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很像吹牛皮的
在张旭生活的时代，比起煤炭卡数以大同煤的最好，因此他才打发马青去大同寻找煤田，听马青发问，不禁笑着回答：
“你可以买几块西山的煤，跟大同煤比较一下就。”
“大同煤的质量的确很不错，但是相距京城五六百里，该如何运输？”马青又问。
“当然不能直接运煤，本将军已经想好了，把它做成焦炭，运回来卖给兵仗局，兵仗局现在用的焦炭，比木炭也强不了多少。”
“那位洪师傅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有了上等焦炭以后，让他先给我做个蒸汽机。如果有了蒸汽机，就可以做蒸汽车头，然后献给皇上，申请铺一条铁路。”
“到时候咱们跟政府合作成立运输公司，不但可以运煤还可以运粮，遇上战事也可以用火车往大同前线运兵。”
听到张旭这番讲述，连同马青在内的所有人都傻了眼。张旭看看他们的模样猛然想起，面前几位都是明朝人。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问：
“以后的事，到时候你们就懂了，问过没有，云岗南山的煤窑是否出售？”
“南山共有十几家煤窑，五两银子可以买到一处窑口。”
“还真是便宜，七八十两银子可以买到整个矿山，这买卖划算。”张旭笑着说，随后吩咐道：
“老三，去准备酒菜，咱们给马副将接风。”
“好嘞。”丁三合答应着，赶奔厨房去准备晚餐。
张旭带着马青进入库房，又参观了新近组装的一千枚炮弹。这些炮弹都是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木箱里。
炮弹的个头并不大，长度只有差不多二十厘米，做工倒是很精致。
锥形弹头配上木质尾翼，虽然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已经基本具备了迫击炮的要求。
镶在尾翼中心的火帽，张旭更是精心改良过。
从洪师傅那里得到的灵感，火帽造出来之后，他先给烧红了，然后才浸入雷酸汞。
这种方法，可以使火帽吸收更多的雷酸汞，不容易过期。
毕竟迫击炮的炮弹都裸露在外面，如果只是涂抹雷酸汞，放置时间长了会失效！
马青面对数以千计的炮弹，并没有表现出像张旭一样的兴奋。
当天晚上，张旭准备了五六坛美酒，开始了他的誓师大会。会上也是慷慨陈词：
“从明天开始，本将军要带你们进入南苑猎场训练，等回来的时候，你们将会成为大明军中最优良的精锐。”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又傻了眼，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摆着觉得这个精锐部队的规格有点小。
马青照旧是一副冷漠的神态，坐在张旭身侧，自顾自的喝着酒。张旭讲完，忽然响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拍了拍马青的肩膀说：
“马副将，明天去猎场，别忘了带上你的笔墨。”
在自己人质疑的目光中，陈岩端起酒杯喝了个干干净净，也再不谈正事，挨个品尝着每一道菜，边吃边评论。
张旭这个人，并不爱好喝酒，但是喜欢热闹，上一世的时候，每当同学聚会，总能喝的非常尽兴。
来到这个时代以后，自己成了高高在上的将军，面对部下，他自然要展现几分豪气。
推杯换盏了大半夜，终是把自己喝醉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又到了日上三竿的时辰。
张旭匆忙换好他显武将军的正装，走出房门抬高声音喊道：
“集合，抓进时间集合。”
马青一众已经等候多时，听到张旭的召唤，纷纷站起身。张旭打量他们几眼，虽然没有大军团那样整齐的列队，但是起码都穿的很整齐。
对于自己的几个兵，张旭并没有要求特别高，他相信，只要从南苑猎场回来，这些兵身上，自然会生出他们应有的傲气。
“每人带五十枚炮弹，正南方向急行军三十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停。”张旭说完，拉过缰绳骑上他的察哈尔黑马，第一个驶出大门。
一队数千人的神机营兵将，顺序有致的从门口经过，看到张旭以后，领头的将军勒住战马，笑呵呵的问：
“张将军，这是要出去？”
“没错！去猎场练兵。”张旭回答。
对面将军听了这话，也不禁扑哧一笑，带着几分戏虐的神情问：
“你这几个兵，在自己院子里就练了，哪还用得着去南苑猎场？”
“怕伤及无辜。”张旭拉下脸子，反唇相讥道。
“没错，张将军麾下都是精兵良将，只是不知道是否够用，如果不够，本将军可以拨给你三五百。”
“多谢美意，我的兵够用了。”张旭回答，随后又问：
“看着你有些面生，你叫什么名字？”
“正三品轻车都尉徐勇。”对方回答。
“徐勇，我记住你了，以后有时间咱们可以切磋切磋，我的兵对你的兵。”张旭底气十足的说，对方的官阶，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好啊！随时奉陪。”
“告辞。”张旭傲慢的回应，见自己的兵将从后面跟了上来，当即打马前行，直奔荒凉的山林深处。
徐勇望着张旭几人的背影，撇撇嘴自言自语道：
“就凭他身边这几个，也能算是兵？”
张旭心里窝着火，一路疾驰处五六十里，才终于停下脚步，手握皮鞭翻身跳下马背，指着身后光秃秃的草地喊道：
“一丈远一个，都给我整整齐齐的列队。”
尾随而来的二驴子、老迷糊等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下马，按照张旭所说排列好队伍。
每人拎着一门迫击炮和一箱炮弹，摆在面前。
“今天，本将军要讲两件事情，第一件，是迫击炮的使用方法，第二件，是使用迫击炮如何瞄准。”
“将军，啥叫迫击炮？”二驴子问。
“把你的炮架支好，拿一颗炮弹头前尾后扔进去。”张旭交代道。
二驴子很听话，伸开支架撑起手里的火炮，按照张旭所说，拿起个炮弹扔进了炮筒之中。
还没等他缓过神的功夫，只听嘭的一声，里面的炮弹突然射了出来，飞出数百米以后，落在地上轰然爆炸。
一声巨响，丝毫不亚于先前制作的手雷，远处空旷的地面上，顿时掀起阵阵硝烟。
第四十七章 初露锋芒
二驴子被他自己发射的炮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向后躲避，直到所有人都哄笑起来，他才多少缓过神，看向张旭问：
“将军，俺是不是见鬼了，这炮弹是怎么出去的？”
“之所以叫做迫击炮，就是因为它这种发射方式叫做迫发。”张旭回答，随后指向其他人说：
“你们都可以试试。”
老迷糊、小毛子等人，听完张旭的话，各自找出一枚炮弹，逐个投入炮筒之中。
眼看着众人都尝试完了，张旭又吩咐道：
“现在，都给我去砍木桩，从这里算起，每二十步埋一个，木桩要明显，本将军需要看到三里外的木桩。”张旭指着正西方向的旷野吩咐道。
听到这话，几名“炮兵”都被动员起来，纷纷拿起马刀，各自进入远处的山林，去砍枯木头。
也就个把小时功夫，旷野上已经依次埋了七八十个木桩，正如他自己所说，三里之内的范围，每二十步一个。
“马副将，该用你的毛笔了。”张旭笑着喊道。
马青随手拿出毛笔和砚台，平放在地面上，亲自给张旭研墨，研好墨之后，才把笔递给张旭。
张旭拿过二驴子的迫击炮，开始调整支架，把炮孔尽量抬到最高位置，拿出个炮弹扔在里面。
雷酸汞的引爆效果很不错，绝对称得上弹无虚发，连续发射的十几枚炮弹，效果都非常好，这一枚同样也不例外。
炮弹爆炸以后，张旭看看距离，在支架相对的炮筒上，画了细细一笔，然后重新调整支架。
以同样的方式不断调整，发射出十枚炮弹之后，炮筒上便多了十几笔痕迹。张旭继续吩咐道：
“每一门迫击炮，都用这种方法尝试，把不同角度发射的距离标在炮筒上，同时标在你们的心里，作为炮兵，不可能百发百中，但是务必要弹无虚发。”
新的一轮尝试开始了，仅仅半个上午时间，三百枚炮弹就这样被打了出去，先前埋下的木桩，逐渐被炸平。
每个人的炮筒上，都多出了十几道细微的毛笔印记，张旭的这些兵也都大致明白了，什么角度可以有多远的射程。
“怎么样？玩的尽兴吧？”张旭问道，同时高举马鞭示意他们停止。
“尽兴！”众人齐声回答，也都停止了射击。
“接下来的训练科目，是锁定目标，你们往东北方向看，那里有一棵最高大的垂柳，谁能告诉我？这棵树相距咱们有多远？”张旭趾高气昂的问。
众人听到他的话，纷纷去端详那棵垂柳，七嘴八舌的辩论起来，老迷糊皱着眉头第一个发言：
“估摸着有二里地。”
“我看少说也有三里。”小毛子摇摇头反驳。
“我看不到。”二驴子摇摇头说。
“用你们各自看好的距离，试着打一发炮弹，看看谁说的更准？”张旭吩咐道。
九发炮弹几乎同时装进炮筒，也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发射出去。
随着炮轰的声音接连响起，那株高耸的垂柳，始终安然无恙，炮弹爆炸的位置，相距它至少在十几米开外。
“都给本将军站直了。”张旭命令道。
这些当兵的越发听话，一个个站的笔直。张旭得意的笑了笑，继续说：
“手臂平伸，把大拇指给我伸出来，先闭上右眼，用左眼通过拇指瞄准目标。”
直到众人都完成了张旭交待的动作，他才继续吩咐道：
“身体和手臂不许动，在闭上左眼，用右眼瞄准目标。”
“小人怎么觉得这两棵树不在一个位置？”二驴子好奇的询问。
“你们呢！”张旭追问道。
“我也发现不再一个位置，好像距离还挺远。”
“用不同的瞄准方法，一棵树出现了两个位置，你们谁来说说，这两个位置的距离有多远？”张旭问。
“足有两丈。”
“没错，我觉得也有两丈。”
“既然如此，把迫击炮调整到二十丈，再打两轮试试。”张旭随即下了命令。
几人立刻忙活起来，一个个抢着调整支架，麻利的完成了投弹发射。
第一轮的九发炮弹，并没有打中那棵垂柳，不过炮弹都落在了邻近位置。九名炮手见状都兴奋起来，随即开始了第二轮射击。
白杨树终是禁不住炮击，最终轰然倒塌，这边的炮手们，一个个都欢呼起来。
张旭对于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他自认这种山寨版迫击炮不可能做到精确打击，当然也不需要精确打击。
凭借自己的炮火优势，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有绝对的胜算。
马青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张旭问：
“将军，末将不会是看错了吧？”
“如果你不信，可以让他们再试一次。”张旭得意的回答。
“将军乃是我大明的福将，有了您的这批火炮，蒙古骑兵的优势将不复存在，我大明军队再无畏惧。”马青慷慨的称赞道。
“打住，这话留着以后去乾清宫再说，本将军的练兵场除了命令，只用炮弹讲话，换个地方给我打个活的。”
一众炮手，在命令声中，匆匆收起迫击炮翻身上马，跟随张旭又在猎场上驰骋了十几里。二驴子指向远处山腰喊道：
“将军，那里有一头鹿。”
张旭顺着二驴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一头麋鹿，立即吩咐道：
