声说道,“我现在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侯爵和暗卫干出来的?”

    “这当然不可能!”莫尔斯猛地一甩手,仿佛杜桑德提出的问题本身就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污秽似的,“侯爵本人对于这样的策划从来就没有兴趣,我们在奥林的力量非常薄弱——那里几乎就是在纽萨尔暴露了的暗卫们养老的地方……”

    说道这里,莫尔斯似乎顿时找到了证据似的大声说道,“没错,外交官先生就在奥林,就算侯爵想要执行这么一场刺杀,他也一定会阻止侯爵的!”

    杜桑德终于听到了一个奥林情报里没有的信息,他顿时来了精神,“暗卫在奥林有多少人?都是由外交官指挥的?”

    “在奥林的暗卫们加在一起大概五六个。”莫尔斯点了点头,“暗卫在奥林的力量很弱,我们在奥林,大概一共只有两三个安全屋——用来保命都有些不够用,更不用说还得策划这么大规模的袭击了。”

    如果只有五六个人,那杜桑德可以马上判断出奥林的情报有问题——五六个人要执行二十多场阴谋破坏案,这倒是能搞得定。但是绑架和谋逆……这绝对不是五六个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很简单了。莫尔斯没有理由对自己说谎,而在这种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他说的每一条线索可信度都非常高。

    拉法耶特侯和暗卫不具备在奥林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先天条件,那么奥林方面为什么会一口咬定侯爵先生就是罪魁祸首呢?

    拉法耶特侯的尸体是在那条被劫的穿梭舰上,被奥林纹章管理处找到的。这最多只能认定侯爵的尸体在船上,甚至无法直接证明在穿梭舰撞入帝国海军皇家第二近卫舰队指挥部时,拉法耶特侯就在船上。

    从劫船到消息传来,一共也就过去了六七个小时。除去皇家邮局将信息送到纽萨尔的两小时,以及纽萨尔纹章管理处接到消息后再前来通知杜桑德的时间……这等于是奥林纹章管理处在三个小时内就找到,并且确定了船上的遗体是谁。

    这速度也太快了。

    不光是他们确认拉法耶特身份的速度不同寻常,就连寻找和确定伯恩的尸体的速度也快的离谱——伯恩的尸体是在降落场外的森林中被发现的。而奥林纹章管理处只在几个小时之内就确定了他的身份、死因和凶手究竟是谁。

    这太离谱了。

    艾卡当然是一个非常高效的组织,作为一个老牌帝国中最专业的反谍和反谋逆组织,它们的工作本身就要求艾卡随时维持高效。但在几个小时内确认两具尸体的身份,并且明确其中一具尸体制造了另一具,同时还查出了几十起凶案都是由其中一具尸体制造的……

    这非常不对劲。

    与其说这是奥林艾卡效率奇高,倒不如说是奥林的艾卡早就知道了事情经过,然后给拉法耶特侯量身定做了一整套罪名。

    可这事儿也有点说不通,奥林艾卡如果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他们为什么不阻止刺杀和劫船的发生呢?伯恩是自己人,而被撞毁的指挥部上也都是帝国海军的士兵和军官,阻止这样的行动不是应该更有利于帝国么?

    “这事儿有蹊跷。”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的杜桑德决定暂且放弃这个念头,他对莫尔斯说道,“我现在有两个建议给你——要么待在家里,你就当做没有听过这件事情发生,一切都按照原来的样子。会有一批纽萨尔艾卡的人盯梢你监视你……但是我会控制他们,确保你的安全。”

    “第二个办法,现在马上逃走。”杜桑德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莫尔斯的表情变化,“纽萨尔的纹章管理处还没有完全启动,他们的监控还没有到位。现在启用逃亡路线,你还能逃得出去。”

    这个建议,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考验。如果侯爵确实是无辜的,如果暗卫在奥林确实不可能拥有这个级别的行动力,那留在纽萨尔毫无疑问是最稳妥的方案。如果莫尔斯决定留在纽萨尔接受监视,那他就没有说谎。

    如果莫尔斯犹豫,或者决定出逃……

    那杜桑德会直接朝着自己的老师的脑袋开一枪。

    然后,整个纽萨尔上的暗卫,以及侯爵先生所有的亲属都会在几天之内死于意外、疾病……甚至暗杀。

第三十五章 封锁

    事实证明,莫尔斯先生并没有说谎。

    在听到了杜桑德的建议后,莫尔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说道,“让他们来监视我吧,反正他们也什么都找不出来!”

    杜桑德也没有马上做出什么反应,他只是又问了一遍,“您确定?现在留在纽萨尔,以后要是再有什么变化,那可就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莫尔斯有些不满意的瞪了一眼杜桑德,“我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暗卫,那我现在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的跳上穿梭舰,直接跑到联邦去。可我不光是侯爵先生的暗卫,同时还是暗卫在纽萨尔行动的负责人,是安德罗妮的朋友和前任首席私人秘书,同时还是你的老师。”

    莫尔斯似乎对于杜桑德的建议非常不满意似的,他批评道,“在提出建议的时候,你要首先想想看,万一我真的遵循了你的建议之后,你和你的母亲能不能承受这样的后果!”

    “你很关心我,这我很感激。”莫尔斯对杜桑德批评道,“但是,这样的关心必须要平衡好自己的收益和损失——如果我现在跑了,你和安德罗妮就会直接成为奥林的艾卡调查的重点对象。他们既然给侯爵身上扣了这么多的罪名,那就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杜桑德看着自己的老师,沉默很久之后才问道,“那您就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面对什么样的遭遇?奥林的艾卡如果真的要刑讯逼供,你能扛得住?”

    莫尔斯轻笑一声,朝着杜桑德张开了嘴,“看见没有?我最里面的牙齿是换过的——里面藏了毒药。如果有需要,我只用使劲一咬,就能短时间内毫无痛苦的死去。”他重新合上自己的嘴,叹了口气说道,“干我们这一行,总要有类似的准备。不管是心理准备,还是实际准备都得有。”

    说到这里,哪怕是莫尔斯也不禁显得有些唏嘘,他摸了摸杜桑德湿漉漉的头发说道,“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了……你还是别在艾卡里继续干了,在里面放几个心腹,然后把你自己的卷宗毁掉,别再和我们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了。”

    深夜,纽萨尔纹章管理处大楼灯火通明。

    二十多台蒸汽骑士正在大楼周围构筑防御工事,他们手持武器,在制高点的灯光照射下,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大楼附近每一处树林和每一个路口。

    在大楼周围,全副武装的海军突击队员和陆军士兵们封锁了大楼周围两个街区的所有道路,甚至连警察都无法进入到这两个街区内——所有居住在两个街区内的居民都被强制驱离了自己的家。

    杜桑德开着自己的车被两个街区外的卡口拦住时,也被这种阵仗吓了一跳。

    拦住杜桑德的是一帮海军突击队士兵,他们对杜桑德的态度倒是很不错。“勋爵先生,您可能要在这里稍微等一会。我们无法判断您的证件真假,得请纹章管理处的人过来认。”

    杜桑德对此没有什么其他意见,他有些好奇的伸出头看了看正在把守路口的海军突击队员们问道,“怎么连你们都动了?”

