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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吃红薯不     我在大虞长生txt下载     我在大虞长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7章,人间

    方锐乘鹤巡游,找寻原州蛟龙,途中游山玩水,以神通‘天子望气’,顺便搜罗英才。

    是的,他并没有心弦绷紧,赶着一件件事情,应接不暇,很会给自己放假。

    在这个过程中,五千余劫妖黑鹰分散,安排到了一处处,每处四五十只,命令它们各自招揽小弟。

    如此,化整为零,如星火般散开,避免了目标太大,也解决了食物问题。

    ……

    一月后。

    西江府,南涿县。

    “当初,云州的天定蛟龙是李玄通,原州的蛟龙会是谁呢?”

    “可惜,我与对方的因果牵绊不够,对方又身怀大气运,卜算干扰太强,只能定位到西江府。”

    “如今,西江府辖下的县城,我已基本访查一遍,只剩下南涿县,大可能就在这里了。”

    这三五日间,方锐自号‘天机道人’,对外一日三卦,算出了石员外三个儿子不是亲生,解决了鲁屠户十年不育……声名鹊起。

    有人想寻他;有人躲着他;有人想治疗顽疾;有人深恨某人泄密,咬牙切齿,使出下作手段,可那些人很快无声无息消失……

    只有方锐依旧在活跃。

    “涿县的糖炒栗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卖烤石瓜啦!”

    “糖葫芦!糖葫芦!”

    ……

    ‘西南大旱才开始不太久,影响有限,不过已见经济萧条。’

    方锐一身道袍,并未佩戴玉佩、香囊,朴素简洁,却自有一股气质,令人一见忘俗。

    他也没有端着,见到喜欢的小吃,就买来尝尝,遇到感兴趣的小玩意儿,亦是不吝买下。

    不多时后。

    方锐在一处小摊前驻足。

    摊位上,摆放着一对对小泥人,有:爷孙、母子、夫妻、兄妹……憨态可掬,煞是可爱。

    摊主是一个小老头儿,皮肤黝黑如老树皮,脸上有着刀工斧凿般的深深皱纹。

    旁边,大概是他的孙子、孙女,一个十一二岁,一个五六岁,皆是瘦瘦小小、头发发黄。

    咕噜噜!

    小女孩儿肚子在叫。

    那个兄长从口袋中掏了又掏,好不容易找出一粒黄豆,递给妹妹:“小丫,拿去磨牙!”

    “磨牙啊!”

    方锐看到这一幕,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想到了穿越之初……

    “这泥人看着不错,怎么卖?”

    “一对一个大钱。”小老头儿热情回应。

    或许是睹物思人,方锐看着这些泥人,从它们的眉眼中,似乎都能找到一丝熟悉的影子。

    “我全要了!”

    “道长善心,谢过道长,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小老头儿连声说着,感恩戴德。

    这年景,日子难过,泥人生意自然不好,今日做成这一单,就能去换粮食救命嘞!

    “买卖而已,何必言谢?”

    方锐摇摇头,突然皱眉看向一边:“嗯?!”

    不远处,几个地痞流氓凑在一起,正在嘀嘀咕咕。

    “老孙头儿,今个儿可是遇到肥羊了!”

    “十多个、将近二十个大钱,不少了。”

    “等会儿,咱们去借一些来……”

    ……

    “哼!”

    方锐冷哼一声,如炸雷般在这几个地痞流氓耳边响起,让他们一个个浑身瘫软。

    “岂不闻,这三尺人间,举头有神明乎?尔等……好自为之!”

    其声铿锵,掷地有声,敲击心灵。

    一刹那间,这些地痞流氓甚至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可恶了。

    不过,如这般人怎么可能悔改,就如狗改不了吃屎!

    当然。

    改不了吃屎是真的,可如这般小人物,识时务也是真的。

    “不敢!不敢!打扰道长了。我们这就走……”

    这些地痞流氓赔着笑脸爬起来,灰溜溜离去,如夹着尾巴的狗。

    以后,他们大概都不敢再欺负孙老头儿了。

    毕竟,谁知道方锐会不会哪天再关注这个老孙头儿一下,万一,就因为欺负个没油水的苦哈哈,枉送了卿卿性命,那该有多冤枉?!

    “多谢道长……哎,人哩?”

    孙老头儿回头时,方锐已不见了,只有身前留下的一些大钱,以及一串糖葫芦。

    “好人啊!”

    他叹息着,叮嘱孙子、孙女:“咱们可得记住……”

    孙老头儿将糖葫芦给孙子,这小小少年又给了妹妹:“你吃,我不吃甜的哩!”

    “吃嘛,兄长,你也吃。”

    “妹妹,你好笨哦!”

    这小小少年摸摸妹妹的头:“娘说了,我是兄长,生来就是要让着你……”

    ……

    ‘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要去惩奸除恶,惩恶扬善,帮人,只是因为想做了,就做了。’

    ‘不用再三考虑后果,不用反复斟酌是否承担得起反噬,在底线之内,肆意由心,这就是修行的用处啊!’

    “快哉!快哉!”

    方锐解下腰间葫芦,饮了口酒,越走越快。

    直到——

    看到一处围拢的人群,热闹非凡,心血来潮之下,脚步一顿,凑了过去。

    只听:

    “好一口宝刀,竟能吹毛断发!”有人惊呼。

    “如此宝刀,这义士也真舍得,竟要卖了换钱,为母治病,当真是一条汉子!”另一人赞叹。

    “好刀,可惜囊中羞涩,无财买下。”

    “快看,曹孟来了!”突然有人叫道。

    “曹孟是谁?”

    “曹孟你都不认识?那是本县县尉之子,素有任侠之名,好交游,不出意外,他会出手了。”

    “好家伙,曹孟果真出手了,出价三百两银子啊!”

    “这般价格,倒也没有压价,反而比市价高出不少,很有诚意了。”这是识货的。

    “是啊,若是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会趁火打劫……曹孟真君子也!”

    ……

    方锐从周围人的谈论中,得知了事情经过。

    原来,场中那人名为关治,有一口家传宝刀,因为母亲重病,要将之卖掉,此刀被县中素有任侠之名的曹孟买下。

    ‘这关治……’

    方锐看去,只见此人,身高八尺,青面长须,神态威严。

    以神通‘天子望气’,观之……

    本命金黄,化作刀形;内运红白;外运灰白,夹杂着丝丝缕缕黑气。

    ‘金黄本命化作刀形,这是将星之命;内运红白,说明实力足有七品巅峰,距离中品亦是不远;外运散乱,有着黑气,代表目前困顿。’

    方锐暗忖道。

    气运等级,从低到高,为:灰、白、红、橙、金、青、紫。

    本命,乃是指本身器量、天资,先天而成,代表一般后天之极限,若无大机缘极难改易。

    平民为灰白;县、府之才为红、橙;金色达州;青紫为阁臣、宰辅。

    特殊人才,王、皇,本命还会化作异象,就如这关治。

    内运,乃是境界显化。

    下品为灰、白;中品为红、橙;上品为金色。

    只有超品,才可呈现出一缕青意。

    外运,是指一时之运,如官职、势力等等。

    如方锐自己,乃是源法真人、元海武圣,因为踏破仙凡之门,本命不显;内运青色;外运青色。

    ‘这关治,天生将星,龙佐之才么?有趣!’

    方锐暗忖着,再度看向曹孟。

    外运红色,这是县尉之子的身份带来的气运。

    内运红橙,代表实力中品,具体应当是五品暗劲。

    本命却是……

    “昂!”

    气运深藏,化为蛟形,生有四爪。

    ‘找到你了!’

    方锐心中一动:‘这就是原州的天定蛟龙!’

    ‘果真是大气运。若我不出手干预,关治卖刀救母,曹孟豪爽出手,买刀还刀,兄弟结义,从此传为一段佳话。’

    ‘不过,既让我看破,自然要横插一脚,在此布子!’

    方锐知道:此时,寻常法子是没用的,比如:与曹孟抬价。

    关治、曹孟已经达成交易,曹孟以示诚意,还比市价高出不少,关治断然不会毁诺,若是仓促出手,只会沦为佳话中的丑角。

    ‘那就只有反其道而行之了。’

    方锐目光一闪,突然上前,长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众人果然循声看来。

    曹孟、关治二人本来已经达成交易,正要钱货两讫,这时也是动作一顿。

    有人问方锐:“道长因何而笑?”

    “我笑他关治无信,笑他曹孟少智,这刀如何当得宝刀之称乎?”方锐笑指两人。

    赫然是:震惊流,先声夺人!

    此言一出,果然全场哗然。

    “道长,治如何无信?这刀又如何当不得宝刀之称?你今日不说清楚,治定然不与你罢休!”

    关治抚须皱眉,面容不怒自威。

    被骂‘少智’,曹孟脸上闪过一抹阴沉,不过看到方锐身上不俗之气质,神色一惊,又是转为和缓,笑容爽朗:“还请道长指教!”

    不过,其他人可就没这般客气了。

    “你这道人信口开河,这刀吹毛断发,我等亲眼所见,怎么当不得宝刀了?”有人叫道。

    “就是!那你说说,如何才当得宝刀?”另一人质问。

    “你今日不说清楚,我林某人,也不与你善罢甘休!”

    “这道人想疯了,莫不是为了搅黄生意,等事后,自己再来买刀?这般的我见多了。”

    ……

    声讨声络绎不绝,不乏有指着方锐鼻子骂的,局势渐渐有失控的趋势。

    “住口!一群泼才,哪个敢对我恩公不敬?!”

    就在这时,一个膀大腰圆的粗犷汉子撞开人群冲过来,将方锐护在身后。

    “是鲁屠户!”

    “这杀才可不好惹!”

    “浑人也,与他讲不清理的!”

    ……

    刹那间,人群竟然冷静下来。

    这鲁屠户,本名鲁飞,练习一门刀法,杀猪无数,故而诨号‘屠户’。

    不过,仅仅将此人当做一个屠户,那就大错特错,这家伙家中,可是掌控着南涿县半城的肉食供应。

    与方锐结缘,乃是因为:由于功法原因,鲁飞阳气阻塞,下面硬不起来,不育,前日才被方锐治好。

    “恩公勿怕,待我打发了这群腌臜货!”鲁飞嗓门极大,声如炸雷,震得人耳朵一阵嗡鸣。

    “咦?!”

    关治看到鲁飞,不知为何,本能地感觉亲近。

    “壮士哉!”

    曹孟更是眼睛放光,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感觉这就是天生的自家兄弟啊!

    ‘我丢!’

    方锐看到这一幕,却是嘴角抽搐:‘鲁飞与关治一般,亦是金色本命,天生将星。好家伙,这是三结义模板?’

    “不必,我自己即可处理。”

    他摆摆手,绕过鲁飞上前:“你这刀,说是吹毛断发,我信;可夸耀无坚不摧,却还差了许多。”

    “也罢,空口白牙,终究不能让尔等心服口服。”

    “今日,我就拿出一柄真正的宝刀,让你们见识见识。”

    方锐说着,手中灵光一闪,一柄宝刀凭空出现,拔刀出鞘,粼粼青光映照方圆三丈之地。

    这正是袁达那柄刀,经过他的灵元洗礼,又添入了一点点混沌龙珠本源,如今,已成了真正的神兵利器。

    一手凭空变物的本事,再加上刀出之异象,让周遭人群知道方锐是有真本事的,瞬间安静下来,拘束许多。

    ‘此刀……与我有缘啊!’

    曹孟看着这刀,发自心底地喜爱,孰不知这是因为混沌龙珠本源的缘故。

    “好刀!”

    身后的鲁飞,更是眼睛放光,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关治,敢否对碰一下?看哪把刀才是真正的无坚不摧。”方锐笑道。

    “怎么不敢?!”

    虽然方锐手中之刀卖相非凡,但,关治对自家祖传宝刀却也是有着自信。

    砰!

    两刀相碰。

    半空之中,竟然亮起刺目的火花。

    “没吃饭么?再来!”方锐喝道。

    “道长,小心了!”

    关治心中被激出火气,再加上知道方锐非凡,也不再留手,以七品锻骨神力爆发,一刀斩出。

    当!

    方锐抽刀一挡。

    踏!踏!踏!

    反震之下,关治连退数步,在咔嚓嚓的声音,手中之刀绽开裂纹,片片崩碎。

    “嘶!”

    围观众人纷纷倒吸冷气。

    不但为方锐手中宝刀之利惊叹,更为方锐的实力震惊,再想起之前所为,不少人额头,已经冒出涔涔冷汗。

    “恐怖如斯!那把吹毛断发的宝刀,竟然碎了?道长手中,岂是神兵乎?!”有人瞪大眼睛。

    “恐怖的不仅是刀,更是道长的实力!”这是看得明白的。

    “坏了!方才,我对道长出言不逊,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人脸色苍白。

    ……

    ‘此人实力,或许还在我之上?’曹孟眼睛一眯。

    “恩公实力好强!”

    鲁飞也是瞪大铜铃般的双目,挠了挠头,瓮声道。

    “这……惭愧,是治狂妄了,向道长道歉,也无颜再卖刀矣。”

    关治羞愧掩面,放下曹孟的三百两银子,大步转身。

    “哎!”

    曹孟正想去追。

    可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

    “壮士留步,我愿为你母亲治病。”正是方锐开口了。

    “哦?!”

    关治脚步一顿,转身:“道长会治病?”

    “我恩公神算无双,更是神医,曾治疗我……”

    鲁飞大声道。

    “咳咳!”

    方锐打断鲁飞,瞥了这夯货一眼,和煦笑道:“我观阁下头角峥嵘,将来必有一番作为,愿为你母亲治病,结下一份善缘,可否带我去看看?”

    “谢过道长!”

    关治嘴唇嗫嚅了下,答应了,重重抱拳。

    他性格骄傲,无功不受禄,本来应该拒绝的,可这事,牵扯到了他母亲。

    另外就是……

    之前,方锐口有惊人之语,重重贬低他的刀,却在证明了自身实力,得到关治认可后,又突然展现出重视,让他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哈哈,不打不相识!”

    这时,曹孟笑着开口道:“我家中有一处园子,其中有一口青苔泉,大旱不枯,在它的滋润下,今年园中桃子尤为丰硕,食之大大补益元气,道长、关兄、还有这位壮士,不如一起去坐坐?”

    ‘坐坐也就罢了,就怕你在酒酣耳热之时释放技能,拉上我们仨拜把子,结为异性兄弟,来个桃园四结义啊!’

    方锐心中腹诽。

    “这……”

    关治迟疑,有着方才买刀的情分,实是不好拒绝,再者也为那补益元气的桃子,有些意动。

    当然,这个意动,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家中重病的母亲。

    鲁飞看着曹孟顺眼,感觉此人豪爽,同样意动。

    ‘蛟龙气运迷心啊!’

    方锐眼神清明,以神通‘天子望气’,看到:曹孟头顶,气运蛟龙咆哮,在对着关治、鲁飞施加影响。

    ‘关治、鲁飞二人,今日还不能给你!’

    他心中一动,断然清喝出声:“关治,你母亲在家,病痛缠身,苦苦等你归去,心急如焚,为何还磨磨蹭蹭?”

    “道长教训得是,治谨受教!”

    关治闻言如遭雷击,幡然醒悟,对着曹孟一抱拳:“曹义士,抱歉了,家中母亲重病在床,治归心似箭,改日再上门拜谢!”

    方锐带着关治、鲁飞离开。

    没了热闹可看,围观人群议论着离去,一个个的,脸上皆是带着兴奋之色,显然今日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了。

    曲终人散。

    “为何……我会莫名的心痛?”

    曹孟望着方锐三人离去的背影,捂着胸口,感觉一阵怅然若失,就好似……有什么重要机缘,被人给抢走了。

    ……

第148章,棋子

    南涿县城郊,鸟语花香,溪水环绕间,有三间茅草屋掩映,这就是关治之家。

    苔痕阶绿,草色青青,景色雅致,各般用度,却是颇为简陋。

    “这也忒寒酸了些,明日我给关哥哥换个好去处!”鲁飞哼道。

    “鲁弟,这却不必。”

    关治抚须道:“斯是陋室,却可清心,家传有兵书一卷,治手不释卷,已满足矣。”

    大概是天定的缘分,这一路过来,关治、鲁飞两人,已经是哥哥、弟弟的叫上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今岁大旱,关治你这居处附近,却是景色不减,是谓人杰地灵也!”

    方锐说着进门,为一个白发老妪,也就是关治母亲诊断一番,倏而,使眼色让关治出门。

    “我有上中下三法,可治你母。”

    “哦?!”

    纵使关治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此时闻言,也隐隐激动:“道长,治愿闻其详!”

    同时。

    他也是在心中暗暗感叹:‘道长果然神医也,其他医师我也不是没请过,却一个个只言治不了。’

    “下法者,有病治病,药到病除;中法者,固本培元,养身延年;上法么?”

    方锐一震袖袍,傲然笑道:“我有大神通,可保你娘寿命极限之前,无病无灾……”

    “恩公忒个不爽利,那还说什么,自然是用上法了!”鲁飞一副大聪明的模样,瓮声道。

    “鲁弟,道长既分上中下三法,自有缘由,想必,每一法代价不同。”

    关治心中明了,肃然看向方锐:“道长,这上中下三法,我各须付出什么?”

    “下法者,一剂药方即可,无甚代价,若取此法,只当结一份善缘。”

    “中法者,须得我全力出手,并佐以各种奇材珍药,代价不小,若取此法,你欠我一次人情。”

    “上法么,”

    方锐直视关治眼睛:“此法于我亦是代价颇大,若取上法,你须得效忠于我。”

    就是如此直接!

    他可不是滥好人,施恩不图报,或者,顾忌颜面,等对方主动拜主。

    那不是方锐的作风。

    当然,他也不屑于使用下三滥手段,给人挖坑,提前说的明明白白,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恩公,你怎么也干这趁火打劫的勾当,也忒……”

    鲁飞心直口快,哼哧道。

    “鲁弟!”

    关治打断鲁飞:“道长优厚于我,又说得清楚明白,怎能算趁火打劫?”

    他思索了下,看向方锐:“若效忠道长,对违背良心之事,治可否拒绝?”

    “哈哈,关治你乃忠义之士,我自不会让你为难。”

    “既如此……治选上法。”

    “善!”

    方锐微微颔首,大步入内。

    关治、鲁飞对视一眼,跟着进门。

    旋即,便只见:

    “疾!”

    方锐清喝一声,激活神通‘枯木长春’,手心缕缕青色光华涌动,仅仅逸散之气息,就让窗前一株枯黄之花焕发生机。

    “这是?!”

    关治、鲁飞两人皆是武者,感知敏锐,能清楚感受到:那般青色能量对自己的巨大吸引,知道这定然是极为珍贵之物。

    须臾后。

    关母灰败的脸色转为红润,气息平稳,绵长有力。

    纵使关治、鲁飞这般外行,也能看出,关母恢复了健康。

    方锐却是脚下一个踉跄,神色苍白,被关治搀扶在手。

    ——神通‘枯木长春’,只消耗劫运点,自然不会影响他自身。

    只不过,若是真的表现风轻云淡,半点损耗都无,关治、鲁飞潜意识就会有一种上当欺骗的感觉,现实中,一些善意的小套路,往往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道长?!”关治果然目光关切。

    “走,出去说。”

    “您没事吧?还有,我娘……”

    “我无事,你娘,亦是无事了,一觉醒来,大概就可下床走路了。”

    方锐笑着道。

    “这般么?”

    关治长长吐出口气,忽地单膝跪下,重重抱拳:“治拜见主公。”

    “哈哈哈,大善!”

    方锐手中灵光一闪,袁达那柄宝刀再次出现:“宝刀赠英雄,此刀,就赠予你了。”

    “这……”

    “你既称我为主公,怎能没有见面礼?这便是了。”方锐笑道。

    关治这才收下了。

    “我的呐?恩公……不,主公!”鲁飞在一边看得眼馋不已。

    “你也愿意叫我主公?”

    “怎么不愿?我要和关哥哥一起,再说,您本就对我有再造之恩……”

    “不悔?”

    “不悔!”

    “那好,你回去准备材料,稍后我为你量身锻造一柄。”

    方锐看着鲁飞喜滋滋地先行一步,手中又是灵光一闪,取出金银赠予关治:“不用拒绝,将军不差饿兵,就当先行犒赏了。”

    “再者,即使你不用,你母亲也不用?拿去,给你母亲吃些好的吧!”

    “珍惜眼前人,莫待子欲养而亲不在啊!”

    “主公!”

    纵使关治不是情绪外显之人,此刻,亦是眼眶微红。

    先为他母治病,再赠神兵,又给金银,这般厚遇,他只能效死回报矣!

    ——正可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主公,不知可有吩咐?”关治迫不及待想为方锐做些事情。

    “恰好,还真有一事,我要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次日。

    南涿县,百味楼。

    方锐依旧一身中年道人打扮,喝酒吃肉,不疾不徐。

    身上有着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寻常人见之,会下意识感觉自惭形愧,故以,酒楼中客人虽是极多,但唯独他一人一桌无人打扰。

    吃过饭后,又叫了一壶好酒,闭目等着。

    盏茶时间后。

    方锐蓦然睁眼之时。

    门口,一道人影出现,正是曹孟,他扫视一圈,似乎发现了方锐,自来熟地坐过来拼桌。

    “道长,好巧啊,又见面了!”

    “是啊!”

    方锐笑着,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昨日他给曹孟留下了深刻印象,对方为地头蛇,必然会对他详细调查,若他猜测不错,曹孟是刻意找来的。

    正好,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也是提前卜了一挂,专门在此等候曹孟。

    这一眼望来,曹孟只感觉自身仿佛被看穿,一切小心思都无所遁形,不由激灵灵颤抖了下,忙端起酒壶掩饰:“听闻道长自号‘天机’,最擅卜卦,不知可否为我卜上一卦?”

    “贫道一日三卦,从无例外,今日三卦已毕。”

    方锐说着,就在曹孟面露失望之色时,又是话锋一转:“不过,曹官人非常人,贫道今日愿破例一次。”

    “哦?那就多谢道长了。”

    曹孟期待望过来。

    ‘果然,轻易得来的不会珍惜,我只用话术转圜一下,就拔高了对方的期望值。’

    方锐早就看过曹孟,自然胸有成竹,此时,装模作样掐诀一番,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观曹官人,有枭雄之志,王者之命!”

    轰隆隆!

    也是巧合,这个时候,窗外恰好惊雷炸响。

    啪!

    曹孟脸色大变,手中筷子掉落,不过,反应极快,连忙捡起掩饰道:“我胆子小,这雷声,太吓人了些!”

    他干笑着,看了周围一眼,发现周围人恍然不闻,对两人的谈话,似乎半点都听不到。

    “曹官人放心,我已封锁三尺之地,这些话出之我口,入之你耳,再无第三人得知。”

    方锐笑了一笑,继续开口:“除此之外,曹官人的实力,当是中品,五品暗劲!”

    这个实力,对他来说远远算不得什么,可在这般的一县中,已算是绝对强者!

    曹孟手腕又是一抖。

    他对外展露的实力是六品,真正境界,就连父母都未知,却不曾想,竟被方锐一眼看透。

    “再有就是……曹官人当前,应是有什么困顿、难处。”方锐最后又是道。

    “道长莫非神人耶?!”曹孟大惊之下,失声开口。

    他爹虽是县尉,却被县尊压着,大户排挤,将要打发去接过剿匪这个苦差事……

    又被方锐言中了!

    此时,曹孟对方锐的感官,就是高山仰止,同时,又对这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不安,心中猜疑、忌惮丛生。

    方锐敏锐捕捉到了这般情绪:‘果然是蛟龙性子,礼贤下士,却也有着多疑的一面。’

    若是曹孟手下,他表现得这般聪明,就是取死之道,如杨修。

    但,很遗憾,他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可能是。

    曹孟压下心中的忌惮,面上笑容不变,诚心问道:“不知此局何解,道长可有教我?”

    “贫道方才说过,曹官人有王者之命,自可遇难成祥。”

    方锐一脸高深莫测:“若我所料不错,曹官人麾下,近日必有良臣、猛将来投!”

    “哦?!”

    曹孟半信半疑。

    “我说是有,那便是有。自强者,天助之!天不助者,我助之!”

    方锐伸手一抹,从怀中取出一块龙形玉佩,其中一缕混沌龙珠本源化作龙形光影流转。

    “好宝贝!”

    曹孟瞪大眼睛,感觉这块玉佩对自己充满吸引,那种程度,比之昨日所见的那把刀,还要更甚一筹。

    “此玉佩赠予曹官人。”

    “这……”

    曹孟莫名感到一丝不妥,想了下道:“岂能让道长破费?我愿出千金,买下这块玉佩。”

    “此玉佩只赠不卖。”方锐却是摇头。

    笑话,若真是让曹孟买了,那岂不是因果两清?他这次投资,可就亏大了。

    “曹官人可要?不要,那便算了!”方锐作势欲收回。

    “要!”