“布炮。”
九名炮手听到命令以后，纷纷翻身下马一字排开，按照张旭教的跳眼法测算距离。
麋鹿并没有发现对面山林中的敌人，始终低着头细嚼慢咽的吃草。
炮声响了，可惜炮弹落下的位置相距麋鹿只有两三米的距离。
不靠谱的一炮，惊动了麋鹿，它纵身跃起，朝山林深处疾驰而去。
另外八人都慢了些，直到麋鹿逃走，后面的炮弹才从空中落下。这个时候，那头麋鹿已经窜出十几米。
炮手们都不肯就此罢休，在后面不断的调整炮筒，炮弹密密麻麻的砸下。
对面山坡上，出现了一幅惊险的景象，头前的麋鹿在奋里逃脱，后面的炮火紧追不舍，场面看上去比纵马逐鹿还要壮观。
开始的时候，麋鹿距离张旭他们只有两百丈左右，两轮炮弹打完，就已经跑了差不多三百丈。
然而它并没有停下，距离接连持续到四百丈、五百丈……
第四十八章 兵部巡检
随着炮手们逐渐进入状态，炮弹变得越发密集，眼看着就要将麋鹿吞没在炮火之中，意外发生了。
一枚炮弹眼看着就要追上麋鹿，突然在半空中自行爆炸，就像放烟花一样。
随后接二连三的炮弹，都是打到了同样的距离，随即自爆，众多炮弹无一例外。
炮手们都有些惋惜，没有继续装填。张旭若有所失的模样，看向老迷糊问：
“瞧见了没有？这就是个咱们最大的障碍，炮弹只能打五百丈远，大概三里左右。”
“三里远？难道您觉得还不够？”老迷糊诧异的问。
“当然不够，据说这东西可以打二三十里，我的要求没那么高，五六里总该可以。”张旭回答。
“时间不够！射出三里的时候，引药已经点燃火药，炮弹肯定会爆炸。”老迷糊分析道。
“没错，这都是火帽的缘故，我做不出撞击火帽，所以按照做爆竹的办法装填了火药！”张旭所说就是这种土制炮弹的症结。
标准的迫发炮弹，前后两头都有撞击火帽。尾端的火帽点燃引药发射，炮弹借助这股力量爆射而出。落地之后，前端的火帽受到撞击，引燃弹体爆炸。
张旭做的炮弹，需要通过摩擦火帽点燃，他用黄土泥把发射火药和爆炸火药分开，中间穿了一个引信。
这样的做法，会导致发射火药燃烧的过程中，引信跟着一起燃烧，因此，在抛出五百丈的时间，爆炸药已经被点燃，无论炮弹是否落地都会爆炸。
张旭坐在地上沉思良久，看向老迷糊交待：
“火帽的问题暂时解决不了，你明天进城找刘东，让刘东带你再找个做烟花炮竹的，学学他们火药的配方，对于发射火药这东西我不太懂，所以都是用了同样的火药。”
“换一下发射火药能有用？”
“当然有用，咱们的炮弹之所以比神机营的威力大，都是由于火药配比的缘故，改良一下肯定会有效果。”
“好吧！咱们还需要重新做炮弹吗？”
“当然要做，再给我做一千枚，明天我去兵仗局交接剩下的迫击炮，正好趁机多要几袋火药。”张旭回答。
“再做一千枚，太好了，咱们还能多玩几天。”二驴子笑着说。
“想的倒是美，本将军造炮弹不是给你们玩的，从明天开始练手速，你们装填的速度太慢了。”
“这个我在行，您说吧！什么速度算最快？”二驴子美滋滋的问。
张旭闻言猛然响起，这小子是做贼的出身，难怪先前追击麋鹿的时候，他的炮总会比别人快几秒。见这小子得意洋洋的发问，张旭立即泼起冷水：
“投弹最快的每分钟二百枚。”
“分钟是啥意思？”
张旭闻言，稍稍皱起眉头，换了个计时单位讲道：
“一刻钟三千枚。”
“太多了吧？”
“从明天开始，马副将负责验收，我的要求并不高，每刻钟投弹一千次算合格。”
听了这话众人都无奈的挠了挠头，明摆着有些接受不了。马青对于张旭的安排非常满意，点点头说：
“我会做个沙漏，专门留着考验他们。”
“马副将，你很敬业啊！”张旭笑着调侃道。
“能够训练这样一支军队，末将觉得很骄傲，正如将军所说，总有一天，他们会是大明军队中的王牌。”
“打住，志向这东西，喊口号的时候说说就可以，没必要随时挂在嘴边，你最重要的任务是帮我挖煤，等忙完这段，咱们去大同看看，先买下几个煤窑。”
马青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书呆子气太重，每当谈起赚钱的事，他总会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这和他所经历的社会制度有关系，封建社会讲究士农工商，以商人的地位最低。
在外面折腾了大半天，临近黄昏的时候，张旭终是带着他的兵返回神机营。
晚餐准备的很简单，张旭特意命人架起篝火，一边烤风干牛肉一边喝酒，虽然人少，不过照样搞的很热闹。
在张旭的带领下，他这些兵跟外面的山匪差不多，吃饭时候没有任何规矩，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马青虽然始终保持正襟危坐的姿态，不过跟这些老兵在一起，也显得很随和。
对于张旭发给他们的迫击炮，每个兵都当成了宝贝，即便吃饭喝酒的时候，也都寸步不离的带在身边。
张旭看着众人的模样，也不禁觉得好笑，突然觉得应该给他们每人再做一把枪，更适合随身携带。
最近几天他还顾不上这么多，毕竟先前贩卖军火赚的银子已经挥霍大半，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去大同挖一批煤做成焦炭，卖给兵仗局赚点银子……
第二天吃过早饭，张旭便赶往兵仗局，交接剩余的迫击炮。给王诚打了收据之后，他又笑呵呵的问：
“公公，末将打算烧制焦炭，你们兵仗局是不是可以收购一部分。”
“当然可以，按照市面上的价格，张将军的货优先购买。”王诚还是一副娘炮的口气回答。
“市面上卖的焦炭，都是京郊西山烧的，质量不好，末将打算用大同煤烧炭，价格肯定会贵一些。”
“这个得先看货，只要你的货够好，涨点价钱也是可以。”
“等我烧了炭送来给公公过目，到时候赚的钱你我平分。”张旭循循善诱的说。
“你小子鬼心思太多，咱家可不敢信你。”王诚撇撇嘴说，随后又问：
“咱家实在想不明白？你好歹也是从四品将军，理应踏踏实实做官，因何惦记着做生意赚钱？”
“这个可怪不了我？哪怕朝廷每月给我二十两银子，我也用不着自己去找财路。”
王诚听了噗嗤一笑，点点头表示认可张旭的观点，随后又说：
“放心吧！你我都是旧相识，给你往高提两三成的价格，咱家还做得了主。”
“多谢公公。”张旭连忙道谢，此刻突然觉得，王诚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让人厌恶，还是可以跟他结交的。
当然，这位眼界不高站错了队，日后太上皇朱祁镇复辟，肯定容不下他。
第四十九章 炮兵
张旭本打算看在二人的交情上给王诚提个醒，也好让他留条活路，可是想想昌平县一场惊变，这货已经把事情做绝了，再说什么都是为时已晚。
想到此处，张旭也不禁微微叹了口气。王诚见状诧异的问：
“张将军，咱家可是已经尽力了，如果你还不满意，咱家也没办法。”
“公公想多了，末将只是忆起了往事，早知如此，当初昌平县就应该结交公公。”
“拍马屁也没用，一码是一码，咱家这人心眼小，昌平县的事始终都记着呢！早晚摆你一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这话说的末将爱听，我奉陪到底。”张旭笑着回答，随后换了副郑重的口吻说：
“只是担心公公在名利场陷得太深，怕你以后不会有好结果。”
“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各为其主才是本分，至于后事，听天由命好了。”
在张旭心里，从没有把王诚当作好人，同样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坦荡的一个坏人，此刻想来，倒是让人平生出几分敬意。
交接完迫击炮以后，张旭特意多要了几袋硝石和硫磺。王诚对此倒是满不在乎，毕竟火药值不了几个钱。
老迷糊很顺利的完成了任务，这都是因为他找的帮手给力。
刘东这条地头蛇虽然水分挺大，燕京城的商人们倒是不敢招惹他。随便找个做爆竹的，轻易拿到了发射火药的配方。
当张旭看见配方的时候，却不禁有些傻眼。发射火药的配比很简单：一硫二硝三木炭。
此时又想起杂志上的记载：古代东方的火药适合做发射火药，所以烟花行业特别繁荣。西方后期改良的火药威力大，所以枪炮技术领先世界。
改进了发射火药之后，新炮弹的效果好了很多，最远射程可以打到七百丈外，换算过来就是两公里。
接下来的日子，张旭麾下的炮兵不好过了，马青命找了九个空弹壳，往里面添满沙土，每天盯着众人练习装填。
为了达到张旭的要求，他特意做了个沙漏，精确的计算着每个炮兵的装填速度。
眼看着自己的部下，把实心炮弹装进炮筒，再从炮筒里倒出了重新装填，张旭也不禁觉得好笑。
虽然这是最笨的训练方式，却同样也可以达到目的。
训练结果貌似并不理想，以二驴子的速度最快，一刻钟只能投弹九百次左右，其他人都是六七百次不等，老迷糊的年纪最大，只能勉强完成五百次装填。
马青把他们所有人的成绩都记在本子上，每天晚上郑重其事的汇报给张旭。
看到这个成绩以后，张旭随即叫停了训练，原因很简单，炮兵的装填速度已经足够了。
他先前所讲，是按照每分钟两百次换算过来的，这种换算方式本身就不科学，任谁也不能用百米赛的速度去要求五公里越野。
马青练兵的日子，张旭始终在为了前往大同做准备。
毕竟打算去挖煤烧炭，绝不是三五天能够完成的，出去的时间太长，总得跟孙镗请假，以免落人口实。
拿定主意以后，这天清早，张旭特意去了一趟孙镗的军帐。孙镗见到张旭很是客气，站起身笑呵呵的问：
“张将军，听说最近正忙着练兵，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末将来找孙都督，就是为了练兵的事。”张旭回答。
“是吗？张将军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本都督一定尽量满足。”
“末将打算去土木堡看看，特来请示将军。”
“土木堡？去那地方做什么？”
“末将以为，咱们这些领兵的，有职责提醒部下将士勿忘国耻！”
“有道理。”孙镗称赞道，不过随即又笑呵呵的说：
“虽然贤弟部下的兵将不多，但是毕竟是显武将军，按照大明律法，哥哥没有权利擅自调动四品将军。”
张旭闻言苦笑了一下，无奈的问：
“按照你的意思，我还得找皇上请旨？”
“倒是不用那么麻烦，哥哥我可以给兵部上一份奏疏，把老弟你的爱国情怀都写在上面，只要拿了兵部的公文，就可以启程了。”
“好吧！”张旭没想到会这么麻烦，仅仅是出去一趟而已，不但要有正当理由，竟然还得上报兵部。
谈完了公事，张旭便要告辞，孙镗一副殷勤的态度挽留了好一会，见张旭执意要走，才把他送出军帐。
孙镗这个人，张旭是特别不愿意结交的，表面上他想装一个铁骨铮铮的将军，私底下远没有那位大太监王诚胸怀坦荡。
回到驻地以后，张旭意外的发现大太监王诚正在等他，心中颇为意外，笑着询问：
“王公公，您找我有事吗？”
“咱家出城办了趟差事，正好路过你们神机营，过来看望一下张将军。”
“难得公公惦记，不如今天留在神机营喝上几杯。”
“喝神机营的酒，没意思，咱家还从没去过南苑猎场。”
“好啊！正巧末将也闲了几天，就陪公公去猎场跑跑马。”
“听闻张将军麾下兵强马壮，难得咱家也有幸见识一番。”
“薛镰，带上你的弓箭，给王公公打几只野味尝尝鲜。”张旭吩咐道。
几个月前去瓦剌执行军务，马青特意挑了射手薛镰随同，尽管张旭还从没见过他的箭术，但是心里很清楚，能被马青看上的绝不是一般人。