    “我们接到了来自军部的直接命令。”向杜桑德通知他不能够直接通过检查点的海军中尉说道,“全纽萨尔的海军突击队都被调动了起来,我们这些有城市作战经验的都被调到了上阿尔宾的街道里——我们出来的时候,整个营地的人都忙的焦头烂额呢。”

    “辛苦了。”杜桑德从车上下来伸了伸腿,顺便从口袋里递过去一根香烟,自然而然的抱怨道,“出这么一档子事儿,全纽萨尔都得忙活起来,但愿能早点忙完吧……”

    “我觉得……大概得忙活好一阵子。”上尉赔着笑接过香烟,别在了自己的耳朵后面说道,“我们出发的时候,卫戍舰队也在调动,正在维修的两条巡洋舰也紧急折跃了——事情肯定小不了。”

    男人这种生物,在接香烟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认为对方值得信任。而杜桑德自带的贵族身份,以及红衣邮差的身份就更让这位上尉觉得需要“讨好”一下。于是,他向杜桑德提供了一个在他看来根本算不上情报的“情报”。

    杜桑德和这位上尉又闲聊了两句,然后重新回到了车上。

    不太对劲呐……杜桑德的眉头皱的极深,这里面反常规的情况太多了,多到杜桑德本人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的地步。

    纽萨尔唯一的一位高级贵族和纽萨尔的纹章管理处处长一起前往首都奥林,目的是为了向帝国证明侯爵先生的忠诚。

    结果半路上侯爵先生突然反手杀掉了已经完全信任了自己的纹章管理处处长,并且在劫船后直接以自杀式袭击的方式,撞击了首都卫星上的海军指挥部。

    奥林方面不光没有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反而以违反常识的高效直接认定了侯爵和伯恩的身份,并且确定侯爵需要为两打以上的重罪负责。

    然而,奥林纹章管理处既没有直接向纽萨尔下达命令要求逮捕侯爵家人和同党,也没有指示纽萨尔继续深挖侯爵的黑料,从而彻底坐实他头上的黑锅。

    他们只是向纽萨尔传达了这个情报,然后通过军部直接调动了大批力量,直接把纽萨尔的重要地点保护了起来。而这个调动甚至没有提前通知给纽萨尔的纹章管理处。

    如果只看奥林的动作,杜桑德只会觉得奥林并不急于完成对侯爵的调查和处置,也并不急于迅速派员来稳定纽萨尔的贵族们的情绪。他们似乎更担心纽萨尔会遭到破坏——而且他们还不肯告诉纽萨尔的纹章管理处,究竟是什么人可能对殖民地造成威胁。

    太怪了。这是杜桑德在车里唯一的想法。这件事情从开头到过程再到现在的现状,简直就没有一块是对得上的。

    用“离了大谱”来描述现在的情况,杜桑德都觉得不够力度。但……它似乎也不是没有一个可能的,统一的解释。

    最简单的解释非常具有阴谋论的特色——奥林的纹章管理处已经叛变,一切让杜桑德觉得匪夷所思难以接受的事情,其实都是他们搞出来的,一场针对纽萨尔的大规模行动。

    但这种简单的推测却也有非常巨大的漏洞。如果位于帝国首都上的、帝国最重要的反谍和反内奸部门已经彻底叛变,那么利用“叛变”的最佳方式应该是对帝国首府奥林展开大规模的突然袭击。

    再退一步,同盟方面完全没有信心拿下奥林,他们只有把握拿下几个边疆殖民星。

    那调动海军突击队和陆军,甚至命令纽萨尔卫戍海军紧急升空,这又是个什么路数?生怕自己进攻纽萨尔时遭遇的反抗不够激烈?

    事情太怪,杜桑德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就像是有一团风暴在卷来卷去似的。无数的大胆假设从他接受了上辈子洗礼的脑海深处冒了出来,然后又一个个被他自己否决掉。

    于公于私,杜桑德都想不出来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而这也让他越来越警惕。

    过了大约一刻钟,一台蒸汽骑士忽然出现在了检查点后方。它的肩膀上坐着一个衣服被风吹乱的红衣邮差。

    “塔玛拉女士。”杜桑德再次从车上钻了下来,他脱下帽子向这位女士行礼,“没想到居然是您来接我。”

    塔玛拉女士从蒸汽骑士上跳了下来——完全看不出她今年已经五十一岁,并且长期作为伯恩的秘书任职,而一线非行动人员。

    “现在实在是抽不出多余的人手来接您,更何况整个处里恐怕也就只有我和您最熟悉。”塔玛拉女士的眼圈有些发红,她快步走到杜桑德面前,然后看了一眼拿在上尉手里的证件后说道,“证件核验无误,请勋爵先生进来吧。”

    从这里到办公大楼还有一些距离,杜桑德请塔玛拉女士上了自己的车,然后一脚油门向着大楼奔去。

    “现在的情况很奇怪,我在纹章管理处工作了三十年,但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局面。”在车上,作为局长秘书的塔玛拉女士先向杜桑德汇报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然后郑重提醒道,“我个人建议您作为代理局长,应该尽快向奥林方面提交正式信函,表明自己经验尚浅,无法处理这种情况……然后请奥林方面尽快指派一位能够主持大局的代理处长。”

    塔玛拉女士的提议非常自然,她完全没有顾忌一位十四岁少年可能有的、毫无道理和事实支撑的自信。她很清楚,杜桑德是个远比外貌更加成熟可靠的年轻人,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提议并非看轻,而是为了保护他。

    “我会马上着手向奥林方面发出这封信件的。”杜桑德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但是在奥林方面的命令抵达之前,我还是得完成伯恩处长的委托——无论当初他给我安排这项工作时到底是什么目的,现在……我得把事情先扛起来。”

    塔玛拉女士的眼圈又红了,她默默的扭过头去擦了擦眼泪,“无论究竟是谁下的手……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杜桑德默默的把车停在了大楼门口。他的心里稍微松快了些。

    伯恩带出来的纽萨尔纹章管理处果然底子不错,他们已经和自己基本达成了一向共识。

    处长先生的死有蹊跷——下手的人绝不可能是拉法耶特侯爵。

    塔玛拉女士走进大楼,一位红衣邮差就拿着文件全力狂奔冲了过来。他在看到塔玛拉和杜桑德后,顿时高声喊了起来,“奥林方面发来了新的通知,从现在开始,取消纽萨尔和其他所有殖民星以及首都奥林之间的折跃许可,在奥林方面进一步通知以前,任何穿梭舰都不得离开纽萨尔!”