    曹孟一咬牙,一把抢过玉佩:“道长一诺千金,说好的赠予,怎能收回?!”

    “嗯?!”

    方锐借着喝酒,启动神通‘天子望气’,看向曹孟。

    那龙形玉佩中的一缕混沌龙珠本源,化作金光没入曹孟眉心,他的气运显化中,外运陡然大涨,熊熊燃烧,本命蛟龙咆哮一声,腾云驾雾,叱咤风雷,驱散外运中黑气所化囚笼。

    “哈!”

    曹孟喝了碗酒,长长吐出口气,只感觉心中畅快无比,仿佛此时做任何事情,都能无往不利。

    正可谓:时来天地皆同力!

    ‘潜龙在渊,见龙在田,飞龙在天,曹孟之蛟龙气运已被我彻底激活,大事成矣!’

    方锐心中一动:“恭喜曹官人,我所言良臣、猛将来投,三日必见分晓,此去剿匪,也必将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那就借道长吉言了。”

    曹孟眼中浮现出一抹期待:“与道长一番交谈,受益良多。道长不如去我府上,我们彻夜长谈,抵足而眠……”

    ‘好家伙,你一个姓曹的,怎么拿的姓刘的剧本?’

    方锐心中腹诽着,笑而不语。

    曹孟虽是原州蛟龙,可这座小庙,却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再者,身为执棋人,亲自下场,站在人群瞩目中心,那可是大忌。

    见方锐不接茬,婉拒之意明显,曹孟心中大为遗憾:‘如此高人,不能为我所用,憾甚!’

    ‘不过也对,今日仓促提出,也确实显得不大合适,等日后,我再备上厚礼,亲自上门,再三顾之。’

    ‘若还是不行,那就……’

    曹孟眸光一闪,亲切拉着方锐手腕,慷慨大气道:“我曹孟日后若能有所成就,必不忘今日之恩,苟富贵,无相忘也,金樽共汝饮……”

    ‘好家伙,是不是还有下一句,白刃不相饶?这就开始给我画大饼了?不愧是蛟龙性子啊!’

    ‘可我却不是你的手下,真要说来,算是……天使投资人。’

    众所周知,天使投资人,可从不是什么天使,而是恶狼,要吃肉的。

    ‘今日投资,无论将来十倍返还,还是关键时刻施加影响,都是大赚。’

    方锐眸光深深,眼底淡漠,观曹孟如俯瞰棋子的执棋人。

    “道长……”曹孟还要说些什么。

    方锐却大袖一摆,已是飘然而起:“今日得见风起于青萍之末,快哉!快哉!”

    长笑声中,青光缭绕,原处已不见了人影。

    ……

    从百味楼离开。

    返回,曹孟并未回家,而是来到旁边一处院子。

    “老师,我今天遇到一位奇人……”

    曹孟口中,对方锐的赞誉不加掩饰,并为没有将这等人才收入麾下大感遗憾。

    他口中的‘老师’,名为姬赋,乃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大贤。

    “这……”

    姬赋听着曹孟所说,心中泛酸,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某一刻。

    他恍然明白:这位天机道人所为,不正是他当初翻版么?

    先打出名声,再偶然相遇,与蛟龙认识……

    ‘只不过,这人做得更加出色,不着痕迹。竟然比我还会装,当真恐怖如斯!’

    姬赋眸光闪烁。

    “老师,怎么了?”

    曹孟看出一些姬赋的心思,是想对自己投资,却又有些自矜,抠抠索索。

    故以,他有着刻意拿方锐激一下姬赋的心思,形成竞争,给带来对方紧张感,从而让姬赋对自己更加重视。

    等曹孟离开。

    ‘曹孟这个学生,心思愈发深沉了啊!不过,还在掌控,并无大碍。’

    ‘唯独需要注意的是……’

    姬赋皱眉思索:‘那位天机道人,到底是哪家布局?原州这块大饼,不是早已定下各方份额了么?这般吃相难看了啊!’

    ……

    “有意思,县尉之子曹孟,蛟龙;邻居姬赋,老师!”

    方锐隐身半空,看向离去的曹孟,又看了一眼姬赋:“这曹孟、姬赋,与当初的李玄通、甄佚,何其相似也。”

    “所以,这一局,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

    方锐俯瞰姬赋,如观曹孟一般,亦是高高在上的淡漠:“原、凉、饶三州之内,除大虞朝廷之外,自我之下,尔等皆为臣妾……不,棋子!”

    ……

第149章,胜天

    两日后。

    关治、鲁飞果真来投。

    曹孟大喜,与二人把臂同游,进入园中。

    他口中的那一眼青苔泉,的确神奇,在它的滋润下,园中各色鲜花盛开,一棵棵桃树硕果累累。

    “来来,二位贤弟快尝尝!”

    曹官人打发走了侍女,亲手摘下一盘桃子,在泉水边洗干净端来,又亲手以袖子擦拭,分给二人。

    以他县尉之子的身份,做到这一步,绝对称得上礼贤下士。

    搁在一般人身上,必然会心生感动,再加上蛟龙气运影响,那就是士为知己者死,肝脑涂地。

    可惜,有某人珠玉在前,关治、鲁飞二人并无太大反应。

    “谢过曹都统!”

    关治、鲁飞皆是抱拳。

    大虞军制:五人一伍,设伍长;十人一什,设什长;百人一佰,设百夫长;五百人一都,设都统。

    曹孟之父为县尉,曹孟也因此得到蒙荫,为南涿县军四都统之一。

    只是,这般都统的称呼,就带着一丝疏远。

    ‘奇怪,这二人的态度,未免也太过冷淡了些?似乎……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是二人太过傲气,还是我用力过猛了些,被看穿了?!’

    曹孟眸光一闪,哈哈笑道:“叫什么都统?这里非是军营,咱们私下相处,二位贤弟,叫我一声哥哥就好。”

    “说来,县军正要出城剿匪,我得二位贤弟来投,当真是如虎添翼,不胜欣喜啊!”

    “这……”

    关治念着大前天买刀的情分,迟疑了下,终究还是改口,抱拳道:“正要跟着曹哥哥建功立业。”

    “没错,我家中有些积蓄,愿为曹哥哥出兵三百、甲胄五十。”

    鲁飞大手一挥,豪气道。

    本来,按照原本剧情,他是会倾家支援曹孟的;可现在,早就投了方锐,那般情况自不可能再发生。

    “两位贤弟,”

    曹孟掩面,声音哽咽,说哭就哭:“这情深义重,如山似海……让我如何还报啊?!”

    ……

    ‘这姓曹的,好不讲武德,一言不合就开大。只是,这似乎是姓刘的技能啊!’

    不远处,方锐在一株桃树下隐身而坐,周身无色半透明光华流转,缕缕鲜桃之气息化作光缕没入他手中葫芦,让里面酒水愈发醇香。

    今日,他来并非是搞事的,而是想见证、或者验证某些东西。

    ‘看这情况,原本的桃园三结义,未必还能看到!’

    ‘这一拜,生死不改……’

    方锐心中响起这般bgm,戏谑地看去,等待着曹孟的表演。

    ……

    酒酣耳热之时。

    曹孟果然开口道:“不瞒两位贤弟,当日,我初见着两位贤弟就感觉一见如故,好似是前世的缘分,不如今日我们三人就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说着。

    他拍了拍手,当即有仆人出现,搬来早就准备好的香案。

    ——两日前,方锐就有言‘三日内必有良臣、猛将来投’,曹孟自然做好了准备。

    “曹哥哥,我……”

    鲁飞咣咣喝了两坛子好酒,此时已有些大舌头,越看曹孟,越感觉此人顺眼,当即就想答应。

    关治轻抚长须,看着曹孟情真意切的样子,亦是有些意动。

    ……

    ‘此为气运惑心!’

    方锐启动神通‘天子望气’,观望而去,见到:曹孟头顶气运蛟龙咆哮,对着关治、鲁飞二人喷云吐雾,持续施加影响。

    见到这一幕。

    他却是神色淡然,并未出手。

    ‘关治、鲁飞二人是我的人,可若是抵抗不住曹孟气运影响,与其结拜,这就有脱离掌控的趋势,后续计划就须得调整。’

    这是一个试验,或者说,验证!

    ‘我自问已尽人力,曹孟是为原州蛟龙,占据天数,这一局,乃是人力、天数的较量。’

    ‘究竟是:人力不敌天数,还是……’

    方锐眸光幽幽。

    ……

    鲁飞正欲答应。

    关治却突然想起了方锐,意识到自己如今已是有主公之人,瞬间驱散心中那一丝意动,冷静下来,拉了一下鲁飞。

    “关哥哥,你……”

    鲁飞看着粗鲁,其实也是心思精明之人,这时眼珠子一转,亦是冷静下来,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还有,心细的二人,此刻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比如,这拜天地的香案来得太快,就好似有准备一般。

    “曹哥哥的心意,治心领了,只是我出身微末,实在当不得……我还有事,今日便先告辞了。”

    关治告罪起身。

    “那啥,曹哥哥,我也走了。”

    鲁飞放下酒坛,也跟着离开。

    “二位贤弟,是我喝多了,一时嘴快唐突,勿怪!勿怪!我送送你们……”

    曹孟醉眼朦胧,脚步踉跄将关治、鲁飞相送出园外:“改日,咱们再一同喝酒啊!”

    等送走两人。

    他返回园子,眼神瞬间变得清明,面色变了又变,看着原地的香案,忽然一把哗啦啦推倒。

    “好个不识抬举的两人!简直……岂有此理!”

    曹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精心准备的布置,怎么就失败了。

    “罢了。”

    他终究是蛟龙性子,深吸口气,很快就平静下来:“关治、鲁飞二人在我手下,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来吧!”

    “少爷,外面有一个书生登门,说是慕名来投!”

    “哦?!”

    曹孟眼睛眯起,想了想,将桌上的菜吃了一口咀嚼吐出,又脱下鞋子、光着脚,做出慌慌忙忙之态迎出去。

    ……

    “关治、鲁飞二人,终究还是抵抗住了气运影响……赢了,人力败天数,此局是我胜天半子!”

    方锐举起葫芦喝了一口,笑了一笑。

    可——

    啪!

    名场面也没了。

    “好好的桃园三结义,没了啊!我可真是个藏头露尾、不择手段、冷酷无情之人,不过,那又怎样?!”

    “成大事者之枭雄,哪个没有心机?”

    方锐看着曹孟光脚出去,笑了一笑:“今日这一事过后,外面大概就会有传闻,曹公吐哺,天下归心?!”

    ‘啧啧,什么佳话,多半都是演出来的啊!’

    “不过,曹孟啊曹孟,你以为,这般就能收拢人心了吗?那可都是我的人!”

    他巡游原州,可是寻觅了不少英才,皆是传信他们投奔曹孟。

    接下来,曹孟还会遇到更多来投者,什么出门捡人,纳头便拜,都是寻常事,俗称‘脸帝’。

    “有趣,蛟龙身边,除了大虞皇室、世家的布置,还有,就是我的人了。”

    “某天若是翻脸,曹孟就会发现:除了自己这个草头王,手下竟然……全他娘的是二五仔!”

    方锐眼中闪过一抹恶趣味。

    ……

    三日后。

    南涿县军旌旗如林,如长龙般出城,开启剿匪征程。

    半空。

    方锐隐身乘鹤,俯瞰下方,在神通‘天子望气’的视野中,军气凝形,化作神骏龙狼,咆哮不止。

    “曹孟蛟龙气运已经激活,如我之前所说,此去剿匪,必当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再之后,收拢贼匪,择其精壮,又有我热心资助的人才,顷刻间就可羽翼丰满,必能速发横推,减少拉锯,天地间产生的负面气息也会随之减少。”

    “啧啧,我先是激活曹孟的蛟龙气运,又是人才输送,可是帮了曹孟大忙,对方真该谢谢我啊!”

    方锐感叹。

    “嗯,原州的布局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抽身离去。”

    他身为执棋人,自然要与棋子保持距离。

    “原州这边,可以让子弹先飞一会儿。西南三州,还有剩下的凉、饶二州,需要落子。”

    “先易后难,凉州地域广阔,人多兽多,正适合神通‘聚兽调禽’发挥,就先去那里吧!”

    方锐一拍座下紫羽鹤,升空离去。

    ……

    深入西南三州,一路所见,大旱绵延,蝗虫数量已突破了一个限度,铺天盖地,不可遏制。

    这般年岁,人性的丑陋最大限度放大,在一些重旱地区,‘人相食’、‘易子相食’,历史书中的记载,真切映照到了现实。

    实可谓:惨不忍睹!

    “黎民何辜?!苍生何辜啊?!”

    方锐叹息。

    途中,他见到还未发生、正在发生的惨象,会出手阻止,留下一些物资;也有晚到一步,锅中已经煮着……也不会悲伤。

    “滚滚红尘,最是炼心,我能感觉到,自身距离圣人之心境——遇情不累,越来越近了!”

    其实,方锐性格中的重情,只针对家人,对外人么,情感是极淡薄的。

    本质上说,他绝非什么好人,虽无害人之心,但指望他普度众生,慈悲世人,那也是笑话!

    “罢了,不想这些,过了界碑,就到凉州地界了。”

    “嗯,让我卜算一下凉州天地的蛟龙。”

    方锐手中掐诀一番后,神色奇异:“咦,这卜算结果……竟然是,没有结果?!”

    是的,在他卜算中,凉州没有天定蛟龙,胜者为王,最后养蛊决出的优胜者就可得到蛟龙气运加身。

    “这怎么看,像是为了克制大虞朝廷的收割,而生出的变数?”

    “哦,对了,如今西南三州,正是劫气、变数汇聚之地,出现此等事情,并不奇怪。”

    “既然这般,因地制宜,我或许也该换种方法落子,养蛊模式么?挺不错的。”

    “我可以分散劫妖,多点开花!不过,在这之前,需要换个形象。”

    方锐启动神通‘千变万化’,摇身一变,从中年道人形象变作了一个膀大腰圆的魁梧大汉,想了一想,又戴上了一个恶鬼面具。

    “即使有人能突破我的灵力封锁,看穿面具,也只能看到我的假面;更深一层,或许能查到原州的天机道人;再进一层,或许能找到我见过袁达之后,所化的神秘道人……”

    可到这里,线索就断了,谁能想到方锐乃是返老还童之人?!

    “这套路啊,一层一层,可真有意思。”

    “可惜,若非正面刚不过大虞朝廷,哪还需要如此麻烦?”

    吴州州城一件超品秘宝,全力激活之下,就能轻伤军阵加持之下的方锐,更不用说,玄域大能提着先天至宝砍人了。

    那是真的会死人滴!

    “也是我的劫运点不够多,一般人拿着先天至宝卜算,我不怕,可若是大虞朝廷拿着先天至宝卜算,那就不行了。”

    包思存之事已经验证过,神通‘不在算中’的反噬,对有先天至宝护身之人无用。

    如此,以先天至宝卜算与神通‘不在算中’屏蔽,就变成了矛与盾的关系,看谁投入的多。

    是,方锐手上,有着过十万的劫运点,可要知道,大虞朝廷不知多少年收割的气运,虽说多数都被拿去‘以人道养天道’,但剩下的恐怕亦是一个天文数字。

    “若是我将大虞朝廷得罪狠了,拼着投入海量气运,耗空我的劫运点,强行卜算定位我,再搭配玄君提着先天至宝砍人……”

    “啧啧!”

    方锐想想都感觉刺激。

    当然,他不暴露出大半底细,展现出搅动三州风云,有倾覆大虞天下的潜力,大虞朝廷也不大可能动用如此超规格的手段。

    “还是那句话,稳妥起见,不能过早暴露啊!”

    “我要苟着发育,等我藏不住那一天,一定是我实现了劫运点自由,存款百万、千万,突破玄域,并有十万劫妖拱卫……”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慢慢积攒家底吧!”

    “嗯,或许也不用,”

    方锐目光一闪:“这次西南三州若是布局成功,届时收网,就能网罗一票大的……”

    ……

    擒拿了三百苍鹰,消耗三千九百劫运点,以神通‘聚兽调禽’将它们点化为劫妖。

    方锐正准备考察一番,开始在凉州的第一次落子。

    唰!

    他乘坐紫羽鹤,化光而行。

    “唳!唳!”

    身后,三百劫妖黑影,如一团黑云从半空掠过。

    此时,正值暮晚,光线黯淡,西山点点如血的残阳下,下方一处村庄,有着熊熊的火光燃烧。

    “咦,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方锐招呼紫羽鹤降落,接下来,所见所闻,饶是以他淡漠的心境,都不由心绪动荡。

    ……

    铁废物的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大神那样,怒更二十章啊?

    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深深感受到了人与人的参差,唉,给各位大佬鞠躬!

    ……

第150章,星辰

    “唳!”

    方锐并未掩饰,周身缭绕缕缕清光,乘鹤落下。

    也就在这前一刻——

    噗嗤!

    白森森的刀,映照出如血的残阳,砍落而下,旋即,比夕阳更刺目的猩红溅射而出。

    村庄中的火光辉映下,滚滚血气升腾,落入一方血鼎。

    “杀良冒功?!”

    方锐看着地面一颗颗老弱妇孺的人头,年龄大者白发苍苍,年龄小者还不如穿越之初的方灵,又看了看那千余披坚执锐的甲士,深深皱眉。

    “凉州黑蛟军营正夏侯献,奉令剿匪,你这道……汉子是谁?从何而来?为何又戴着面具遮遮掩掩?”

    夏侯献人高马大,一身玄黑甲胄,本来想称呼方锐道人的,可看到对方五大三粗更胜自己,顿时改口。

    当然,他并非什么好脾气,若非见方锐出场不凡,不似好惹的样子,连这点废话都不会。

    身后。

    原本分散开的千余甲兵,肃然无声集合,组成军阵。

    “剿匪?那怎么,剿到村庄来了?”

    方锐冷笑问道。

    “个种缘由,涉及机密,自有上令。怎么,你这汉子要多管闲事?”

    夏侯献说着,不等方锐回答,已是果断动用兵道秘法抢先出手。

    ——对方看似不好惹,可他对自家军阵,更加信任,有自信排除变数,完成灭口。

    “杀!”

    杀伐之气升腾,凝聚为一柄丈许黑矛,一闪掠向方锐。

    ‘令行禁止?兵家秘法?果然是精兵,可……那就更该死了。’

    方锐脸色愈冷。

    这奉令剿匪的黑蛟军,不去剿匪,只来村庄屠戮,显然是不想吃苦,畏惧损伤。

    至于那道军气凝聚的长矛?

    根本不用他本尊出手,就被呼啸赶至的三百劫妖黑鹰,凝聚军气护盾挡下。

    “兽类成军?莫非妖法耶?你是……灵师?!”

    夏侯献看到三百劫妖黑鹰,瞳孔猛地一缩,从怀中取出金牌剿贼大令。

    ‘灵师各般法术,最被气运、军阵所克,不管你是上古灵师余孽,还是朝廷灵师,今日都给我留下吧!’

    他心中冷笑着,手中剿贼金令蓦然一挥。

    “昂!”

    常人不可见的气运金龙升腾,吞吐军气化作一条三丈黑龙,对着三百劫妖黑鹰咆哮,声波化作一道道半透明波纹,横扫而来。

    可方锐的劫妖黑鹰,乃是神通‘聚兽调禽’点化,哪会被气运、军阵克制?

    此刻,自然稳如泰山。

    “哼!”

    方锐蓦然一声冷哼,如雷霆般炸响。

    在夏侯献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虚空一道青色雷霆劈落,将气运、军气显化的三丈黑龙炸碎,剿贼金令遭遇反噬,顷刻崩裂。

    “给我死来!”

    方锐又是探手一抓,虚空中一道天青大手印浮现,对着夏侯献摄下。

    “啊!”

    夏侯献怒目圆瞪,激发军阵,与身后千军凝为一体,可仍旧被那大手震碎军阵,擒拿拎出。

    至此,他仍在挣扎大呼:“大胆,我乃凉州州军,朝廷天兵,你如此肆意妄为,就不怕祸及家人乎?”

    “如果你能逆转生死,复活她们,我谢谢你!”

    方锐冷笑一声,双目青芒闪烁,映照入夏侯献眼睛,以迷魂之法,检索信息。

    “嗯?这只黑蛟军是奉令剿匪不假,目标为祁连六寨的贼匪,不过,又不是杀良冒功这么简单,还肩负着……呵呵!”

    “这支军队,无一个不该死之人,当杀!”

    在夏侯献被从军阵中强行抓走,黑蛟军副官即刻替补,整军有序撤退。

    “想逃?!”

    方锐拂袖一挥,灵元化作飓风席卷,破碎军阵,随后三百劫妖黑鹰长啼,冲杀而下。

    “啊!”

    “这是精怪!”

    “不要过来,走开啊!”

    ……

    所谓的精兵,在这群至少都是入品的劫妖黑影的爪下,不堪一击,如猪狗一般,被血腥屠戮。

    “这可是千百人啊,你你你……怎么下得去手?!”夏侯献看着自己的手下,千余袍泽被屠,睚眦欲裂。

    “你们要做的事情,你自己不清楚么?杀人?我只看到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方锐淡漠俯瞰,如高高在上的神灵:“知道我为什么留有分寸,没对你破坏性搜魂,将你直接变成傻子么?”

    “为何?”夏侯献下意识问道,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呵呵!”

    方锐却未回答,只是灵元大手一捏,让夏侯献肉身如西瓜般炸碎,神魂在缕缕青光维持下,一时尚存。

    旋即。

    他伸手一招,那口黑蛟军搜集血食的血鼎中,滚滚怨气喷薄而出,化作一道道狰狞如厉鬼的面孔,对着夏侯献的神魂一哄而上。

    “还我命来!”

    “死死死!”

    “死啊!”

    ……

    夏侯献的神魂,直接被噬咬分食,此般之痛苦,绝对比五马分尸,还要酷烈得多。

    “我错了……杀了我、杀了我……有人会为我报仇……我诅咒你不得善终……啊,你不是人……你是魔头……”

    “谦虚了不是,比起你们,我还差远了啊!”

    任凭夏侯献认罪、求饶、威胁、诅咒,方锐皆是无动于衷,神情淡漠,注视着他的神魂在狰狞惨叫中,彻底魂飞魄散。

    ……

    片刻后,三百劫妖黑鹰肆虐,对这千余黑蛟军屠戮完成。

    方锐将它们留在外面,自身进入村子。

    所见,一片熊熊火光中,无数村民苍白的尸体横七竖八,青壮、老弱、妇孺皆有,刺目的鲜血流淌。

    “无一活口……嗯?!”

    方锐漫步着,忽而来到一处院子,挥手一招,灵光涌动,茅草堆之中现出一个小女孩儿。

    这是个身穿麻衣、不过六七岁的女孩儿,瘦瘦小小,头发枯黄,看到方锐后,害怕地向后瑟缩。

    “莫怕,我不是坏人。”

    方锐上前,牵着小女孩的手,进入屋子,潦倒的桌椅间,躺着一个男人、一个老妪的尸体。

    “爹!奶奶!”那小女孩儿叫道。

    自无回应。

    “他们死了。”

    “唉!”

    方锐叹息了声,手中掐诀,两人尸体飞出屋外被泥土掩埋,又留下一些物资,转身离开。

    “叔叔!”

    小女孩儿伸出手,似乎是想挽留,可没有得到回应,只有,外面无边的黑暗如潮水般淹没而来。

    ……

    “唳!”

    方锐盘坐在紫羽鹤背上,心中莫名地一阵烦躁,好似有什么东西堵着。

    他忽地扪心自问。

    “我不知道,我走后,那个女孩儿大可能生存不下去么?知道!”

    “我本心中,想不想管那个女孩儿?想!”

    “那为什么没管?我怕自身牵连到她……不,是我怕对方拖累了我,影响我的大逍遥、大自在。”

    “可对我而言,这明明就是随手为之,安排一户人家事情。”

    方锐一怔:“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漠了?”

    “今日,我能为了减少些许麻烦,淡漠生命,违背本心;那将来有朝一日,为了道果,会不会舍弃有关于人的一切,忘了娘、三姐姐……”

    他思及此处,面色悚然而变。

    当初,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离去时,那种痛是刻骨铭心的;后来,想起之时,依旧会隐隐作痛;再后来,淡了一些,想起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有朝一日,我会不会忘却娘、三姐姐、灵儿、囡囡?我正在向着淡漠、非人的一面转变?!”