当然，自己这个做主将的除外，毕竟马青带着自己，是专门用来顶罪的，但凡是个好人，也不会被当成替罪羊。
王诚虽然年老瘦弱，不过还是可以骑马的，相比那位年纪轻轻的太上皇要强得多。
他只是带了四个随从，跟张旭的部下混在一起，统共也不到二十人。
神机营的驻地，已经属于南苑猎场的范围，因此出了营门就是猎场。
南苑猎场始建于元朝，占地面积非常广阔，里面有很多野生的禽兽。
薛镰的箭术很好，一路行出十几里，便射杀了六只野兔和两头獐子。王诚见了非常满意，转过头问张旭：
“张将军的兵让人刮目相看，不过咱家倒是更想见识一下张将军的骑射功夫。”
“公公说笑了，末将是炮兵的将军，并没有学过骑射。”
“对头，张将军新近还在兵仗局铸造了一批火炮，只是不知道威力如何。”王诚悠悠的问。
第五十章 苦差事
张旭面对话里带刺的王诚，只是微微一笑，他这个人讲究实用主义，如今手里只有迫击炮一样杀手锏，还不是该炫耀的时候。
看看猎物已经准备的差不多，随即吩咐道：
“回营，准备酒菜招待王公公。”
作为主厨的丁三合，干脆的答应一声，伙同二驴子一起带着战利品匆匆返回。
张旭并不着急，同王诚并驾齐驱，慢悠悠的在草场和密林之间穿梭。
午餐准备的很丰盛，王诚是景泰皇帝跟前比较受宠的宦官，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对于丁三合做的野味，连他也不禁连连称赞。
张旭摆出一副主人翁的姿态，带头给王诚敬酒，王诚倒是来者不拒，一连喝了十几杯。
正当他们喝的尽兴之际，门口突然传来喊声：
“于大人到。”
听到这话，张旭觉得颇为意外，他并不认识什么于大人，对方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真不巧！赶上了于谦这老东西，出去迎迎吧！”王诚波澜不惊的说。
张旭听到这话，猛然想起，大明朝廷那位名叫于谦的权臣，他会不会说相声谁也不知道，但是名气丝毫不亚于说相声的于谦。
燕京保卫战，打的瓦剌部也先落荒而逃，这战绩在大明朝廷中后期，绝对是王者的存在。
想到此处，便匆匆起身，跟王诚一起出去迎接那位于大人。
外面来了十几名官员，其中有四五位身穿戎装的将军，以孙镗为首，都是神机营的将领。
还有七八名身穿大明朝廷的官服，张旭一个也不认识。
领头的是一位五旬老人，长得略显消瘦，脸上已有三寸长的胡子，一副威严的模样。
“张将军，还不赶紧给于大人见礼？”孙镗提醒道。
“末将拜见大人。”张旭抱拳施礼说道。
于谦并没有跟张旭搭话，看先王诚问：
“王公公好雅兴！不知你来我神机营有何指教？”
“于大人见笑了，咱家跟张将军是故交，特来看望老朋友，讨杯水酒喝。”
“是吗？难得王公公赏脸，本官也陪你喝一杯如何？”于谦的话很冷淡，非但没有陪王诚喝酒的意思，反而更像是下了逐客令。
“对不住，于大人，咱家不胜酒力，已经喝多了，就此告辞。”王诚阴阳怪气的回答，带着他的随从，直奔神机营大门。
看到这情形，张旭觉得非常意外。于谦和王诚同为景泰帝的宠臣，应该是一伙的才对？怎么看上去跟仇人似得？
正当张旭胡思乱想的时候，于谦开口问道：
“是你把他请来的？”
“他自己来的。”
“张旭，你好大胆子，不但在军营酗酒，还结交宦官，神机营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于谦朗声训斥道。
听到这话，张旭也不禁平生出几分火气，毫不客气的反驳：
“大人此言差矣，当兵的只要能打仗就行，至于喝几杯酒、结交什么人，并不重要，土木堡数十万明军纪律严明，照样让也先打的全军覆没。”
“这么说你倒是很能打仗？”
“当然，朝廷派四路人马前往漠北营救太上皇，只有末将一路完成使命安然返回。”
“没错，张将军在清平镇救回太上皇，一雪土木堡前耻，功劳的确不小；以张将军的能力，如此闲置实在可惜，兵部正有份押粮官的差事，交给你好了。”于谦说。
“大人，打发张将军去大同运送军粮，实在大材小用了。”孙镗硬着头皮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押粮官历来都是军中要职。”于谦抢白了一句，随即吩咐道：
“回兵部写一份文书，任命张旭为押粮官，明日启程前往大同。”
“末将遵命。”张旭干脆的回答。
于谦四下巡视几眼，又询问道：
“你麾下有多少兵？”
“连同张将军在内，共有兵将十一人。”孙镗抢着回答。
听到这话，那些尾随的兵部官员都跟着哄笑起来，于谦并没有笑，照旧郑重的说：
“张将军兵力不足，临行前，可由神机营补足兵力。”
“多谢大人费心，末将的兵够用了。”张旭硬气的回答。
于谦听到这话，也不禁气的胡子撅起老高，再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孙镗见状，小心翼翼的在后面尾随，一路把于谦等人送出大营，才转身返回，直接来到张旭的驻地。
见到张旭，立即抱怨起来：
“我的兄弟，你是不是喝多了？跟于大人怄气？兵部尚书，可是你我兄弟的顶头上司。”
“他怎么会来神机营？”
“兵部每半年会到三大营巡检，这是惯例。”
“巡检神机营，跟我也没关系，你为什么把他带到我这里来？”张旭继续盘问。
“我的好兄弟，哪是哥哥我把他带来的？于大人以勤俭治军，每次来神机营巡检，只吃素菜，结果你在这里做烤肉，搞的满军营都是肉香。”
“让王诚给害惨了，惹了于大人，日后难免要给我穿小鞋。”张旭抱怨道。
“这个倒是不会，以于大人的性格，还不至于找你的麻烦，只是大同这趟差事，你不该接。”
“我正好打算去一趟大同，顺便押送点粮草，也挺好。”
“往常押粮都是五军营的差事，只因大同总兵郭登自恃功高，每每送去粮草，都要挑拣一番，还经常谩骂押粮官，因此这差事没人愿意去。”孙镗讲道。
“还有这事？”张旭耸耸鼻子问。
“最近几天兵部都在为找押粮官发愁，结果赶上你和于大人顶撞，把这差事硬派给了咱们。”孙镗回应。
张旭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他原本只打算捎带去看看煤矿，所以才硬气的领了这趟差事，不成想还有个喜欢找麻烦的郭登在大同等着。
此刻再想不去也晚了，刚刚于谦已经当着兵部官员下了命令，估计回去之后就能送来公文。
无论郭登是个什么人，张旭的差事已经躲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他干脆的交待道：
“马青，等拿了文书，立刻去兵部交接粮草，老子倒是要见识一下，那位郭总兵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回将军，按照朝廷制度，京城每月向大同补充五万斤军粮，至少要装六十车，咱们的人都去做车夫还不够用。”马青哭丧着脸子说。
“上报兵部，给本将军出银子雇民夫，否则这差事本将军去不了。”
第五十一章 美女劫匪
兵部官员倒是很配合张旭，听说他要赶车的民夫，干脆给征调了六十人，第二天便开始组织人手去装粮食。
张旭的兵虽然不多，但是特意多要了两辆骡子车装弹药，身边带着一千枚炮弹，他也是底气十足。
前期的所有工作，都由副将马青处理，直到启程的时候，张旭才亲自进城交接。
看着浩浩荡荡的六十辆骡子车，张旭也是颇为感触，相比之下，自己这几个兵实在少的不像样子。
出城的路上，张旭还装装样子，骑着察哈尔黑马在运粮车前面开路。刚刚走出外城，便立刻翻身下马，抬高嗓门喊道：
“驴子，给本将军找个羊皮褥子，我要睡觉。”
二驴子办事还是很尽心的，特意挑了一辆宽大的押粮车，在车尾添了几袋干草，上面铺着厚实的羊皮。
张旭懒洋洋的倚着羊皮垫子，觉得好像比席梦思还舒服。于是四下看看吩咐道：
“马青，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把马拴在骡子车后面，每隔五辆车坐一个人押运。”
“咱们人少，去大同的路连年战乱，途中很是荒凉，将军还要多加小心。”马青提醒道。
张旭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继续说：
“告诉他们，每人身边带一门火炮，两箱炮弹，都给我把眼睛瞪圆了，谁也不许打盹。”
“是！”马青答应着，策马离开前去传令。
张旭翘起二郎腿，一边看风景，一边哼哼着小调：
“天为罗盖地为毡，日月星辰伴我眠……”
骡子车的速度虽然很慢，但是相比当初朱祁镇做的轿子，已经快了很多，每天起码可以走近百里的距离。
押粮车是不准临时休息的，遇到有河水的地方，会稍事停留，让骡马喝饱了水再走。
直到傍晚时分，看看夕阳就要落山，张旭抬高声音喊道：
“马青，找个避风的地方扎营。”
马青答应着前去传令，他虽然是个书呆子，排兵布阵也还是有些办法的。
经过一番分派，调遣四十辆马车在外围围成大圈子，剩下的二十辆马车，在里面围了个小圈。
这样的部署，如果遇到敌人侵扰，可以有作战纵深，更利于炮兵行动。
车夫们都在外围过夜，三五成群的点燃篝火，一边用陶锅熬粥，一边就着咸菜啃馒头。
张旭带着几名部下坐在核心圈，点着篝火吃风干牛肉。老迷糊拿着酒葫芦凑过来，笑呵呵的问：
“将军，喝两口。”
“军务在身，本将军忌酒了。”张旭回答。
老迷糊讪笑着把酒葫芦收了回去。张旭看看这名满脸花白胡子的老兵，拍拍他的肩膀说：
“你喝两口吧！晚上不用你守夜。”
“多谢将军。”
“剩下的所有人，每两个一伙，从午夜开始轮流守夜，半个时辰换一次班，到了黎明之前都给我起来守着，谁也不许睡懒觉。”
张旭细致的做了部署，头一次走这条路，他心里也没有底，因此只能让手下士卒多卖些力气。
吃饱之后，张旭从二驴子手里接过水壶喝了几口，站起身四下巡视几眼，发现周围的车夫还都在煮粥。叹了口气问：
“马青，这些人怎么只吃粥和咸菜？”
“兵部征调的车夫，给不了几个钱，一路吃粥回去，恐怕也只能剩下几百文。”马青回答。
“兵部也太抠门了。”张旭带着怨气说。
“世人各有各的命，有的人天生该吃肉，有的人只配吃野菜。”小毛子在一旁笑呵呵的说。
“胡说八道，本将军就要改改命数，马青，明天路过农户的时候，买几只羊杀了，给这些车夫解解馋。”
不管是还在煮粥的车夫，还是已经开始吃粥的车夫，听到张旭的话，纷纷站起身喊道：
“多谢将军。”
“从车上卸军粮，每人发给我一袋，咱们运粮食的，总不能自己饿肚子。”张旭继续交待。
“这个可不行，军粮亏空的太多，不好交待，以往运粮官都得自带粮食，如果将军真打算接济他们，可以少发点，每人给个三五升的。”马青劝道。
“每人十升，不能再少了。”张旭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毕竟他曾经生活的时代，已经没有饿肚子的人，自己吃饱了，看着别人饿肚子，实在不好受。
尽管张旭有些担心，不过当天晚上很太平，周围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一觉睡到了天色放亮。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都是同样的状态，途中并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张旭的命令，也是很快得到了落实，第二天，马青便在沿途买了几只羊，把羊肉分给车夫，军粮也都如数分发。