第三十六章 雷霆手段

    纽萨尔纹章管理处的作战大厅里,气氛沉重的如同实质。

    帝国是一个巨大的“工厂”,而各个殖民地和首都之间的关系比起普通的工厂流水线而言更加紧密。没有其他殖民地,单独一个殖民地上的产业结构几乎无法支撑它作为“文明社会”运转。而没有奥林,指挥居中协调,殖民地之间想要私下沟通资源和服务交换也很困难。

    这样的工作一般都需要通过奥林的中转港口,然后才能完成运输。所有殖民地生产获取的商品、原材料、服务都需要先运输到奥林,然后再转运到各个殖民星去。

    而现在,纽萨尔被直接隔离在了帝国殖民体系之外。根据帝国《星际运输法》中的规定,未获得折跃许可的舰船将被直接视为走私船。

    所有殖民地的卫戍舰队、帝国海军近卫舰队,甚至装备有武器的民用舰船都可以对这些未获得这月许可的舰船发动攻击。舰船上所有的货物以及舰船本身都不受帝国法律保护,可以由攻击者获取。

    换言之,在取消折跃许可之后,纽萨尔的所有舰船一旦离开降落场,就将面临整个宇宙中所有人类的敌意。

    纽萨尔被事实上孤立于了整个帝国殖民体系之外,而且是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孤立。更要命的是,这样的孤立完全没有一个可以预见的时间限制。

    纽萨尔虽然已经整体离开了冬季寒冷的影响,但粮食生产仍然难以维持纽萨尔本地需求。这颗星球虽然没有大幅度倾斜的自转倾角,但公转轨道却相对比较“椭圆”。因此,当纽萨尔运转到远日点时,整个星球的温度都会降低很多。这也就意味着,纽萨尔不能像其他农业星球一般,至少每年能有两次的粮食收获。

    在纽萨尔,粮食永远不够用。整个殖民地上大约一半的粮食都依赖于其他殖民地的出口。

    “现在的第一件工作,马上把信件发出去,并且向奥林纹章管理处进行询问,要求他们给出一个明确的,重新批出许可的时间。”在这片能憋死人的沉闷空气中,杜桑德下达了自己的第一条命令。

    “勋爵先生,这是您要求的情报。”其他人开始安排起了邮局特殊穿梭舰的起降事宜,而杜桑德这边也收到了一开始要求“摸清楚所有侯爵家人和暗卫情况”的结果,“目前名单上还有三人无法追踪到,我们正在展开进一步的搜捕。”

    一份印好的报告单被送到了杜桑德手中,上面印着三个名字,而名字后面则非常贴心的印着他们与拉法耶特的关系。

    【拉法耶特侯爵夫人,拉法耶特之妻】

    【埃迪安男爵,拉法叶特之子】

    【让·迪瓦尔,枢密院护卫,侯爵护卫首领。】

    这个人物配置一看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杜桑德有心放他们一马,但……现在这个情况却根本容不得杜桑德有点什么怜悯之心。

    “带两个行动组,到骑士大街外面去。”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之后,杜桑德下令封锁了集市周围三个街区的范围,“对过往的行人严加盘查,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抓出来——一旦确定对方身份之后,不要用粗,就说是我请他们过来的。”

    侯爵先生和联邦关系密切,这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他的妻儿要在帝国已经勃然大怒到了封锁纽萨尔的情况下寻求紧急庇护,整个宇宙中愿意提供庇护的势力就只有联邦而已了。

    至于同盟……他们也许更乐意于趁着纽萨尔被封锁的当口,对其他殖民星发动进攻。

    在平日里想要前往联邦,都需要利用集市的力量才能实现。在纽萨尔被封锁的现在,他们如果想要逃离帝国,联邦恐怕就是唯一一个可以提供帮助的地方。

    “大人,只用封锁么?”接收命令的红衣邮差对于杜桑德的命令有些自己的看法,“如果这三名逃犯在这个区域出现的概率比较大的话,我们是可以直接组织人手将这个范围内所有房间逐一清理完的。”

    “他们是逃犯?”杜桑德看了一眼这名年轻的红衣邮差,然后重新低下了头阅读起了报告,“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他们犯了帝国的哪一条法律?”

    这个问题问住了这名年轻的红衣邮差。

    “无论是纽萨尔还是奥林,都没有法院对侯爵先生作出判决。而且,枢密院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出具过褫夺侯爵封号的命令。换句话说,侯爵先生现在依然是一位贵族,而他的家人还没有受到通缉——你用什么名义去逮捕他们?企图叛国?”杜桑德摇着头叹气道,“我们是皇帝陛下的忠实利剑,这就意味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别人理解为是皇帝陛下的意思。陛下的荣光不能有任何污垢,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行动是不是合法的。”

    说实话,侯爵的妻儿在护卫首领的保护下企图潜逃外国……如果放在平时,这当然是一件性质极其恶劣的事件。但在现在这个局面下,它反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侯爵的死因成谜,同时还背上了一堆要命的罪名,他被褫夺封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似乎唯一可能具有不确定性的,就是这道命令究竟什么时候会从奥林发出,带着皇帝陛下的认可送抵纽萨尔。

    杜桑德现在没能想明白的事情只有一条——他还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试图为侯爵翻案。毕竟奥林的纹章管理处这个活干的实在是太糙,每一个角落里似乎都是赶工和漏洞。

    但越是这样,杜桑德自己就越不敢乱动。如果连他都能看出这里面有问题,那恐怕整个帝国的四十二个殖民星艾卡外加奥林艾卡自己都能看得出来。

    但奥林还是这么干了,而且干的肆无忌惮毫不遮拦。

    说实话,如果没有撞击指挥部的事情发生,杜桑德还会觉得可能是政治倾轧。但把首都轨道上的海军指挥部也扯进来搞政治倾轧……这也太下本钱了。

    纽萨尔的一个侯爵,何德何能让奥林方面搭上海军指挥部和十几条人命,外加一条穿梭舰和纽萨尔艾卡的处长的性命来构陷?

    困惑实在是太多,以至于杜桑德完全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能选择最保险的方案,然后静观其变。

    “总之,如果发现了这三位,一定不要直接强行把人带回来。”杜桑德对自己面前的年轻红衣邮差耳提面命道,“要请——就像是邀请他们来艾卡参加一场贵族舞会一样。”

    年轻人一愣,然后非常自信的点头说道,“我懂了,地面上铺着刀片的那种舞会是吧?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妥——刀枪不会外露,绝对吓不着路过的行人……”

    “懂你个头!”杜桑德顿时暴怒,跳起来就用手上的文件直接砸在了这位“聪明”的红衣邮差头顶,“不许带枪,不许带刀,绳子也不能带!去给我客客气气的把人请回来!”