    “还有,我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方锐反思:“遇情不累,不是无情,我似乎陷入了某种偏执,在刻意向着它靠拢,反而将自己置于了某种藩篱。”

    “这般下去,即使有朝一日,我成了道主,站在了诸天万界之上,那还是自己么?”

    “方锐啊方锐,你此刻,你还敢说自己不忘初心么?”

    方锐拍拍脑袋:“错了,我错了啊!”

    “古之大德心境,或与世同移,遇情不累;或既可高远,又可近人……”

    “那是他们的心境,不是我的!”

    方锐喃喃着,眼神渐渐清明:“不刻意必去做,走自己的路就是了。于我而言,能力之内,本心所向,去做就是。”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返;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走,紫羽鹤,咱们回去。”

    ……

    返回之时,那小女孩儿已不在堂屋,方锐在里间一个昏暗的房间找到了她。

    这时。

    小女孩儿蜷缩在床的一脚,抱着腿,低着头捂着眼睛,让本就瘦小的她看起来更小了,怀中还抱着一件女子的粗麻衣服。

    或许是听到动静,她张开指缝看过来,声音中带着惊喜:“叔叔?!”

    “是我。”

    方锐笑了笑,对这丫头施展了一个安抚心神的小法术,顿时让她感觉如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轻轻哼唧了声,感觉更加亲近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

    “辛雪儿。”

    “雪儿么?这个名字很好听。”

    “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下了好大的雪,才叫雪儿……”

    “这样啊。刚才我走了,你怕不怕?”

    “我……”

    辛雪儿想了下,用力点头,又摇头:“害怕的,可娘说过,捂住眼睛,看不到,就什么都不怕了。”

    “能和我说说你娘吗?”

    方锐注意到,辛雪儿提到娘亲的次数很多,反而没提过之前看到的死去的爹、奶奶。

    “我娘啊!”

    辛雪儿小脸上,露出回忆之色:“爹总是骂娘笨,娘就笑……奶奶总骂我赔钱货,好凶,打得好痛,娘抱住我,给我说,闭上眼,看不到,就什么都不怕了。”

    “今岁没了收成,我不能吃饭,娘吃的最少,还偷偷给我……娘去外面做工换粮,有次,人家给个烤黑薯,揣在怀里回来,还是热的,好甜……后来,娘病了,没有钱,就走了……娘走前,对我说,雪儿,你要好好的啊……”

    你要好好的啊!

    这句话,也是他的母亲,曾说过的啊!

    方锐扬起脸,闭目,在这一刻竟是潸然泪下。

    明明方薛氏当初走时,他都没有落泪的,可此刻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

    是的,许多时候,当时明明心中很痛,却哭不出来,事后某一刻想起,却是哭得稀里糊涂。

    “叔叔,你怎么了?”

    “没事。”

    方锐摇摇头:“谢谢你,点醒了我,让我记起一些事情,找回一些东西。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叔叔能不能娘活过来啊?”

    “不能。”

    方锐沉默了下,才道:“我也想,可做不到啊,换一个吧!”

    “那我能跟着叔叔吗?”辛雪儿怯怯问道。

    “不必的,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好人家,那般会比跟着我好一些。”

    “我想跟着叔叔。”

    “跟着我,会有些危险,也可能会受到牵连,还要吗?”

    “要。”

    “那我就陪你一程,到你可以独自生存……在这个过程中,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方锐伸出手。

    辛雪儿将小手握了过来,从床上跳下,怀中还紧紧抱着她娘的那件旧衣服,十分乖巧,如一只小猫咪。

    “叔叔,一程,是一段时间的意思吗?”

    “是。”

    “为什么是一程?”

    “因为,没谁能陪着你永远走下去,无论爹、娘,还是伴侣,人总会长大、变老……要学会告别,学会忍受孤独……”

    “哦!”

    辛雪儿点头:“叔叔,我还是不大懂……”

    一大一小牵着手出门,夕阳下最后一缕光投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噼啪!

    篝火燃烧。

    或许是辛雪儿生怕自己没用,方锐不要她;也或许是,以前在家中做活儿太多,习惯性抢着烧火。

    方锐察觉到小丫头的一些心思,任由她去做。

    “以前在家,也是你做饭吗?”

    “是的,我站在板凳上做饭。以后,我给叔叔做饭,我很有用的……也吃得少。”

    这么一看,倒像是辛雪儿在照顾他了,这是个很懂事的小丫头。

    “你来烤吧!”

    方锐从灵戒中取出面饼,灵戒隔绝空气,倒也不怕变质。

    说来,他这些日子一个人时,都是餐风饮露,吞吐灵气,不怎么用吃饭了。

    不一会儿后。

    “叔叔,给,烤好了!”

    “怎么全给我?”

    “家里,以前吃饭,都是爹、奶奶、娘,最后是我啊!后来,收成不好,我就不能吃了。”

    “这样啊!”

    方锐沉默了下,递过去一张面饼。

    这整张面饼,都是我的吗?辛雪儿不确信地问道,好似手中,拿着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东西。

    “嗯,吃吧!”

    “我吃一半,不,一小半就够了……我吃的少。”

    “吃。”

    “哦哦,好吧,好吃,好香。”辛雪儿小口吃着,开心地眼睛弯弯,如同月牙。

    等方锐吃完,辛雪儿手中那张饼子,还剩下大半。

    “吃不下了吗?”

    “不是,我想留着明天吃。”

    “吃完吧,明天有明天的食物,明天吃肉。”

    “吃肉?我家过年都吃不到哩!以前,我家也有一块腊肉,奶奶说,要给我将来的弟弟吃……”

    “后来呢?”

    “后来,肉坏了。”

    方锐再度沉默。

    “叔叔,你的家人呢?”

    “她们……死了。”

    方锐平静的语气背后,有着难言的沉重。

    他手中灵光一闪,取出一幅画轴,徐徐展开,在今夜的星光下,画中女子巧笑嫣然。

    咕咚!

    方锐解下葫芦,灌了口酒,滋味甚苦,心中某块地方,隐隐作痛。

    那种痛,沉甸甸的,却让人无比踏实,能让人清楚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彼时。

    穹霄之下,明月皎皎,点点星光点缀,笼罩旷野,好似与千百年前一模一样。

    可似此星辰,终非昨夜。

    ……

第151章,无事

    “叔叔,这画中的姐姐是谁啊?”

    “我的……妻子。”

    方锐摇摇头,不复多言,收起画卷:“你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呐!”

    说着。

    他从灵戒中取出毯子、丝被。

    “哦哦!”

    辛雪儿接过,先给方锐铺好,再给自己铺好,乖巧钻入其中,只是,好一会儿后,仍旧瞪着大眼睛。

    “睡不着吗?”

    “嗯,这毯子好软,好暖和,和在娘的怀里一样……以前下雨天,娘总是说腿疼,要是娘有这个就好了……”

    小小的人儿说着话,在毯子中只露出小脸,显得更加小小只:“叔叔,我会听话,很快睡着的。”

    她总是这般,小心翼翼,生怕惹方锐丁点不快。

    “倒也不必强迫自己。”

    方锐轻轻道:“要不,我给你故事吧?”

    “什么是故事?”

    “故事,就是……”

    不多时后。

    辛雪儿睡着了,蜷缩着身子,还紧紧拉住方锐的袖角,好似生怕自己醒来就不见了方锐,这场美梦就结束了。

    方锐摇头笑了笑,就在旁边毯子上坐下,感觉在这般的星夜下,内心深处,竟是久违的安宁。

    “难怪,人要有伴侣、儿女,哪怕一个人,也会养一两只宠物,如猫、如狗。”

    “有着陪伴,总归是好一些啊!”

    他晃晃葫芦,咂了口酒,思索傍晚时发生的事情。

    “我对那支黑蛟军营正夏侯献的搜魂,得知了:对方表面是为剿匪,剿灭祁连六寨,可实际上,乃是趁着西南三州大乱,杀人搜集血食,供给后面的人培育神药。”

    而所谓‘后面的人’,正是半仙世家,除了凉州半仙世家廖家外,还有其它州的……

    “屠村灭寨,适逢大劫之时,吃相都不加掩饰了啊!”

    方锐脸色幽冷:“这与我减少天地负面气息的初衷相悖,我在凉州布局,也该做些什么。”

    “如夏侯献那般的军队,分散很多,难以一处处清除,再者,现在也不是和那些半仙世家正面对上的时候……或许可以借助……”

    “搜魂得知的信息中,就有祁连六寨的位置,明日……等布子的时候,这件事情,搂草打兔子一并处理了吧!”

    ……

    次日。

    辛雪儿一早醒来,就去捡柴烧火,做饭。

    “啦啦啦!”

    她小声唱着歌,这是仅需要一点点温暖,就能元气满满的小丫头,这般的心态,感染得方锐也莫名地心情好起来。

    早饭,只是简单的面糊糊,辛雪儿在捡柴时,还认出了一种苦菜,采摘添入进去。

    最终,一小锅糊糊,成了灰黑色的黑暗料理。

    饶是不挑食的方锐,尝了这糊糊,都感觉难以下咽,辛雪儿却吃了个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之后,依旧是辛雪儿洗碗。

    方锐并没有阻止,任由她去做,暂时也没有给小丫头吃太好的东西,一者养胃,没有油水吃太好容易拉肚子。

    再者……

    很多时候,世间的乐趣要一点点发掘,一点点拔高期待,一下子给予太多,反而容易让人迷失。

    饭后。

    方锐带着辛雪儿乘坐紫羽鹤飞行,风在身侧,山川居于其下,俯瞰可见干旱之下,无垠土黄色的大地。

    “好高啊,叔叔,这是在飞哩!”

    “雪儿,你在此坐着,我办些事,去去就回。”

    “叔叔,你去做什么?”

    “将一窝狼,给训练成狗,用来围堵老虎。”

    “哦!”

    辛雪儿点点头:“不懂。”

    “不懂就对了。”

    方锐摇头笑笑,周身缭绕乌光,一跃而下。

    ……

    祁连山脉。

    黑风寨,聚义堂。

    六寨山匪首领,齐聚此处,商讨面对大虞剿匪精兵的应对。

    有人主张投诚;有人提出转移;有人想要打上一场,再进行转移……

    什么,死战到底?

    不存在的!

    “既然如此,都是一群识时务之人,那就好办了。”

    方锐现身,大步走进。

    “你是哪个,怎敢擅闯入此?好没规矩!我等头领议事,也是你可以插话的?”一人冷脸喝骂。

    “宋兄弟,你的手下的确该管管了。”另一人亦是皱眉。

    “若是在我的手下,此般人,早就拉出去砍了。”有人冷笑。

    “还戴着面具?装神弄鬼!”

    “体格不错,我倒是喜欢,宋兄弟,打个商量,不如将此人让给我?”

    ……

    这些头领议论纷纷,对方锐评头论足。

    “这……”

    宋姓头领喃喃道:“我手下的兄弟中,没这个人啊!”

    他素好交游,有一门本事,见人不忘,自然知道,自家手下中是没有这般壮士的。

    此言落下,瞬间,整个聚义堂鸦雀无声。

    这里是宋姓头领的主场,既然对方都说手下没这般人,又不是他们带来的……

    那么,此人到底是哪来的?又如何闯入此处的?

    要知道:今日六寨首领开会,自然着重防卫,外面布置森严,有着重重封锁。

    ——即使是他们,也不可能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啊!

    此事……简直细思极恐!

    在一个刹那的安静后,六寨首领纷纷色变,人仰马翻,有的高呼‘来人’;有的直接化作残影向外逃去……

    可这些人,当即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

    “此处已被我封锁,喊破喉咙也没用,况且,你们真以为叫来手下,就能奈何得了我?”

    方锐在上位白虎皮覆盖的头把交椅上,大马金刀坐下,逼视下方众人,霸气侧漏开口道:“还不报上名来?!”

    六寨首领对视一眼,面露苦色,纷纷开口。

    “黑风寨,宋贡。”

    “清风寨,苏泊。”

    “黄风寨,李昱。”

    “花岗寨,康杰。”

    “白石寨,焦猛。”

    “磐石寨,皇甫承。”

    此刻,这六寨首领乖的跟个兔子一般,哪还有之前的半分桀骜?

    原因么?

    这些山匪聚啸山林,自然深知弱肉强食的道理,信奉拳头,在弱小者面前穷凶极恶,在强大者面前唯唯诺诺。

    欺软怕硬,无过如此。

    方锐展露实力,自然能压制住他们,不过,想要收获这群人的忠诚?那是笑话!

    ‘只是,我也不是要收服你们,而是训狗,或者说养蛊啊!’

    方锐心中冷笑一声,开口道:“朝廷围剿的大军,你们不必担心,我已打发了。”

    说着。

    他拂袖一挥,乌光缭绕化作一面光幕,现出昨日景象,击碎军阵,三百劫妖黑鹰虐杀黑蛟军。

    “嘶!”

    六寨首领看到这一幕,无不倒吸冷气,眼前这人仅凭一己之力,配合驱兽之术,竟然屠了大虞朝廷千余精兵。

    他们一个个不由在心中估算,如是六寨上下联合起来,面对此人……

    然后,心头就是一个咯噔,恐怕亦是只有败亡一途。

    “大人神威!”

    “大人诛除暴虞军队,我等感激不尽。”

    “是啊,不知大人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

    “吩咐?自然是……打县城,光化县城!”方锐一言石破天惊。

    “这……此事,还请大人三思!”

    “此举无异于送死啊!”

    “不错,光化县城中的县军,可都是精锐……”

    ……

    六寨首领纷纷反对。

    他们可不想成为消耗品,换取方锐的富贵!

    若是方锐强行逼迫,这些人大概也只会出工不出力,乃至逃走。

    “仅凭你们一群废物,自无胜算,不过……且跟我出去。”

    方锐冷笑一声,大步起身。

    宋贡六人对视一眼,无奈在后面跟上。

    一路出去,所见手下,纷纷昏倒,他们心中,不由对方锐更加忌惮。

    来到外面。

    “吁!”

    方锐吹了声口哨,三百劫妖黑鹰如同一团黑云呼啸而下,在兵家秘法下,军气凝为一道十丈黑鹰,撞入不远处的山峦引发山崩。

    “这这这……”

    宋贡六人瞪大眼睛。

    之前的光影,还可能是障眼法,但如今直面这般恐怖,亲眼目睹,自然做不了假。

    尤其是,后者所带来的的视觉震撼,远远不是前者可以比拟的。

    “如此,可行否?”方锐再次问道。

    “或可一试,不过,仍需谨慎。”

    “这般大事,是得从长计议。”

    “咱们须得想个损耗最小的办法……”

    ……

    直到此时——

    宋贡六人才看到了攻破县城的希望。

    在这些人想来,城破后,方锐吃肉,他们跟着,总能喝口汤吧?

    只是,他们也担心手下损失太大,此刻还在权衡。

    “错了,不是我,而是你们。”

    方锐自然看出这些人的想法:“这三百劫妖黑鹰,每寨分得五十,我再传授你们一门兵家秘法,约定率先破城、擒拿光化县尊者为王,统御六寨。”

    “另外,你们攻破所得财货,我一概不取。”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蛊惑道:“想一想,光化城中大户的金银钱财、功法秘籍、老药大药,还有美女……”

    得此承诺,又在这般未来可期的画饼下。

    这些野心勃勃的山匪头子,果然被挑逗起了欲望,一个个目光火热、呼吸粗重。

    “大人有令,岂敢不从?!”

    “他娘的,干了!”

    “给我三日,必让大人听闻好消息!”

    “大丈夫生于世,当轰轰烈烈……”

    ……

    这为别人卖命,与替自己卖命,自然大不一样。

    “善!”

    方锐拂袖之间,一门兵家秘法化作流光映照入六人脑海,三百劫妖黑鹰一分为六:“这些劫妖黑鹰,聪慧通灵,可懂人话,若有事,直接吩咐即可。”

    “您这是……”宋贡闻言,最先品过来味儿。

    “是,我之前说了,打光化县城,是你们的事情,我自不会横加干预,指手画脚。”

    方锐乃是养蛊人,怎可能亲自下场?

    言罢。

    他脚下乌光闪烁,化作一道能量态黑鹰,升空而起。

    “对了,还不知大人名讳?”宋贡在下方高呼。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我为……楚狂人,你们也可称我——妖祖!”

    这般杀气腾腾的诗句,在半空凝为玄黑色光影一字一字悬浮,等方锐最后一句落下,它们轰然炸碎,化作烈烈风起。

    扑通!

    宋贡等六寨首领,有二三人,直接惊骇跪下。

    这般的狂劲,这般的匪气,他们身为山匪头子,竟也不及万一,如萤火之于皓月。

    可以说:他们脑海中留下了阴影,终生难忘这一幕。

    ……

    “叔叔,你回来啦?”辛雪儿语气雀跃。

    “嗯,回来了。”

    方锐神态平和,语气温缓。

    这一幕,若是被宋贡等六个头匪头子看到,怕是眼珠子都会掉落一地。

    是的,方才他在六寨首领面前,身上所表现出的狂霸、匪气,此刻尽数退去,如演员走出角色。

    “叔叔,你事情办完了吗?”

    “完了。”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去光化县城,歇息两日。”

    “光化县城?我知道,前年赶集时,娘带我去过一次哩!”

    就在这般的对话中,无边金色的阳光笼罩大地,紫羽鹤清啼着载着一大一小两人破空而去。

    ……

    光化县。

    方锐租了一处院子,在城中采买食材,准备做饭。

    这是一个人后,他第一次做饭。

    辛雪儿烧火、剥蒜。

    方锐和面、切肉。

    两人小声说着话。

    中午,午饭是烂肉面,

    肉炖得稀烂,绵软醇香,添加了些鲜嫩的野菜,滋味爽滑可口,能让人吞下舌头。

    “你怎么吃着还哭了?”

    “呜呜,叔叔,我想娘了……我娘说,她嫁过来那天,才吃过肉……”

    “那你就代替她多吃吧!”方锐顿了下,摸摸小丫头脑袋。

    “叔叔,你昨天讲的故事,人死后,真的会变成星星吗?”

    “真的。”

    “那我好想早点变成星星啊!”

    “你……傻孩子。”

    ……

    饭后。

    方锐拿出一个花盆,取出玉荷子,这是当年那株碧玉荷。

    从前,每年都是方灵、囡囡种下的,现在没人帮他了。

    “叔叔,我来帮你。”辛雪儿扛着小锄头过来。

    方锐笑了笑:“好啊!”

    不多时后。

    将雨荷子在花盆种好,他又布置了个微型阵法,维系碧玉荷的生长环境。

    “叔叔,这是薄荷吗?它能吃吗?”

    “不是薄荷,不过能吃,只是,吃了后,就不能种下去用它的叶子泡水了。”

    “那就不吃了。”

    ……

    这熟悉的对话,多年前,好似发生过。

    方锐怔了下,从灵戒中取出当日买的泥人在窗前摆下,又挂上从上洛带走的,当年方灵、囡囡亲手制作的风铃。

    “叔叔,这些泥人,为什么都是成对的啊?”

    “因为泥人,本来就是成对的啊!这对是兄妹、这对是母子、这对是母女……”

    叮铃铃!

    这般清脆的声音中。

    方锐、辛雪儿并排,一大一小,久久在窗前站着。

    此刻。

    方锐感觉到,内心无比平和,非是淡漠,非是躺平,只是平和。

    那般平和,如琐碎阳光般的温馨,不炙热,却温暖、安宁。

    窗外,虫儿叫着,光影斑驳。

    今日无事。

    ……

第152章,入秋

    次夜。

    月黑风高,大风呼号。

    “开始了么?!”

    方锐站在房顶,眺望城门方向,可见一颗颗黑点疾速掠来。

    ……

    “宋哥哥,只咱们黑风寨一寨,能行么?”

    “这种事情,不试试怎知道?”

    宋贡眯起眼睛:“此次重点,在于那些所谓的‘劫妖’。吴军师,你是懂得法术的,你怎么看?”

    吴军师是个小矮个儿,此时捋着小胡子道:“民心似铁,官法如炉,县城中气运浩荡,那位‘妖祖’以法术迷惑的兽类未必……”

    他话还没说完,就只见:那些劫妖黑鹰载着寨中兄弟,无波无澜,轻易入城。

    “咳咳,未必能……回来!”

    吴军师补充了句:“宋哥哥,不如再等等?勿用急躁。”

    “军师这是老成之言。”

    可很快,就见一群黑鹰重新升空,径直飞来。

    一道人影从鹰背上跳下:“哥哥,此法能行,咱黑风寨破城就在今日……咦,哥哥你怎么走神了?”

    “没事。”

    宋贡摆摆手,压下心底对那位‘妖祖’的浓重忌惮,回神抱拳道:“妖大爷们,接下来就拜托了。等破城后,宋某定然好酒好肉招待各位……”

    “唳!”

    这些劫妖黑鹰通灵,自然是听得懂人话的,颔首回应。

    盏茶功夫后。

    黑风寨分得的五十头劫妖黑鹰,一茬茬运送,将三百精锐运入城中。

    “林兄弟,你带百五十人去军营;其它人,跟我走,包围县衙活捉县尊!”

    “杀!”

    ……

    祁连六寨中,表面一体,实则各有探子,黑风寨出动,其余五寨很快得到消息。

    “不是说好了,约定进退,防着那位妖祖一手吗?这黑风寨,怎么先一步行动了?”

    “先入县城,擒拿县尊者,统御六寨……宋贡那厮,定然是看中了此点!”

    “宋贡这个浓眉大眼的,号称仁义无双,竟也如此狡诈!”

    “快快快,召集弟兄们,咱们也去光化县城!”

    “嘿嘿,有姓宋的去探路,也好。若是对方不成,那就从长计议;若真破了城,我焦某人自也能跟着吃肉……”

    ……

    今夜,黑风寨宋贡一行人的行动,顺利得超乎想象。

    县尊还在小妾床上,就被揪出抓了起来,两个五品护卫,也被宋贡此人,以兵家秘法聚集军气轻易干掉。

    究其缘由,还是那一点:即使在县衙这般气运重地,方锐以劫运点化的劫妖黑鹰,也不受半点影响。

    另一队去往军营的,也将光化县军,在睡梦中俘虏。

    而这时——

    其他五寨首领,在得知消息后,也匆匆赶来。

    “宋哥哥好没义气,不是说好的……”

    “是啊,怎么也不通知弟弟一声?”

    “唉,这事闹得,就跟我们赶着过来摘桃子似的。”

    ……

    “各位哥哥弟弟勿怪!今夜,宋某也只是想着来探探路,谁知道,竟就将县城拿下了。”

    宋贡抱拳道。

    就在其他五寨首领一脸无语之时——

    哗!

    这时,早在暗中观战的方锐,周身缭绕乌光,披着玄黑披风,轰然从天而降。

    “大人!”

    宋贡六人,对方锐皆是有着轻重不一的心理阴影,此时,一个个神情肃然,鸦雀无声。

    “如之前约定,光化县城中的财货我分文不取,尔等皆可分得一份。”

    此言一出,除黑风寨之人,其他五寨首领皆是面露喜色。

    宋贡拦住身后想要说话的黑大汉,笑道:“控制光化县城,以及后续守卫,还要仰仗各位哥哥弟弟援手,自当人人有份……”

    “大人言而有信,我焦某人佩服!”

    “是啊!”

    “宋哥哥也是仁义无双。”

    ……

    “好了。”

    方锐双手下压,让这五寨首领安静:“按照昨日的约定,率先破城、擒拿光化县尊者为王,统御六寨,你们五个,都将手下人交给黑风寨吧!”

    这话出来,轮到黑风寨之人面露喜色,其他五寨寨主面色难看,安静片刻后,纷纷开口。

    “大人,这不好吧?”

    “是啊,不如我们认宋哥哥为首,兄弟们还是自家管理?”

    “我白石寨中,兄弟们脾气可不太好,万一闹出些事情来……”

    ……

    “大人,”

    宋贡打圆场道:“要不就如……”

    他自信,只要有了名分,以后迟早能将这些人收服。

    方锐抬手打断了宋贡,扫视其余五寨寨主,淡淡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宋贡能等,他可懒得磨磨蹭蹭!

    五寨寨主对视一眼,皆是沉默。

    “我焦某人,也不是不守承诺之人。可没了手下弟兄,岂不是成了光杆?还不如在山上称霸一方!”

    白石寨主焦猛咬了咬牙,大着胆子开口,可越说越有底气:“老子不伺候了!还是回山上快活,这城中的好处,不要也罢!不要也罢!”

    “好。”

    方锐面具下,嘴角勾起:“那我送你一程。”

    就在其他四寨首领准备有样学样之时——

    轰!

