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华年
次日。
上洛城中传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引发轩然大波:包思存包真人失踪了。
哦,说是失踪,其实不太恰当,包思存留信了,信中言说自己有感大限将至,请辞职务,准备游山览水,归葬于天地……
官场有一个潜规则:只要不是不赦之大罪,到了这种程度,都不会再穷追猛打,多是既往不咎。
实际上,包思存察知到‘太初金榜’之气息,自以为被大虞朝廷中某位盯上,只是想用这个法子,稍稍拖延一二。
可哪知道,虚界空间中那般‘太初金榜’的一击,乃是方锐以劫运点衍化,在脑补一番后,成功将自己吓溜了。
大虞朝廷确认书信的确是包思存所留,也没有追究索查,任由来去。
这就成了一个奇妙的误会。
……
“包思存跑了?!”
方锐听闻这个消息,脸色古怪:“我昨日衍化‘太初金榜’的一击,还有如此效果,竟将此人给吓跑了?”
‘看来,此人身上有大问题,不容于大虞朝廷。’
‘不过,跑了也好啊,以后,我再诛杀此人,牵连就要小得多了。’
“嗯,尝试一下,看能否锁定对方。”
方锐手中灵光闪烁,开始掐指卜算,反复数次却是并无结果。
‘不应该如此啊,我和对方同位格,《卜算术》又是破限,因果足够,更有借来面板的一丝位格。’
一般来说,是可以锁定对方的,但偏偏失败了。
他暗忖着,下意识想到了昨日所见那样充斥着诡谲、不详气息的书页,神色顿时变得凝重。
‘上古天变、灵气有毒、天地灵气骤降、虞圣皇定义气运、朝廷灵师之道、武道诞生、打击上古灵修……’
‘从元好古,再到昨日之包思存……’
方锐将这些从脑海中过了一遍,自感距离真相越来越近的同时,也是不胜唏嘘:“历史之下,淹没了多少真相,多少慷慨悲歌之故事!”
他倒是也看得开,见确实找不到包思存所在,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恰好,私塾改造也完成了。
‘叮咚,您夫子职业已经加载完毕。’
方锐笑了笑,心中调侃地想道。
随着年龄渐长,家中有方薛氏这般年龄稍大的,有三娘子这般熟透了、风华正茂的,有方灵、囡囡这般青春洋溢,灵动活泼的,有方漓这般牙牙学语的,各般年纪。
如此环境下,他倒是越来越有童心了。
今日,因为准备招生,方锐换上了‘夫子时装’。
“三姐姐,好看么?”他长袍束腰,在三娘子身前转了个圈,笑着问道。
“好看。”
三娘子抿嘴笑笑,秋水般的明眸中有着光,显然很是喜欢。
“那晚上回来,咱们制服……”
“好啊!”
三娘子答应:“锐哥儿,我给你煮汤。”
方锐:……
我这是反被调戏了吗?!我这一定是反被调戏了吧?!
若是当初,听闻这话,三娘子定然是会羞涩的,可现在,已经开发成熟,改变颇大。
这是真的老夫老妻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有着一种举案齐眉的默契。
……
昔日的‘草芝堂’,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三味书屋’。
今日,外面一片熙熙攘攘。
“老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方神医跪地求你,你都不让你家娃娃来的吗?”
“我说过这话?哦,那不是哄你……咳咳,说我做什么,老白啊,你不是也说过……”
“气话!气话!我对方神医可是很信任的!”
……
“方锐小友啊,看来,不用我帮忙了。”
周长发送上一份贺礼,笑着摆手离开:“走了,你忙,莫送!”
“这……”
方锐看到‘三味书屋’一片人众,怔了一下,旋即,转念一想,已是明白过来。
是,他不开药堂,改开私塾,被人骂、嘲笑,那是真的。
其中,有见不得人好的;有恨铁不成钢,希望方锐回心转意的;再有就是,起哄看乐子的。
堂堂一代神医,为什么没普罗大众说话?