    除了安排行动以外,杜桑德还写了几封信出去。

    第一封信是交给安德罗妮的。作为纽萨尔下议院的议长,她象征着纽萨尔整个自治体系中的权威,并且还担任着侯爵党团的召集人一职。接下来,安德罗妮应当获得进入纹章管理处,并且和杜桑德同步获取情报的权限。

    第二封信交给纽萨尔殖民厅总督。总督一职在帝国殖民体系里主要起到象征意义,除非皇帝陛下派遣特使,总督先生在纽萨尔就代表着皇帝权威。

    第三封信送给帝国陆军驻纽萨尔总司令。第四封送给杜尚。海陆两军是纽萨尔的防务根本——他们不能出乱子。

    四封信都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现在纽萨尔所面临的情况,并且随信附上了一个临时访客许可证。

    杜桑德在纽萨尔纹章管理处里,邀请这四名能够决定纽萨尔几乎一切事物的人前来磋商下一步的行动方针。

    按理来说,“磋商殖民地接下来的发展方向”这种事儿压根就轮不到艾卡插嘴。但现在情况特殊,杜桑德不得不做惊天之举。

    整个殖民地上,只有纽萨尔纹章管理局能够及时获得外界情报,同时还能把纽萨尔的消息送出去——涂成红色的邮局船只是天然受到帝国法律保护,任何人不得攻击的。

    除了请这几位尽快过来开会以外,杜桑德还让红衣邮差帮自己干了两件“私事”。

    他给自己的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写了一封命令,命令要求汽车制造厂从即日开始停止所有订单制造,把所有的原材料全部封存起来。

    工人的工资照发,装甲兵的训练也照旧。而且,不光要训练现有的装甲兵,所有在工厂里工作的工人,在订单停止制造的日子里也都要参加军事训练。

    第二封命令则是交给罗森的,在信里,杜桑德要求罗森【立刻召集所有的武装保安,并且向他们发放武器弹药和相关装备。上阿尔宾的治安绝对不能有丝毫问题,如果遇到匪帮或者罪犯作案,可以在两次警告无效后直接开火。】

    三刻钟后,两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纽萨尔文章管理处的大楼里。安德罗妮看上去状态稍微好些,大概是因为已经被吵醒的关系,她虽然看起来疲惫,但至少还很清醒。

    但陆军司令的状态可就不那么……乐观了。作为纽萨尔陆军总司令的菲利普上校看起来好像还没有醒酒的样子——他脸上带着醉酒者特有的酡红,双眼迷迷瞪瞪,身上还带着一股刺鼻的酒臭味。

    “这个状态可不行。”杜桑德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菲利普上校,然后对身边的红衣邮差说道,“去帮上校先生醒醒酒。”

    两位红衣邮差拖着上校就往地牢里走去,这倒不是他们打算对上校进行什么严刑拷打。纹章管理处的地牢深处有一个地窖,里面储藏着大量的冰块。

    用来醒酒倒是正好。

    安排好了上校,杜桑德带着安德罗妮走到了纹章管理处的作战室,他有些无奈的对母亲说道,“事情比较紧急,只能请您过来了——等事儿办完,我一定陪着您一起去教堂里去去晦气。”

    安德罗妮微微一笑,“这些以后再说,这么着急找我过来是因为什么?侯爵的事情?”

    “比那个要命多了。”杜桑德叹了口气说道,“奥林取消了所有纽萨尔穿梭舰的跃迁许可,我们被孤立在了整个殖民交易体系之外。”

    安德罗妮的眼神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这个消息刚刚送到,我们已经向奥林提交了要求,希望他们能够至少给出一个准确的、重新批出许可的时间。”杜桑德低声说道,“在此之前,为了保证殖民地的稳定,我提议在整个纽萨尔实施配给制和全面宵禁。控制我们无法生产的商品消耗速度,尽可能保证殖民地安全……尤其是要限制食物消耗,仅凭纽萨尔现在的储备和生产能力,我们不可能喂饱整个殖民地上的两亿八千四百万人。”

第三十七章 统筹

    两亿八千四百万人,这个人口数据是去年结束的人口调查所得出的结论。

    整个纽萨尔上,一共生活着两亿多名帝国子民。其中有两千四百七十二人拥有贵族封号,四千七百万人属于自由民。

    剩下的两亿三千多万人几乎全都是贫民。

    杜桑德原本并不太理解“人口调查”这种“数人头”的工作到底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是在承担了内政委员会的相关工作后,他才意识到殖民地管理的一个致命漏洞。

    一百七十五年以来,纽萨尔殖民厅从来都没有搞清楚过,整个纽萨尔上到底生活着多少帝国公民。

    如果连自己治下究竟有多少人都搞不清楚,那所有的政策就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它既不能服务于人民,也无法取得有效的效果反馈于纽萨尔的统治机构。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杜桑德和安德罗妮全力推进的教育补助体系。

    如果按照杜桑德的设想,整个纽萨尔应当推行的可绝不是“议会拨款资助,在学校提供免费教育和午餐用以招揽学生就读”的这种不痛不痒的改变。

    他一开始的目标很简单——推行义务教育。所有适龄儿童都必须进入学校接受教育,任何拒绝的家长都应当被处以包括但不限于罚款、拘役甚至肉刑的处罚。而适龄儿童应当在学校内接受至少六年的教育,完成基础的识字、数学、自然科学和法律教育后才能毕业。

    但这样的方案却被安德罗妮毫不留情的打了回来,理由也很简单。

    没钱。

    这个没钱,不光是下议院不可能支付得起义务教育的费用这么简单。如果按照杜桑德的设想执行,整个纽萨尔的两亿三千多万贫民中,需要接受教育的学龄儿童至少有九千两百万人。

    一所能够接受两千人的学校需要投资四千八百金镑,并且消耗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建好校舍。而整个纽萨尔至少需要四万六千所这样学校,才能实现最基本的义务教育需求。这笔总投资高达两亿两千零八十万金镑

    为了教育这些学生,每个学校要配至少160名教师,而160名教师每人每周的薪水至少要给15先令,一年需要六千两百金镑。

    学生午餐成本每人每天六便士,一年一万八千金镑。

    如果要在纽萨尔实现全民义务教育,那所有的学校每年的运行成本就是十一亿一千三百二十万金镑。开始全民义务教育的第一年,至少要花十三亿金镑的天文数字,才有可能实现杜桑德的“理想”。

    而整个纽萨尔一年的所有财政收入加在一起,只有十六亿金镑。

    这笔巨额开销当然不可能获得通过,但在没有“纽萨尔全殖民地总人口数为两亿八千四百万人”的数据支撑下,安德罗妮恐怕很难直接说服杜桑德。而杜桑德也不至于这么简单的就放弃了自己的主张,转而支持每年投资八千万金镑用于资助学校,同意“由一般民众自行决定送不送孩子来上学”的政策。