眼看到了第四天晌午，正当张旭睡的迷迷糊糊之际，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他多少感受到几分不祥的预兆，睁开眼睛问：
“怎么了？”
“回将军，前面有人挡路？”车夫回答。
张旭揉了揉眼睛跳下骡子车，抬起头看向前方官道，果然发现了一队人马，估计有三五十人的样子，各自骑着一匹白马。
领头的是个女人，身穿一袭白衣，骑在马上更为显眼。
而且这个人张旭竟然也认识，当初在便宜坊吃烤鸭，曾经拔剑相向的柳瑚儿。
还没等张旭上前打招呼，柳瑚儿身边的少女率先喊道：
“我们明教中人素来杀富济贫，只要粮食不伤人命，你们这些车夫各自逃命去吧！”
明教？开什么玩笑？本将军这是在看电影吗？
张旭一番胡思乱想，匆忙回过头看看他的车夫，发现并没有一个逃命的，反而各自抄起长短不一的土制兵器，摆出要参加械斗的架势。
“喂！美女，咱们又见面了。”张旭一边打招呼，一边迈步先行，挡在了马车前面。
“是你？”柳瑚儿微皱黛眉问。
“没错，你是在等我吗？”
“不得对我们坛主无礼。”柳瑚儿身边的丫头呵斥道。
“我有无礼吗？还隔着这么远呢？”
“喊我们堂主美女，就是无礼。”小丫鬟继续辩解。
“你觉得她不是美女？”
“当然是，就是不许说。”
“你来教教本将军，该怎么喊她？”
“跟我一样叫坛主。”
“我又不是你们一伙的，为什么叫坛主？”
“这个？”小丫头终于被张旭绕迷糊了，一时说不出辩解的话。
“我看不如让你们坛主跟我回家，我的家里倒是缺个家主。”张旭继续大咧咧的说。
这下他身后的车夫们都跟着大笑了起来，对面小丫头气的咬牙切齿，抬高嗓门娇喝道：
“不许笑，都不许笑。”
第五十二章 随便玩玩
柳瑚儿始终一副波澜不惊的架势，端坐在马背上，直到众人安静下来，她终是轻启朱唇。没错，这个词用在柳瑚儿身上特别合适。看着她说话很有画面感。
“我是来截粮的，咱们也算旧相识，只要你带人离开，我绝不为难。”
“既然是旧相识，能不能多给几分面子，让我们过去？”张旭笑着问。
“不能。”柳瑚儿干脆的回答。
“放你们过去也没有用，道上的人都已经传开了，说你们兵少粮多，雷公寨的山匪如果不是忌惮我们，恐怕已经提前动了手。”那小丫头继续讲道。
“是吗？你这姑娘倒是热心肠，你叫什么名字？”
“七七。”小丫头说完突然一愣，随后气呼呼的问：
“我为什么要把名字告诉你？”
“七七姑娘，是不是可以跟你们家柳姑娘谈谈？”张旭笑着问。
“当然可以。”七七回答。
“我这个人向来怜香惜玉，见到漂亮女人总舍不得出手，柳姑娘跟我打个赌怎么样？”张旭继续保持一副屌丝的姿态问。
“打什么赌？”
“听七七姑娘说，雷公寨的山匪盯上了本将军这批粮食，不如柳姑娘把路让开，我们去跟山匪打一架，如果我把山匪灭了，你打道回府，如果本将军打不过山匪，粮食归你。”
“你打不下雷公山，瓦剌入侵的时候，雷公山抢过也先的马，连也先拿他们也没办法。”柳瑚儿说。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反正路上挺无聊的，随便玩玩呗！”张旭说。
“坛主，咱们跟他去看看，我倒是想知道他有多大本事，反正这些马车一时半会也跑不了。”小丫头七七提议道。
柳瑚儿沉吟了片刻，淡淡的说：
“也好，看在旧相识的份上，给你个机会，不过我觉得你是白费力气。”
“雷公寨还有多远？”
“十二三里。”
“请柳姑娘带路。”张旭突然换了一副正经的神情说。
柳瑚儿倒是很讲信用，调转马头由原路返回，张旭拉过他的察哈尔黑马，在后面悠然的尾随。
拉粮食的车队见到这阵势，也都收起各式各样的“兵器”，赶着马车继续上路。
老迷糊等人也都纷纷骑上马，雁翅排开跟在张旭身边。这老东西一边走一边低声说：
“将军，咱们现在动手，这伙人就是案板上的肉，保管一个也跑不了。”
“那漂亮丫头怎么办？”张旭问。
“京城的漂亮女人遍地都是，也不差她一个。”
“本将军就喜欢这个。”张旭美滋滋的说。
“红颜祸水。”
“是你年纪大了，不知道怜香惜玉。”张旭抢白道。
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柳瑚儿率先勒住缰绳，指向里许外的山头讲道：
“前面就是雷公寨，这座山虽然只有百余丈高，但是山势险峻，只有一条盘山道通往山顶，如果由盘山道攻击，山匪会用礌石滚木应对。”
张旭仔细巡视几眼，的确如柳瑚儿所说，面前矮山四壁陡峭，只有一条窄小的盘山路通往山顶，勉强也能容下一人一骑。
依稀可以看清山顶的宅院，差不多有三五十栋房子的模样，貌似山匪起码有数百众。
“我劝你还是不要逞能了，凭你们几个，恐怕走不到山腰就得让礌石砸死。”七七撇撇嘴说。
“咱们再加点赌注怎么样？”张旭循循善诱着问。
“什么赌注？”
“如果我赢了，把你输给我做夫人。”张旭看向柳瑚儿笑着说。
柳瑚儿终是脸色一红，摇摇头坚定的回应：
“不行。”
“把你这小丫头输给我也可以。”张旭又指着七七说。
“也不行。”
见柳瑚儿不肯上套，张旭才转过头问马青：
“听说过雷公寨吗？”
“臭名昭著，这些山匪以劫掠过路的客商为生，欺男霸女、无恶不做，土木堡之战以前，朝廷曾派兵征缴过，没有及时攻下来，之后瓦剌入侵、新皇登基，再没顾上他们。”马青回答。
“这么说是他们倒霉，遇上了本将军？”张旭戏虐的说，随后便下了攻击命令：
“布炮，每人三十发炮弹，把雷公寨给我夷为平地。”
老迷糊、薛镰、丁三合、小毛子、徐邦宁、汤杰、杨道、方毫，算上二驴子在内，共九名炮手，听到军令以后齐声回答：
“卑职得令。”
骤然而起的气势，带着肃杀的寒意，连张旭都隐约察觉到了气息的变化。
从这些人翻身下马、调整炮架，连一分钟时间都不到，二驴子的第一炮便打了出去。
“你小子急什么？偏了二十丈。”老迷糊骂道。
“俺给你们试试炮。”二驴子笑嘻嘻的说，继续调整炮架，又打出了第二炮。
与此同时，众人都已经开始装填弹药。
轰鸣声在雷公山上不绝于耳，一栋栋宅院逐渐倒塌。
九名炮手，一边装填炮弹，一边调整炮架，炮火从前山逐渐延续到后山，又从后山逐渐延续回来。
足有一分钟时间，每人的三十发炮弹都已经投完，在二百七十发炮弹的轰击下，雷公寨已经成了废墟。
张旭微微一笑，看向柳瑚儿问：
“如果柳姐姐觉得不满意，本将军可以再轰炸一轮？”
“不用了。”柳瑚儿皱着眉头回应，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既然胜负已分，柳姑娘请便吧！”张旭悠悠的说。
这会功夫，几名炮手都在不约而同的调整炮架，目标自然就是十几丈外的柳瑚儿一众。
如果柳瑚儿不肯认输，只需两轮攻击，完全可以解决掉她的人。
“将军的能力，让我们刮目相看，后会有期。”柳瑚儿爽快的说，就要带着人掉过头匆匆离开。
“瑚儿姐姐，不行。”七七突然喊道，随后又说：
“万一咱们这样离开，他们在后面追着屁股打，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放心吧！打你们的屁股，本将军还舍不得。”张旭回应。
“走吧！他如果打算对付咱们，先前已经出手了。”柳瑚儿说着打马先行，虽然底气很足，离开的速度也是极快。
“本将军要是山匪就好了，可以直接抢回去做压寨夫人。”张旭望着柳瑚儿的背影感叹道。
第五十三章 话说那个明教
打发走柳瑚儿以后，张旭翻身下马，重新回先前的骡子车，倚靠在羊皮褥子上，陷入了沉思。
老迷糊等人也都学着张旭的模样，各自坐上骡子车，身为炮兵，坐车要比起码更有利。
还剩马青一个人，始终骑着黄骠马，他主要负责观察前路和维持车队的秩序，所以只有骑在马上，才能看的更远，行动也更方便。
“马青！”张旭突然抬高嗓门喊道。
听见召唤以后，马青驱赶着坐骑，来到张旭的骡子车前，转过头询问：
“将军，有事吗？”
“明教是怎么回事？”
“元末义军之中，最先称帝的是小明王韩林儿，其他义军首领，名义上都是韩林儿的部下。”
“我想起来了，朱元璋也是。”
“将军，要叫太祖皇帝。”
“不好意思，说顺嘴了。”张旭讪笑的回应。
马青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讲道：
“韩林儿的父亲韩山童，号称是明王阿弥陀佛转世，创立明教，自封教主，因此韩林儿才有了小明王的称号。”
“原本红巾军都是明教教众，后来韩林儿坠江而亡，太祖皇帝率兵攻破大都，才自立为帝。”
“韩林儿死后，又有很多明教残部，推举他的后代做了新任教主，打算借此窃取大明天下，因此朝廷早已下令禁止，明教教众一律视为叛党。”
张旭听了马青的讲述，大概也弄清楚了事情原委，笑着点点头说：
“你们太祖皇帝学的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用完之后，就把人家扔进了江里。”
马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似想辩解几句，却终究没有说话。
骡子车始终在不停的运转，听着车轮吱嘎吱嘎的声音，张旭觉得越发无聊，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柳瑚儿那张俏脸。
前面的路上越发荒凉，几十里也看不到人家，张旭心里清楚，这自然都是也先带瓦剌洗劫的结果。
眼看着天色将黑的时候，前面又出现了小股马队。
只不过这次骑马的有点少，只有五六个而已，周围跟着的，都是些手拿长矛的部卒。张旭打量几眼这些人，笑着问：
“你们是山匪？”
“没……错。”领头一位刀疤脸，结结巴巴的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爷叫张德财，江湖上有个绰号：刀把子。”
“听说过雷公寨吗？”
“当然，雷公寨大寨主马天魁，是我们西北大哥。”
“你大哥和柳瑚儿看上了本将军这批粮食，让本将军给灭了。”
“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如果他们还在，本将军也过不了雷公山。”张旭继续讲道。
“有点道理，你把柳瑚儿也给灭了？”
“那么俊的女人，本将军舍得吗？记住了，男人跟女人的矛盾，上床睡一觉就能解决。”张旭笑着说。
“有点意思，我马天魁挺喜欢你这位小将军。”
“去雷公寨看看吧！如果你大哥还没死，再回来找我也来得及。”
“好……说，咱们走。”马天魁讲完，调转马头，带着他的喽啰一路向北疾行。
“这姓马的跟你是一家？”张旭看向马青问。
“末将可没有做山匪的同族。”马青摇摇头否认道。
“将军，山匪已经撤了，咱们打两炮？”老迷糊笑呵呵的问。
“这事可行，他们跟马副将都是同姓，少打两炮，吓唬吓唬就够了。”张旭自信满满的回答。
随后便是炮声响起，老迷糊的炮弹接连追着山匪打了十几发，吓得那些山匪鬼哭狼嚎、四下逃遁。
丁三合、小毛子等人，看到这番情形，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张旭照旧躺回到他的羊皮褥子上，看向马青说：
“本将军觉得应该找个向导打听一下，问问周围还有多少山匪，咱们顺道都给收拾了。”
“这一带屡遭战乱，但凡还活着的汉人，恐怕都成了山匪。”马青感慨道。
“算了，能活下来也不容易，犯不上难为他们。”张旭说完，又坐起身子，皱着眉头说：