因为:除了邻里,方锐在中下层的名声,还真不是太好。
原因么,方锐可不是大圣人,为了自身相对清闲,只问诊高品武者,或者能出得起极高价的人。
‘方一刀’的名声,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倒不是方锐狠心,而是:一旦开了口子,那就真没清闲了,许多时候,还往往出力不讨好。
——有位药贩子说得没错啊,这个世上,只有一种病:穷病。
‘所以,嘲笑是真的,可也不影响这些人赌一把?’
方锐心中已经明白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以往他太过高高在上,难以接触,现在改开私塾,反而亲民了。
再者,方锐是元好古的邻居,耳濡目染,有一二分水准,也就足以教授蒙学了啊!
还有就是:元好古当初留下了一屋子的书,就冲这个,拜师就值得!
更不用说,成了方锐的弟子,万一将来家人患上疑难杂症,有了这个纽带,也好上门求医不是?
‘无论医疗,还是教育,在这个世界,都是高端资源,是极稀缺的。’
‘我也不在乎,家长、学生趋利而来,这是一个双向选择。’
‘真正聪慧伶俐、性如璞玉、可堪培养的苗子,免束脩我都要,其他蠢笨的,给再多钱,我也懒得收。’
是的,方锐目的性很强,是希望将来学生进入大虞顶层,有所反馈,可不是在异世界办希望小学的。
……
半日后。
方锐看着满堂五六七八岁的莘莘学子,仿佛看到了一片青青禾苗,脸上露出了老农般的笑容。
这个世界,只有小学、大学,小学到五年,大学五到八年。
当然,这是通人的标准,真正来说,十二岁就可参加州考,就如前世十二岁的举人。
小学又称蒙学,一般是私塾,固定老师。
大学,则多是学院性质,没有固定老师,分为初、中、高班,考试通过就可以升班。
‘我择聪慧者选取,蒙学教育可以压缩到两年。这般两年一茬,甲子之后,就可以收割第一波了!’
是的,相较于寿命较长的武者,这个世界更大多数是普通人。
就如这些学生,因为资质、家境、传承、资源等原因,走上了读书之路,即使将来成为大人物,也错过了年龄。
而不成高品武者,普通人寿命也如正常的古代世界,六七十岁都算是高寿。
就如元好古,不就七十出头,人就没了吗?
‘我今年三十出头,甲子之后,九十有余,这第一波学生,也大多濒临大限。’
以方锐的医术,再加上养生之名,明面上活个百来岁,都不算太出格。
到时,一个白发苍苍、说不定明天就会嗝屁的老师,问自家大限将至的学生一些问题,对方戒心必然会降到最低,能忍心不说吗?
“方神医……不,方夫子,我家娃娃就交给您了。如果不听话,您就打,狠狠的打,我没意见的!”
“是的,我家娃娃也是,感谢您免了一半束脩啊!”
“方夫子啊,求您收下我家的娃吧,我给您下跪了!”
“老陈,你下跪也没用啊,是你家娃娃自己不争气,没被选上,能怨谁?”
“就是,没听方夫子说没名额了,已经教不过来了么?”
……
方锐打发走这些或喜或悲的众家长,准备开始第一课。
这时,一位老学究进来了,姓蔡名冲,是元好古的老朋友,也算他是半个朋友。
此人提前打过招呼,是来旁听的,也曾说过:如果方锐授课有一定水准,会去为他正名;可若是误人子弟,糟蹋元好古的名声,就要割袍断交。
方锐是见过大世面的,心理素质良好,自不会慌,对蔡冲微微颔首,神色淡然。
“于谦。”
“坐下吧,我和你爹,可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你此名,或有大承负,忠直方正,亦须学得存身之道……”
……
“白世仁。”
“世仁,这名字……我为你取一字,曰‘从一’……”
……
“张衡。”
“好名字,希望你勤学苦思,善加钻研……”
……
方锐一一与这些学生认识,殷切叮嘱,并无半分厚此薄彼。
真正的筛选,早在之前,就已经完成了,能坐到这里的皆是可造之材,自然会一视同仁。
毕竟,他是传道受业施恩的,可不是结仇的。
“现在,开始第一课……”
方锐早已将《童典》点到了大成,又有两世的感悟,思想碰撞,解说起来生动有趣,深入浅出。
下方,一个个学生听得入迷,眼中满是求知的目光。
最后方。
蔡冲一开始是抱着审视的目光,可不多久后,就渐渐坐正,神色肃然,将方锐视作名教大家,等而视之。
再稍后,他更是听得连连颔首,甚至,拿出纸笔记录,一副求学者的虚心模样。
……
半日后。
蔡冲离开,对外感叹:“世间岂有生而知之者乎?方生也!”