    而第二个原因就更加令人无奈——童工也是贫民家庭获得经济来源的重要渠道之一。

    儿童因为身材矮小,非常适合进入狭窄的空间工作。不少工厂和矿场都会雇佣童工,让他们在矿道里挖掘并且安装炸点。或者让他们在运转着的机器内守候,随时准备向机器运转的部件中加入润滑油。

    童工们的工作环境极其恶劣,报酬极其低下。但他们的存在确实是不少工厂和矿场能够正常运行的关键,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收入和花销完全不成正比。尽管收入极低,但是却能够为家庭贡献出绝大多数的收入。

    让这些孩子离开童工的职位,强制他们进入学校去学习,对童工和整个纽萨尔的社会未来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但对于那些严重依赖于童工工资的家庭,以及那些利用童工提高工作效率,并且降低运营成本的公司而言,这样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经过四年的运营深耕,下议院对于整个纽萨尔的掌握和了解已经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杜桑德对现在的纽萨尔充满了担忧。

    他非常了解并且确信,如果不对纽萨尔的战略物资进行管控,如果奥林方面不在短时间内重新开放授权,恐怕整个纽萨尔的社会体系都会在一个月内直接崩溃。

    根据三个月前的储备调查,纽萨尔每天的战略物资消耗量基本和总增速持平,几乎没有多余的储备——本地的煤炭、金属和粮食的产量仅能满足大约三成的社会需求,四大战略物资中,有且仅有伊普西龙矿的产量能够超过纽萨尔的日常消耗。

    但……从现在的几乎完全无管制的自由经济转向配给制,这恐怕会让不少企业蒙受巨大损失,倒闭潮将会直接冲击到整个经济体系。

    杜桑德请安德罗妮尽快赶到纹章管理局,就是为了商议应对方案。

    “配给制……”安德罗妮在听到这个词汇之后眉头紧皱,“这么大规模的配给制,没人有过相关经验啊。”

    在“大发现时代”里,那些穿梭在星海间的探索船们为了尽可能提高航行时间,提高寻找到殖民星的概率,船上往往会使用“配给制”来控制资源损耗。在帝国语中,“配给制”就是由“探索”作为“分配”的前缀,然后以阴性格后缀而组成的特殊单词。

    “但这是目前最有可能保证绝大多数人活下来的方案。”杜桑德向自己的母亲强调道,“奥林那边的举动太奇怪了,我死活想不通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是为了彻底清洗掉侯爵的势力,那现在他们的举动一半算是用力过猛,一半算是反应迟钝。”

    安德罗妮想了一会,眉头也越皱越深。确实正如杜桑德所言,如果想要通过奥林方面的举措来探究他们的真实目的,恐怕这只最终会是一个“死胡同”。

    奥林方面一定别有所图,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这还需要继续观察才能知道。如果可以,杜桑德和安德罗妮都会更希望纽萨尔能够得到来自奥林的直接指示——哪怕这个指示的要求是立刻逮捕并且处决拉法耶特的所有家人。

    这样至少能够让整个殖民地安稳下来,不至于引起更进一步的“灾变”。

    但奥林就是什么都不说,似乎在他们眼中,整个纽萨尔都已经不可信了似的。

    安德罗妮想了想问道,“除了控制消耗以外,还是要尽快增加我们自己的粮食产量才行,少吃只能让人们多活两天,多收获才能让每一个人都能活下去。这方面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现在能马上想到的解决方案……有三条。”杜桑德拉着母亲走到了一个人不太多的角落,他压低声音说道,“第一条,通过星盗和走私商人们进口,不管是同盟还是联邦的粮食,只要能买得到,那就都买。第二条,全力鼓励开垦和农业生产,出资补贴农具、肥料、种子和农用生产机械的燃料,并且还应当减少对于农业生产的税收比例,鼓励更多的人去开荒种地——我们还得对这些开荒者和没有什么丰富经验的农民进行技术培训。”

    杜桑德把自己上辈子从新闻报纸里看到的措施捡了几条出来说明,从安德罗妮的表情上能看得出来,她对于这些措施都有些担心。

    “通过星盗和走私商人进口,这是要出大问题的。更何况走私船大多数都是高速小型舰艇,他们走私一些高价值物品还行,粮食……他们可真送不来多少。”下议院的议长摇了摇头说道,“这绝对不行。”

    “鼓励生产的部分呢?”杜桑德试探性问道,“让他们现在就赶紧开始扩大农业生产的规模,如果种植一些能够快速成熟和收获的农作物,我们应该也能赶得上……”

    “但是资金不够,下议院能够调整的各项税收比例也很有限。”安德罗妮叹了口气,“补贴农具、肥料、种子和农用生产机械燃料的价格,这个想法很好,但是花销太大了。”

    连着否定了杜桑德的两个提案之后,安德罗妮仍然对杜桑德的“灵机一动”抱有期待,她问道,“第三个方案是什么?”

    杜桑德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满眼期待的安德罗妮,然后犹豫道,“这个办法……杀伤力恐怕比前面两个更大。”

    “只要能解决问题,有些需要去做的事情……我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安德罗妮用一个非常没有说服力的承诺安抚了一下杜桑德,然后说道,“所以,是什么方案?”

    杜桑德叹了口气,“马上没收所有粮食商人和从事粮食进口的贵族的全部资产,查封他们的店铺和仓库。他们手里的粮食全部收,然后交由海军或者陆军,要求他们在红衣邮差的监督下,向所有纽萨尔公民按配给制发放粮食。”

    “根据我们之前的调查和估算,登记在册的纽萨尔的粮食进口数量和消耗有比较大的产局,而纽萨尔的粮食价格还能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水平上,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些粮商和他们身后的贵族有走私渠道。”杜桑德解释道,“他们未经申报的储存量很有可能比整个纽萨尔现有的储存量还大,只要掌握了这些储量,至少在新的粮食种出来之前……纽萨尔上不会有太多的人被饿死。”

    安德罗妮看向自己的儿子,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她犹豫了片刻之后才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保住更多人的性命。”杜桑德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只要有必要,艾卡能够让这些商人和贵族每一个都死有余辜……”

    “我是说,为什么要采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安德罗妮打断了杜桑德的解释道,“难道不能通过施压的方式,让这些囤积了粮食的人主动把粮食交出来?艾卡可不是这么用的——应该让人们尊重它,而不是恐惧它。”

    “特殊时期,只有特殊手段才能保证我们达到目的。”杜桑德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既然您觉得施压能做到……而且我们还确实有些时间,这件事情您可以试试看。但是如果五天之内,这些粮商和贵族们不肯拿出仓储……那就用我的办法。”

第三十八章 非常时刻

    醒了酒的菲利普上校铁青着脸,有些难以分辨他到底是认为事态严重,还是因为醒酒的冰块实在是太冷。

    总之,上校先生迅速理解了事情的进展,然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无论首都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但我们确实接到了‘进入城市维持治安’的命令。”上校先生对于自己在接到命令之后仍然喝到醉的事情绝口不提,他义正言辞的说道,“由于短时间内无法获取更多的装备运输,同时纽萨尔目前面临着可能的入侵威胁,我建议下议院尽快给陆军授权,让我们开始启动预备役召回工作。”

    陆军是个穷部门,他们虽然每年都能获得来自帝国的巨额预算。但这些预算比起海军的舰船购置费用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更何况,这些预算里有很大一部分是要直接用在前线的作战上的——陆军用的主力八寸重炮,一发炮弹就要15金镑,哪次进行火力准备的时候不是几万发一轮的朝着同盟头上招呼?