“先前应该报个名号，否则这些山匪还不知道是谁干掉了雷公寨。”
“等咱们把军粮送到大同，末将找裁缝给将军做一杆军旗，写上您的名字，省的以后没人认识您。”马青难得这样调侃了几句。
“对头，出京的时候，就应该这样做，难怪本将军一路上总觉得少点什么？自古名将出征都得带着大旗。”张旭赞同的点了点头说。
“按大明律，二品将军才有资格配军旗，您的官位还差了点。”马青说。
“何止是差了点？只要景泰皇帝当政，本将军的官位恐怕是升不上去了。”张旭有些无奈的感叹道。
马青对此照旧不加评论，默默的骑着马赶路。
七天，坐在马车上度过，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如果不是路上遇到几波劫匪，恐怕更加无趣。
终于在这天午后，大同城出现在视线里，张旭伸伸懒腰从车上站起身喊道：
“驴子，把本将军的盔甲拿来？”
披挂整齐之后，张旭又骑上他的察哈尔黑马，晃晃悠悠的前往大同城下。
虽然刚刚过了晌午时分，不过大同已经四门紧闭。城上守军见有人靠近，抬高嗓门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告诉郭登，老子给他送粮来了，赶紧开门。”张旭毫不客气的说。
在神机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郭登是个不好惹的刺头，面对刺头自然也没必要跟他客气。
“你们等着，我去通报郭总兵。”城头上传来士兵呐喊的声音，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唯恐张旭逃走。
张旭对此倒是满不在乎，拉着察哈尔黑马的缰绳，安稳的等在城楼外。
至少有一刻钟时间，吊桥总算放了下来，随即城门打开，里面纵马而出几位军校，领头的是一名青年将军，身上顶盔掼甲，打扮得很精神。
青年迎出来以后，表现的还算客气，抱拳施礼讲道：
“我乃大同总兵郭老将军的义子，骑都尉郭松，请将军报上姓名？”
“显武将军张旭。”回答完他的话，张旭轻飘飘的补上一句：
“我这副将马青，也是骑都尉。”
郭松听完，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异样，但是并没有过多纠缠这个话题，点点头说：
“我义父正在总兵府等候，请张将军进城。”
第五十四章 比你先进五百年
张旭押送着运粮车，浩浩荡荡的进了大同城，面前景象不禁让他大吃一惊。面前所见房舍，大多都是明军的营地，城里居民的大半都是军人。
走了差不多里许左右，便出现一座阔气的宅院，门口上方写着总兵府三个大字。
郭松带路来到总兵府的门口，翻身下马，看向张旭说：
“张将军，里面请。”
张旭点点头也跟着跳下马背，同马青一起直奔总兵府大堂。
堂前坐着位身材高大的老将军，眼眸深邃，满脸的沧桑，看上去好像比于谦的年龄还要大一些。
进门之后，郭松率先说话：
“义父，显武将军张旭给咱们送军粮来了。”
“嗯！”郭登只是答应了一个字，并没有多看张旭。
张旭把左手伸到马青面前，马青从怀里掏出兵部的文书递了过去。张旭接过文书看向郭登问：
“你就是郭登？”
“没错。”冷淡的声音回答。
“本将军把粮食给你运来了，自己去点数查收！”张旭说完，直接把兵部文书，扔在了桌案上。
“张将军，你失礼了。”郭松气愤的喊道，显然已经看不惯张旭的做派。
郭登摆摆手制止他继续发作，拿起文书，示意郭松去清点粮草。
张旭摆出一副自来熟的姿态，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郭登打量几眼，轻笑着说：
“张将军一路辛苦。”
“拿朝廷的俸禄，给朝廷办事，谈不上辛苦。”张旭回答。
“路上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几伙山贼，惦记本将军的粮草，都送他们回姥姥家了。”
“我大明军队对付山贼，杀鸡用牛刀。”
“是啊！末将倘若有守土安邦的本事，也不至于让也先掳走太上皇。”
“张将军可是话里带刺。”
“末将只是说了几句实话，倘若郭总兵听出弦外之音，恐怕是你心里有鬼。”
“你这年轻人，嘴巴倒是叼得很。”
张旭闻言只是冷冷一笑，心下暗暗嘀咕：
“打嘴架，小爷至少比你先进五百年，轻飘飘怼死你！”
就在二人你来我往相互刁难的时候，郭松从外面迈步进门，躬身施礼说道：
“义父，少了一车。”
“张将军，给个解释吧？”
“对不住，我的车夫总不能饿着肚子运粮，所以分了一车郭总兵的粮食。”
“兵部军粮是发给前线将士的，运粮的车夫有什么资格吃军粮？”
“郭总兵的驻地，连长城还没出去，算什么前线？”张旭不屑的反驳道。
“这么说张将军去塞外跟蒙古人打过仗？”郭登不依不饶的问。
“当然去过。”
“不知张将军打了哪场战役，老夫愿意洗耳恭听。”
“本将军率领所部人马远赴清平镇，营救太上皇回京，这事想必郭总兵听说过吧？”
“没错，的确听说过，看来张将军麾下都是兵强马壮，如今我大同城外正好驻扎着一股蒙古骑兵，不知道将军是否愿意出战迎敌？”
“当然可以，本将军进了大同城，今晚还要在这里过夜，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张旭硬气的说，话语间挑衅的韵味越来越浓。
老总兵郭登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张旭问道：
“你什么时候出战？”
“今晚，一路上睡的腰酸腿疼，正好可以出去松松筋骨！不知道郭总兵是否有胆量前去观敌料阵？”
“好，今晚子时，长途奔袭，你张将军做先锋，老夫在后面压阵。”郭登中气十足的说。
“义父，张将军麾下只带了十名兵将。”郭松提醒道。
郭登听到这话也是一愣，转过头盯着张旭问：
“张将军，不会打算只带这几个人出战吧？”
“当然不够，本将军初次来大同，需要个向导，我看这位郭松将军就挺合适。”
“咱们谈的可是军务，军中无戏言。”
“如果本将军打败了，愿受军法处置。”张旭回答。
“好，今晚子时，老夫就在这里等张将军。”
“告辞。”张旭说完转身离开。
“松儿，传令下去，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招待张将军。”郭登看向郭松吩咐道。
的确如郭登所说，晚餐有酒有肉准备的很丰盛，还有郭松亲自作陪。
张旭也不多说，自顾自的吃喝，偶尔端起酒碗，递给守在身边的二驴子，笑着讲道：
“喝两口，提提胆气，晚上咱们要去打仗了。”
“将军放心，没啥可怕的，也先俺也见过，能怎么样？都是俩肩膀扛个脑袋，没见他长出三头六臂。”二驴子底气十足的回答，接过酒碗喝了个干干净净。
马青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端起酒碗回敬郭松，一边喝酒一边谈军务：
“郭将军，城外的瓦剌骑兵在什么位置？有多少人马？”
“七十里外的北垣草场，原本在我大明的阳和卫治下，土木堡一战尽数沦陷。如今瓦剌分支乞儿吉思部，正在北垣草场驻守，大概有六七千骑兵，其目的就是牵制大同守军。”
“六七千骑兵，没多少啊！”张旭插了一句说。
“土木堡之战，也先仅仅带了三万骑兵而已，五六千人不少了。”郭松回答，随后看向马青问：
“马将军，你们当真打算攻击北垣草场？”
“难得遇上合适的机会，练练兵也无妨。”马青平静的回答。
这下郭松彻底懵了，转过头看向守在外面的八名卫兵，又打量几眼张旭马青二人，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都吃饱了，郭将军回去休息吧！晚上还得有劳你给我们做向导。”张旭喝干了最后一碗酒，直接下了逐客令。
虽然嚷嚷的要睡觉，但是送走郭松之后，张旭始终没能入睡，毕竟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跟正规骑兵作战，即便手里有绝对领先的兵器，也多少觉得底气不足。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终于临近了午夜时分，马青从外面进门，抱拳施礼说：
“将军，该动身了。”
张旭伸伸懒腰坐骑身子，打量几眼马青问：
“喂，马副将，你紧张吗？”
“紧张。”
“既然心里紧张，干嘛装的若无其事，虚伪。”张旭挖苦道。
“如今咱们手里有火炮，总比在清平镇的时候好很多。”
“对头，本将军今晚就让郭登见识见识，什么叫炮战。”张旭说着从床上跳起，抬高声音喊道：
“驴子，通知炮兵马上集合。”
第五十五章 战利品·
老将军郭登已经在等候着张旭，见他来到总兵衙门大堂，这老头脸上的神情不免有些异样，微微点头说道：
“张将军，老夫很佩服你的勇气。”
“别整虚的，我的部下需要额外配几匹马，用来驮装备；至于佩服这东西，本将军没见过长什么样，估计值不了几个钱。”张旭说。
“郭松，陪张将军去挑选马匹。”郭登吩咐道。
“多谢。”张旭说完转身就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又回过头讲道：
“郭将军，咱们可得说好了，你的人负责打扫战场，瓦剌骑兵的物资可以归你，缴获的马匹得留给本将军。”
“物资和马匹都给你，老夫只当看看热闹。”郭登干脆的回应。
“那就好。”
张旭的部下，每人带了两大箱炮弹，每箱炮弹足有四五十斤，所以需要单独的骡马驮着炮弹赶路。
从郭登营中借了战马以后，张旭立刻分拨给老迷糊等人。郭松眼睁睁看着众兵士把木箱分别挎在马背上，也觉得颇为意外。
“小郭将军，可以走啦！还得有劳你头前带路。”张旭看向郭松说。
郭松这小将也算硬气，拉过他的坐骑翻身跃上马背，率先朝北门方向疾驰而去。
“弟兄们，蒙古马可是很值钱的，咱们抢他几百匹，回到京城发了财，本将军给你们买宅子、讨媳妇。”张旭很是随意的喊道。
别的将军誓师都要宣扬保家卫国，恐怕也只有张旭喊的这番口号，跟土匪下山打劫差不多。
尽管他说话的口吻很随意，造成的效果可是没那么随意。
“大将军威武。”九名炮兵底气十足的喊道，如同出了笼子的猛兽一般，在数千大同守军的注视下，嗷嗷叫的冲向北城门。
郭登此刻也是披挂整齐，从总兵府迈步走出，看向身边的副将吩咐道：
“点齐五千人马，从后面尾随。”
张旭的兵少，按道理说应该更快一些，不过他的炮兵每人多拉着一匹马，或多或少要影响速度，因此只是跟后面的大队人马保持三五里的距离。
时值农历月初，正好在后半夜的时候，当空有一弯新月，借着月光赶路，勉强能够分辨出路径。
由大同向北，地势越来越广阔，也是越来越荒凉。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张旭打马追上前面引路的郭松询问：
“小郭将军，还有多少路程？”
“二十里上下。”
“传我的命令，原地休息。”张旭勒住缰绳吩咐道。
郭松的马此刻已经蹿了出去，他拉住缰绳兜了个圈子掉头回来，莫名其妙的问：
“张将军，你什么意思？”
“麻烦你去通知郭总兵，让他就在此地驻扎，后面的人马动静太大，继续走下去，恐怕要打草惊蛇。”
“你在这等着，我去禀报。”郭松说完，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顺着原路返回，前去禀报郭登。