“方生之才世无伦,老朽一大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啊!”
他对方锐,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并下断言:“四十年后,方生之徒,必有入紫霄阁者也!”
这番评价在城中飞快扩散,不知道让多少人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能得蔡老如此评价,那位方夫子,何德何能啊?!”有人震惊难言。
“我深知蔡老此人,平生宁断骨头不折腰,可谓脾气极硬,如此评价,必然是真心的。”
“这么说,那位方神医……不,方夫子是真有水平的?”
“也不须多,只要蔡老口中的五六成,就可称名师。不知道,现在将孩子送去,还来不来得及?”这人眼睛一亮。
“晚了,早就收满了。呜呜,我悔啊,竟信了城中流言,今日没去报名,吾儿痛失一名师!”这人嚎啕大哭。
“那位方夫子,真奇人也,竟在医术、圣贤之书,两道上皆是取得了非凡造诣。”
……
上洛城中,医术出神入化的名医有不少,名教大家亦有不少,可医术出神入化的名教大家,却似乎只有方锐这一位。
一时间,方锐之名传遍全城,声名大噪。
……
“声名于我何加焉?!”
城中毁誉,方锐一概不理,这日休沐,带着方薛氏、三娘子等人去城外洛河畔郊游。
方漓,也就是那个收养来的女婴儿,牙牙学语,走路摇摇晃晃,正是一生中最可爱的时候。
大小丫鬟们在簇拥看顾着。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也在不远处,围着一张毯子而坐,上面摆放着果子、点心,或下棋、或闲聊。
此处城外,视野开阔,让人心旷神怡。
‘真好啊!’
方锐感到自己是在逐渐变得淡漠,唯有在家人面前,共享天伦,才会敞开心扉,有较大的情感波动。
除此之外,纵使上洛之繁华,在他眼中亦如雾中之花,所教授的学生,亦是保持着一个相对疏远的距离。
‘我这是……正在成为一个合格的长生者吗?!’
方锐心中暗叹。
“兄长,你在看什么啊?”方灵、囡囡两个大姑娘手拉着手过来。
“在看这洛河,它滔滔而流,就如奔流的时间。然后,想起了一些从前……”方锐笑道。
“从前啊!”
方灵回忆:“我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在常山县,那时东西多珍贵啊,一小把炒黄豆,我能和出去小伙伴们炫耀半天……还有,半夜起来烤包子……”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事情恍若云烟,如昨日,又好像过去了好久。”
“我也记得,阿锐哥送来的鸡汤,还有给娘亲治病……”囡囡也是说着,无暇如玉的俏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
如今,她已不想着更进一步,就这般,平平淡淡一直持续下去,就挺好。
“是啊!”
方锐听她们说起往事,嘴角也是露出笑容,可转眼间,望到那边白发日增的方薛氏,笑容又是淡了些。
他站在洛河水前,半晌无言,千言万语最终化作手指洛河的一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彼时。
夕阳之下,大雁高飞,漫天霞光倒映入洛河,奔流激荡东入海,正如一江逝去的华年。
……
第133章,相守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八年后。
“今日,州考就开始了。”
方锐眺望都衙的方向,回想起州考前络绎不绝拜访的学生,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这八年间,两年一茬,他已经带出了四届学生,如今,第一批学生都开始参加州考了。
‘三味书屋’择优选取,压缩学制,学生进入大学学院后仍如鹤立鸡群,远超其它私塾,迄今已有‘神童私塾’之名。
“希望,今番州考能有学生桂榜题名,彻底坐实这个名号!”