    焦猛刚转过身,身躯突然如西瓜般炸开,四分五裂,鲜血飙射,溅了旁边四寨首领满头满脸。

    “这这这……”

    剩下四寨首领都被震懵了。

    饶是吃瓜的宋贡,亦是瞳孔一缩,为方锐的喜怒无常吓着了。

    “是不是给你们脸了,都不认识自己是谁了?!”

    方锐霸道看向剩下的四寨首领:“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我再问一遍,谁赞成,谁反对?”

    训狗,自然要恩威并施,之前分了好处,这时就该打一棒子,让这些狼崽子清醒清醒。

    “我……我赞成!”

    “焦兄弟狂悖,不识抬举,死得好啊!”

    “是啊!”

    ……

    焦猛的血,让剩余的四寨寨主彻底冷静下来。

    他们意识到了,如今光化县城已破,自己没想象中那么重要,完全可以全屠了,重新募兵。

    在认清现实后,四人心中,皆是在为慢了黑风寨一步暗暗后悔。

    “宋贡?”

    “在,大人请吩咐!”

    “城中穷苦百姓哪有油水,抢他们……老子丢不起那个人,要去抢就抢大户。金银大药你们自留,秘籍给我抄录一份……”

    “遵命。”

    宋贡抱拳,心中暗喜。

    他是有大野心的,自然知道:欲成大事,需要一个好名声,可下面弟兄并非皆是良善,有了方锐的命令约束,就好办多了。

    退一步说。

    ‘即使兄弟们有怨气,也潜移默化引导,转移到……我做好人。’宋贡目光一闪。

    ……

    一夜之间,光化县城百姓发现天变了,城中换了主人。

    “怎么昨夜没什么动静,就换天了?”

    “是啊,没听到城门方向的攻城厮杀声,这些人难道是飞进来的不成?”

    “听说,攻破县城的是贼匪,这可是祸事了啊!”

    “不,这支贼匪似乎……不一样,对咱们小老百姓秋毫无犯,还免了苛捐杂税……”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可这股贼匪竟然如此纯良,这可真是稀奇了。”

    ……

    来到方锐租住的小院门口,宋贡还感觉跟做梦一样,昨日,他还只是一个山匪头子,今日就成了一县之主。

    那般风光,那般神气……

    呼!

    宋贡深吸口气,收敛了在外人面前的傲气,下意识放轻脚步。

    “宋哥哥……”

    “你这黑厮,就在外面等着,我一人进去即可。”

    宋贡缓步进来,见到方锐正拿着一柄大剪刀,在修剪院中草木。

    明明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做着这种事,却是莫名地自然和谐,身上更有着一股‘人间见我尽低眉’的霸气。

    ‘这到底是怎样神秘的一个人啊?!’

    宋贡清楚知道,外面城中传他用兵如神,可……那都是假的。

    昨夜破城的真正功臣,乃是眼前这个惊鸿一瞥、如云龙出手的楚狂人,他黑风寨只是光化县城表面的主人,这位才是隐藏背后的黑手。

    “大人!”

    宋贡语气谦卑讨好,汇报道:“城中普通大户,已抄家不少,缴获的秘籍传承正在整理,稍后,便给您送来……”

    “只是,城中真正两大顶尖家族与帮派联合,不好轻动……城中粮食也紧缺……兄弟们被约束不扰百姓,心中也有些怨气……”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什么两大家族,抄了就是,一切问题自解。”

    方锐语气淡淡:“如今,你手中上千人,三百劫妖黑鹰,军阵加持下堪比上品武者,别说做不到。”

    “所以,你是不愿做?还是有别的想法啊?”他一眼瞥来。

    “这……大人容禀!”

    宋贡下意识想起昨夜焦猛身躯炸开的景象,额头渗出涔涔冷汗,忙解释道:“城中上下官吏,与两大家族联系密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贸然抄家,恐怕全城瘫痪……我们本是贼匪,皆为粗人……”

    “绑架了官僚体系么?呵呵!”

    方锐冷笑一声:“底层小吏,与那两家也不过依附关系,若是识时务最好,不识时务,换了就是。”

    “至于中高层,晚些时候,我给你一份名单。”

    他轻描淡写,随口就解决了让宋贡头疼不已的难题。

    “是,有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回去,我便对两大家族动手。宋贡杀气腾腾。”

    “还有一件事,下面有朝廷官兵屠村灭寨,将他们打掉。”

    “这……会不会刺激大虞?”

    “嗯?!”

    “是,我一定谨记。”宋贡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方锐注视着宋贡离去的背影:‘我观此人有些心向大虞,最好不要怀着什么招安的心思,否则……’

    “叔叔,饭好了!”这时,辛雪儿从厨房探出小脑袋,打断了他的思绪。

    “哎,来了。”

    ……

    当日。

    方锐以神通‘天子望气’,观望气运,选取人才,作为官僚替代,给了宋贡一份名单。

    此举也算是掺沙子,再加上劫妖黑鹰,足够对黑风寨保持影响。

    在方锐的帮助下,宋贡很快掌控光化县城,并开始向外扩张。

    因为劫妖黑鹰的关系,再加上此人有些能为,势如破竹,一月之间,连克数县。

    ……

    “宋哥哥仁义之名传遍三县,天下只知宋相公,不闻大人啊!”苏泊秘密来访,叹息开口。

    这正是当日的祁连六寨之一,清风寨主。

    方锐深深看了此人一眼:“若无事,你可以走了。”

    苏泊不敢多言,只能离开。

    在他走后。

    很快,又有人来到,这次是当初的花岗寨主康杰。

    ……

    这日。

    方锐找来。

    “大人,您怎么来了?快快请坐,我亲自给您倒茶。”

    宋贡一如往常地殷勤。

    只是,若是观察此人的微表情,就能看出他比往日少了些畏惧。

    也是,连克数县,自领宋侯之位,身边所见之人皆是奉承,怎能不飘呢?

    “茶就不喝了,我此来,是听说你下令放走一支屠村灭寨的朝廷官军,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如此霸道之语,让宋贡面色变了一变,不过很快又露出笑脸:“大人,您听我说,是这样,我觉得,我们目前应当以保存实力为主,不必过分刺激……”

    “我可以理解,你想着投诚朝廷吗?”

    方锐手指瞧着桌子。

    不知为何,宋贡在这一刻突然感知到了死亡的危机,心尖一颤,不过,想到了自己的准备,又是镇定下来:“是又如何?大人还是莫要太过逼迫,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

    “此处已被我心腹手下重重包围,大人家中我也已派人前去,大人最好……”

    这是不装了,将仁义面孔,彻底撕了下来。

    “你一族男丁当满门灭绝,女眷充入营妓……”方锐声音平静,如行刑前,宣读判决。

    “欺人太甚!好好好,这是大人逼我的!”宋贡脸色一狠,蓦然拍手。

    “谁人敢伤我宋哥哥?!”

    霎时,如雷霆炸响般的声音中,一个黝黑汉子带着甲兵冲入。

    “杀!”

    宋贡在兵家秘法之外,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门气运秘法,头顶悬浮出如实质化的黑蛇腾云之象。

    吴姓军师亦是现身,掐诀之间,一道道阵法灵光升腾。

    “这就是你的底气?!”

    方锐拂袖之间,灵元涌动,化作飓风席卷,崩裂阵法,打散军阵,直接将那黝黑汉子、吴姓军师炸碎。

    其他甲士,更是如断了线的风筝纷纷倒飞。

    踏踏踏!

    宋贡更是连退数步,头顶黑蛇腾云之象,如琉璃般破碎。

    “死来!”

    方锐身形一晃,如瞬移般掠去,将宋贡整个人掐住脖子提起。

    “嗬嗬!”宋贡怒目圆瞪,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是不是很奇怪,为何你的气运、兵家秘法对我无用?因为,你的文武根基,都是我赐予你的啊!”

    在宋贡哀求的目光中,方锐轻轻一捏,此人身躯湮灭粉碎。

    “嘶嘶嘶!”

    一条气运黑蛇出现,化作反噬,可在撞向方锐之时骤然崩溃。

    “若是一条军政俱全的蛟龙,我还忌惮三分,可气运黑蛇么?呵呵!更别说,还是我赐的根基!”

    片刻后。

    方锐清理一番,召集宋贡麾下文武,宣布道:“你们宋侯造反,已被我格杀……”

    下方众人闻言面色怪异,主公造反,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从今以后,你就是李侯,此方势力新的主人。”方锐环顾一圈,突然一指李昱。

    这是当日的黄风寨主。

    “为什么是他(我)?”当日的其他寨主齐齐惊呼。

    “因为……只有此人没来找过我啊!”方锐脸上浮现出一抹恶趣味的笑容。

    ……

    返回。

    紫羽鹤振翅飞来,对着门外的尸体一阵比划,表功。

    “做得不错。”

    对这个结果,方锐毫不意外。

    紫羽鹤实力乃是上品,更别说,他在辛雪儿身上留下了一缕念头。

    就如当初包思存在李玄通身上的布置,方锐此般手段,一般超品都可抵挡一段时间。

    “雪儿,方才怕不怕?”

    “不怕。”

    方锐笑了笑。

    辛雪儿帮他找回本心,他照顾对方一程,在这个过程中,聊以慰藉,陪伴。

    若说她是拖累、弱点,远不至于。

    方锐会做好布置,尽量不使辛雪儿陷入险境,但也不可能给予当初方灵、囡囡的地位,为了她不去冒险,全心付出。

    ——这是辛雪儿当初的选择,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当然,在这个世界,何处无风险?相较之下,在方锐身边反倒是危险微乎其微了。

    ……

    半月后。

    李昱再克两县,全踞一府,然后就被方锐叫停。

    ‘这个时间,一府就是极限,再多,大概就会迎来大虞铁拳打击了……如今,这个模板已验证在凉州可行,是时候培养出更多的蛊虫了。’

    方锐下定决心:“雪儿,走,咱们搬家。”

    “哦!”

    辛雪儿乖巧点头,去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很少,给她买两件的衣服,还有一件她娘的旧衣物。

    方锐的也不多,一盆碧玉荷,然后就是窗台上的泥人、风铃。

    哗!

    一叶枯黄的叶子,从窗子晃晃悠悠飘入。

    “入秋了啊!”

    方锐叹息着,拂去叶子,将最后一对泥人收起。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

第153章,路遇

    接下来的日子。

    方锐按照黑风寨的模式如法炮制,无中生有一个‘妖盟’,换着‘妖盟’内部马甲四处开花,在这般催化下,凉州局势开始加速衍变。

    有了他热心资助的飞行类劫妖,各路叛军破城更快,拉锯减轻,民众死伤减少;同时,在他的影响下,对屠村灭寨、搜集血食的朝廷军队,形成了大网围剿……

    可以说:因为‘妖盟’乱入,整个凉州,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

    这日。

    夕阳西下,霞光如血。

    平原上,二十多个难民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围在一起,捡柴生火。

    “唳!”

    这时,云空中一道清啼声中,一颗小点飞快变大,细看去,发现那竟是一只紫色大鹤。

    “能不能想个法子,捉了它?”一人摸着肚子,眼睛冒光,好似想囫囵吞了那鹤。

    “是啊!好大一只鹤,若是宰了,恐怕一锅炖不下。”另一人亦是吞咽着口水。

    “那也要打得过才行。”

    其中一个小老儿摇头:“这般大的禽兽,都快成精了,说不得比那些武者都要厉害哩!”

    “咦,快看,似乎鹤背上有人?”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听说,隔壁府的潘侯起事,手下就有一支无当飞军,乘着大鸟破城……”

    ……

    “唳!”

    紫羽鹤长声啼鸣着,掀起狂风呼啸落下,让这群流民纷纷惊呼着掩面。

    显然,方才这些人‘一锅炖不下’之语被它听到了,这是在报复呐!

    “好了!”

    倏而,在一道温和的声音中,狂风骤停。

    这些流民循声看去。

    只见,那只鹤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大,双翅舒展开,足有丈许,羽毛上泛着冰冷的光泽,宛如钢铁铸就。

    背上,的确乘坐着两人,一大一小。

    一者是个大汉,面容粗犷,五大三粗,身上有着一股慑人的气势;一者是个小女娃,瘦瘦小小,眼睛灵动,衣服干净。

    正是:方锐、辛雪儿。

    此刻。

    这一伙流民战战兢兢,身子颤抖,哪还有之前半点狩猎紫羽鹤的心思?

    一只可以掀起狂风的灵鹤,岂是他们招惹得起的?更别说……能将此般灵鹤作为坐骑的奇人异士了!

    领头的一个两鬓斑白的小老儿,站出来对方锐行礼,忐忑问道:“大人,不知您有何吩咐?”

    ‘果然,这般形象,这般出场能省却许多麻烦。’

    方锐暗道一声。

    别看这些流民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可却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善恶随时可以转变,对弱小者欺凌抢掠,对强大者恭敬顺服。

    类似事情,这些日子,他见得多了。

    ‘当世道混乱,秩序崩塌之时,唯一永恒不变的,只有实力、拳头啊!’

    方锐暗忖着,开口问道:“我是为问路而来,不知此地距离凉州城,还有多远?”

    呼!

    这小老儿听闻不是来找麻烦的,松了口气,指了个方向:“凉州城在这边,还有五六日的脚程……”

    ‘那对我来说,也就是一半个时辰。’

    方锐也没着急离开,让辛雪儿在一边歇息,自己和这小老儿交流。

    “老人家贵姓?”

    ——在这个年代,三十岁都可自称老夫,这小老儿年龄五六十岁,叫一声老人家,并不为过。

    “免贵姓翁。”

    “翁老丈是哪里人?”

    “金沙府黄水县人,一路逃难,才到了这里……这都是我的同乡……”

    “金沙府的旱灾很严重?”

    “怎么不严重?土地龟裂,没收成,朝廷还要征税……小老儿打交道大半辈子的田地啊,就那么丢了。没法子哟,不走就是个死……走了,逃荒,也就多喘两口气……”

    ……

    方锐原本还在疑惑,为什么这个翁老丈,能成为这群流民的领头儿,其中,比他强壮的不在少数。

    此时,经过一番交谈,发现这翁老丈说话条理清晰,有些见识,想必这就是原因了。

    正说着话。

    方锐突然见到,这些流民捕捉蝗虫,穿着串儿,放在火中烧烤,似乎是要吃它。

    “翁老丈,你们烧烤蝗虫,是吃么?”

    “是。”

    “可这……成群的蝗虫,有毒啊!”

    “大人,没法子。”

    翁老丈苦笑:“吃了烧烤的蝗虫,也不一定会死,是赌命;可不吃,那就是饿死,我们能怎么办啊?”

    “逃荒路上,只要有吃的,哪怕是草根、树皮,我们都吃;只有实在没法子的情况,才吃蝗虫……大人您看,我们这群人中,没娃娃、没女眷,那都是吃蝗虫吃没啦!”

    “这般么?”

    方锐叹息。

    虽然成群的蝗虫有毒,但经过烧烤,高温之下毒性减弱,再加上这个世界的人体质相对强大一些,食用少量还真不一定会出事。

    不过,此举依旧与饮鸩止渴无异。

    “吃的还好说,更难的,其实是取水,也亏得小老儿有一门本事,能凭着感觉挖坑找水,这才带着同乡人走到这里……”

    翁老丈自得道。

    方锐看去,旁边一处果然有个新挖掘的坑,里面有浅浅的浑浊的水。

    另一边篝火上,还有一个破陶罐,正在烧着水,这时已经烧开了,汩汩翻滚。

    “大人,我们只有这个招待了,还请不要嫌弃。”

    翁老丈取出一个最干净的碗,从破陶罐上层舀出一碗水,已经是其中最清澈的了,可还是有些泛黄,端过来给方锐。

    “自不会。”

    方锐微微摇头,咂了一口,转头问道:“雪儿,你要喝吗?”

    “要。”

    辛雪儿点点小脑袋。

    她跟着方锐,这两三月间过得不错,但并没有因此变得骄气,说是这般的水就喝不惯,喝不下去了。

    “既喝了你们的水,自当有所回馈。”

    方锐想了下,从灵戒取出一些干饼,准备分给这些流民。

    “这……太珍贵了,使不得啊!”翁老丈连连摆手。

    “你们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招待我;我所拿出的,只是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

    方锐摇摇头,将干饼分给这些人。

    “好香的饼子,这是麦香……这是麦香啊!”有人将贴着鼻子大口呼吸着,激动到流泪。

    “还是白面的,纯白面的,纵使最好的年景,这般的饼子,我家都难得吃上一回。”

    “谢过大人!谢过大人呐!”这人砰砰磕头。

    ……

    一片感激声中。

    方锐却看到:这些人基本都没吃;即使吃,也只是掰下一点点,品尝个味儿,就小心收起来。

    翁老丈解释道:“这般的好东西,自然该留着,等以后救命哩!”

    “理解。”

    方锐笑笑,暗叹:‘这便是苦命人呐!’

    ‘如此世道,单纯以善恶来定义这些流民,是不恰当的,应当从一个广义的角度,辩证看待。’

    ‘上察山河,下体民心,只有不把自己当做超一格的‘仙’、‘神’、‘圣’,才可始终保持人性,身有人味儿啊!’

    他心中种种念头浮现。

    “不好了,翁伯,黑阎王来了!”这时,突然有人叫道。

    方锐举目眺望。

    地平线上,一营千余黑蛟军浮现,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驱赶另一群流民,不时射箭。

    只是,那些箭矢却少有射中,似乎只是为了驱赶,找乐子;他们看待那些流民的目光,也不是同类,而好似看野兽。

    “黑蛟军啊,这可真是……阴魂不散!”

    方锐眸光闪烁:‘如此行为,是为了让那些流民更加绝望,制造出的血食更加美味么?’

    ‘只是,这些兵卒在执行命令的过程中,也沉浸代入了角色,仿佛就是高高在上的半仙世家中人,同样不把流民当人了。’

    这时。

    在翁老丈这群流民发现黑蛟军的时候,黑蛟军同样也发现了这一群猎物,分出一队人包围过来,只是并没有速度过快,依旧在享受着猫捉老鼠的乐趣。

    这边众人面色大变。

    “不好,那群黑阎王发现咱们了,他们过来了!”

    “快跑!”

    “不行,对方骑着马,咱们跑不掉的……”

    ……

    “祸事啊!”

    翁老丈脚下一个踉跄,面色惨白,叹息看向方锐:“大人有所不知,这些黑阎王最是残暴,见人就屠啊!”

    “您有灵鹤,快快飞行离去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他料想方锐有些本事,可也从没想过,方锐一人就能解决那么多黑蛟军。

    那怎么可能嘛?!

    “咦?!”

    方锐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忽地抬头,望向天空:“看来不必我出手了,你们的救兵来了。”

    话音刚落。

    “唳!”

    高空之中,一团黑云呼啸掠来。

    不,那不是黑云,那是坐劫妖黑鹰的军卒,一面书写着‘潘’字的旌旗招展,冲杀向那群黑蛟军。

    “是潘侯的无当飞军!”

    “潘侯的无当飞军和黑阎王打起来了。”

    “咱们有救了!”

    ……

    峰回路转,翁老丈这群流民喜极而泣,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潘侯?哦,是我养的蛊虫之一。’

    这二三月间,方锐在凉州效仿黑风寨的模式,投资扶持了不少势力,这所谓的潘侯,就是其中一家。

    “撤!撤!”

    反观黑蛟军,纷纷面色大变,再无之前猫戏耗子的从容,放弃那些流民,掉头就走。

    他们和劫妖黑鹰是老冤家了,自然知道对方的恐怖,故而,此刻根本不纠缠,即刻撤退。

    只是,在地上跑的,怎么比得上在天上飞的?很快就被追上,被狩猎剿杀。

    风水轮流转,方才是黑蛟军剿杀流民,此刻,被绞杀的,换成了他们。

    那潘侯的无当飞军,分出一人过来:“尔等听着,我潘阀有善政,选拔通过者可从军,享月俸,战斗斩获、立功另赏……不合格者,亦可参与屯田……”

    “感谢潘大帅!我要从军……”

    “我年龄稍大,从军大概不行,不过也可屯田,总比逃荒好得多,这也是一条活路啊!”

    “是啊,总算能活下去了。”

    ……

    “大人?!”

    翁老丈欣喜转头,找向方锐,却发现方锐二人、连同那只灵鹤,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不见了。

    ……

    残阳如血,暮风徐徐。

    “唳!”

    紫羽鹤载着方锐、辛雪儿两人,振翅高飞。

    “叔叔,你在笑什么呀?”

    “笑我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做自己事情的同时,也拯救了许多人。”

    方锐摘下腰间黄皮葫芦,灌了口酒。

    “哦。”

    辛雪儿点点头:“不懂。”

    咕噜噜!

    她肚子叫了起来。

    “哈哈,不懂也没关系,你还小呐!饿了么?咱们晚上吃肉……”

    ……

    时至暮晚,天边最后一缕光尚未落下,天色将黑未黑,空气中如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黑纱,带着颗粒的质感。

    篝火摇曳,明灭不定。

    噼啪!

    柴火炸响的声音中,大片火星冲出一丈之高,又泯灭黯淡。

    篝火上,一口铁锅内,肉汤汩汩翻滚。

    “叔叔,好了!”

    辛雪儿将第一碗肉汤给方锐,第二碗才给自己。

    剩下的连锅都是紫羽鹤的,毕竟,这只獐子是它捕捉的。

    “好吃吗?”

    “好吃。”

    辛雪儿大眼睛亮晶晶的。

    方锐欣慰看着这小丫头,二三月来,她发黄的头发变成了乌黑,皮肤也有了光泽,就好像自家养的小猫咪更漂亮了。

    饭后。

    辛雪儿刷碗、洗漱后,乖乖钻进毯子,大眼睛时不时看向方锐。

    “是想听故事吗?”

    “是的。”

    “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娘说过,给人添麻烦,会被讨厌的……我不想被叔叔讨厌。”

    “傻丫头!”

    方锐摸了摸辛雪儿脑袋,给她讲了个故事,哄睡着了。

    随后,打开面板。

    【劫运点:112938】

    “我在原州、凉州搞事,还是卓有成效的,面板上积存的劫运点不多,那是因为我不断点化劫妖,投资分散出去了。”

    “这般类似以战养战,如今在凉州点化的劫妖总和,已有七八千了,这就是十万劫运点,堪称恐怖!”

    方锐想了下:“是时候破限一门兵家传承了。”

    “《孙氏兵谱》,就是你了。”

    劫运点-11870。

    心头无数感悟生成的同时。

    嗡!

    面板震荡,一圈圈波纹中,新的神通字样生成:多多益善·残。

    “神通‘多多益善’也就罢了,还有个残字,这是几个意思?”

    方锐意识沉浸面板,感知反馈得来的信息:“这个世界兵道基础规则,不比刀法之流,极为庞大繁复,所以,需要更多不同种类的兵家传承,来完善这门神通?”

    “完美状态的神通,可以消耗劫运点,进入兵仙状态,控兵无算。”

    “目前,因为神通残缺,启用之时,对我的加持,只能临时加持到两万么?不过,这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来说,也足够了!”

    ……

第154章,玉皇

    次日。

    蓝天白云之下,万丈湛金色的阳光泼落,巍峨的凉州州城如一座巨兽,盘卧在平原上,城外入城之人排成长龙。

    其中,多为衣衫褴褛的流民。

    “好大!”

    辛雪儿呆呆地大眼睛有些发直,似乎因为词汇匮乏无法形容:“叔叔,这比我见过最大的城,还要大哩!”

    “嗯,是大,以前,我带你去过的城,只是县城、府城,这是州城。”

    “不过,问世上是否此山最高?一山更比一山高。这凉州州城,比起陪都上洛,却又不算什么了。传说中的大虞神京,更是雄浑壮阔,自成一界……”

    方锐摸摸辛雪儿脑袋:“日后,若有机会,咱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

    辛雪儿想了下,又问道:“叔叔!叔叔!昨天见到的翁老伯他们,是不是原本就要来这里的?”

    “是。若没有我的因素,想来,翁老丈那些人,应当就是要来此的……”

    一大一小牵着手,说着话上前,高空中,紫羽鹤盘旋,振翅清啼。

    入城通道不只一条。

    贵人通道,出示一枚令牌,即可免费进入;商旅通道,几乎无须等待,须支付一百大钱;平民通道,要耐心排队,入城费十个大钱……

    而真正人数最多的流民,自然连十个大钱都拿不出,被一些黑衣管事带走安排做工。

    ‘安排做工?凉州州城中,有那么多的活计么?’

    方锐看着那些黑衣管事、被带走的流民,脸上皆是有着开心的笑容,若有所思。

    “叔叔,你怎么走神了?”

    “哦,想到些事。”

    “咱们快去排队吧!”

    “不必。”

    方锐并未使用法术迷惑,去走贵人通道,而是拿出了一角银子,以钞能力,从商旅通道快速入城。

    “咦?!”