郭松离开一刻钟左右，后面的马队终于停下，再没了铁蹄踏过草场的声音。
骑在马背上的老迷糊，突然坐直了身子，四下端详几眼，随即翻身下马，趴在地上聆听。
“怎么了？老迷糊？”
“西北方向有马队，差不多三五千骑兵，肯定是瓦剌人。”老迷糊回答。
“见鬼，郭松说还有二十里才能到北垣草场，瓦剌人怎么会提前迎上来？”张旭皱起眉头问。
“也先在大同留了很多内应，当初土木堡之变，明军战败的主要原因，就是内应出卖，估计这次也不例外。”马青回答。
“这个也先还不简单，竟然会玩无间道。”
“骑兵很快就要冲上来，咱们准备迎敌吧？”马青说，多少显得有些沉不住气。
“朝西南方向撤退，把瓦剌骑兵让过去。”张旭果断的吩咐道。
“为什么？”
“骑兵奔袭的速度太快，不容易锁定目标，现在开火，只能是浪费炮弹，让他们过去，郭登会帮咱们挡住目标，到时候再开炮也来得及。”张旭回答。
“如果郭登退兵，又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算他倒霉呗！估计得让瓦剌骑兵追着打一路；咱们可以留下设伏，等瓦剌骑兵打完郭登回来，再打他个措手不及。”
张旭给了马青一个解释之后，立即带着他的炮兵退后，给纵马袭来的瓦剌骑兵让出路径。
夜色的笼罩下，没人会在意他这支不起眼的小股部队。瓦剌骑兵直接朝郭登所在冲杀了过去。
郭登这边，听取了郭松带回的建议，随即稳住阵脚等候，这下他们也发现了瓦剌骑兵的存在。
“义父？哪里来的蒙古铁骑？”郭松指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问。
“传令三军，点燃火把，我倒要看看姓张的有多大本事。”郭登吩咐道。
军令传下去之后，大同守军开始点火，这些兵训练的秩序井然，首先在地上点起篝火，拿着木棒的骑兵，纵马从篝火边交错而过，便各自点燃了火把。
数千只火把，景象是非常壮观的，一度照亮了半边天际。
“义父，您看，骑兵上来了，怎么没见有人抵挡？张将军突然不见了。”郭松诧异的问。
“探马，去给本帅问问，张旭因何还不动手？”郭登朗声喊道。
“咱们该不会着了道吧？这个张旭做事古怪，极有可能是瓦剌人的内应，故意把咱们引到这里。”郭松分析一通，随即警惕的说：
“义父，咱们还是撤吧？”
“混账，本帅既然来了，岂有空手回去的道理，准备迎敌，没有他张旭，本帅也要会会乞儿吉思。”郭登硬气的说。
仅仅是说话功夫，对面的蒙古铁骑已经来到近前，核心位置，一名长着络腮胡子的圆脸汉子，拉住战马抬高嗓门喊道：
“郭总兵，听说你要夜袭我蒙古大营，怕你太辛苦，我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乞儿吉思知院，本帅虽然年老，还有一把硬骨头，想打本帅的主意，得看你有没有一副好牙口。”郭登不甘示弱的叫嚣道。
避开铁骑锋芒的张旭，原本打算趁两军交战，在后面追着瓦剌军的屁股打。
没想到这些位瓦剌首领挺讲究，大战之前还要停下来打嘴架。
如此难得的好机会，张旭脸上已经乐开了花，他可顾不上什么道义，直接命令炮兵攻击：
“每人五十发炮弹，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打出去。”
乞儿吉思自认识破了郭登的计谋，脸上神色异常兴奋，抬高嗓门喊道：
“弟兄们，冲上去活捉明将郭登。”
还没等他的部下冲锋，阵营里突然炮声四起，随即阵脚大乱，一排接一排的骑兵，连人带马被炸翻在地。
第五十六章 放空炮的将军
迫击炮最为先进之处，在于投弹速度快，仅仅只用了两三分钟左右，每人五十发炮弹已经全部打光。
乞儿吉思的蒙古骑兵，连炮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都不知道，就给炸了个人仰马翻。
没有被炸倒的，都如同见了鬼魅一般，仓皇逃窜，人马相互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连郭登都被眼前情形给惊呆了，直到炮火结束，他才猛然缓过神，厉声喝道：
“传本帅军令，冲上去，一个不留。”
明军这边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数千士卒喊杀声四起，纷纷纵马冲了上去。
侥幸从炮火和踩踏中逃过一劫的蒙古骑兵，立即遭到了明军实力碾压的攻击。
他们根本顾不上反抗，一个个仓皇的逃窜。郭登则带人不依不饶的追击，途中又斩杀了一部分蒙古铁骑。
天色逐渐进入黎明时分，周围越发黑了许多，瓦剌残部已经逃的没了踪迹，郭登率领的追兵，同样也跟着不见了。
这下张旭倒是傻了眼，他初来大同，并不知道回去的路径。马青始终望着远处的烟尘，低声感叹道：
“我大明与蒙古诸部打了近百年，双方互有胜负；自永乐大帝之后，还没人可以在草原上全歼蒙古骑兵。”
“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别只顾着说空话，赶紧找一条路返回大同。”张旭提醒道。
马青看看周围的天际，无奈的说：
“将军，此时周围一片漆，无法辨认方向，倒不如等太阳出来再走！”
“恐怕也没别的办法。”张旭叹了口气说，牵着察哈尔黑马，找了个避风的沙窝坐下，静等着看日出……
郭登带着骑兵一直追到天亮，但凡中途遇到的瓦剌残部，都被他尽数斩杀。天色放亮的时候，总算停住了脚步，回过头问：
“松儿，咱们到了什么地方？”
“此地水草丰茂，怕是到了丰州草原，咱们兵少，不能再冒进了。”郭松提醒道。
郭登回过头四下看看，疑惑的问：
“张将军没有跟上来吗？”
“估计是没有，张将军带着辎重，不方便长途奔袭。”
“咱们回去找张将军，这仗打的真是痛快，本帅要上报朝廷，给张将军请功。”郭登喊道。
当然，此时此刻这位老将军已经到了几百里外，再想回去需要很长时间……
张旭等人不熟悉路径，荒凉的长城之外，也找不到可以问路的百姓，只能辨认方向一路南行。
正午时分，他们总算来到长城脚下，但是面前只有高大的城墙，并没有关隘，张旭左右看看苦着脸子询问：
“马青，去大同应该是往东还是往西？”
“将军不必着急，大同段长城五里一墩十里一堡，只要找个墩堡问问清楚，就可以辨认方向。”马青说。
张旭听了马青的话，沿着长城一路找寻，又走了四五里路，总算看到一处堡垒，二驴子抬高嗓门叫喊起来：
“喂，我们是明军，里面有人吗？”
过了好一会，城墙终于露出个人影，一口山东腔不耐烦的问：
“吵吵什么呢？连个午觉也不让人睡消停。”
“俺是明军。”二驴子重复道。
“俺也是，明军咋了？”
“跟你打听个路，大同怎么走？”
“不知道。”
“明军咋会不知道大同怎么走？”
“对头，你也是明军，你咋不知道？”
“小爷懂了，你这兔崽子是故意找茬？”二驴子骂道。
“找茬咋了？就是找茬你能咋地？”
“兔崽子，信不信小爷一炮把你打下来？”二驴子继续骂道。
“不信，瓦剌骑兵攻大同的时候，都没打上来，你能咋地？”堡垒上那位守军叫嚣道。
“将军，我给他一炮，让这兔崽子也长长记性。”二驴子看向张旭询问。
没等张旭说话，远处两名骑兵匆匆赶了过来，一路风尘仆仆的模样。见到张旭，立时兴奋起来，抬高嗓门喊道：
“张将军，让我们找的好苦。”
“你们是大同守军？”
“没错，总兵大人已经回城，派出十几路人马到处寻找张将军，还请将军速速返回大同。”
“本将军也想早点回去，这都饿的前胸贴了后背，可惜我们找不到路。”
“由此向东二十里，便是大同。”
“头前带路吧！回去看看本将军的战利品。”张旭颇为神往的说，当即快马加鞭返回大同。
老将军郭登，始终等在大同城外，见张旭回来，笑呵呵的迎上去，拉住马缰绳说：
“张将军，我的大能人，还以为把你给弄丢了呢！”
“放心，丢不了。”张旭笑着说，随即翻身下马，同郭登一起徒步入城，边走边问：
“郭老将军，我的战马呢？”
“什么战马？”
“临行时候咱们可是说好的，打完乞儿吉思，缴获的战利品归我。”张旭提醒道。
“老夫差点忘了，昨晚只顾着追缴残兵，哪顾得上收罗战利品？”
“老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昨晚说的明白，我的本部人马负责攻打敌军，你负责清扫战场，残兵能值几个钱，你这老头竟然追了大半夜？”
听了张旭这番数落，郭登丝毫没有生气，笑呵呵的说：
“如果将军喜欢战马，从我的军中拨给你三五十匹就是。”
“这还差不多，本将军对战马倒是没有太大兴趣，不过好歹值几个钱，我这大老远来一趟，总不能白白帮你打仗。”张旭抱怨说。
想想自己临行的时候曾经许下承诺，缴获了蒙古军马，回去给部下买房子讨媳妇，区区三五十匹哪里够用，这下自己反倒成了放空炮的将军！
“张将军说话坦荡，此乃真豪杰！”郭登拍着张旭的肩膀称赞道，随后吩咐郭松：
“战马就不要准备了，去府库取二百两银子，算是给张将军的军费。”
“你这老头还算仗义。”张旭点点头说，尽管二百两银子不算多，好歹没有白忙活。郭登的粮草还要京城救济，他的手头估计也不是太富裕。
总兵府早已准备好丰盛的酒菜，老将军郭登亲自给张旭把盏，一边喝酒一边说：
“张将军一路劳苦，不如在大同休息几天再回京城，老夫已经把你大败瓦剌军的战报送往兵部，将军回京以后，朝廷必然有一番封赏。”
“没错，末将这次来，的确打算多住些日子，马副将已经在云岗南山选了一块地，明天早上，末将准备去扎营。”张旭回答。
“云岗南山？那地方光秃秃的一片，张将军因何要去驻军？”郭登好奇的问。
“听说南山有煤，末将打算挖几万斤运回去，也好卖几两银子。”张旭回答。
第五十七章 家里有矿
郭登一边等张旭解释一边喝酒，听他说完，直接把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咳嗽了好半天才询问：
“张将军，府上很缺钱吗？”
“谈不上很缺，银子这东西谁也会不嫌扎手，顺道赚几两再好不过。”张旭讪笑着说。
“看来老夫还真是年纪大了，没有张将军脑子灵活，运完军粮还能捎带几万斤煤回去，的确是生财有道。”
“老将军，你这话可是在骂我。”张旭笑着回应，又拿过酒壶给郭登添满杯子。
“郭松，你明日陪张将军去南山看看，倘若有什么需要，咱们全力协助。”郭登笑着交代道。
“是，义父。”
“多谢老将军。”
“老夫不胜酒力，再陪张将军一杯，先行告辞，还请张将军见谅。”郭登举起酒杯说。
“老将军请便。”张旭说着，也端起酒杯跟郭登一饮而尽。
郭松对于他这位义父非常尊重，亲自送郭登返回卧室休息。
他们父子离开之后，餐桌前只剩下张旭和马青，看看再没外人，马青才出言说：
“这位郭老将军也是个怪人，先前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突然就变了脸，推说自己不胜酒力。”
“道不同不相为谋，郭老将军保家卫国，为的是青史留名；本将军对于虚名没兴趣，所以不是一路人。”
“有道理，之所以打发郭松将军给你帮忙，完全是为了还今日的人情。”马青点头附和道。
“好了，咱们也回去休息，明天还得早起去挖煤。”张旭说，他也不再贪杯。
毕竟此次来大同是公差，耽误的太久，回去以后也不好交待。
第二天吃过早饭，张旭带着他的众多部下一路来到云岗南山，终于看见念念不忘的几个煤窑。
走进煤窑的一刻，张旭彻底傻了眼，面前所见刷新了他对小煤窑的认知。
南山上上下下分布着六个煤窑，小的让人觉得可怜。