方锐负手而立,望着院中盛开怒放的桂花,暗忖道。
高空。
“昂!”
随着开考大祭,以及考生进场,常人不可见的视野中,八方升腾的气运金龙,长吟着没入苍穹。
“真是壮观啊!”
方锐感叹着,心中忽地生出一念:‘从上古至今,大虞无数年间,收割的气运该是何等如山如海,磅礴无量,可它们又用在了哪里呢?’
……
一月后。
州考结果出炉,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启用,将洛河水倒映入上洛天空,形成光幕,满城可见。
光幕中心暂时是一片空白,外围是此世千百种花卉形成的繁复花边,并有一朵朵桂花光影飘落。
故以,上洛此榜有‘洛河天榜’之称,又名‘桂榜’。
片刻后。
到了午时(中午十一点),在万众期待中,终于开始放榜。
榜一,唐世良。
这道绽放金光的名字出现在光幕上方,与此同时,一位中年男人的形貌在稍下方对照浮现,以确保不会重名出错,足足持续了一百个呼吸。
……
榜三,于谦。
闪烁金光的姓名下,浮现出一个稚嫩少年的形貌。
——是的,不同于榜一、榜二,皆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这榜三,竟是一个面容稚嫩少年!
虽然仅仅持续了六十个呼吸,但由此所引发的轰动,比榜首还要大得多。
……
三甲之后,金光褪去,换作银辉闪烁,持续时间,一律十个呼吸。
……
榜四十四,张衡。
……
最终,百人之名相继闪过后,光幕流转化作一副巨大的名单,将悬空三日,昭明天下。
……
“不错,我的学生中,两人入榜了。”
“于谦、张衡这俩小子,这般全服通报……不,全城通报,比我前世的跨马游街,可是还要风光无数倍啊!”
方锐神色欣然:‘此两颗韭菜,算是初见成效,可以列入重点关注的备选菜篮。’
‘再者,有了这两个标杆,名声打了出去,日后,我的‘三味书屋’也可收到更加优秀的学子。’
这就是一个良性循环!
当一个个学生,如蒲公英的种子般放飞,送入大虞神京中枢,在甲子培育后,终究能逮住一个获得反馈。
“真是一场相当漫长的收割啊!”
……
相比方锐只是欣然,上洛城中此消息传播开,就是轰动了。
如果说,从前‘三味书屋’被称为‘神童私塾’,算是过誉,那么,当有了于谦、张衡这两位十五六岁的‘桂榜题名’者,就已经是名副其实了。
这一日,城中不知道多少人在惊叹,比于谦、张衡两位当事人,以及方锐这个老师,都要激动得多。
可以说:不只是于谦、张衡两人,一朝成名满城知,就连方锐、三味书屋都跟着火了起来,甚至,热度不在前两者之下。
“桂榜题名者,向来都是三四十岁,二十岁的都少见,这次竟有两位十五六岁的上榜者,其中还有一位榜三,这真是我名教大兴啊!”一人唏嘘感叹。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两位榜中少年,有着一个共同点,都是方夫子的学生!”这人一副很懂的样子。
“方夫子此人,大才啊!”一提方锐之名,就有人接口。
“可不是?名师出高徒。当初蔡老断言,方夫子的学生,四十年后,必有入中枢紫霄阁者,那时候我还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听说,那个神童私塾‘三味书屋’,将蒙学从三五年压缩到了两年,可学制缩短了,人家教育出的学生却比别处的更加优秀,你说这是不是咄咄怪事?”
“方夫子,奇人也!悬壶济世,教书育人,干一行成一行。”语气中满是钦佩。
“唉,如此有名的私塾,一听就进不去,不是咱们这等人家可想,可奢望的啊!”