    刚一入城,他就感受到一股压制。

    这种程度的压制,并不算强,在此,中品武者‘劲’、上品武者的真气等,大概威力减半。

    ‘对我的影响么,微乎其微,如巨人笼罩上蛛网,一冲即破,但可能被借此锁定。’

    ‘有趣,类似军阵、气运压制,是什么宝物吗?’

    方锐目光闪烁:‘这种程度,若是无限加强、放大,岂不就是绝天地通?!’

    找了一个伢人,也就是掮客,在租房路上,闲聊中,随口问起此事。

    “公子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家祖祖辈辈住在这凉州城,一代代传下来,还真知道些隐秘。”

    伢人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在方锐给了些大钱后,才眉开眼笑道:“从前,城中可没有这般禁制的,可公子,您也知道,咱们凉州民风彪悍,多有桀骜武者在城中打斗……”

    “后来,州牧大人就开启了超品秘宝‘绝天录’。这超品秘宝‘绝天录’,听说,似乎是仿照神京中一个名为‘玉皇封天书’的宝贝所造……”

    显然,他之前所言不假,连超品秘宝这般词汇都知道。

    ‘如吴州州城的超品秘宝‘万里山河图’,是效仿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炼制;这凉州州城的超品秘宝‘绝天录’,亦是如此么?’

    ‘所以,这所谓的‘玉皇封天书’,大概同样是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混沌四象幡、太初金榜之后的又一件先天至宝啊!’

    方锐暗忖着,又问道:“城门处,那些被带走的流民,在城中何处做工?”

    “听说是在州军军营。”

    伢人摇头,叹息道:“那可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反正,被带走的流民,就从没再见出现过。”

    “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呐?公子,我有些猜测,可不敢说啊!”

    伢人指了指头顶:“咱们州城头顶,是千年世家廖家……”

    “哦!”

    方锐目光闪烁,浮现出一抹思索。

    稍后。

    看了不少院子,最终,以神通‘天子望气’,观望风水,选了一处幽静、方便出行的小院。

    这个过程中,伢人不见不耐,细心讲解,价格倒也公道,尽职尽责。

    签了租赁文书,租下院子后,方锐打赏了一角碎银。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这是你应得的,添麻烦了。”

    “公子客气,咱就是吃这碗饭的。这日子难过,说来是公子照顾咱生意……”

    伢人苦笑:“从前还好,可今岁大旱,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过我这般人还算好的了,那些出苦力的,找个喝口粥的活计都是难得,更别说,城外那些被蒙骗的流民……”

    ‘若是一个人勤劳,不说致富,却连温饱都成问题,那可能是方向出了问题;但如果这种现象成了普遍,那就是世道出了问题。’

    方锐目送伢人离去,心中暗忖道。

    一大一小两人,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清理干净。

    小丫头还央着将风铃、泥人取出,在窗前挂上,屋内摆上。

    若是方锐一人,大概是懒得如此折腾的,可有了辛雪儿,也会做这些‘看似无意义的事’,身上更多了些人味儿。

    随后。

    两人出去买菜,中午做的炖排骨,以药材作为佐料调味,香气馥郁,飘出很远。

    “娘,我饿!”旁边院子传来稚嫩的声音。

    “雪儿,你去给左右邻居,送上一碗。”方锐想了一下,吩咐道。

    左右邻居倒是个讲究的,不多时后,一家送来了一匹布,一家送来了竹编的桌子、藤椅,祝贺乔迁新居。

    方锐不是占便宜的人,再加上这个年景……他各自回礼对方一块腊肉,两家人格外惊喜,连连感谢。

    如此一番事情后,明明初来,却仿佛融入了这里。

    午后。

    院外,传来孩子们玩耍的声音。

    窗前,树影摇曳,如碎金子的斑驳光点明灭不定,盆栽中的碧玉荷,缭绕着缕缕金色流光。

    辛雪儿就坐在窗前,写着方锐教她的字,一遍又一遍。

    论乖巧,当初的方灵、囡囡都是不如她的,方漓就更不必说了。

    方锐躺在一边藤椅上,翻阅一本搜集的秘闻,不时现出思索状。

    这是那些养蛊的李侯、潘侯之流,破城缴获所得,层次较低,但从底层纵观古今,亦是别有一番趣味。

    哗啦啦啦!

    午后的风轻拂,吹动院中树木作响,如一首缓慢的曲子,安抚着奔波二三月后疲惫的心神,稍作小憩。

    ……

    次日。

    方锐孤身出城,乘坐紫羽鹤,升空翱翔。

    从高空俯瞰。

    凉州州城的确就像是平原上横卧的巨兽,张开巨口,吞吐着天南海北各处汇聚而来的难民。

    “血食……州军大营……”

    方锐喃喃着,向城外州军大营飞去,距离还有二三里,便招呼紫羽鹤停下,不必再靠近。

    “好强的压制!”

    他感受到,凉州州军大营杀伐之气冲天,带给人无比的窒息感,让自身灵力、灵元,都运转不畅。

    “此般程度,怕是军营之中,精兵甲士不下十万。”

    举目眺望。

    无数难民,在甲士驱赶下,如蚂蚁一般,分工协作,似乎修建着什么东西。

    “的确是做工,不过……这些流民,应当也是要成为‘神药’的一部分吧?”

    方锐想到自己之前搜集的消息:黑蛟军上供血食愈发频繁,大概是如廖家这般的半仙世家,培育‘神药’要开始了。

    所谓‘神药’,乃是灵药之上的超品药材,可供给一品武者,配合‘灵种’开辟灵海,突破种道武圣。

    即使源法真人,也需要‘神药’冲击修行中的小瓶颈。

    “外州的血食份额,皆是被提炼送走,唯独本土半仙世家廖家,培育神药,是在本地进行……”

    “若我猜测不错,廖家培育神药所在,应当就在州军大营。”

    在方锐想来,培育神药的过程中,将产生恐怖怨气,源法真人都要感觉棘手,自然是大军镇压最为稳妥。

    “话说,淮阴府的郑家灵药药园,我是见过的,可培育神药么,却还没见识过。”

    “此处有十万大军,强行阻止,大概是不成的。不过,若能观摩,我心中一些疑惑,也或能解开。”

    “应该就在这一半月了。半仙世家……廖家……”

    方锐喃喃着,目光闪烁,明晦不定。

    ……

    方锐在念叨半仙世家廖家的时候,廖家也在念叨着他。

    “元化老祖,朝廷发来申饰,咱们凉州局势衍变过快,濒临失控……”

    廖家家主汇报道。

    那被称作元化老祖之人,乃是一个枯瘦道人,面上带着愁苦之意。

    这时闻言,淡淡开口道:“此事,不是交由你的么?”

    “老祖容禀,不是孙儿不努力,实是……”

    廖家家主哭丧着脸:“此次大劫,变数汇聚我凉州,天定蛟龙不生,更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妖盟’,有驱兽成军之法,妖盟妖族楚狂人更是疑似超品……”

    “其他半仙世家,分享血食份额,却不肯出力,只想着看好戏,拖后腿。就连朝廷,都有作壁上观之意”。

    “孙儿、孙儿,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廖家家主说着,不胜委屈辛酸,差点没哭出来。

    “妖盟?!驱兽成军之法?!疑似超品?!”

    廖元化皱了皱眉,开口道:“可有抓住‘妖盟’之人?”

    “这……孙儿无能,一人都没抓住……”廖家家主羞愧掩面。

    他哪里知道,整个‘妖盟’,全是方锐开的马甲,一人组成了整个‘妖盟’,怎么可能抓得住呢?

    “罢了,培育神药过后,我亲手出手。”

    廖元化声音淡淡,带着一股‘无所谓,我会出手’的自信,波澜不惊问道:“我看最近的血食供应,似有些紧张?”

    “还是‘妖盟’所为,那‘妖盟’资助各方乱军飞行妖卒,绞杀我们搜集血食的黑蛟军……不过,老祖放心,我已吩咐下去,拿州城外的流民填补,神药培育断不会受影响……”

    “那就好,神药培育,关乎我廖家百年大计,万万不容出差错,你可明白?”

    “是,孙儿明白!”

    ……

    匆匆一旬过去。

    方锐除了城外的一些布置,就是歇息,看看书,带着辛雪儿在城中游逛一番,去茶馆听听曲。

    真正放松下来,的确感觉自在,惬意非常。

    暮晚的风中。

    方锐躺在藤椅上,喃喃道:“若是山河无恙,我也想岁月静好,何曾愿意搞事?”

    “可不行啊!拯救世界,还真非我不可。”

    他掐指一算:“廖家培育神药,应该就在今天,该干活了。”

    “雪儿,你做着饭,我去去就回。”

    方锐伸了个懒腰起身,话音未落,整个人已是从院中消失不见。

    出城。

    “唳!”

    紫羽鹤清啼,载着方锐去往州军大营。

    “到这里就可以了。”

    距离凉州州军大营还有三五里,他便招呼紫羽鹤停下,衣袍烈烈负手眺望而去。

    远处。

    凉州州军大营中,无数流民如同猪羊一般被驱赶着,上了一座庞大祭坛,下方阵法流转化作滚滚黑气升腾,让他们惨嚎着身躯融化。

    这些流民,之前那些天的辛劳,赫然是在修建自己的坟墓!

    “虽然我投资各方势力,打击搜集血食的黑蛟军,救了无数流民,但……无济于事啊!”

    方锐叹息着,心中生出明悟:大虞、半仙世家仍是这片天地的主宰,只要不讲吃相,多少人都能补够。

    他这次所带来的改变,无非是……

    以前半仙世家注意吃相,从一州各地分散搜集血食;如今彻底撕下了遮掩,直接抓捕州城外的流民,让州城中人看到了他们‘吃人’的本质。

    此时。

    除了被驱赶的流民,更有滚滚血华化作长河横亘半空,滔滔阴气扩散,让空气都在极速变得阴冷,十数万州军形成的军阵都几乎无法压制。

    “不对,这个数量,廖家疯了吧?!”

    方锐面色骤变,悚然而惊。

    天地间,一地阴气太过浓郁,是会出事的,就比如:当初郑家南山园,那朵接天连地的恐怖葬花。

    “我本以为,郑家培育神药,也就是二三株的样子,可看这阴气程度,恐怕都有十株以上。”

    “这真是……不怕胃口太大噎死么?!”

    “数百万人极致怨恨下死亡产生的阴气,如此能量级,恐怕足以催生出玄域级别的邪物啊!”

    方锐正感叹着,旋即,就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州军大营中,一道奇阵启动,巨大的灰黑光柱冲天,沟通阴阳,让天象骤变。

    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黑云滚滚,电蛇狂舞。

    咔嚓嚓!

    一道接着一道的紫色雷霆劈落,无尽电光遮掩一切颜色,打开一条冥冥之通道。

    混沌光芒流转中,一座座府邸、宫阙虚影浮现,丝丝玄奥气息逸散。

    “这股气息是……”

    方锐瞳孔猛地收缩。

    ……

第155章,地府

    “这股气息是……阴世轮回?!”

    方锐明明第一次感受到这般气息,可武道直觉、灵师途径的灵觉,直接就确定了答案。

    那种感觉,类似于婴儿生下来就会哭、就会喝奶,人之于天地之母的根源气息,也断不会认错。

    “所以,那一座座府邸、宫阙的虚影,乃是阴世地府?”

    “可这方世界,不是没有轮回吗?”

    方锐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蓦然变得激动:“这么说,娘、三姐姐、灵儿、囡囡她们……”

    “冷静!冷静!”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凝神分辨:“不!不对,这并非真正的阴世地府,最多只能算一个雏形,根本无法支撑投胎转世……”

    “这个世界的轮回,终究是那一点最为本质的真灵,在天地规则下转生。此方阴世地府的雏形,只能净化阴气、怨念,也就是只有净化天地负面气息的能力,是为中和世界之暗而生么?”

    但,依旧不可思议!

    “这方阴世地府的雏形,显然不是天成,那么,到底是谁建立的?谁有如此本事,建立这等涉及世界规则的奇观?”

    “还有,廖家培育神药,打开阴阳通道,将滚滚阴气排放进去,这岂不是相当于……将阴世地府,当成了厕所?!”

    “这是什么鬼?如此拉屎,真的没问题吗?”

    方锐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

    “半仙世家培育神药,过程中产生海量阴气,极可能诞生邪祟,可我所见的秘闻中,从未听过。”

    “如今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原来,竟是排泄到了阴世地府。”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方锐目光闪烁:“大虞收割气运,以人道养天道,可世界意志久久没有恢复,这不合常理,会与此有关吗?”

    “这又与大黑天入侵,有着怎样的影响?”

    他只感觉:一个疑惑解决的同时,更多疑惑生出,一团乱麻。

    “这些东西,或许,这些半仙世家的老祖会知道答案。”

    方锐目光闪烁,俯瞰望去。

    接下来。

    果然如他所料,阴阳之门洞开,鲸吞百万人在怨恨中死亡产生的极致阴气,空气中那股窒息的感觉不存,阴冷飞快消退。

    当阴阳通道变得虚幻之时……

    暮晚的天空中,乌云消散,雷霆乍歇,重新变得晴朗,好如一场倾盆大雨过后得到清洗的天地。

    所有阴气排泄干净,剩余下的,自然是无尽清灵的灵机。

    那一颗颗神药种子,旋转着吞吸天地间灵机,飞快发芽、生长、开花,化作一株株莲花,异香袅袅,氤氲紫气,绽放缕缕七彩光华。

    “神药就是这般模样?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知道,这般仙光袅袅的神药,乃是上百万人血肉孕育的呢?”

    方锐叹息着,目光一凝:“按照原计划,开始钓鱼吧!”

    “此事,成亦欣喜,不成……也便罢了。”

    他摇摇头,原本圆润如一、不泄不漏的气息,泄露出微不可察的一丝。

    霎时间。

    “嗯?!”

    廖元化此刻阵法加持,感知尤为敏锐,皱眉抬头望向天空,心头一动,便联想到了‘妖盟’盟主。

    若是其他半仙世家真人来此,不需要遮掩,自然只有那个疑似超品的‘妖盟’盟主了。

    尤其是:在他察觉气机后,对方立刻掉头便逃,这便更加确定了。

    “好胆,竟然来送死?今日双喜临门矣。”

    廖元化拂袖收起神药,笑了一笑。

    “老祖,这是?”

    “我已发现那位‘妖盟’盟主,孙儿且为我摆下庆功宴,待我去去就回。”

    “老祖,可需带上大军?”

    “大军出行不便,我只身……嗯,带上两位武圣即可,廖江、廖霸,随我走。”

    廖元化说着,拂袖卷起悄无声息出现的两位大汉,直入云霄。

    这般抛弃大军,追踪方锐,自然是有底气的。

    对方疑似超品……

    可他乃是货真价实的源法真人,世称半仙,站在此方世界食物链的顶层。更不用说又是老牌真人、一方世家老祖,底牌众多。

    寻常二三位真人围攻,廖元化都不惧,更别说方锐只有一人了。

    纵使如此,他还稳了一手,带上了两个种道武圣。

    这种敌我对比,就问,怎么输啊?

    “道友还请留步!”

    廖元化乘坐一方法宝金舟,带着两个种道武圣,化作流光。

    方锐只凭灵师途径,加持紫羽鹤,施为之下,竟然还拉不开距离,反被一点点拉近。

    ‘狗大户啊,专门赶路的法宝,够阔绰的。不过,稍后……都是我的!’

    ‘而且,如此也好,我也不用留手了,方才显得真实。’

    方锐暗忖着,再次加大灵力供应,让紫羽鹤再次加快。

    “速度倒是不错!”

    廖元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手中掐诀,亦是让座下法宝金舟更快三分,连连开口,如魔音灌脑:“道友与我廖家有缘,何不束手就擒,老祖饶你不死!”

    ‘呵,猖狂!等会儿,纵使你束手就擒,我也定不饶你。’

    方锐心志坚定,自不会被影响,闷头只管赶路,一路疾行,向着预定的地点而去。

    “老祖,此人似乎在故意引诱咱们?”

    “是啊,不可不防!”

    “无妨,陪这小辈耍耍!”

    廖元化脸上维持着天塌不惊的神色,手中却是毫无保留供应灵力,将法宝金舟催动到了极限,金光大作,不断与方锐拉近距离。

    盏茶功夫后。

    就在前后双方距离拉进到了一个限度,可以有效攻击之时——

    ‘到了!’

    方锐猝然掉头,形成一方灵力大手,外覆爆裂灵元,如拍苍蝇般,对着后方相对渺小的金舟轰然拍下。

    “起!”

    廖元化哪想到对方还敢反击?

    不过,到底经验丰富,掐诀之间,灵力涌动,在金舟外形成一方金色球形光罩。

    砰!

    交击的余波在半空绽放一道道半透明波纹,金舟外的金色球形光罩凹凸变形,如肥皂泡般炸开,不过却也挡住了方锐一击,只是在惯性下生生砸入下方。

    “老祖?!”

    廖江、廖霸两位种道武圣发出惊呼。

    “无事,这小辈有些本事,不在我之下。”

    廖元化带着二人从法宝金舟中飘然而出,神色凝重了许多:“小辈,你不错,很有些本事。”

    “不过,”

    他身后三十丈半仙法相张开,烈烈气势席卷:“我半仙世家的底蕴,非你所能想象。在绝对的实力,一切皆是枉然……”

    身旁,两位种道武圣,同样释放出二十丈之巨的武道圣躯。

    “哦,是么?!”

    方锐挥手之间,一重重璀璨阵法灵光升腾,笼罩了此处。

    随后。

    “唳!”

    八千劫妖黑鹰乌压压一片,形成军阵,烈烈杀伐之气横扫,压制得廖元化三人的半仙法相、武道圣躯,如信号不良般剧烈波动。

    ——这正是一旬间,方锐利用反馈的劫运点化,再加上从附近抽调而来的劫妖黑鹰。

    “现在可以谈谈了。”

    方锐乘坐紫羽鹤,俯瞰而下。

    “这怎么可能?!”廖家两位种道武圣,面色剧变。

    廖元化脸上自信的笑容,亦是一点点凝滞。

    “廖江、廖霸,助我!”

    在察觉战局脱离掌控,廖元化半点不再废话,直接拿出了杀招强攻。

    他与身后的两位种道武圣,形成三才之势,灵力调合二人灵元,以秘法打出,化作一道恐怖的黑紫色阴阳神雷。

    “灭!”

    可这般攻击,在方锐主控杀伐之气形成的百余丈神鹰虚影一扇之下,即是湮灭。

    更有浩荡能量横扫,让三人齐齐退后吐血。

    ‘这八千妖卒,竟相当于数万精兵?!此般程度,恐怕……’

    廖元化面色连变,仿佛下了什么决定,抬手打出一封紫色玉旨。

    正是真君玄旨。

    哗!

    阴阳领域扩散,对抗军阵,更有一对百丈比翼鸟飞天,与神鹰展开碰撞,只是终究落于下风。

    ‘我已试验过,上次十万劫运点,培育七千劫妖黑鹰,可匹敌真君玄旨,这次却是足足调来了八千劫妖黑鹰啊!’

    方锐心中冷笑,正待操控杀伐军气所化的神鹰,彻底湮灭真君玄旨,再去寻廖元化的晦气。

    可也就在这时——

    “老祖!”突然两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赫然是:廖元化见到局势不妙,直接引爆了二人体内的‘灵种’,让两位种道武圣自爆。

    轰!轰!

    恐怖的冲击波,直接炸开了方锐在此精心布置的重重阵法。

    “趁我被‘真君玄旨’拖住手脚,直接牺牲两个种道武圣,炸开阵法突围,这廖家老祖,够果断的啊!”

    方锐叹息着,打灭真君玄旨的能量,镇压下此处余波。

    可此时——

    廖元化早已升入半空,化作道道流光四散,奔向四面八方。

    “好一个以假乱真的幻术,可我有神通‘天子望气’,这个对我无用啊!”

    方锐一眼就分辨出了哪个是廖元化本尊,不过却没有匆忙动身,再次掐指一算:“大吉,此人身上再无真君玄旨了么?走也!”

    唰!

    他这次连紫羽鹤都没有乘坐,化作一道流光追去,身后的劫妖黑影,速度稍慢,更是被远远甩在身后。

    ……

    “苦也!苦也!”

    廖元化身化一道流光飞快穿行,原本就显得愁苦的脸上,此刻愁苦之意更甚。

    他此来擒拿方锐,本以为是手拿把掐的稳胜局,可剧情突然暴走,先是方锐实力超出预料,后又有妖卒埋伏,拿出真君玄旨,献祭两个种道武圣,才仅以身逃……

    “不对,还没有逃掉!”

    廖元化突然发现,身后一道流光疾速掠来:“不可能啊,我的大成‘浮光掠影’之法,祖上可是有言,非玄君不可堪破,此人如何是找到我真身的?”

    来不及细想,他蓦然动用秘法加速。

    “哪里逃?!”

    方锐灵力涌动,在脚下化作能量态的流云青鸾,身后,更有灵元作为喷气助力,速度比起之前何止暴增一截。

    “欺人太甚!”

    廖元化眼见甩不掉方锐,反被飞快拉近,心中冷笑:‘没了妖卒大军,当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唰!

    他取出本命法宝‘玄牝珠’,向后打去。

    这颗玄牝珠,取十二万九千六百,正好一元之数女子的秽血,佐以奇材炼制,最擅污人肉身、灵力、法宝。

    ‘好浓重的污秽气息,不过,呵呵!正好被我的‘太一金珠’所克!’

    方锐目光一闪,招出‘太一金珠’:“去!”

    一红一金,两道本命法宝,在半空斗法。

    砰!

    ‘玄牝珠’的污秽光芒,直接被‘太一金珠’打成混沌,撞击之中,前者嗡鸣一声,倒飞回去。

    “哇!”

    廖元化吐血镇压下反噬,看着自家本命法宝‘玄牝珠’上一道浅浅裂纹,却是顾不得心疼。

    因为,方锐杀来了。

    “困!”

    他清喝一声,灵戒中一道道法符飞出,化作雷霆、火海、龙卷、冰霜、光箭……

    可这些法术,顷刻间就被‘太一金珠’打灭,只不过拖延了一二呼吸……

    也就在这个时间——

    廖元化周身光芒一闪,突然化作一男一女两人,分开遁逃。

    “咦?!”

    方锐以神通‘天子望气’望去,发现,两者竟然都是真的。

    想了一下。

    他现出武道圣躯,注入一缕神魂意志,离体追踪男身而去,自己却是追向廖元化女身。

    “小辈,我非是廖元化,那个男的才是!”

    “小辈勿追,有话好说!”

    “你敢对我无礼?”

    ……

    任凭廖元化或蛊惑、或求饶、或威胁,方锐不为所动,擒拿封禁了这个女身。

    另一边,等他追踪而去,廖元化男身绝望之下已自爆。

    接下来。

    方锐通过搜魂,得知:廖元化修炼的是《天人化生真经》,在源法境时,可修炼出男相、女相,两者可短暂分开,甚至,任何一相死亡,剩余一相,都可耗费大代价重新修炼出来。

    “有趣的功法。不过,我真正感兴趣的,乃是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秘密,比如:那方阴世地府雏形、世界意志久未苏醒之因……”

    他喃喃着,神魂意志狂暴冲入廖元化脑海,展开深入搜魂。

    ……

第156章,跑路

    方锐神魂意志深入廖元化识海,一路畅通无阻。

    “不对,纵使被我封禁灵力,堂堂一个源法真人,识海防御,也绝不至于这么弱。”

    “所以……陷阱么?!”

    方锐喃喃着,谨慎之下,正待退出。

    虽然卜算结果大吉,但也只能作为参考,他可不会尽信。

    可也就在这时——

    变故突生。

    唰唰唰!

    一道道流光闪烁,整个廖元化识海被封锁。

    金红光芒涌动中,廖元化神魂显化,呈半仙法相态,上有两颗头。

    一头居中,呈本来面貌;一头居右,呈女性化;左侧肩膀,却是一条断裂淌血的脖颈。

    “方才,浅层搜魂得到的信息,果然有疏漏,是诱饵,故意诱导我深入!”

    ‘廖家的《天人化生真经》,真正应该有三相:本我相、男相、女相。’

    ‘本我相在内,谨守识海;男相、女相,则可显露在外,短暂分开。’

    ‘本我相调控男相、女相,而男相、女相,同样可以映照入识海的本我相。’

    ‘所以,这三头,则分别代表映照的三相,而男相之前在外自爆,故而,少了一头吗?’