最深的煤窑也不过七八米的样子，里面可能挖出过十几吨煤炭，最浅的也只有两三米深，刚刚看到煤而已。
原本以为十两银子一个煤窑很便宜，拿出五六十两，就算有了个矿山，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自己也只是买下了几个窑洞而已。
“马青，付钱了吗？”
“还没有。”
“周围有没有更大些的煤窑？”
“应该没有，末将都看过了，当数南山这片土层最浅。”马青回答。
张旭点了点头，事实也的确如马青所说，南山上不但土层浅，而且都在山体里面，直接由山脚平行进去，就可以挖到煤。迟疑了片刻，他终是咬咬牙说：
“买下来吧！先挖几天看看再说。”
马青听了这话，直接拿了银子去交割，差不多半小时左右，给张旭带回了一张地契，上面盖着朱红的官印。
“老迷糊，带人去买挖煤的工具，把咱们的车夫都带过来，一起挖煤，告诉他们，等回去以后本将军给他们发工钱。”
听到张旭的命令以后，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老迷糊带人购置了一大堆工具，开始着手挖煤。
结果意外又发生了，煤窑里面的工人忙活了好半天，一个个都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
张旭原本已经打算去找炭窑烧炭，眼看着几个窑洞的工人纷纷停了下来，不禁诧异的询问：
“怎么停了？”
“将军，哪里是煤？怎么比石头还硬？”一名车夫抱怨道。
张旭听到这话，越发傻了眼，紧走进了煤窑，亲自拿起锄头刨了几下。
虽然不像先前听闻的那样，比石头还要硬，但是的确刨着吃力，即便刨下来的，也都是些碎块。
对于挖煤的工艺，张旭一无所知，即便在上一世，他的家里住在江南，也从没有用过着东西。不过他依稀还记得，开采煤炭是需要爆破的，转了转眼珠说：
“老迷糊，你想办法打几个洞，把火药装进煤壁。”
“这事容易，去找几个石匠就好。”
明朝的军队已经不缺火药，既便张旭身边没有带爆破的火药，但是大同守军可以提供！
随着石匠的介入，在坚硬的煤壁上很容易打出几个窟窿，老迷糊随即开始动手装填火药。
爆破的声音响起，创造了大同煤矿开采史上的第一次的记录：用火药爆破采煤。
当然爆破效果也是很明显的，炮声响起之后，一号窑洞里炸出了几十袋块煤。
工人们终于忙碌起来，找出麻布口袋开始装煤，一袋袋扛出窑洞。
张旭见状总算出了口长气，看向马青说：
“走，咱们去找几个炭窑，先把这些煤烧成炭。”
焦炭的烧制工艺和木炭差不多，都是把需要的原料干馏，说白了，就是放在窑洞里隔绝空气，然后点火烧制。
接下来的几天，张旭终是过上家里有矿的日子，每天坐在云岗山头，眼看着挖煤工人把一袋袋块煤从矿洞里扛出去。
虽然这个矿小的可怜，不过还是有所收获。
马青这位从四品将军，则成了他的矿长，挨个窑洞巡视，指挥民工生产，回到军营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一层煤灰。
张旭看了也觉得好笑，不禁出言调侃几句：
“辛苦了，马副将，让你这从四品将军指挥民工挖煤，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只怪末将没有找到明主。”马青酸溜溜的回应。
用了五天时间，张旭运粮用的骡子车，总算尽数装满。
最先放入炭窑烧制的块煤，也都变成了焦炭。出窑之后，随着焦炭的温度逐渐降低，张旭拿在手里掂量几下。
每一块都是轻飘飘的，相比兵仗局的焦炭不知要好上多少。马青也从地上拾起块焦炭，打量几眼疑惑的问：
“将军，这东西能有什么用？”
“卖给兵仗局，价格要比卖煤划算的多，而且本将军需要造一批燧发枪，只有这种优质焦炭，才能炼出可以造枪的优质钢材。”
“将军的意思，是先把这些焦炭卖给兵仗局，然后再去兵仗局冶铁铸钢？”马青笑着问。
“没错，给大明军队造兵器，总不能白白用本将军的焦炭？”
“你生来就是做商人的料，来给我们当将军，实在可惜了。”马青无奈的调侃道。
“等哪天太上皇复辟，咱们去讨个军火商的差事，保证你八辈子吃喝不愁。”
“太上皇复辟，什么时候？”
见马青一副郑重的模样发问，张旭才想起自己又说漏了嘴，摆摆手回应：
“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
第五十八章 外城洗浴中心
六十辆骡子车，满载着煤炭，从大同启程，由原路返回燕京，张旭坐在煤车上，默默计算着煤炭价格。
又是七八天时间，浩浩荡荡的煤车，总算驶入了燕京城，张旭进城之前，已经打发二驴子先行一步去找刘东。
毕竟这么大一批煤，需要个不小的院子储存，自然需要找地头蛇刘东去解决。
当刘东看到张旭的时候，也不禁噗嗤一笑，出言打趣道：
“将军，您这是亲自去挖煤了？”
张旭低下头看看身上的正装，才发现也已经沾满了煤灰。暂时还顾不上这些，关切的询问：
“怎么样？找到合适的地方了吗？”
“外城有个煤铺，虽然小了些，勉强还能放得下。”
“你带人去卸车，完事找个钱庄换点零钱，给这些车夫发了。”张旭交代道。
“您放心！只要您的煤车进了城，一切都由卑职来安排，咱们先去胭脂楼，找人伺候您洗个热水澡。”
张旭闻言，也觉得自己这副邋遢的模样，实在有失威严。点点头跟着刘东去了那个叫胭脂楼的澡堂子。一边走一边问：
“京郊西山的煤，多少钱一吨？”
“一吨是多少？”刘东诧异的反问。
张旭眨了几下眼睛，也不禁笑了，终是猛然想起，他所在的这个时代，不用国际单位称重，于是改口问：
“几文钱一斤。”
“六七文，质量好的贵一些。”
“我的煤卖十文钱一斤，给我打个招牌，就叫口泉大块。”
“放心吧？哪怕二十文一斤，也能给您卖出去。”
“做生意讲究货真价实，不能强买强卖，本将军的煤就值十文钱。”张旭抢白道，想了想又说：
“当然，咱们的煤刚刚上市，还没什么口碑，找几个关系户分派一下也是可以的，但是绝对不能抬高煤价。”
“您放心，都按您说的办。”刘东连连答应着。
他所说的胭脂楼就在外城，只走了一小段路，两个人便来到楼下。里面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什么生意。刘东抬高声音喊道：
“有喘气的没有，赶紧给我们将军烧水洗澡。”
“来了、来了。”随着声音响起，一位中年女人从里面迈步走出，看见刘东乐的眉开眼笑，客气的打招呼：
“刘爷，你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
“这是我们家主子，要在你这洗个澡，好生伺候着。”刘东吩咐道。
“您请好吧！两位爷跟我来。”
随着中年女人的吆喝，立即有几名壮年男人动手打水、烧水，不一会便准备好洗澡的木桶。
仅仅是喝了一壶茶的功夫，洗澡水已经烧好，还是先前的男人打了水倒进浴桶。
“你去外面等我。”张旭对刘东说。
毕竟这地方也不是公共浴池，自己一个大男人洗澡，留另一个男人在屋子里看着，总觉得有些别扭。
打发走刘东以后，张旭才脱了衣服坐进木桶。劳碌半个多月，泡在热水里洗个澡，还真是舒服。
这会功夫，房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两名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迈步进门。
“啥意思？”张旭诧异的问。
“奴家是来伺候将军的。”
“我洗个澡就走，不用伺候。”
“奴家就是来伺候将军洗澡的。”两个少女说着已经临近。
“刘东。”张旭抬高嗓门喊道。
“来了，您还有什么吩咐？”随着回应的声音响起，刘东已经出现在门口。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带走。”张旭吩咐道。
刘东嘿嘿一笑，看向两个小丫头说：
“二位姐姐，实在对不住，我们将军刚刚从大同府回来，一路鞍马劳顿、身体不适，还请二位见谅。”
说话功夫，他又从怀里拿出两锭银子，分别给了两个小丫头。
直到这二人出门，张旭的心绪总算平复几分，直到此刻，他才弄明白，刘东带他来的是个什么地方。
张旭自认有色心也有色胆，而且如今的身份具备了好色的条件，只是想想自己还没娶媳妇，就找这样的风尘女子实在不妥，万一落下什么病，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之所以急匆匆把两个丫头赶走，完全是因为自己心里没底，如果她们留下，多半会把持不住。
在张旭看来，所谓的坐怀不乱纯属扯淡，至于那些传说中的君子，要么生理有问题，要么心理有问题。
直到洗完澡，张旭体内被勾起的那团火，还没有彻底熄灭，换了套干净的便衣，出了房门边走边抱怨：
“刘东，亏你小子想的出来，带我来这种地方洗澡？”
“这可怪不得卑职，城里也没有专门提供洗澡的地方。”刘东笑着回答。
张旭闻言也是深感无奈，的确如刘东所说，这个年月还没有专门的浴池。顿了顿他又问：
“你小子够阔气的，本将军啥事都没干，就搭上了四两银子？”
“她们可是胭脂楼的花魁，陪您喝杯酒也值这个价。”
“像你们这种地头蛇，可都是占了便宜走人的货色？”
“风尘女子挣点钱实属不易，沾她们的便宜，心里过意不去。”
“说的倒是好听。”张旭抢白了一句，随后又吩咐道：
“算了，找个钱庄，把你身上的银子都换了，给那些车夫算工钱，这些车夫更不容易。”
刘东连连答应着，带着张旭进了一家临近的钱庄，把身上的银票、元宝和散碎银子都拿出来，统共只有三四十两，从钱庄里换了三十吊铜钱。
回到煤铺的时候，车上的煤已经都让人搬进煤铺，六十辆马车，足足拉了二十吨煤，还有额外的两三千斤焦炭，把个小煤铺堆的满满当当，连窗子都挡住了。
马青始终坚守岗位，看着车夫们把煤块卸完，见张旭返回迎过来说：
“将军，都堆好了，再给这些车夫发了工钱，就可以打发他们离开。”
“都来领钱，每人五百文。”张旭指着刘东说。
“各位老哥老弟，排好队，将军给发工钱了，不用挤，人人有份。”刘东吆喝道，找了张粗糙的木桌，把背回来的三十吊铜钱堆在上面。
五百文钱貌似不多，但是这个时代，一位四五品的朝廷命官，每月也只有二两银子的俸禄而已。二两银子折合成铜钱就是两千文。
车夫们跟着张旭去了一趟大同，往来不过二十天，即拿了兵部发的车工，又得了张旭分的粮食，再算上这五百文钱。
所有福利加在一起，比刘东一个月的俸禄还要高，至于老迷糊、小毛子等人，每月都只有九百文的军饷而已。
因此听说发五百文铜钱，车夫们乐的眉开眼笑，连连向张旭道谢。
第五十九章 该死的封赏
打发走民工以后，张旭带人回到神机营，一路奔波二十多天，尽管始终坐着骡子车，每天风餐露宿也实在不好受。
刚刚回到驻地，孙镗便从外面匆匆赶来，看向张旭笑着道贺：
“恭喜张贤弟，今天无论如何各个也要在你这里讨杯酒喝。”
“我有喜事吗？”
“贤弟，就不要瞒着你哥哥了，大同总兵郭登，已经上报朝廷，说老弟你在大同奔袭近百里，歼灭了数千瓦剌骑兵。”
“这事？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张旭笑着回答。
“你可千万别忘，在蒙古草原上长途奔袭，咱们景泰一朝可是破了天荒，连兵部尚书于大人对你也是大加赞赏，兵部已经向陛下请功。”
“老弟！能让于谦大人亲自请功的，着实不多，你现在可是前途无量，恐怕用不了多少时日，就得爬到哥哥我的头上去。”