“老兄这话不对,你难道不知道吗?方夫子收徒,只看天资秉性,不问出身贵贱,真是良才会减免束脩的。”
“是啊,我邻居堂兄的二叔的弟弟的儿子,就被免束脩收入了。”
“这……货比货得扔,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唉,不说这个了,说说最近城中的趣事吧,听说两界山中最近出现了什么‘黑兽’……”
……
于、张两家,送上门感谢的礼物,直接堆满了一间屋子。
这八年间,其他教过、在读学生的家长也来凑热闹,络绎不绝,上门送礼,热情备至。
伸手不打笑脸人。
方锐也不好往外赶人,可又实在不耐,索性出门访友去了。
……
周府。
后院,方锐、周长发两人,并肩躺在藤椅上,在太阳底下晒着暖。
“说来,方锐啊,当初你开‘三味书屋’,我是不看好的,可如今看来,是看走眼了啊!”
周长发瞧着方锐:“没想到,你竟能做出这么一番成就,弄出如此大名声。”
“声名……周兄,你知道的,我何曾在乎过这些?”
方锐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周兄,近来身体还好?”
“不好。”
周长发嘴角抽搐,下意识捂住腰子:“唉,前些日子又看上一个美人,想纳为妾,可惜……总不能让人家守活寡!”
“这不能高乐,日子过着啊,实在无趣,方锐你是神医,可有什么法子?”
一般上三品武者,体质强大,到了九十来岁还能活蹦乱跳。
周长发今年八十有一,是因为年轻时受过暗伤,损了根基,纵使服用过‘半神药’……
可那玩意,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方锐的医术,自然可以治疗压制,但代价么,就是要固本培元,不能高乐。
“法子么?也不是没有。”
“哦?!”
周长发眼睛一亮,如老顽童一般,一下子坐了起来。
“一瓶‘龙精虎猛补肾丸’就可以了,不过,今日参加周兄的纳妾喜宴,明日,就该赶赴丧宴了。”
方锐调侃着道。
两人二十多年的交情,倒也不怕因为这般小小的玩笑,出现什么嫌隙。
“那还是算了。”
周长发咂了咂嘴,又躺了下去:“我还想多活两年……别人我不知道,可我这人啊,越老,就越怕死。”
“人之常情,千古艰难唯一死嘛!”
两人在大太阳下,晒着暖,闲聊着,从天南海北,聊到了淮阴府,葛长庚……
再聊着聊着,暖暖的大太阳下,周长发竟是睡着了。
方锐瞧着周长发,脸上有着许多老年斑,轻轻打着鼾,嘴角还淌出口水,看上去就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儿,实无什么形象。
可他还清楚记得:初见周长发时,在那场‘玉梅会’,是何等意气风发,高坐上首,接受众人朝贺……
‘曾经那般的大人物,竟也在岁月中,褪去了所有光环,成了这般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儿。’
方锐心中叹息着,生出明悟:没有人生来高贵,气质不凡,不过居其位,养其气。
大人物也有喜怒哀乐,也有不堪、落魄,也有如小市民八卦、不雅的一面,只是常人见不得罢了。
‘可若有一天,娘、三姐姐也老去,成了……’
“唉!”
方锐轻轻一叹,没再继续想下去,只是闭目,在这秋日微风的暖阳中,小憩。
……
傍晚,返家。
刚进门,就撞上一个活蹦乱跳冲过来的小丫头。
“哎哟!”
方漓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额头,雪雪呼痛。
在她身后,小鸡小鸭叽叽嘎嘎,还有两条大狗汪汪汪,就如一个动物将军。
这小萝莉今年已经八岁了,正是上蹿下跳,人憎狗嫌的年纪。
嗯,比当初方灵、囡囡还要活泼,整天捉鸡撵狗,上房揭瓦……
从前,方薛氏还说方锐宠着方灵、囡囡,可到了她自己,对着亦如女儿、亦如孙女一般的这个小丫头,更为宠爱。
“大兄?!”
方漓见到是方锐,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小漓儿啊,今日可做过功课了?”
方锐板着脸问道。
他和这小丫头的关系还行,可终究不如当初的方灵、囡囡那般亲近,一部分是‘夫子光环’原因。
还有么,就是:随着方灵、囡囡的一岁岁增大,随着方薛氏、三娘子的衰老,方锐预感到了离别,或许是出于自我保护,心中再对别人,始终存着一份疏离、淡漠。
“嗯嗯,完成了,等会儿娘给我考核。”
这小丫头聪明得很,知道方薛氏给她考核,即使不通过,也舍不得责罚她。
“你啊!”