    方锐心中生出明悟。

    此刻。

    他察觉到这缕神魂意志无法退出,倒也不急,淡然看着廖元化准备搞什么幺蛾子。

    毕竟只是一缕神魂意志,损失了也不算什么,更别说,还有着底牌在身。

    “小辈,你毁我肉身,断我道途,我纵使魂飞魄散,也要你不得好死啊!”

    廖元化声如杜鹃啼血,仅剩的双头四目淌出血泪,身躯如蜡油般融化,化作浓郁的黑红色光芒升腾,一股污秽、不详、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息逸散。

    显然,是在动用什么恐怖的禁忌之法。

    “应是神魂诅咒的法门,想借着我这一缕神魂意志,污秽我的神魂?”

    “这般的半仙世家老祖,果然手段重重,可……何必呢?”

    “孰不知,我方某人,最不怕的就是神魂啊!特别是,这般不设防的神魂!”

    方锐暗叹一声,神通‘斩神碎灵’启动,斩出一刀。

    唰!

    一刀既过。

    廖元化的禁忌秘法硬生生中断,在满是怨憎、不甘的目光中,神魂如琉璃般破碎。

    识海中的封锁,也顷刻崩溃。

    “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要我不得好死?我连真灵都给你灭喽!”

    方锐轻笑一声,卷起廖元化的神魂碎片,查探信息。

    那崩碎的神魂碎片,如一片片破碎镜子般折射,被提取出海量信息。

    “果然,这般半仙世家的老祖,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比如:那方阴世地府雏形的缔造者,竟然是……虞圣皇?!”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人为缔造奇观净化天地负面气息,好大的手笔!此般大能,此种壮举,除了虞圣皇,我也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位了。”

    “另外,”

    方锐目光一闪:“我的学生于谦,当初所言,虞圣皇遭天地牵连反噬身死,可在廖家老祖的心中,虞圣皇却是生死未知,甚至极大可能就在阴世地府中沉睡?!”

    “也是,如虞圣皇那般古神,岂是容易死掉的?我个人也倾向于,虞圣皇并没有死干净啊!”

    “于谦当初所言,大概是,自身也不知道?”

    方锐摇摇头,收回思绪:“虞圣皇当年时间有限,只来得及建立阴世地府雏形,随后传授大虞皇室、半仙世家开启通道之法……而后,在一代代衍变中,阴世地府才成了神药培育之时的厕所。”

    “不过,在廖家老祖记忆中,虞圣皇净化这般气息,似乎自身也是有好处,具体不清楚。”

    他却有猜测:是可获得天道功德么?

    前世,神话传说中,可不乏大能,在对世界有大功德后,立地成圣。

    “只是,虞圣皇恐怕没预料到,大虞皇室、世家,会逐渐将阴世地府当成厕所,肆无忌惮排放吧?”

    要知道:凡事过犹不及,如此排放,那方阴世地府雏形未必能承受啊!

    而世界意志久未苏醒……

    这是廖元化也不知道的,不过,有所猜测,天地间攀升的负面气息,可能是一方面原因。

    “大虞皇室、半仙世家都很清楚,天地间攀升的负面气息,是非常可怖的,可享受着‘吃人’的好处,根本停不下手!”

    “还有,在廖家老祖的印象中,大虞皇室在阴世地府排泄最狠、最多,这其中是善意,还是恶意,当真耐人寻味。”

    “世界意志久未苏醒,大虞皇室,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换位思考,若是方锐站在大虞皇室的立场,大概是不希望时世界意志苏醒、虞圣皇回归,让自家头上多出个主人的。

    “罢了,这些事情,日后再慢慢探究吧,现在,还是清理一下此次收获。”

    方锐打开廖元化的灵戒,灵识扫去,都不由为之一愣,瞬间感觉,自己成了个土包子。

    其中,材料、法宝、神药、传承……皆是上等,数目繁多,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精品藏宝库。

    其中最让他感兴趣的,是一套‘封天锁地禁灵大阵’的阵法玉符。

    如果说,凉州州城的超品秘宝‘绝天录’,是类似气运、军阵的压制;那么,这套‘封天锁地禁灵大阵’,就是彻底禁绝灵气,将一片地域变成无灵之地。

    如此,在阵法中,不能吸收灵气,借助外力,全凭自身能量。

    “灵师的法术,需要引动天地灵气,增强威力,这方面,被此阵法完克啊!相对而言,武者削弱的少,反倒就是增强了。”

    廖元化原本打算,就是将此阵布在家族,最大程度发挥自家‘种道’武圣力量的。

    “即使有阵法玉符,布置此阵也需要一定时间,不然……嗯,不然我也不怕,这‘封天锁地禁灵大阵’,禁绝不了军阵,更别说,我武道也不弱。”

    “总之,它是个好东西,可对我而言,更多是研究意义,实战就非常鸡肋了。打得过的不需要,打不过的,也未必有用。”

    “留着吧,看以后有没机会使用。”

    方锐分类整理,将所有东西用灵力洗礼过一遍,随后又清理战场痕迹。

    “话说,廖家老祖之死,乃是大虞开国以来,第一例半仙世家老祖死亡吧?还是死在这无人知晓的荒野。”

    “嗯,廖家老祖是我诛杀的第一个半仙世家老祖,可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对了,廖家老祖已死,要不要……直接去将廖家灭了?”

    方锐想了下,还是打消了此念。

    “廖家老祖之死,对那些半仙世家来说,就够吓人了,还是不要太过刺激他们的小心脏了……还不到时候啊!”

    再说,廖家之中,也没有什么太过吸引他的东西。

    真正高端宝材之类,大多都在廖元化身上了,藏经阁功法之类,虽说可作为推衍‘方仙道’的资粮,但那玩意需要的资料海了去了,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要慢慢来……

    “唳!”

    这时,八千劫妖黑鹰方才赶到。

    方锐挥手将它们遣返,带走了一部分神药,作为对李侯、潘侯之流的后续投资。

    “虽然这些神药的来路……但事已至此,纵使毁了,也不过将灵机重归于天地,乃是浪费。”

    “不如分出去,完成我的布局,让活着的人少死一些,同时,反馈我劫运点。”

    做完这一切。

    “走吧!”

    方锐召来紫羽鹤,破空离去。

    ……

    明月皎皎,月华如烟如纱,夜风吹拂。

    “唳!”

    方锐青衫不染,负手而立在鹤背,衣角轻轻掀起。

    风儿吹去身上的点点血腥,明月悬浮脑后,万丈月华笼罩其身,平白增添了三分高处不胜寒的清冷与寂寥。

    返回城内,万家灯火摇曳,一扇扇亮起的窗户中,传来锅碗瓢盆碰撞,以及孩子们的声音。

    刹那间,仿佛从高处不胜寒的天宫,一下子回到了人间。

    院子内,堂屋的门口。

    辛雪儿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大门,小小的身子蜷缩,看起来更加小小只。

    突然。

    她仿佛看到了什么,眼睛有了光,站起来脆生生喊道:“叔叔,你回来啦?”

    “回来了。”

    方锐摸摸小丫头脑袋,牵起她冰凉的小手:“冷么?”

    “冷。”

    “那怎么在这儿坐着?”

    “等叔叔。”

    “吃过了吗?”

    “没,要等等叔叔一起。”

    “怎么非要等我?”

    “就是想等叔叔一起啊!”

    ……

    一大一小,牵着手入内。

    廊檐下,串串风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风儿穿堂而过,烛光闪烁如榴花。

    ……

    同一片天空下。

    凉州州城中,廖家。

    咔嚓嚓!

    突然,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惊动了看守祠堂昏昏欲睡的守祠人。

    “谁的命牌碎了啊?”

    守祠人揉揉眼睛,晃晃悠悠站起身,从记忆中那些濒临大限的命牌上一一扫过。

    “嗯,都没事?”

    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那就是年轻一辈了?!”

    “啧啧,多少年了,我廖家的年轻人,没在外夭折过了,今日终于又出现一个敢于捋胡须的。”

    “让我想想,上次那个胆大包天的,是三族死绝,自身神魂,被点了五十年的天灯吧?”

    守祠人喃喃着,已经可以预见,明日城中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在年轻人的命牌中看过一遍,可依旧没有找到。

    “怪了,那就是……家主一辈?!”

    “廖玄策……廖玄英……不是……”

    守祠人越找越忐忑,最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那就是我耳朵背了,没事?不对啊,命牌破碎的声音,这么多年了,我还会认错么?”

    “我廖家的活人中,只剩下……”

    他喃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大着胆子向最上面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

    廖元化的命牌摔倒,支离破碎。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元化老祖明明还有数十载的寿元啊?!怎么就……”

    守祠人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大好如能塞进去癞蛤蟆,一口气直接没喘过来,浑身瘫软,一屁股坐下。

    好一会儿。

    他才晃晃脑袋,双手拍打着腿凄厉大喊道:“不好啦!夭寿啦!老祖,他……没啦!”

    ……

    凉州州城外,州军大营中。

    今日,为了庆祝神药培育成功,犒赏三军,鸡鸭鱼肉皆有,足量提供,更不禁酒……

    这般宴席,在往年都可堪称丰盛,更不用说在今年这般大灾的年岁了。

    各处喜气洋洋,更有以法术幻化,悬挂各处的红绸布。

    这时,突然一人慌慌张张来到:“爹……”

    “三儿啊,你怎么了来了?来来来,咱家神药培育成功,你正好留下来庆贺一番……天大的事,也给我等明天再说。”

    廖家家主摆手道。

    “不是,爹,我要说的是老祖消息……”

    “老祖的消息?这我知道啊,老祖追踪‘妖盟’盟主去了,怎么抓到了?这种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廖家家主摇摇头,又是埋怨道:“只是,老祖说好让我摆宴席的,怎么又回城去了?那老祖宗啊,年龄大了,可真是任性……”

    “不!不是!爹,是老祖没了。”这人都快急哭了,不得已打断道。

    “没了,没了好啊……嗯?”

    廖家家主忽然反应过来,眼睛瞪大:“你说什么?!”

    “老祖……死求了。”

    “我……我……”

    廖家家主只感觉天旋地转,临昏倒前,还能听到周围隐约的声音。

    “快快快!红的撤去,换成白的。”

    “都给我哭起来!”

    “唢呐呐?!”

    ……

    次日。

    凉州州城中,百姓果然说起这事。

    “听说了吗?昨日,廖家在城外军营摆了上千桌,庆祝他家老祖仙去。”

    “庆祝?”

    “可不就是庆祝吗,那个红光绸缎,挂满了整个军营,哦,后来换成白的了。”

    “啧啧,这一代的廖家家主不行啊,也忒心急了!”

    “可不是?”

    ……

    当凉州州城的百姓们吃瓜、看廖家热闹之时,其他在凉州的半仙世家势力,听闻此消息,却是纷纷震骇不已,如受惊的兔子般,连夜扛着搜集的血食跑路了。

    ……

第157章,神人

    凉州,定阳府。

    “见过主公!”文武群臣分为两列行礼。

    “不必多礼!”

    李昱高坐上首,含笑抬手。

    他正是当初祁连六寨的黄风寨主,因为黑风寨主宋贡心向大虞,放走搜集血食的黑蛟军,被方锐诛杀;后又因为私下没找方锐打小报告,靠着躺平,躺成了一方义军势力的首领。

    如今,居其位,养其气,身上也多了些身为‘人主’的气势。

    此刻,若是有精通望气之法的人来看,必然会发现:李昱气运化蟒,额前凸起,赫然正是在向着蛟龙衍变,更有军政支持,化作黑、红二色气运祥云。

    “今日议事,第一件,昌平县缺粮……”

    “从光化县调拨粮食……”

    ……

    “朝廷封锁我定阳府商路……”

    “可暂从云上府借道……”

    ……

    “沽江县有路匪作乱……”

    “派一佰妖军镇压……”

    ……

    一件件事情提出,经过商讨,一件件得到解决。

    这时,忽地有人开口:“主公,我方如今已全踞定阳府,兵强马壮,何不继续对外扩张?”

    “此事为难。”

    李昱面露难色:“妖祖大人有言,如今占据一府之地已是极限,再多,就要被大虞朝廷打击……”

    “主公此言差矣!如今,我凉州义军遍地,纵使扩张,也未必会遭受打击……”当即有人提出质疑。

    “是啊,我方明明是最先起事,可错失良机,被其他义军势力追赶。主公,再犹豫下去,我方可就要落后了!”另一人扼腕叹息。

    “可我方稳扎稳打,根基夯实,也非其他义军势力可比。”

    “出头的椽子先烂,妖祖大人的忧虑还是有道理的。”

    “我人道争龙,何须什么妖祖干预,指手画脚?”这是个后来加入的年轻人,没见识过方锐恐怖。

    “大胆!竟敢对妖祖大人无礼……”

    ……

    ‘在场中有逆臣要害我啊!’

    ‘我当初就是因为听话,才得以有今日的风光,若是有二心,不说大虞朝廷,只说妖祖大人那一关就过不去。’

    ‘宋贡的例子,可是前车之鉴!’

    李昱暗忖着,冷眼扫视,头脑保持清醒,分辨哪些是真心为他考虑,哪些是心中藏奸。

    经过一番争论。

    他终于开口:“不必多言,此事……”

    “报!”

    这时,突然令兵来到:“州城传来消息,据闻,州城世家廖家老祖被妖祖大人诛杀……”

    下一刻。

    哗!

    如同被按上了暂停键,满堂中人,瞬间鸦雀无声。

    这些凉州众人,对高高在上的半仙世家廖家,皆是有着轻重不一的心理阴影,可就是那般世家的老祖,惊天彻底的大能,竟然那位神秘的妖祖诛杀了?!

    如此威慑,足以打消掉许多人的小心思。

    ……

    议事过后。

    李昱返回后院,回想起当日与方锐的初见,不由苦笑叹息:“我当初就知道,妖祖大人并非池中之物,这不?不搞事则已,搞起事来,当真是石破天惊。”

    “谜一样的男人,神一样的男人呐!”

    这时,方锐抽调的劫妖黑鹰亦是返回。

    “唳!”

    这是一头格外强壮的劫妖黑鹰,张开双翼,足有一丈多宽。

    “这位妖使,不知妖祖大人有何吩咐?”

    李昱抱拳恭敬问道。

    他可是知道,这些‘劫妖黑鹰’都是通人性的,即使不说作为战场的杀手锏的因素,也得好吃好喝供奉着,以免它们去向方锐打小报告啊!

    更别说,这头劫妖黑鹰,乃是媲美人类上品武者实力的千妖将,单打独斗,自己都打不过。

    哗!

    一颗灵戒丢下。

    “这是大人给我的?!来人啊,好吃好喝供奉妖使,我要焚香沐浴,再开启大人赐我的灵戒……”

    不多时后。

    李昱焚香沐浴过了,深吸口气,打开灵戒。

    首先是一封金旨,展开之后,一个个字迹冒出,在半空化作光影,足足盏茶功夫才炸开化作光尘。

    “这……”

    李昱看过之后,神情激动:“大人的意思是,如今凉州朝廷实力,已经自顾不暇,我可以继续扩张了?!”

    “这是其他义军势力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

    他已经可以预见,一轮新的大扩张即将开始,接下来凉州将是何等风起云涌。

    “还有,神药、功法……”

    李昱从灵戒中取出一朵绽放七彩光华的莲花、一枚一次性玉符。

    “七彩宝莲,《真武神功》么?”

    “大人当真大气,如此重宝,轻易就赐予了我……”

    他心中升腾起熊熊野心,可旋即,又是化作无力:“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何尝不是大人的自信呢?”

    “一人可为万兽师,一行可乱百世法,这就是妖祖大人啊!我之于大人,就如萤火之于皓月,怎敢有二心呢?”

    ……

    得到方锐扩张命令,又被加注投资的,自然不只李昱一方势力。

    接下来。

    这些方锐养蛊的各方义军势力,如放开缰绳的野马,全力发威,让凉州各地,处处燃起战火。

    战情如火,凉州府城一日三惊,大片地域落入义军之手。

    甚至,此消息传入大虞中枢,引发关注。

    ……

    神京。

    数件先天至宝联合,形成临时异空间,化作乐园。

    朦胧烟雨之下,无边湖光春色之中。

    一个身穿龙袍的威严男子与一位白眉道人,在莲叶上相对而坐,正是大虞永定帝与无极真君。

    “老祖,廖家当真废物,元化真人死了,凉州局势衍变失控,人口消耗的任务也未完成,简直丢人现眼,实为半仙世家之耻。”

    永定帝叹道:“恐怕此次凉州的气运收割,还需要我们皇室,为其擦屁股。”

    只是,他的语气虽然愤怒,但细看便可知,脸上并无忧愁,甚至带着一丝看乐子的有趣。

    原因么?

    凉州之乱,在永定帝眼中并不算什么,反掌可灭,只有坐在他这个位置,才能明白大虞底蕴的恐怖。

    既然没事,那看廖家这般的半仙世家丢脸,就纯属乐子了。

    更何况,给廖家擦屁股,也不是没有好处。

    果然。

    只听无极真君淡然开口:“既然要我们皇室兜底,那就拿了此次收割中,廖家的气运份额吧!”

    “还有,你对那个‘妖盟’盟主此人,如何看?”

    “‘妖盟’盟主能击杀廖家真人,无论是廖真人出于大意,还是那位‘妖盟’盟主设下埋伏军阵,都意味着此人自身实力不弱,定为超品……如今天地环境,怎有野生超品诞生的可能,更别说‘妖盟’盟主有一门驱兽成兵之法,显然是有传承的……”

    永定帝断言道:“故以,以我观之,那位‘妖盟’盟主当是另一个半仙世家中人。”

    “只是不知,此人前些日子,才在吴州闹了甄家一场,怎么又去凉州和廖家为难了?”

    他摇头笑道:“这些半仙世家,可真是胡闹。特别是,在这般气运收割之时,确实有些不知分寸了。”

    “是啊,不知分寸,那就下发一张通缉吧!”

    无极真君如此说着,很明显,是要轻拿轻放了。

    这般不知分寸的半仙世家,打破了半仙世家内部默契,反让皇室捡便宜,屁股决定立场,他们自然巴不得这种半仙世家中的‘奇葩种’再接再厉,多闹出些乱子才好。

    咚!咚!咚!咚!咚!

    这时,突然五道洪大的钟声响起,直接穿入这片临时异空间。

    “开天钟五响,是紫霄阁那位要离京了?”

    “饶州气运收割,其中蹊跷你也知道,云澜真君去调查……本来,上次上洛之事是她去的,此次轮到我了,可她言静极思动,想再出去一次,我便让与她了。”

    “原来是这般。”

    就在永定帝与无极真君谈论之时——

    紫霄阁上空。

    “啾!”

    磬音之中,一声清啼破空,直入云霄。

    “饶州之事,还有那道变数,此去,须得确定一番,是否为圣皇布置……”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眺望远方,一拍座下凰鸟,倏忽已消失不见,只余下道道流光闪烁,化作璎珞、花环飘落。

    ……

    凉州州城。

    “报,曲陶县破!”

    “报,隆台县破!”

    “报,大名府城陷落!”

    ……

    “又是丢城失地的消息?那就不用说了。”廖家家主疲惫地摆摆手。

    “不是,爹,这次是朝廷发来的诘问……”

    “给朝廷解释一番咱们的难处,多卖卖惨,请亲近的半仙世家在朝堂上说说话,这次气运收割,咱家的份额尽数让出去……”

    “爹,这未尝也太过憋屈了。”

    “那又如何?以咱家现在这个现状,守不住的。主动舍了,还能得个面子;若是……”廖家家主摇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都怪‘妖盟’盟主,若非此人以卑鄙手段暗算了老祖……”

    “这话就不必说了,成王败寇而已,无非是对方技高一筹。‘妖盟’盟主?呵呵!”

    廖家家主与永定帝的思路差不多,猜测那位‘妖盟’盟主,要么是其他半仙世家中人,要么是大虞朝廷之人……

    可无论是哪一方,目前的廖家,都是惹不起。

    “三儿啊,说实话,那位‘妖盟’盟主,只要不再继续找咱家的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爹,咱家竟到了这般生死关头?”

    “也不至于,若真如我所料,对方倒也不会赶尽杀绝。”

    廖家家主目光一闪:“当务之急,还是我尽快继承‘阴阳清微真人’的敕封,突破半仙之境……”

    “那凉州局势,就彻底不管了吗?”

    “怎能不管?纵使请别人擦屁股,咱家的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的,让家中高手随军吧,尽力遏制州中局势……”

    ……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方锐与辛雪儿一道,乘坐在紫羽鹤背上俯瞰山河:“大势汇聚,已成滔滔之势,非人力可阻挡啊!

    “嗯,遏制凉州局势,半仙世家廖家不行,大虞朝廷么,或许可以。”

    “只是,纵使大虞朝廷出手,也不会在这般早的时候,无论如何,此次劫运点反馈少不了我的。”

    凉州布局已经完成,方锐打算溜了。

    这种放了火就跑的感觉,就俩字:刺激!

    至于通缉?

    “通缉的是妖祖楚狂人,关我方锐什么事?”

    是的,方锐早已变化容貌,换了一副形象,纵使辛雪儿,也以破限级别的易容术打扮过。

    “叔叔,咱们去哪?”

    “饶州。”

    “饶州是哪?”

    “饶州……就是饶州,那里物产丰饶,江河纵横,纵使今岁西南三州大旱、蝗灾,受到的影响,也相对最轻,咱们去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

    “唳!”

    金色的朝阳之下,紫羽鹤清啼一声,破空离去。

    ……

    昨晚没写完,今天下班回来也没补完,还差几百字,抱歉抱歉,鞠躬……

第158章,煮酒

    饶州,常兴府城。

    有间酒馆。

    方锐化身青衫书生模样,带着辛雪儿,在二楼的一处隔间坐下。

    桌上,摆放着茶点,店家还挺有巧思,将这些点心,做成了小动物模样。

    辛雪儿都不舍得吃,将自家碟子中的点心拨弄着,大眼睛亮晶晶,嘴中小声嘟囔着,似乎在演绎方锐给她讲过的故事,类似过家家,一个人玩得津津有味。

    察觉到方锐的目光,她就歪着脑袋看过来:“叔叔?”

    “没事,你玩吧!”

    方锐摸摸小丫头的脑袋。

    这么长时间相处,辛雪儿在外人面前,还会怕生;可面对他,已经很是自然放松了,如小猫咪面对主人展露出最柔软的肚皮。

    辛雪儿玩耍。

    方锐则是给自己斟了杯酒,望向下面,侧耳倾听。

    这个位置是极好的,采光极好,一盆不知名的盆栽沐浴阳光,折射点点光影,通透如琉璃;又能透过围栏,俯瞰下面,倾听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

    ……

    下方,纵然墙上贴着‘莫谈国事’四字,可挡不住这些酒客们的谈兴。

    “日子不好过啊,又是干旱,又是蝗虫……”有人叹息。

    “是啊,我还听说,就这,咱们饶州,都是西南三州中最好的了,受灾较轻。原州、凉州,那才叫一个惨呐!”另一人接茬儿。

    “前日,我听一个行商说,凉州有些地方,已经易子相食了。”

    “自家都过不下去了,那还有心力同情别州?”

    一个汉子脸上满是忧愁:“我就关心家门口的事儿,最近,破家的越来越多了啊!”

    “可不是?粮食减收,想要活命,就得借债,可借了‘砍头债’,那就没了头儿了,最后,地没了,人也没了……纵使有些家底,不去借,可也防不住有人盯上,专门坑你……”

    “唉,这年岁,有人受灾,有人发财。都说天灾人祸,可天灾哪能比得上人祸呢?”

    “何不请官府主持公道?”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开口。

    “这娃娃年轻了不是?你以为,那些员外、地主,谁在他们后面?贪官污吏,蛇鼠一窝,可不是说笑的哟!”

    “一同盘剥小老百姓,所得好处,三七分成……”这是个看透的。

    “哎,说不得,这个可说不得!”

    掌柜的连忙出来:“各位快收了神通吧!喝酒就喝酒,千万莫谈国事。”

    ……

    “这西南三州的饶州,物产丰饶,江河纵横,纵使今岁大旱、蝗灾,受到的影响也相对最轻。”

    “可……”

    方锐摇头:“正如这些人所说,我一路走来,所见吏治也最坏。”

    “如此大环境,当大半的人都活不下去了,怎能不揭竿而起呢?”

    ……

    掌柜的出面,还是有些效果的,可等他转身,这些这些酒客们的议论声,又开始了。

    一群苦命人,不借着三两碗浊酒宣泄一番心中的苦闷、憋屈,是会憋出病的。

    不过,终究还是给了面子,换了个换题。

    “凉州出了个‘妖盟’,‘妖盟’中有个妖祖,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据说,身高九尺,黑面獠牙,会吞云吐雾,驱兽成军……”这人语气兴奋。

    “我连襟的侄儿的兄长的邻居,在府衙中当差,就听闻消息,那个自号‘妖祖’的狠人,将凉州州城世家的老祖都杀了……”另一人接茬。

    “乱世必出妖孽啊!”