    海军一两千万金镑能买一条驱逐舰,而陆军拿到两千万金镑还要琢磨一下,这么一点钱能不能够前线烧上两天。

    海军的家底越打越丰厚,陆军的家底越打越少。两个军种之间的差距也就越来越明显了——海军可以直接招收现成的高级人才,陆军只能自己一点点培养中高层军官。

    “陆军现在驻扎在纽萨尔的卫戍部队大部分都是后勤和军官。”上校先生对于陆军目前在纽萨尔的虚弱现状毫不遮掩,他非常诚实的说道,“如果仅凭我们登记在册的预备役士兵,动员预备役后……纽萨尔的陆军人数能扩张到五千人,但这个数字恐怕不够。”

    杜桑德派去请自己老爹回来开会的人是空着手回来的,卫戍海军紧急升空之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得亏杜尚现在还在茫茫星海里飘着,要不然他肯定得朝着这个陆军上校的脸上啐一口痰。

    纽萨尔的卫戍陆军从上到下一共就一千人的规模,除了司令部有一支两百多人的卫队以外,剩下的人几乎都是军官——就这种彻头彻尾的架子式后备卫戍部队,理论上应该能在几周之内就扩军到至少五万人的规模才对。

    现在……扩军才到五千?这一千人的规模里,你这位上校先生吃了多少空饷啊?

    “这个数字肯定是不够的。”杜桑德对于陆军应该扩充多少毫无概念。但他非常确定,对于一个占据了整个星球的殖民地而言,对于两亿八千四百万人的纽萨尔来说,五千人的陆军连个大点儿的屁都算不上。

    “这个数字太少了。”杜桑德转头开始叫人,“请去一趟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让海军少将霍恩将军马上过来一趟。”

    菲利普上校的眼神马上就难看了起来。

    在他得知霍恩少将居然还是海军突击队的少将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了——和刚刚被两个红衣邮差从地窖里拖出来的时候差不多,甚至更难看些。

    “我需要一个确切数字。”杜桑德看着这位表情极其难看的陆军上校,一字一句的说道,“一个月内,你们能拉出多少部队?”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缺乏足够的资源。”上校先生严肃道,“装备的数量是足够的,但是军营、训练体系、后勤供应这些东西完全不够……”

    “后勤供应是卫戍部队自行需要进行维护的,每年军部都会为卫戍部队支付一大笔军费用于购买和储存耐储补给。”安德罗妮直接打断了上校先生的狡辩,“上校先生,我们没有功夫听你诉苦,我们只需要部队来守卫皇帝陛下的殖民地。”

    杜桑德也恰到好处的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如果您手下的后勤军官不记得自己把买来的补给放在了什么地方,或许我可以派几名红衣邮差帮他们想起来。您要明白,现在不是讲条件的时候,我们必须具备足够的防御能力,才能保证这颗殖民星的安全。”

    一味的施压有时候并不会带来太好的效果,为了尽快把卫戍陆军变成确实有战斗力的部队,杜桑德同时还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

    “光是召回那些退役的陆军老兵,这很明显是不够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可能已经不在最适合从军的年纪了。”杜桑德提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我可以给您安排2000名来自纽萨尔各个学校,接受过了教育的学生,让他们进入陆军服役。”

    “给我五千个学生,一个月内纽萨尔卫戍陆军能拥有有两万名合格的军人。”一提到学生,中校先生眼睛就亮了起来,这些学生那可是实打实的“高学历”人才。

    完成了四年教育的学生们几乎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掌握陆军初级军官和中级军官们需要掌握的数学技巧,以及轻易理解上级的作战意图。

    五千个学生,意味着至少能从中选拔出三百名中级军官,四千多名初级军官。

    这才是真正的宝贝啊!菲利普上校感觉自己已经彻底醒了酒不说,同时从心底深处涌出了一股兴奋和期待的感觉。整个帝国陆军体系一年才能培养出多少初级和中级军官?要是能一口气给陆军搞来五千个学生兵,那明年开始,自己说不定就得扛着准将军衔了。

    “就两千,而且他们只能在纽萨尔服役。”杜桑德才不打算把纽萨尔教育体系里培养出的第一批尖子都交给陆军呢。“作为交换,我要求一个月之内,你至少给我拿出五万人的部队。”

    “那就只能有男学生,女学生下部队不光没有用,反而还容易有危险。”上校很快就和杜桑德达成了共识,“我要学生都是去当军官的,女军官可管不住那些大头兵——说不定还会变成大头兵的猎物。”

    “除此之外,我还会给你一批装甲兵。”杜桑德强迫自己不去深究“猎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说道,“我要求你成立一个专门的装甲部队,并且和装甲兵们一起研究,怎么使用这种全新的武器装备。”

    杜桑德和安德罗妮在纹章管理处的大楼里待了一个通宵。

    安德罗妮以纹章管理处为据点,召集了一场紧急的侯爵党全体会议。会议上,安德罗妮向侯爵党的成员们传达了侯爵先生的死讯,并且向他们阐述了现在的情况。

    在红衣邮差们的“威慑”下,侯爵党总算是没有一哄而散。而作为侯爵党的成员,诸位下议院的议员们不说是气定神闲,至少也称得上是惶恐不安了。

    “我们现在的行动,不光是为了保护这个殖民地,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安德罗妮用一句话就团结起了几乎所有的侯爵党议员,“我们团结在一起,不是因为我们是拉法耶特侯的随从或者死忠。而是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为了更好的纽萨尔,为了向皇帝陛下更好的贡献忠诚而团结起来。”

    “现在,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为自己正名。”安德罗妮向自己的同僚们发出了呼吁和动员令,“团结起来,保护好纽萨尔。皇帝陛下必然会看到我们的忠诚!”