方锐心中好笑。
比起小时候的方灵、囡囡,这个小萝莉更具有反抗精神,让她做个功课,跟什么似的,充满了斗智斗勇。
见到方锐即将进入夫子的说教状态。
方漓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抢先一步,岔开话题:“大兄,告诉你个秘密:娘、灵儿姐姐,都在厨房做饭,说要给三姐姐庆生儿哩!”
“这般么?”
方锐见多识广,如何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心思,可也懒得计较,找她麻烦了:“行了,你小心些,自己去玩吧!”
“好耶!”
方漓拍着小手一蹦跳起来,在方锐看过来时,又一下子放轻脚步,淑女般转过了月亮门,就又开始撒欢跳脱了。
一群小鸡、小鸭,两只大狗,叽叽嘎嘎汪汪地跟着走了,呼啦一下子清净下来。
“这小丫头片子……”
方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不知道,我若是将这一幕画下来,千百年后,给元始道的后人们看看他们的方漓老祖这一面,那些后辈会是什么表情。’
是的,他已经给清衍寄过信,确认将方漓收入元始道门下,不过为了‘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整理方锐的修习(开挂)感悟另开一脉。
而方漓作为元始道另开一脉的老祖,在后世,定然是会被大书特书的。
‘这个小捣蛋鬼,能承担起这个责任么?罢了,再看看吧,不行另选就是。’
方锐暗叹一声,去往后院。
……
窗前。
暮晚的风中,树叶声交织飒飒,有一瓣一瓣的桂花飘落。
“又老了一岁呀!”
三娘子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眼角的皱纹,轻轻叹息着。
她忽然想起了方锐提过的一句诗: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三姐姐!”方锐进来了。
“锐哥儿,你回来了?”三娘子回身,在昏暗光线中,绽放出动人的笑靥。
方锐一时竟怔了下,不由回想起在常山县时,那个漫天霞光的黄昏。
“三姐姐,你真好看!”
“锐哥儿,你就会哄我,我都老了。”
“不老。”
方锐端详着三娘子,容颜依旧,清丽美貌,可眼角,终究已有着较为明显的鱼尾纹。
只是,不减容貌,却有着另一种成熟的风韵。
方锐笑了笑,将三娘子拥在怀中:“三姐姐,生老病死,人间伦常。”
“别说你此时尚未老去,纵使老去,也该坦然接受,不至于不敢面对,人总归要是与自己和解的啊!”
“我知道的,锐哥儿,你不用安慰我的。”
三娘子反手握住方锐的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锐哥儿,你说过啊,世上最浪漫的事,就是一起变老,我会陪着你的,一直……”
“嗯。”
方锐答应一声,心中突然无比庆幸。
庆幸‘长生不老’神通没有激活,不是容颜永驻,是可选择的,在激活后,一次性返老还童。
不然,对三娘子这么一个喜欢他,乃至胜过她自己的人,大概是不想将衰老的那一面给他看的,定然是会躲着他的。
两人依偎着,十指相交,轻轻说着话。
相思写尽是相守,他们在风风雨雨中走过,感情如埋入地下的老酒,变得越发醇香,是亲情,也是灵魂的共鸣。
窗外,水车在暮风中缓缓旋转,桂花在暮光中一瓣一瓣纷飞闪光,黄昏将它们剪影落入屋内,浮动流转。
好似演绎着花开花谢。
门口。
在外人面前素来清冷的囡囡,看着这一幕,会心地笑了。
‘吹你吹过的风,好如相拥;走你走过的路,恰似相逢。两个最亲的人,他们的美好,大概……也是自己的美好吧?’
她悄悄退后,在轻微‘吱呀’一声中,将门关上了。
……
在烛光中,一家人其乐融融,给三娘子过了生辰。
方漓大了一岁;方灵、囡囡长了一岁;方薛氏、三娘子、方锐也老了一岁。
……
次日。
于嵩一大早找来了:“方兄!方兄!”