    “不说凉州,咱们饶州,不是也出了个宇文黯?一朝起势,连下神木、余清两府之地。”

    “听说,有擅望气者,言此人乃是反王命格,是个为王前驱的……”有人小声嘀咕。

    “成王败寇,什么反王不反王,为王前驱的?真成事了,那就是真王。”

    “是啊!听闻,宇文黯拥兵二十万,出行车架十六乘,前呼后拥三里地,此等风光想想都令人心折!”

    ……

    “大丈夫当如是!”

    坐在角落,一个名为刘昀的中年男人,忽地拍案而起。

    此番动静,让旁边桌上的一人调侃开口:“怎么,这位兄台也有造反之志乎?”

    “哪能?哪能?”

    刘昀干笑着摆手。

    所幸,那人也只是揶揄,不追问了。

    “唉!”

    刘昀回头坐下,看看自己发福的双腿,看着浊酒倒映的些许白发,想想少年时立下的志向,自己半生努力……

    但。

    蹉跎岁月,困顿半生,终究一事无成。

    刘昀思及此处,不由悲从中来:“空有一腔凌云志,奈何难生两翼风。时不利兮可奈何,奈何奈何奈若何啊!”

    “小二,再给我来……”

    他恨不得叫上一壶好酒,喝得大醉酩酊,可一摸怀中刚发的一两多俸禄,看着身上这件破旧、久未换洗的长衫,终究是改口:“再来一碟茴香豆!”

    ……

    “有趣!有趣!”

    方锐看着下方大堂的刘昀,嘴角玩味,勾勒出一丝笑意:‘饶州的天定蛟龙,至今困顿,这是我没想到的。’

    ‘对比起来,方才那位听闻有着反王命格,是为王前驱的宇文黯,反而有着一番成就。’

    ‘这也的确是古怪!’

    他暗忖着,以神通‘天子望气’观望刘昀,透过蛟龙自晦的重重迷雾,看到了:刘昀气运显化之蛟龙,仿佛受到什么东西压制,萎靡不振,甚至形体都变得虚幻,几欲炸散开。

    “这是气运被夺,命格将崩?!”

    方锐目光闪烁。

    虽说并非气运决定一切,理论上说,只要那位反王可明晰天地,抢先速发,压制天定蛟龙;或者做得极为出色,一次次战胜天定蛟龙,就可夺运改易命格……

    但,理论只是理论,逆天改命何其难也!

    “此中,必有大外力,可这等外力从何而来?”

    ‘不是……就是……’

    方锐心中一动,忽然笑了:“这饶州,天定蛟龙气运被夺,反王异军突起,天地颠倒,阴阳错乱,真有趣啊!”

    “公子,这是掌柜吩咐赠送的茶水,不要钱。”

    这时,小二进来,送来一壶青梅茶,深深看了一眼方锐这个青衫书生,暗忖道:‘这人可真有气质,就跟书中的人儿似的,以前我见过的人中,没一个可比的,难怪掌柜吩咐要结一份善缘……’

    旁边,正在玩耍的辛雪儿,抬头看了这小二一眼,就又低下去了,没有半点大惊小怪。

    一路走来,自家叔叔总能骗吃骗喝……不是,总是能被‘送吃送喝’,她都习惯了。

    孰不知,这是方锐为了避免麻烦,没有太过压制身上那股出尘忘俗的气质,才让无数人想要交好,愿意卖个人情。

    “善!”

    方锐颔首,随手打赏一角银子。

    “这……”

    小二脸上欢喜心动,可又不大敢接,怕坏了自家掌柜结善缘的想法。

    “无事,既给你,拿了便是。”

    方锐自然看穿了小二的想法,吩咐道:“我有一事需得你帮忙,看到那个人了么?可请他过来一叙。”

    “公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小二拍着胸脯下去了。

    不多时后。

    “贵人叫我?!”

    刘昀在小二带领下,满脸狐疑地来到隔间,一眼就看到了方锐。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宁静致远,好如芝兰玉树,明明容貌不甚俊朗,可身上气质却极是不俗,宛若鹤立鸡群,一眼就能和常人区分开来,令人一见忘俗。

    ‘世上竟有这般人也?’刘昀面露惊色,心中闪过这般念头。

    “刘君请坐。”方锐摊手。

    “谢过先生。”

    刘昀到底也非常人,很快整理心绪,正色坐下。

    “我方才听闻,刘君有言‘大丈夫当如是’,觉得有趣,便请刘君来此,一晤小叙。”

    “原来如此。”

    刘昀非是不善言辞之人,与方锐见礼后,打开话匣。

    在交谈中。

    方锐得知了:刘昀是衙门中的一个小旗官,素好交游,每月俸禄不少,可因为豪爽请客,每每月中就散尽,许多时候还要去兄长嫂嫂家蹭饭……

    ‘虽然穷困,一颗心却没有被限制,眼界很开,而交游人物,这就是根基爪牙。’他心中暗暗评价。

    “蹉跎半生,一事无成,让先生见笑了。”刘昀说着,羞惭掩面。

    “困顿只是一时,我观刘君,终有出头之日。”

    方锐脸上带着笑意,忽然拂袖一挥,那一壶青梅茶中袅袅青色气息提取而出,没入另一壶酒水之中,让其如同煮沸了般,汩汩翻滚。

    霎时间。

    一股浓郁的酒香,伴随着清新自然的青梅气息,逸散而出。

    “这这这……”

    刘昀眼睛都看直了,如此神仙手段,简直闻所未闻啊!

    “我等二人,今日便效仿先贤,青梅煮酒论英雄。刘君观之,西南三州中,何人可为英雄啊?”

    方锐斟酒问道。

    ‘效仿先贤,青梅煮酒论英雄?此典故我怎么没听闻过?看来,以后还是得多读书啊!’

    刘昀心中嘀咕着,开口道:“我听闻,原州曹孟,素有大志,礼贤下士,趁剿匪一朝起势,如今已占据二府三县之地,可为英雄否?”

    “此人外诚内伪,性格多疑,最多,可称枭雄,非为英雄也。”方锐摇头。

    “我听闻,凉州李昱,广开言路,善于纳谏,从山匪跃居一路诸侯,如今已占据一府五县之地,可为英雄否?”

    “此人性情懦弱,多思少断,不可为英雄也。”

    “我听闻,凉州宇文黯,天生神力,纵横捭阖,迄今未逢一败,如今已占据两府六县之地,可为英雄否?”

    “此人多有暴虐之举,性格狷狂,吾料其或有大祸,中道崩殂,也犹未可知。”

    “这……”

    刘昀苦笑,最后提出一个人选:“我还听闻,凉州有‘妖祖’楚狂人,此人来历神秘,不为人知,无人见过真容,每一次出手,皆如云龙探爪,不可窥得半分痕迹……疑似凉州所有乱军幕后掌控……有驱兽成军之法,诛杀一州世家老祖……此人可当得英雄否?”

    “此人……自然当得。”

    方锐颔首,忽地诡秘一笑:“以我观之,西南三州中,堪称英雄者,唯那位‘妖祖’楚狂人与刘君也!”

    “我如何当得起英雄?”刘昀吓了一跳,手腕颤动酒水都洒了出来。

    “刘君百折不挠,矢志不渝;三十年如一日,初心不改,如何当不得英雄?”

    方锐抬头,直视刘昀眼睛:“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我观刘君,有朝一日,可取那宇文黯而代之。”

    “先生……先生喝多了。”

    “那便不妨再多喝一杯。”

    方锐自斟自酌,又饮了一杯后,忽地伸手在袖中一抹,取出一块蟠龙玉佩,扔了过去。

    这玉佩与赠予曹孟那块一般,其中蕴含了一缕混沌龙珠本源,对此等蛟龙有着大用。

    “此玉佩赠我?”

    “是。”

    “那便谢过先生了。”

    刘昀抓过玉佩,脸上一喜。

    ‘质地不错,好玉啊,若是卖了,想必,也能卖个百来两银子……当然,这位先生必是高人,所赠之物必是不凡,卖是万万不能卖的。’

    他暗忖着,急忙将玉佩塞入怀中,忽然感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让自身精神昂扬、奋发,那种感觉就好似渴死的鱼儿得了水,久旱逢甘霖。

    “善哉!善哉!”

    方锐看到在得了自己支持后,刘昀头顶显化的气运蛟龙形体稳定,不由一笑。

    “哦,对了!”

    他似乎想起什么,突然伸手一抓,将刘昀腰间宝剑取拿在手:“刘君既收我玉佩,便以此物相偿吧!”

    ——倒不是贪图什么,或者急功近利索求回报,而是:若真如方锐之前某些猜测,这东西,或能作为一个后手。

    “这……”

    刘昀脸上浮现出一抹肉疼之色,不过,宝剑已被方锐拿去,自知要回无望,便大气一挥手:“此剑,名为‘青霄’,我曾用它斩过一条青蛇,先生若喜欢,拿去便是。”

    “哈哈,好,一赠一还,不亏不欠,大善!”

    方锐抚掌而笑。

    刘昀见方锐似有离去之意,连忙道:“先生神人也,今日听先生一言,如闻仙乐耳暂明,还请先生留下,我好时时请益啊!”

    方锐笑而不语。

    “走了!”

    他拉着辛雪儿的手,蓦然起身。

    “哎,先生!”

    刘昀抱住方锐大腿,不肯松开:“先生不愿留下,我也不敢让先生为难,只是,我如今困顿,还请先生再助我一助啊!”

    ‘这脸皮,莫名让我想起一个人。’

    方锐暗忖着,失笑开口:“罢罢罢,尔有所求,吾当有应,此灵戒中,有神药一株,《龙神功》一门,便都赠予你吧!”

    说罢。

    他周身灵光一闪,震开刘昀,已经带着辛雪儿离去。

    “先生!先生!”

    刘昀追出去,越是大喊,方锐走得越快,呼吸之间,已消失不见。

    ……

    “咦?!”

    方锐带着辛雪儿,出去酒馆门外,忽地脚步一顿。

    他目光瞥到,远方巷道,有一道白衣倩影,清冷皎洁如天上月,一闪消失不见。

    ……

第159章,三遇

    “那女子……绝非常人。”

    方锐下意识想对其卜算,可旋即动作一顿,卜算目标换成了自己:‘无凶么?那就够了,其他人与我何关?!’

    “叔叔?”

    “没事,走吧!”

    方锐牵着辛雪儿的手,不疾不徐,缓步向前,可神奇的是,周围的人与景物却在飞快后退。

    “似乎忘了什么事……”

    他喃喃着,一时想不起来,便也不想了,带着辛雪儿,径直离开。

    ……

    “先生!先生!”

    刘昀眼见方锐不见了,满脸呆滞:“我想说,先生您的酒钱,还没付啊!”

    “刘公子,在这常兴城中,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也不想……”

    钱财事小,坏了名声事大。

    刘昀自然晓得轻重,看着小二,欲哭无泪,肉疼地从怀中取出新发的俸禄:“我……我给!”

    片刻后。

    “唉!”

    他结了酒水茶点钱,攥着干瘪的钱财,唉声叹气出门。

    没走多远,忽然遇到一个年轻人。

    只见这人,面如冠玉,目似点漆,生得好一番容貌,只是手持染血长戟,面色苍白。

    “兄台,你……”

    刘昀大着胆子打招呼,可话还没说完,就见此人一头栽倒。

    若是其他人,还真不敢管,可他素好交游。

    尤其是……

    ‘刚见过那位神人般的先生,得遇点化,或许我时来运转,就在今日?此人将来或可成为我之臂膀……’

    刘昀思及此处,毫不犹豫将这年轻人救起,拿着仅剩的俸禄为此人寻医诊治。

    等这年轻人苏醒。

    刘昀与对方攀谈一番,耍了个心眼,有意无意表露,曾遇高人,言说自己将来或有一番成就。

    这年轻人当即表达投效之意:“吾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义父?!”

    纵使以刘昀的不要脸,也不由怔了一下:“可我还不到四十啊!小兄弟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刘兄’便是。对了,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姓严,单名一个忠字。”

    “严忠,好名字啊!”

    两人正说着话。

    忽然一人匆匆找来,拉着刘昀的手腕,就往外走:“刘兄,快跟我走吧!”

    “萧兄弟,发生了何事?”

    “上面有令,要咱们押送犯人去往金水府,与宇文贼对抗的前线……延误了日子,就是大祸啊!”

    ……

    “唳!”

    万里晴空之下,紫羽鹤载着方锐、辛雪儿两人,穿梭在清风白云之间。

    “那位反王宇文黯,也须得去会上一会,不过,在这之前,先给自己算一挂。”

    方锐手中灵光闪烁,掐诀卜算。

    少顷后。

    “嗯?!”

    他面色难看:“此行吉凶,卜算结果……一片混沌!卜算不出来么?”

    一般来说,如曹孟、刘昀,这般变数、劫气风云际会生成的蛟龙,大气运加身,天然屏蔽卜算。

    寻常源法真人、乃至玄域大能,都卜算不出。也就方锐凭借着一丝借来的面板位格,可模糊算定。

    而反王命格,真要说来,次于天定蛟龙一筹,等而下之,就更不可能屏蔽他的卜算了。

    可现在,这种情况却偏偏发生了。

    “此中必有大外力干扰!这也验证了,为何饶州阴阳颠倒,蛟龙困顿,反王崛起……”

    方锐目光闪烁:‘能施加这般大外力的,不是大虞朝廷,就是……大黑天!’

    ‘前者,自不必说,拥有各般先天至宝,真正激活之下,对某人加持,屏蔽我的卜算并非难事;后者,就更不必说了,乃是世界大劫,手段诡异莫测,不可揣度。’

    ‘是哪一方呢?’

    他摩挲着下巴:‘大虞朝廷的话,似乎没必要这么做,原州、饶州的天定蛟龙,都没见有多重视,更不用说一个区区反王命格了。’

    ‘所以,更大可能是大黑天?!’

    “若是这般,就有大麻烦了啊!这意味着,大黑天在想办法加速‘开门’。”

    当初,方锐借着四象令,以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对天地进行卜算,得到的结果,还有五到八百载的时间。

    可那是针对当时形势,天机怎能算尽?未来从不是一成不变的。

    ‘我能想办法减少天地负面气息产生,延缓大黑天的到来;大黑天自然也不甘寂寞,在寻找破绽,加快对洪虞界的渗透。’

    ‘这个宇文黯,就是大黑天的出招么?’

    “多事之秋啊!”

    方锐蓦然发出一声叹息:“连反王都能操控,大黑天对此界的渗透,恐怕已经到了一个极为深刻的程度。”

    他暗自猜测,或许正是因为世界意志沉睡,大黑天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此事,我本不想管,可若不管,只怕引发大乱子……就怕,某天一觉醒来,世界就变成了诡异风。”

    “罢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该出手时,还得出手啊!”

    “况且,此事既是危机,又何尝不是机遇?我在原、凉二州搞事的劫运点,都点化劫妖黑鹰,分散隐藏起来了,这次若能挫败大黑天阴谋,或许能大大缩短突破玄域之境的进程。”

    方锐下定决心,思索对策:‘听闻宇文黯在神木府城,此人身上有着大古怪,那里多半是龙潭虎穴,鲁莽去找宇文黯,是下下之策!’

    ‘此人与饶州天定蛟龙刘昀,两者天生相克,我拿了刘昀的青霄剑,算是一张底牌,可这还远远不够。”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方锐目光闪烁:“神木府不能去,不过,未尝不能侧面迂回,去宇文黯的起家之地看看。”

    “嗯,宇文黯的起家之地,乃是平湖县,我若此去……”

    卜算结果:小吉。

    “在那里,可能有所发现吗?那就去吧!”

    ……

    午后,平湖水粼粼波动,反射出炫白的光,犹如大鱼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

    一个青衫模样的读书人,带着个身穿襦裙的可爱女娃,站在湖畔。

    正是方锐、辛雪儿。

    他并没有高来高去,乘坐紫羽鹤直入平湖县城,而是打算从附近摸底,全面了解一番,这个反王命格宇文黯起家之地的平湖县。

    “要过湖不哟?”艄公悠长的声音传来。

    “过湖的。”方锐答道。

    于是,艄公撑着船桨,驶过来。

    方锐带着辛雪儿上船。

    这船逼仄,并不宽广,上面除了艄公,还有一个有些姿色的妇人,以及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

    她们稍有些瘦弱,脸上却并无菜色,显然没有经常挨饿。

    “船家,这年岁,还能过得去啊?”方锐随口聊天。

    “我们撑船的,还不就这个样么,苦啊!太阳晒、大雨淋,一辈子没个根,也亏得这平湖浪小,不比大江大河……也就是今年这般年岁,比田里刨食的好一些,总是有鱼吃的。”

    艄公问道:“先生,可是要去平湖县?”

    “是。平湖县怎样?”

    “那可是个宝地,宇文大人就是平湖县人,那话怎么说的,人杰地……”

    “人杰地灵。”

    “对,人杰地灵!平湖县是个好去处哇,地也好,人也好,都好。”

    艄公赞不绝口。

    “好在哪里?”方锐追问。

    “当官的有良心,百姓有善心,这还不好么?更多的好,咱嘴笨也说不上来,先生去了就知道,近年去了平湖县的,可没有一个说不好的。”

    “哦?!”

    方锐感兴趣的同时,心中不免疑惑,仓廪食而知礼节,这般的大灾年岁,平湖县真能有这么好么?

    他是这么想的,便这么问了出来:“平湖县中没饿死人的?”

    “还真没。”

    艄公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平湖县中,有种‘黑蘑菇’,产量极高,味道还鲜,一钱五斤,比麦糠都便宜哩!”

    “我这里就有,先生可要看看?”

    “好啊!”

    方锐顺势答应下来,看了看那所谓的‘黑蘑菇’,并未发现什么问题。

    这时,船舱中有一股鲜香的味道传来,原来是那妇人做好了鱼汤,喊艄公吃午饭了。

    “先生,还有女娃娃,可要喝上一碗?”艄公顺势邀请道。

    “不了,我们吃过饭了。”方锐婉拒。

    他医术、境界皆是顶尖,并不惧什么下毒之类,可不知为何,想到那般‘黑蘑菇’,心中就隐隐排斥。

    “那便算了。”

    艄公也不强求。

    他知道,有些船家是会用蒙汗药下在饭菜中害人,可他家是本分的,可不敢做那种事,更何况眼前这人看着就非是常人。

    正值午后,无风无浪,湖面如境,蓝天白云倒映入湖中,船行在水中,如行在天上。

    辛雪儿依偎过来,如太阳下晒暖的小猫咪。

    方锐声音轻柔,讲着故事,船家的小女娃有些怕生,却也在不远处听着,不时看过来一眼。

    “叔叔?”辛雪儿察觉到方锐声音一顿,似是出神了,不由喊道。

    “没事。”

    方锐眯了眯眼睛,方才似乎看到,天空有一道彩光飘过。

    他摸了摸小丫头脑袋,继续讲着故事,直到将她午睡睡着。

    “先生,我来照顾小女娃,您要不去里面睡一觉?”艄公压低声音,悄悄问道。

    身后,那个妇人脸上露出羞涩。

    这般的船上,女子常常兼职着某种营生,服侍客人。

    “不了。”

    方锐摇头拒绝。

    且不说,他并非荤素不忌的人,即使不顾及这点,也不能当着人家丈夫、女儿的面,白日……

    ……

    小半个时辰后。

    船已过湖,方锐拉着午睡醒来的辛雪儿,下船。

    除了船费,他还打赏一角碎银,这才离开。

    “可惜了。”

    艄公望着方锐离去的背影,遗憾叹息:“这么俊的人儿,又出手这么大方,若是在船上睡一觉,说不得更大方哩!万一留下血脉,出个读书种子,那才是我家祖坟冒青烟呐!”

    ……

    过了平湖,一路上所见路人,从平湖县出去的,都在说平湖县的好,让方锐的期待不断拔高。

    半下午时,终于到了平湖县。

    入城,立刻就见到了不同,不同于别处,并无什么进城费,对百姓的盘剥。

    相反,那些守门兵卒一个个态度和善,帮着搀扶老人、帮着给商队推车……

    进城时,还热心叮嘱:“入城后,若是有什么难事,可以去找衙役帮忙。”

    进入城中。

    这种祥和的气氛,越发浓郁。

    是的,平湖县城带给方锐的印象,就是祥和!

    小孩儿撞到穿着丝绸的贵人,对方非但不生气,反而和善地将小孩儿扶起;

    客栈中掌柜,请门口的乞丐们进去吃饭,不收钱;

    有人家交不上税,被小吏免去,自掏腰包;

    ……

    最离谱的是,方锐以鉴心之术看出,这些人都是真心实意这么做的。

    在这里,没有官吏、帮派的欺压,百姓和气,人人脸上带着笑脸,真正做到了: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好如:世外桃源,乃是一方真正的理想乡。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种祥和,祥和得似乎太过头儿了,给人一种不真实、虚幻的感受。

    方锐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古怪,可要说又说不出来。

    最终,他想明白了……

    ‘再和谐的社会,都是相对和谐的,哪怕是传说中的大同世界,也不可能让所有人无私,其乐融融。’

    ‘这是反人性的!’

    方锐暗忖着,拉着辛雪儿,进入了一家卖‘黑蘑菇’的店铺。

    “这黑蘑菇怎么卖?”

    “一个大钱五斤。”

    “听说这黑蘑菇产量极高,味道又鲜,不知可否售卖秘方?我想买下来,引进家乡……”

    “客官不是第一个想这么做的,可惜,这黑蘑菇只能在我平湖县城种。”

    店家笑着解释道:“钱就不必了,秘方告诉客官也无妨,只要身处城中,晚上在床头摆一盆土,取一颗黑蘑菇碾碎撒入其中,再在盆中滴一滴自己的血,睡上一觉,次日盆中就会长出蘑菇。”

    “只不过,长出蘑菇的多少,却取决于客人自身……”

    出门。

    黄昏火红的霞光下,一群老人围了一圈,在树下下棋。

    见到方锐、辛雪儿过来,得知他们是外地来的,这些人极为好客,热情邀请去自家家中吃饭,不去还不高兴。

    方锐还是婉拒了,在路人的指点下,去一处客栈投宿。

    半路,遇到一道倩影。

    那是一位白衣女子,气质清冷皎洁如天上月,肩膀上有一只火红的雀儿,周身缭绕着缕缕半透明光芒,如笼罩上了一层滤镜。

    这让她存在感极低,哪怕路人见了打招呼,也转头就忘了。

    ‘此为源法真人手段,是大虞朝廷一方?还是……大黑天污染之人?’

    方锐故作不觉,拉着辛雪儿,去了一处客栈。

    ‘奇怪的城,奇怪的人,奇怪的那女子。’

    他暗忖道。

    ……

第160章,诡梦

    暮光中有风拂过,犬吠鸡鸣的声音中,大人们扯着长腔喊孩子们回家吃饭,孩童们蹦着跳着从街头巷尾跑过,一盏盏昏黄的灯火透过窗子亮起。

    不远处,有一树一树的红叶闪烁摇晃,如同盛放的花火。

    悦来客栈。

    一间上房,方锐站在窗前,透过窗子望着外面平湖县的一切。

    “理想乡?!桃花源?!”

    他看着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低声喃喃道:“希望,到了晚上,不会换一种画风。”

    咚咚咚!

    这时,敲门声响起,是店家小二的声音:“客官,掌柜吩咐我送来饭食,还有免费的蘑菇汤……”

    “谢谢了!”方锐开门。

    “嗨,您客气,有事吩咐一声就行。”小二服务周到,态度热情。

    此般热情洋溢、热心和善的态度,一如城中所有的居民。

    打发走了小二,关上门。

    方锐转身,立即将饭菜、蘑菇汤收起,又从灵戒中取出糕点、水。

    “在外面,最好不要吃别人的东西,不干净,也不安全。”他趁机教导道。

    “是的。”

    辛雪儿微歪着小脑袋想了下,点头:“娘说过,在外面,要小心坏人。”

    “对的,雪儿很聪明。”

    “叔叔也很聪明。”

    “哈哈!”

    方锐看着如仓鼠般吃着东西的小丫头,不由笑出声。

    片刻后。

    “雪儿吃饱了吗?”

    “雪儿吃饱了,叔叔呢?”

    “叔叔也吃饱了。”

    “那我来收拾桌子。”

    “真乖。”

    方锐揉了揉辛雪儿脑袋,小丫头眯着眼睛,发出如猫咪般哼哼。

    ‘这才对嘛!’