    安德罗妮在进行动员,而杜桑德这边则在找人。

    他一共发出了四份邀请信函,其中陆军司令菲利普上校和安德罗妮很快就赶到了纹章管理处。杜尚则因为紧急出动,到目前都还没有回信。霍恩少将来的稍晚,但这也是因为给他的邀请函发的最晚——他很快就和菲利普上校一起重新出发,前往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准备接收第一批坦克和装甲兵。

    而艾德蒙总督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出现在纹章管理处里。

    “总督那边怎么回事?”杜桑德第三次叫来了塔玛拉女士,“天都已经亮了,艾德蒙总督怎么还没到?”

    “总督府还没有回信。”塔玛拉女士看起来情绪仍然没能平复下来,她对杜桑德说道,“已经去了两批红衣邮差了,但是都还没回来。”

    “再派人。”杜桑德急了,总督作为殖民星上的皇帝代表,这么重大的情况下,必须让他到场再行,“派十个……十五个……不,我直接去!”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件红衣邮差的斗篷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派一个战斗小组跟我一起去,用咱们的车——把艾卡的标志亮出来!”

    为了让自己的行动更“大张旗鼓”一点,杜桑德带着人走出了大楼之后,直接叫来了两台蒸汽骑士。

    “你们跟着我们一起走,在我命令之前,你们只需要跟着过去就行。”杜桑德对两位单膝跪地听从指示的蒸汽骑士说道,“不用带火器,把最大号的破甲锤带上。”

    既然群山不动,那就向群山走去。杜桑德准备去拜访一下这位纽萨尔的皇权代表,亲自听听看,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拒绝来到纹章管理处开会。

    三辆蒸汽马车带着两名蒸汽骑士,浩浩荡荡的走过了纽萨尔的街道。刚刚开始上学以及工作的人们震惊的看着这个场景,然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学生们的反应则更加……阳光一些,他们朝着纹章管理处的马车高声喊着“加油”,然后还非常热情的挥了挥手。

    坐在车里的杜桑德面无表情,随着车轮加速,一行人很快就穿越了七八个路口,来到了一座看上去富丽堂皇的“宫殿”。

    每一个殖民星上的总督官邸,都是可以成为皇帝行宫的正式皇室建筑。在艾德蒙总督官邸门口,七八个身穿华丽制服的护卫正在站岗。

    杜桑德带着三辆马车,两台蒸汽骑士直接出现在了总督官邸门口。随后,他披着紫色的斗篷下了车,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总督官邸门口。

    刚才过来的时候,杜桑德就已经和其他几位同事一起确认过了——门口并没有红衣邮差的身影,也没有纽萨尔纹章管理处的蒸汽马车停在外面。

    那两位红衣邮差不知道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我是纽萨尔纹章管理处的代理处长。”杜桑德走到总督府邸门口,朝着门口的护卫们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后说道,“我是来请总督先生前往纹章管理处开会的——之前有两位红衣邮差来过了吧?他们在哪儿?”

    卫兵们像是脸上带着面具似的毫无表情,其中一人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杜桑德看了一眼这位护卫斗篷上的露水,对方在这里应该是站了一宿。那就绝对没有“不知道有两位红衣邮差来过”的道理。

    他微微一笑,对这位护卫的谎言毫不在意道,“没关系,请打开门吧——我直接去见总督先生就行。”

    “您可以去见总督先生,但您的随从不行。”护卫有些紧张的说道,“您的随从和马车可以到马厩和偏厅去等待。”

    “这两台蒸汽骑士也可以在偏厅等待。”护卫补充道,“如果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向正厅的总管询问——他现在应该就在正厅的大门口。”

    杜桑德挑了挑眉毛,这个事儿好像……有些意思了。

    如果对方是打算对自己动手——虽然不知道总督为什么要这么干——那最保险的方法应该是让蒸汽骑士和随从们都在门口处等待。如果对方不准备对自己亮刀子……那扣下之前来发送信的红衣邮差干什么?

    杜桑德眯着眼睛犹豫了一秒钟,然后决定直接进去看看。

    反正等进了总督府之后,大不了直接带着人就往正厅去闯。手边有人,杜桑德现在的底气足的不是一般。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三辆蒸汽马车和两台蒸汽骑士以战斗队形进入府邸,随后直接冲向了府邸正厅。在十二个黑洞洞的枪口,以及两柄足足两约尔长的破甲锤掩护下,杜桑德敲开了正厅的门。

    在女仆惊恐的尖叫声中,杜桑德的声音传遍了正厅,“总管先生在哪儿?我好像在总督府里丢了两个属下,你看见他们了没有?他们穿着紫色斗篷和红色制服。”

第三十九章 白虎堂?

    长话短说,大约一刻钟后,杜桑德见到了那位一看就知道是总督府里总管的老头。

    老头的表情很有些不安,但他仍然保持了那份经典的、高级贵族和皇室代表特有的高傲感。

    带着浓重眼袋的脸耷拉着,下巴向上至少二十五度,说话轻声细气,以鼻音和拖长了的“哼”作为单词之间的隔断。

    “怎么能让这些低俗的特务们进入总督大人的府邸呢?”总管先朝着那几位被吓惨了的女仆发起了脾气,“这里是总督府邸,是皇帝陛下的预备行宫!你们都是有可能为皇帝陛下服务的人,怎么能这么懈怠,就把这些粗鄙的特务给放进来了?”

    这就是典型的指桑骂槐,同时还在向红衣邮差们立威。大概意思就是“我们是皇帝陛下的仆人,你们所在的地方那是预备行宫,识相点就赶紧滚出去。”

    杜桑德非常不理解怎么能有人愚蠢到这种地步,两台蒸汽骑士正在拿着比你还长的破甲锤虎视眈眈,结果你还摆谱?

    “他们可能是为皇帝陛下服务的人,而我们是正在为皇帝陛下服务的人。”杜桑德冷哼一声,“不要难为我的同事——总管先生,总督大人在哪儿?”

    “总督大人的行踪不是你们能打听的。”总管用脚趾头缝大小的眼镜看着杜桑德说道,“有信件的话,你们留下就可以走了。”

    杜桑德转过身,看着总管再次问道,“总督先生现在在哪儿?”

    “这不是你能打听的……”总管的话还没说完,杜桑德就把自己的52式手枪给抽了出来,然后打开保险,指向了总管的头。

    “我现在怀疑你绑架了总督先生,意图叛国。”杜桑德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可不想等会麻烦自己的同事在皇帝陛下的行宫地面上擦掉你的脑子!说,总督先生被你关在哪儿了?!”