奉承话这东西，谁都愿意听，而且照孙镗的意思，朝廷对于大同一战还挺重视。
此刻想想，五百发炮弹，打了个名利双收，张旭心里也是格外高兴，当即吩咐道：
“丁三合，准备酒菜，今天我要跟孙都督多喝几杯。”
当孙镗看向马青、丁三合等人的时候，也不禁噗嗤一笑，当即调侃道：
“老弟，你这些兵，怎么好像刚从煤窑里出来似得。”
“大同的煤不错，运完军粮我顺便捣鼓几车煤运了回来，孙都督的府上如果缺煤，可以送你两千斤。”张旭大气的说。
“运煤？这事恐怕也只有老弟你才做得出来。”孙镗哈哈笑着说。
“没办法，我这些兵过惯了喝酒吃肉的日子，朝廷给的军饷又不够，只能自己搞点额外收入。”张旭笑着抱怨道。
张旭和孙镗留在堂屋闲聊，其他几人忙活着洗澡换衣服。收拾妥当以后，丁三合开始动手准备晚餐，二驴子等人各自动手洗换下来的衣服。
马青的任务最重，他再度返回城中，把大同带回的文书送到兵部交割，说白了就是一张粮草的收据。
他从兵部返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张旭和孙镗正准备吃晚饭，马青又拿出一张兵部文书交给张旭。
张旭接过文书扫了一遍，虽然上面写的是繁体字，大概还能看的明白，他皱皱眉头问：
“明天又让我去参加朝会？”
“没错，陛下已经传下旨意，命你上朝接受封赏。”马青回答。
“这苦差事，还得天不亮就起床。”张旭抱怨道。
“贤弟你这次升迁，恐怕以后要经常参加早朝了。”孙镗说。
“拿大明朝廷的几两俸禄，真是不容易。”张旭又抱怨了几句，端起酒杯跟孙镗一饮而尽。
孙镗作为手握重兵的二品武官，每次早朝都得参加，因此跟张旭约好午夜时分一起进城。
张旭虽然是起床困难户，但是景泰皇帝的圣旨，他也不敢懈怠，只好大半夜晕乎乎的从床上爬起来。
孙镗已经带着随行卫兵在外面等候，见张旭懒洋洋的出来，笑着催促道：
“张贤弟，咱们得快些走了，耽误了早朝时间，谁也担当不起。”
张旭闻言，只好硬提起精神，一鞭子打在马背上，纵马而出直奔京城方向。
他们赶到东安门的时候，其他官员都在等候，随着三扇大门缓缓打开，官员们顺序有致的步入其中。
照样还是乾清宫，张旭照样还是没有资格进去，老老实实的在宫外等着皇帝召见。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宫里总算传出老太监尖细的声音：
“陛下有旨，传显武将军张旭进宫见驾。”
张旭闻言，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迈步进入乾清宫。
有了上次的经验，尽管这回马青没跟来，他也明白了大致的规矩。
对于跪拜之礼，张旭是很不喜欢的，但是有句老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进入宫门之后，走了二三十步，他便停下，拜倒在地抬高声音喊道：
“微臣张旭叩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稍显稚嫩的声音回应。
“谢陛下。”张旭说着，匆匆起身，等候训话。
“听闻爱卿骁勇善战，大败瓦剌骑兵？可有此事？”景泰帝问道。
“回陛下，微臣只是赶巧打了几千瓦剌骑兵而已，陛下过奖了。”张旭回答，虽然说的很谦虚，不过多少还是显出几分得意之态。
“于爱卿，张将军屡立战功，你觉得应该如何封赏？”景泰皇帝看向于谦问。
“回陛下，土木堡一战，明军将领损失惨重，如今朝廷最缺的就是守土安邦之材。”于谦回答。
“陛下，臣有本启奏，显武将军张旭，乃是土木堡逃兵，不堪委以重任。”文官队列中，临近末位站出一人说道。
张旭偷瞥了几眼，发现并不认识这货，也想不出什么地方得罪了他，非要拉出土木堡一战来打压自己。
景泰皇帝并没有立即表态，巡视群臣几眼，才缓缓的开口讲道：
“京城保卫战，也先吃了大亏，如今瓦剌部已经恢复对我大明的朝贡，料想北方再无战事，依朕之见，不如让张爱卿去江南屯田养兵？以震慑西南诸蛮。”
“陛下英明，麓川之役以后，苗人蠢蠢欲动，常有叛乱，西南之乱已远胜于蒙古瓦剌。”又一位不知名的文臣附和道。
听了这话，张旭不禁皱起眉头，他刚刚在大同买了矿山没几天，如果去南方屯田，大同的煤矿该怎么办？
景泰帝见有人同意他的观点，脸上也不禁露出喜色，立即当众宣布：
“传朕旨意，升显武将军张旭为信武将军，限五日内带所部兵将离京，前往江南屯田。”
“张将军，谢恩吧！”景泰帝身边的太监提醒道。
“微臣谢主隆恩。”张旭只好配合着回应。
嘴上说的好听，他的心里却在骂街。先前在马青那里已经听说了，按照明朝的升迁惯例。从三品将军初授宣武将军，升授显武将军，加授信武将军。
不管是宣武将军，还是信武将军，总之都是从四品，连半级也没有升！
自己立了两次功，名义上升迁了两次，结果还是原来的品阶，拿的也还是原来的俸禄。
更为重要的是，景泰皇帝借助屯田之名，把自己赶出了京城，打发到数千里外的江南，带着十名兵将去屯田。
至此，张旭在燕京培植的所有人脉，也都白费了，这封赏跟发配边疆好像也差不多！
第六十章 回老家
退朝之后，张旭垂头丧气的走出乾清宫，找了个汉白玉台阶就要坐下，后面一只手匆匆把他拉住，随即传来孙镗的声音：
“贤弟，这地方不能随便坐。”
张旭回过头看看孙镗，露出几丝苦笑，只好继续往外走。
“贤弟又何必气馁？去江南屯田不见得就是坏事，天高皇帝远，贤弟官居四品、手里有兵，就是封疆大吏。”孙镗劝道。
“苗人有什么可打的？打瓦剌骑兵好歹能缴获几匹蒙古马，苗人有啥，黄果树大瀑布能搬到我们家里去吗？”张旭叹了口气说。
“屯田和打仗是两回事，贤弟可以从上边活动一下，找个富庶之地。”孙镗提醒道。
“我出银子，你帮我找地方。”张旭问。
“这个实在对不住，虽然归兵部管，但是派遣官员需要吏部安排，哥哥我来京城不久，在吏部也没什么熟人。”孙镗说。
“既然疏通不了，就听天由命好了，听说苗人的姑娘各个都是美人，大不了多娶几个老婆呗！”张旭自嘲道，随即又问：
“刚刚朝堂上说我是逃兵那老头，他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我好像没得罪过他？”
“他是给事中程信，给事中的职责是监察六部官员，职责所在。”
“这些文官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他们能打仗似得，百无一用是书生，只会耍嘴皮子。”张旭气呼呼的骂道。
二人一起走出东安门，照旧像来时那样，齐头并进返回了南苑大营。
丁三合、小毛子等人，都在各自忙他们不同的营生，毕竟这地方已经二十多天没人打理，总得从里到外收拾一下。
马青独自在堂屋里，正拿着毛笔写字。张旭气呼呼的进了堂屋，坐在椅子上喊道：
“驴子，告诉他们别收拾了，咱们准备搬家。”
“搬家？”马青放下笔，看向张旭问。
“没错，今天早朝决定，让本将军带着你们去江南屯田。”
“这倒是怪了，江南的兵多半都已经掉入京城，补充三大营，怎么偏偏又让咱们去屯田？”
“正是因为江南兵少，所以需要本将军这样的精英，赶紧做准备，五天后启程。”张旭交代道。
“这就是陛下的赏赐？”
“还赏了我一个信武将军。”张旭酸溜溜的回答。
二人说话功夫，外面传来小毛子的声音：
“朱将军来了。”
没等两个人迎出去，朱镶便已经从外面进门，关切的询问：
“大哥，听说陛下打算派你去屯田。”
“意料中的事，自从救回太上皇，哥哥我已经站错了队，越是立功出风头，反而让皇上越担心，去江南也好，落个安生，省的被人惦记。”张旭回应。
朱镶点点头，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听张旭抱怨完才继续说：
“小弟已经跟吏部打听清楚，陛下只说让哥哥去江南屯田，并没有指定具体的目的地，哥哥选个郡县，小弟去找吏部官员打通关系。”
张旭闻言，脸上也不禁露出意外之色，没想到这位年长十几岁的老兄弟，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微微叹了口气说：
“也罢，自己选个地方，总能更顺心。我的老家在江西上饶广丰区，听老人说起过，明清时期应该叫广信府永丰县。”
张旭上一世正是江西上饶人，如果说江南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他最想去的恐怕也只有上饶老家。
“大哥放心！我马上找吏部安排，让你回永丰县老家屯田。”朱镶说完站起身匆匆离开。
张旭简单的吃了口早饭，也没有留在军营，一边出门一边说：
“驴子，咱们去兵仗局？”
“都要走了，还去兵仗局干什么？”二驴子不解的问。
“烧得焦炭没卖呢！那东西留着不能当饭吃，得赶紧去找王诚，换成银子。”张旭回应。
“您要不说，小人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二驴子嘿嘿笑着说，匆匆转身出去备马……
王诚这老家伙，虽然做的是闲职，倒是也还算勤恳，每天都在衙门里守着，见张旭进门呵呵一笑，还是那副娘炮的音调问：
“听说张将军要出去做封疆大吏了，恭喜恭喜。”
“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王公公日后的结果，恐怕连发配边疆的机会都没有。”张旭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童言无忌，就当放屁。”王诚撇撇嘴说。
张旭见气到了这老太监，扳回一局，才嘿嘿一笑继续讲道：
“末将临走了，还想跟公公做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
“末将烧的焦炭给您带来了，就放在外面，请公公过目。”
“我可是外行，还是找个内行的看看吧！”王诚说完，随即喊道：
“来人，把洪师傅请来。”
过了一盏茶功夫，洪师傅才从外面进门，身上依旧穿着做工的衣服，见到王诚和张旭，分别行礼问候。
“洪师傅，外面有两车炭，你去看看成色。”王诚吩咐道。
张旭并没有多说，跃起身子一屁股坐在桌案上，端起茶杯，优哉游哉的喝茶，显然对于自己的产品很有自信。
片刻功夫，洪师傅已经从外面回来，躬身施礼讲道：
“回公公，卑职已经看过，都是上等好炭。”
“知道了，你下去吧！”王诚打发走洪师傅之后，才转头对张旭说：
“西山烧得炭三十文一斤，按照咱们说好的，我给你四十文，怎么样？”
“多谢公公。”张旭干脆的回答。
张旭在大同无论挖煤还是烧炭，都是没有太多本钱的，毕竟挖煤不需要额外花钱。
唯一制约他的就是运输。而且运煤和运炭的成本都差不多，一辆骡子车可以装八百斤煤，同样也可以装八百斤焦炭。
因此两样东西的成本，并不存在太大诧异，一斤煤卖十文钱，一斤焦炭卖四十文，已经很划算了。
兵仗局做买卖还是很认真的，王诚安排人手，特意用桐秤把所有焦炭逐袋称量了一遍，全部记在账本上。
结账时候，统共一百二十二两银子，张旭颇为仗义的拿出二两银子，扔给那些杂工，让他们去买酒喝。
最后剩下的一百二十两分成两堆，待其他人都离开之后，才把其中一堆推给了王诚。
王诚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睛也不禁亮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