    他感觉和小丫头相处,有种真实的温馨感,外面平湖县的祥和,在这般映衬下,就有些显得有些虚幻缥缈,如镜中花、水中月。

    收拾过后,辛雪儿乖乖睡觉,一个故事还没讲完,小丫头就睡着了。

    “出去看看吧!”

    方锐拂袖一挥,灵光闪烁,在屋内化作一道禁制。

    “晚上的平湖县,可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他喃喃着,身形蓦然变得虚幻,再一眨眼,一阵微风拂过,屋内已不见了人影。

    ……

    半个时辰后。

    方锐无声在一处房顶出现,方才他在平湖县中逛了大半圈,竟然没发现什么异常。

    唯一不是异常的异常,就是:整个平湖县太安宁了,在这般的漆黑的夜幕下,没有偷盗、没有真正争吵、没有欺压、没有半点罪恶……

    静谧祥和,一如白日。

    ‘可事实上,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啊,一个县城中,怎么可能全是好人呢?’

    方锐目光闪烁。

    “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着锣经过。

    “时辰不早了么?”

    方锐想了一下,随风潜入夜,来到一处普通人家中。

    这户人家的夫妻,正按照白天那个售卖‘黑蘑菇’店家说的方法,盛上一盆泥土,将一株黑蘑菇碾碎撒入,一人滴了一滴血,摆放在床头。

    然后,吹了灯,躺在床上。

    “当家的,都三天没那个了,今晚要不要……”妇人羞羞答答低声开口。

    “唉,我本想早些睡,明早才能多些蘑菇,不过,来一次也行吧!”男主人叹息。

    “算了,还是睡吧,多些蘑菇,也能多挣些钱。”

    “不行,让你憋着,我这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当家的,身体要紧。”

    “没事,我行的,一次疏通不打紧。”

    ……

    夫妻俩相敬如宾推拒着,最终,还是行了一次房,双双进入贤者状态后,睡着了。

    然后。

    方锐看不明白的一幕发生了,床上摆放的盆中,碾碎的蘑菇碎屑,扎入泥土中,飞快生根、发芽、生长。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半点法术痕迹,这……不神秘学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以神通‘天子望气’窥视,竟然亦是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方锐也非纠结之人,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去想,深深看了屋内一眼,转身离开。

    在他走后。

    屋内这对夫妻沉睡得更为香甜,嘴角似勾未勾,好似在笑,却莫名地,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

    “平湖县乃是宇文黯的起家之地,若有蹊跷,多半就在宇文家,去那里看看吧,希望能有所收获。”

    方锐想了一下,脚步一转。

    宇文家。

    “让我吃一口,就一口。”

    “那就一口哟,爷爷,吃我的梨!”

    “哇,真香!我的好乖孙。”

    宇文老爷子抱着孙子,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家人欢聚,其乐融融,谦让和睦。

    方锐左看、右看,里看、外看,亦是没有半点不对,悄无声息离开。

    ……

    方锐游逛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返回客栈。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具体说,又说不出在哪里,这平湖县,可真是古怪啊!”

    “那么,只有小马过河,自身试试才知道了?”

    方锐找来一盆泥土,取出一颗黑蘑菇,碾碎撒入其中。

    “还差一滴血。”

    他毫不犹豫,逼出鲜血投入。

    反正,这个身份是以神通‘千变万化’变来的,乃是前往饶州途中,取代一个绰号‘黑心书生’的山匪军师,连血脉都不是自己的。

    要牵连,也是牵连那个死去的黑心书生,关他方锐什么事?

    ……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

    方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耳朵一动,整个客栈的声音收入耳底。

    “我的蘑菇长出来了,好多啊!”

    “我也是!”

    “这种方法真有用,昨日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怪不得这般大灾年岁,平湖县中没饿死的,这是块宝地啊!”

    “咱们下次多带些人过来……”

    ……

    方锐看向床头,一夜过去,仍旧是泥土,没有半点变化的盆子,脸色一黑。

    “为何我的蘑菇没有长出来?歧视啊!”

    他呸了一声,分析原因:“问题出在哪里呢?是我没吃蘑菇?还是昨晚,我打坐了一夜,没睡着?”

    思索不得结果,便也罢了,准备今晚再次试验。

    吃过早饭,出门。

    天朗气清,阳光普照,南来北往,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见面皆是热情地打这招呼,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方锐带着辛雪儿周游城中,所见之人,皆是至纯至善,就连来到平湖县的客商都似乎受到了影响,处处为善。

    中午,再次遇到了昨日的白衣女子。

    ‘我观此人气息,以及灵觉反馈,不像是大黑天污染之人,那就是……大虞朝廷之人?!大虞朝廷也在调查宇文黯么?’

    ‘看样子,这人大概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方锐依旧没有与对方接触。

    一天过去,无事发生,返回客栈。

    ……

    又是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树下下棋的老人们三三两两散去;孩子们蹦蹦跳跳穿过街头巷尾;家家户户中有锅碗瓢盆的声音响起……

    方锐站在窗前,看着这无比祥和的一幕,不知为何,总是感觉,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雪儿,怎么样,喜欢这里吗?”他随口问道。

    “不喜欢。”辛雪儿想了一下,却是如此回答。

    “哦?!”

    方锐眼睛一眯,这般的桃花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或许小孩子心灵敏锐,有所发现?’

    他暗忖着,蹲下身子,认真问道:“为什么呢?”

    “晚上,这里很黑、很冷。”

    闻言。

    方锐若有所思。

    这一点,他也有感受,只是,哪怕是以神通‘天子望气’,也瞧不出半点异常。

    饭后。

    照常讲故事,哄睡小丫头。

    床上,辛雪儿蜷缩着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梦呓出声:“娘……”

    “小丫头做噩梦了……嗯?梦么?”

    方锐脑海中迸现出一道灵光:“我本来就有所猜测,昨晚我的蘑菇没长出来,是因为我没有入睡,真正来说,是没有做梦吗?”

    “所以,平湖县的异常不在现实,难道在梦境之中?”

    “我记得,我似乎有一门造梦、入梦之法来着。”

    他摩挲着下巴,心念一动,一缕神魂意志飞出。

    辛雪儿梦中。

    这是一个下雨天。

    淅淅沥沥!

    破旧、矮小的院子中,奶奶在擦着腊肉,嘴里嘟囔:“我的大孙子哟,你啥时候出来?奶奶等你等得好苦……”

    一个黝黑矮小的汉子坐在门槛上,编着竹筐,骂骂咧咧:“你个没用的女人,一天下来,只做了这么点活儿,要你……”

    旁边,一个瘦瘦小小的妇人只是赔着笑。

    “爹,娘在雨天,腿很痛的,所以,干活会慢一些……”辛雪儿从厨房探出小脑袋,这时的她小小瘦瘦,穿着破烂,头发发黄,正是方锐初见的模样。

    “大人说话,要你插嘴?饭还没做好?”奶奶瞪过来,脸上带着凶相。

    “快好了。”辛雪儿不由脖子一缩。

    “没用的东西,赔钱货,看我不……”

    奶奶拿起扫帚。

    “娘,雪儿还小……”

    “你也是个没用的,我连你一起打!”

    “我好疼……别打娘……奶奶,别打了……我听话……”

    辛雪儿蜷缩着身子,看着越发小小的,不住颤抖,发丝淋在雨中,小脸苍白。

    这时,忽然痛疼没了。

    小家伙睁开眼,看到一道身影挡在她的身前,笑容温和如初晨的阳光,揉揉她的头发:“没事了。”

    “叔叔?!”

    辛雪儿本能喊道,然后,情绪激动,梦境摇晃破碎,显然要醒来了。

    可旋即,光芒一闪,场景变了。

    没了奶奶,屋檐下,只有她和那个妇人。

    “娘,这毯子好软和的,您盖上,腿就不痛了。”

    “是的呢!”妇人眉眼温柔。

    “娘,这是肉汤,我吃过的,可好喝了,您尝尝。”

    “哪来的?”

    “是啊,哪来的呢?”

    辛雪儿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我……我想起来了,是叔叔给的。”

    “叔叔?!”

    ……

    方锐悄悄退出,看到辛雪儿眼角的泪痕干涸,小小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小丫头啊!”

    他叹息一声,收回思绪:“果然是梦境的问题,这里有一种我无法察觉的场、或者说域,让人做噩梦。”

    “不过,若我所料没错,平湖县的异常,与做梦有关,却也与黑蘑菇有关。”

    “那黑蘑菇,或许是……平湖县公共梦境的钥匙!”

    方锐喃喃着,曲指一弹,一缕神魂意志灵光飞出,穿过墙壁,一闪没入隔壁住客的眉心。

    ……

    “咦?这里……依旧是悦来客栈?!”

    方锐灵力隐身,看着周围的熟悉的布置,只是,隔壁住客此时不在,似乎出去了。

    他想了一下,来到窗前,向外看去。

    那是……

    黑色的天幕上,悬挂着一轮猩红大日,光芒如血。

    出门。

    路上,随处可见黑蘑菇,它们的伞盖上,或长着滴溜溜转动的眼珠;或长着如蛇一般扭动的触手;或长着分叉吐息的舌头……

    还有现实中平湖县的所有人。

    一个小孩儿撞到穿着丝绸的贵人,被对方发癫地笑着,吊起来打。

    饭馆中,掌柜倒掉饭菜,用鞋底狠狠践踏,看着周围一圈乞丐们趴在地上舔舐,哈哈哈哈大笑。

    一户人家交不上税,小吏胁迫女人,在夫前……猖獗大笑……

    ……

    方锐面无表情,一路走过,来到梦中的宇文家。

    宇文老爷子双目猩红,正拿着一把刀子,嘴上流淌着黏液,走向着一个男童:“让爷爷吃一口,就一口……”

    “那就一口哟,爷爷,快吃吧!”男童天真笑着,割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肉。

    “哇,真香!我的好乖孙……再给我来一口……”

    这时,一群男人女人出来,挡在夏家老爷子身躯。

    “老爷子你真是,怎么能这样做呢?”

    “就是,我们没吃呐,给我们留一点吧!”

    “乖,大伯下手很快、很轻的……”

    ……

    一群人的影子,在血红的光芒下摇曳,扭曲。

    ……

    “什么世外桃源?这是群魔乱舞啊!”

    “现实中至善至纯,梦里是至邪至恶,因为两者分开,反而造成,极为偏执、疯狂么?”

    就如一个弹簧,压缩到极致,才能反弹。

    “可这有什么用?”

    此念刚刚生出,方锐心中就生出猜测:“这般的至恶,被侵染的人,可以化作锚点,等到星星之火燎原,想必大黑天就可以‘开门’了。”

    “黑蘑菇,应该是对方收割的某种东西,分出部分造化而成……就如剪了羊毛卖钱,分出一部分给栏里的羊买饲料,说是投入,可将来,都是肉干。”

    “在这个过程,平湖县所有人的控制,也会被加深。”

    至于,为什么方锐的蘑菇不长,他此时也大概明白了。

    人家别人都是癫狂、疯魔,贡献出了某种东西,可他是个吝啬鬼一毛不拔,还想要黑蘑菇?

    大黑天,或者说……邪神,岂能让你白嫖了?

    “邪神啊!”

    方锐喃喃着,抬头望向天空的太阳,忽然发现:它……好像一个蘑菇啊!

    ……

第161章,太岁

    “咦?!”

    方锐突然看到,这片平湖县所有人的梦境中,下雨了。

    只是,落下的并非雨点,而是……洋洋洒洒的黑蘑菇。

    在这般的蘑菇雨中,群魔乱舞的众人动作一顿,然后,继续发癫,不过好如换了一首舞曲。

    有汉子乱蹦乱跳,扭着身子,在蘑菇雨中舞蹈;有老人趴下如青蛙,一戳一蹦跶,追逐着纷飞洒落的蘑菇;有女子躺在地上,如蛆一般乱拱,啃噬着地上蘑菇……

    这些人嘴中还在嘟囔着什么东西。

    “太岁!太岁!黑太岁!”

    “您是丰收,您是黑暗,您是繁殖……”

    “礼赞大黑天!”

    ……

    这般无数人的声音,好如梦呓,层层叠叠,在半空晕开圈圈实质化的涟漪,携带着洗脑般的恐怖污染。

    “如此污染,对我不算什么,可若是普通人,轻易就会被同化,在这片梦境中癫狂,被收割掉某种东西,从而加剧世界的堕落。”

    方锐看着周围疯了般的所有人,只有自己清醒,莫名有种荒唐感,似乎在这里疯了才是正常,清醒反为异类。

    再将这般堕落疯狂的场景,对比白日里宁静祥和如世外桃源般的平湖县,他心中生出极大的震撼。

    “若是大黑天‘开门’后,就是这般景象,那还不如……累了,毁灭吧!”

    方锐摇摇头,收回思绪:“这些人口中的‘黑太岁’,就是造成这一切的邪神?嗯,黑太岁、蘑菇,倒也相配。”

    “这个象征为‘黑太岁’的邪神,与上洛两界山中我打过交道的那个,似乎不是同一个邪神。什么玩意,大黑天中的邪神不止一尊么?”

    “罢了,这些事情,容后再慢慢思索,此行找到了平湖县的异常,就是重大突破。”

    “至于解决之法,我只是一缕神魂意志哎,此等事情,还是出去,让本尊烦恼吧!”

    方锐自我调侃着,化光升空,就想要退出此片梦境。

    可旋即——

    他悬浮高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脸色一黑:“坏了,出不去了!”

    一股牵引牵绊着,拉扯着,与无数人相连。

    在方锐要退出梦境的刹那,下方所有人仿佛有所感应,停下动作,齐齐抬头,动作整齐划一,望向他的方向。

    就……极为诡异!

    “这是?!”

    方锐从高空俯瞰,下方梦境中,猩红如血海,平湖县的无数人,如坠海中。

    在停顿刹那后,这些人一个个面目狰狞,如同恶鬼,挥舞着手,好似将他拖着拉下去。

    “进来容易出去难?要想离开,就必须通过考验,带着所有人超脱?嫉妒、贪婪,极致的恶,正是此处的一种体现呐!”

    “可惜,我最讨厌的就是套路,什么考验,什么拉扯,我锅都给你砸喽!”

    “给我……碎!”

    方锐清喝一声,周身绽放出如太阳般的光芒。

    一人可撼三万众,他……今日,就要打碎这两三万人的公共梦境,强行出去。

    至于,能不能做到?

    毋庸置疑。

    虽然进入的只是一缕神魂意志,但本质极高,灵师途径、武道双双超品;反观对面,不过二三万凡人,只是惊碎一个这般梦境的本事还是有的。

    轰隆隆!

    地动山摇,房屋崩塌。

    咔嚓嚓!

    大地断裂出一条条深邃裂痕,梦境虚空碎裂,现出黑洞。

    “走也!”

    方锐正要遁出梦境,忽地隐隐感到到一股注视,刹那间,自身这一缕神魂意志,就如琥珀中的虫子被冻住。

    与此同时。

    这梦境之中,无边黑暗涌动,那轮猩红大日,不知何时,彻底变作了太岁形状,即将崩溃的梦境顷刻稳定。

    ‘黑太岁么?最坏的情况,果然来了。’

    方锐暗叹一声,按照预案就要散去这一缕神魂意志。

    他可不敢将一缕神魂意志落到邪神手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相比起来,一缕神魂意志的损失,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顶多神魂震荡,受些轻微伤,修养一二日就好了,要说麻烦的,反而是此行获得的信息,会尽数丢失。

    可就在这时——

    “唳!”

    一声凰鸟清鸣,半空中,朦胧的七彩光芒流转,化作一道门户,从中飞出一人一鸟。

    ‘是那白衣女子,她找来此处了?’

    方锐暗忖着,感受到这一缕神魂意志,被一圈七彩流光拂过,封锁顷刻解除,心下不由一惊。

    若是他神魂入梦来此,决不会被轻易定住,但想来,也无法如此,轻描淡写破除禁制。

    ‘我本以为,此女不过源法真人,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方锐目光闪烁。

    此时。

    不同于先前方锐数次所见,虞云澜刻意内敛,这一刻的她气势全开,伫立于凰鸟之上,头戴冠冕,脑后明月化作光轮,清灵之气在袖间、身后衍化彩带,如广寒仙子,清冷高贵,不可亵渎。

    山河虚影流转,在她身周,形成七彩领域镇压此方梦境。

    而她的到来,也加剧了黑太岁的显化。

    虚空之中,那一轮猩红大日疾速坠落,化作太岁意象,整片梦境天地的空间凹凸扭曲,形成一方恐怖大口,对着虞云澜咬下。

    哗!

    万万里山河虚影浮动,凝聚为一轮旋转月轮,让那巨口瞬间炸碎开来,凋落的道道阴影,重新凝聚为一方太岁黯淡的虚影。

    ‘山河社稷图?!此女手中,这是先天至宝的本体?!而且,这般如臂指使,恐怕还不同于‘四象令’之于‘混沌四象幡’,此女乃是真正神魂烙印先天至宝的。’

    ‘这位,莫非就是紫霄阁那位真君?!’

    ‘是了,这可不是话本,添油战术,一波波送人头……发现可能的大黑天痕迹,大虞朝廷自然是最高重视,即刻出动一位真君,也并不为过。’

    方锐暗忖着,察觉这道映照至此的黑太岁意象显化,达到了斩杀线,当即启动神通‘斩神碎灵’,抢先出手:“斩!”

    唰!

    一刀既出,那朵顽固不化的黑太岁虚影,顷刻崩碎,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一道极为痛苦的声音响起。

    “嗯?”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缕讶色。

    方才那一刀,她……看不懂。

    “谢过仙子相救,抱歉,方才一时手痒,没忍住。”

    方锐暗暗察看一眼面板上飞快攀升的劫运点,抬手作揖。

    “无妨。我名虞云澜,道友如何称呼?”

    这般声音婉转悦耳,恍如一字一字敲击在心田,却自有一股清冷疏离。

    此女给人的印象,就好如高山之巅、大雪飘零中的雪莲,仿佛天生就该浮在云皑,不为世俗沾染,无有嗔痴喜怒种种情绪。

    ‘只是,我怎么感觉,此女对我似乎格外重视?是我自恋了,还是我方才出手,暴露太多?’

    ‘我每天都会给自己卜算吉凶,应该没事吧?’

    方锐暗忖着,开口道:“我姓方。”

    “方道友,可愿随我解决天地之阵,断绝大黑天的规则干涉?”

    虞云澜邀请道。

    若是大虞神京中枢,地位足够高、能接触到她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眼珠子都要掉落一地,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云澜真君,什么时候会主动邀请人了?

    别说主动邀请,寻常一年半载说的话,恐怕都没有今日多。

    “天地之阵?阵法么,它位于何处?”

    方锐在现实中平湖县逛过,也在梦境中游览一边,却从未感知过什么阵法痕迹。

    “现实与梦境的间层。”

    “原来如此,不在人间,不在梦境,而在间层……”

    方锐喃喃道。

    对于现实与梦境的间层,他是知道的,也有秘法进入。

    由此,知道了这一点后也明白了,为何平湖县范围内,才能种出蘑菇,因为处于那个所谓天地之阵的笼罩范围。

    与此同时。

    方锐心中更是生出明悟:‘难怪我的神通‘天子望气’无用,原来,这根本不是气的问题,而是大黑天的规则干涉。’

    “虞道友,我这一缕神魂意志消耗殆尽,便不去了,祝道友一路顺风。”

    他说完,化作流光遁去。

    虞云澜目视方锐这一缕神魂意志离去,并未挽留,旋即,云袖一展,袅袅朦胧雾气升起。

    她乘坐凤凰鸟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在二人离开后,这般的平湖县所有人的梦境,大片大片崩碎化作混沌。

    ……

    客栈。

    “回来了么?”

    方锐抬手抓住一缕流光,接过这一缕神魂意志,梦境中所见的一切浮现心头。

    “问题果然出在梦境……外界祥和,梦境疯狂,两个极端……黑太岁……虞云澜……竟是如此?!”

    他不放心,再次给自己卜算一卦:“无凶,虞云澜对我是友好态度,至少没有敌意?”

    “也是,虞云澜代表的是紫霄阁,与大虞皇室不同,前者代表世界利益,后者更偏重自身,是有细微区别的。”

    “故以,即使虞云澜看出什么,也不一定会与我为难。”

    “可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一位手持先天至宝的真君打交道,我讨厌不受掌控的感觉,还是赶快跑路吧!”

    他叫醒辛雪儿,准备带着小丫头,连夜跑路。

    刚出门。

    踏!踏!踏!踏!踏!

    突然,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是……

    客栈之中,家家户户之中,无数人影出门汇聚而来,一个个耷拉着眼睛,似醒非醒,动作机械,如同提线木偶。

    他们的状态极为诡异,似乎对正常人……也就是没有吃过‘黑蘑菇’之人的气息非常讨厌,具备强烈的攻击性。

    “是了,那方梦境破碎,可虞云澜口中的天地之阵还在,那位‘黑太岁’依旧能对这些人施加影响,这些人体内的控制也还没有解除。”

    方锐喃喃着,拂袖一挥,璀璨灵光以他为中心扩散,想要定住涌来的这些人,可法术竟无效果。

    想要升空避开,可这些陷入诡异状态的人,聚合在一起似乎生成了某种场,压制灵力无法化形,只能落到一处房屋。

    这些人仍然不敢放弃,在机械攀爬。

    “定身、限制类法术无效,灵力化形离开不能,可要说怕,我也不怕的,杀光一城人都非难事……”

    “所以,这是成心恶心我,逼着我杀人?”

    方锐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恶心到了。

    该杀之人也就罢了,他从不手软,可也绝非什么魔头啊!

    这平湖县城中,有多少人,只是被‘黑蘑菇’控制,身不由己,并非该死之人。

    让方锐见死不救——他目前确实也没办法,这种事情的确做得出来,可杀人,就有些违背本心了。

    “叔叔,这些人怎么了?好奇怪啊!”

    “被邪法控制了,类似……丧尸。”

    “哦。”

    “你不怕么?呃,你不知道丧尸。”

    方锐目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思路:‘那所谓的‘黑蘑菇’,以武道、灵师手段无法看穿,操控这些人的原理也违反此世界神秘学,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另一种体系,比如……微生物?!’

    他想了一下,擒拿住一人,以神通‘枯木长春’注入生命元力,然后就看到,这人体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蘑菇。

    “果然如我所料!”

    “这些黑蘑菇操控人的原理,是通过蘑菇中的某种微生物,从微观层次,影响激素、各种信息素分泌,控制身体,绑架心灵……”

    你以为你想做的,就是想做的?

    “这不神秘学,不,或者说,是区别于这个世界武道、灵师的另一种概念,另一个体系。”

    “由此看出,大黑天乃是世界狩猎者,或许已经成功吞噬了不只一个世界?”

    方锐思及此处,心中大惊。

    “罢了,这些事情以后再想,现在,还是尝试一番,能否解决问题吧!”

    他已经有了思路,以灵元刺激这人的全身,经过一番对微生物的灭杀。

    当即,这人停止挣扎,体表的蘑菇粉碎,陷入昏迷,呼吸平稳,显然已经无事了。

    “有用!”

    方锐如法炮制,以自身灵元,顷刻间给周围百米内之人完成杀毒。

    没了这些陷入诡异状态的人,压制灵力化形的场消失,再不能阻止他离开。

    离开前。

    方锐想了一下,手中掐诀,灵力涌动变作一只光鸟留下。

    ……

    不多时后。

    七彩光芒闪烁中,虞云澜从悦来客栈中一间上房出现,是的,她降低存在感后,与方锐住在同一家客栈。

    方锐能发现她的不凡,以她的境界,自然亦是能看出方锐的超尘脱俗,今晚也正是察觉到了法术波动,才会跟随入梦。

    “那人离开了么?”

    下一刻,虞云澜出现在方锐最后离开之地,白皙指尖触碰他留下的光鸟获取信息。

    “蘑菇……微小生物……杀毒?”

    她喃喃着,伸手一招,山河社稷图悬空,吞吐灵气化作灵力如九天银河倾泻,为平湖县城中无数人杀毒解除诡异状态。

    “我怎么到了这里?”

    “是啊,我怎么也出门了?”

    “这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

    ……

    “真是壮观啊!”

    方锐带着辛雪儿出城后,找到紫羽鹤,已离开六七里,这时回头看着那般‘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观景象,不由感叹出声。

    “嗯,此行反馈的劫运点……”

    到了这时,他才有时间察看面板。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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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虞长生介绍:
以草芥之身,几世可谋一国?

漫漫时光,山移水易,沧海桑田,唯我不变。

……

【注:本书不走‘传统长生修仙流’,不会有从凡俗到修真界,不一样的长生,带给各位读者老爷不一样的阅读体验。】我在大虞长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大虞长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大虞长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