    从全副武装闯入总督府邸开始……不,从两位红衣邮差到现在都下落不明开始,杜桑德就压根不担心什么“持刀误入白虎堂”的情况了。这哪里是什么象征皇权的“军机大事”处,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总督拒绝参加会议,两名前来送信的红衣邮差被扣押甚至可能被杀。杜桑德要是还能好声好气说话,那他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

    现在哪里是顾忌的时候?要是总督出了问题,那才真是要出大事了。

    和杜桑德一起闯入总督府邸的战斗组众人反应稍慢,但也马上掏出了武器指向周围惊恐万分的女仆们。两名蒸汽骑士背后喷出蒸汽,挪动双腿,用身体挡住了杜桑德,随后双手持重型破甲锤向着周围戒备了起来。

    “三,二!”杜桑德开始了倒数,他确定自己面前这个总管心里有鬼。尤其是在他率先朝着对方的秃头上扣了一个“私自关押总督”的罪名之后,这位总管的神色慌乱的厉害。

    数到一为止,要是数完了三下对方仍然拒不吐出实情,那杜桑德可真准备开枪。到时候如果总督有什么闪失,那就把罪名全都扣在这个总管头上好了——反正死人不会为自己辩解。

    “总督……总督大人已经离开了!”眼看杜桑德的手指越来越用力,秃头总管终于在最后一瞬间确信了杜桑德会在这个皇室行宫里开枪行凶,于是他高声喊道,“总督先生昨天中午突然离开了府邸,直接去了星际降落场——他一直没有回来!”

    “红衣邮差们呢?”杜桑德把枪口死死顶在了总管头上,顶的他连续退后了好几步,直到狠狠撞在了一台蒸汽骑士的屁股上,“来这里送信的人呢?”

    “他们都在偏厅,总督先生下了命令,如果在他回来之前有人送信,要求他参与什么会议,那就把送信人都扣在偏厅里。”总管头上涌出了汗水,裤子上也湿了一大块,“他们都在……”

    “总督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带我去。”杜桑德松开了拽着总管的左手,右手仍然持枪指着对方的脑袋说道,“别想跟我耍什么花样,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可是他妈的又准又快。”

    ··

    总管的办公室比安德罗妮的办公室还大个四五倍,刚刚进入房间,杜桑德甚至怀疑这个房间里说话都会有回声。

    尿了自己一裤子的总管指着前面的巨大橡木桌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就是这里了……”

    让两位作战组的红衣邮差盯着尿裤子的总管,杜桑德快步走到了橡木桌前开始翻阅起了散落在桌面上的文件。

    刚刚吓尿裤子的总管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总督是在昨天中午的时候突然离开纽萨尔的。

    昨天中午这个时间节点非常重要。能令总督突然放弃履行职责,离开纽萨尔的消息恐怕只能来自于奥林。而奥林需要送消息到纽萨尔来,至少需要三个小时左右。

    中午往前推三个小时,大概就是伯恩和拉法耶特侯刚刚抵达奥林的时间点。那个时候……伯恩可能刚刚被杀,甚至还活着。

    杜桑德快速寻找着桌上的文件。总督艾德蒙昨天中午并没有看完所有的文件——桌面上的文件有七八份,其中至少有两份文件完全没有打开过。

    杜桑德翻看了一遍已经被打开的文件,里面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被注意到的内容。大部分都只是诸如奥林和其他殖民地议会所公布的法令,殖民星经济运行情况和帝国与同盟的战事。

    “这些东西全都带回去。”杜桑德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他指示自己带来的红衣邮差封存情报,随后对总管问道,“总督先生走的时候还说了什么?”

    “说……让我们把所有来通知他去开会的信使都留下来,在他回来之前不能放人离开。”总管战战兢兢的说道,“除了这个以外……”

    “还说了什么?”杜桑德步步紧逼,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总管肚子里还有一堆情报等着他用枪往外掏呢。

    “总督先生……让我尽快把他在纽萨尔的资产都变现,然后通过皇家邮局的包裹,将现金转送到奥林去。”总管苦着脸说道,“价格亏一些也无所谓,只要能出手就行。”

    杜桑德沉默了下来。

    不用问了,总督先生已经跑了。

    “带我去他的卧室。”杜桑德改变了马上带人回到纹章管理处的念头,对方既然是突然得到通知然后跑路的,而且走的时候还能记着要处理自己在纽萨尔的资产……那毫无疑问,这位总督先生对钱看得很重。

    那这位总督先生在拿到了通知之后,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先跑到自己的卧室里去——那里是大多数贵族们平时藏钱的好地方。

    总管带着杜桑德和另外两位红衣邮差进入了总督卧室,看着房间里乱七八糟仿佛遭了贼的样子,杜桑德对于自己的判断多了几分信心。

    顺着地面上散落的10镑纸钞向卧室里走,杜桑德看到了一个堪称“辽阔”的巨大更衣间。

    这个“更衣间”简直可以被称为“更衣厅”了。各种精致奢侈的衣物散落一地,巨大的衣柜后面露出了一个又一个打开的保险柜。

    被带走的东西主要是一部分现金,装饰品和珠宝。杜桑德甚至看到了两三个敞开的保险柜,但是里面一扎扎的紫红色10金镑现钞根本就没被动过。

    突然一下看到这么大笔的现钞,几位红衣邮差不动心思是不可能的。杜桑德对这也看得很开,“把这个总管带到车上去,等会直接带回局里再审。”

    把外人支走了之后,杜桑德对跟着自己进入房间的红衣邮差们交了底,“可以拿,但是一人只能拿一捆,其他的全部都封存起来交给局里——你们拿的时候,给楼下没来的同僚也带一捆。那两个被扣的邮差,一人两捆。”

    “但是,在你们动手拿钱之前,先给我把这里搜一遍。”在众人面色大喜,马上就准备去抢钱之前,杜桑德先下达了新的命令,“任何落在这里的信纸、文件、纸条和信筏,全部都给我找出来。第一个找到有效情报的,可以再拿一捆钱。”

    100张10金镑捆成一捆,人人都有一千金磅可以拿。第一个找到情报的人可以再拿一千金镑。这个奖励不可谓不丰厚,红衣邮差们工作起来自然也异常仔细认真。

    过了大约半刻钟的功夫,三张被撕碎的纸片都送到了杜桑德手里。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张信筏上的一个部分。中间虽然缺了一块,但有三个关键词却马上进入了杜桑德的眼中。

    从内容上来看,这封信的目的确实是要求艾德蒙总督马上“撤退”的。三张纸片上,有两张都带有“撤退”这个词汇。

    而信筏中间靠上的位置,有两个词很显眼,一个是“萨尔瓦多计划”,另一个则是“机关”。

    “继续搜。”杜桑德大喜过望,他直接从一旁的保险柜里拿了三捆钱出来塞到了三名上交纸片的红衣邮差手中,“如果还有发现,那就继续拿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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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星火介绍:
炉火熊熊燃烧,蒸汽推动齿轮旋转咬合。乘坐着铆钉结合的金属巨舰,人类在星河间来往穿梭。
伟大的皇帝陛下光耀万千,得他的荫庇,仁慈的帝国在万千星海中寻觅到了生存之地。
而杜桑德觉得,这个画风不对的世界……或许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这是一本在维多利亚西方风格的世界中,点燃万千星火的故事。万千星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千星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千星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