“于东主,昨日才送过一次谢师礼,今日怎么又来了?”
方锐调侃地笑着,等看到于嵩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动,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方兄,我的商队在两界山,受到‘黑兽’袭击……两个心腹被咬伤……”
“哦?!”
方锐眼睛一眯。
对这事,他是听闻过一些的。
所谓黑兽,据说,是通体漆黑、肉身半腐的异化动物,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制造。
两界山附近,最近听说不少袭击事件,方锐最近没去城外,也不再是医师,少有人能托到关系找上门来,自然也从无见过这种被‘黑兽’咬伤的病例。
“方兄,我遍寻城中能请得的医师,皆不能治……实在没法子,这才来……”
于嵩面露惭愧之色。
“我看看吧!”
两人二十年的交情了,区区小事,方锐自不至于推辞。
“多谢!”于嵩千恩万谢,招呼人将两个手下心腹抬来。
“咦?!这伤口……”
方锐看着这两人的断腿、伤臂,皆是冒着缕缕黑气,肉芽腐烂、蠕动。
“方兄,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若是实在不能治,那就……”
“能治,抬进去吧!你们在外稍等。”
方锐目光闪烁:‘有邪异能量波动,这不是天成,而是某种邪恶超凡手段!’
‘若是其他顶尖医师,大概只能以大药、老药,激发体魄,看患者能不能抗不过去。’
‘可我么?’
他眯起眼睛,将这两人弄晕,蓦然伸手在半空一抓。
……
“谢过方兄!谢过方兄!”
于嵩没想到方锐这么厉害,仅仅短短一刻钟,轻描淡写就稳定了伤势,暗叹着‘盛名之下无虚士’,带着手下心腹先行走了。
送走于嵩,返回屋内。
方锐看着手中一颗提取的黑气阴珠,尝试卜算,发现竟然受到了巨大干扰,一时间,竟然卜算不出来。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这种感觉……’
他暗忖着,蓦然想到了八年前,那段尘封的记忆:包思存,还有那一页充满诡谲、不详气息的书页!
“卜算成功率,与我自身境界、因果、介质等因素有关,这一点从伤口提取的阴气太弱,真要多抓一些‘黑兽’,未必不能卜算成功。”
“不过,不急,先让我卜算一下此行吉凶。”
方锐手中灵光闪烁,开始掐诀:“嗯,结果……小凶?!意味着我可能会受伤,但能逃命?!”
要知道:他可是超品存在,元海武圣啊!
‘这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目前实力,竟然还不够么?那就……开挂吧!’
方锐打开面板。
【劫运点:64176】
“灵师途径,可以提升到上品灵师,另外,可将一门技能破限,获得攻伐神通……”
他喃喃着,豁然转身,大步走向密室。
……
第134章,斩神
密室。
方锐挥手之间,灵元涌动,将整个室内封禁。
“这次,并非是超品大境界突破,凝聚半仙法相,如此布置,倒也足够了。”
“开始吧!”
他喃喃着,闭目召唤出面板,在功法一栏《元始经》后的‘+’上一点。
轰!
《元始经》第三卷,一篇道典绽放金光,字字句句如游走的蝌蚪般在眼前流转,方锐进入悟道状态下,脑海中无穷感悟生出。
与此同时。
识海之内,灵力涌动,不断蒸腾纯化升华。
百来个呼吸后。
唰!
方锐蓦然睁开双眼:“上品灵师,成矣!”
如果说,下品灵师,打破玄关一窍,开辟识海,体内诞生气态灵力,可施展辅助性的小法术;中品灵师,灵力化雾,可以自身灵力制作灵符,可施展攻击、防御、轻身等法术;
那么,上品灵师,灵力已成絮状,法术威力大幅度提升,更可炼制本命法器!
“其实,我修成《元始经》卷三,已经达到了上品灵师极限,灵力已有向着液态转变的趋势,媲美武道一品巅峰!”
“唯一所欠缺的,就是本命法器,不过,炼制本命法器的材料难寻,我的主战力是武道,目前倒也无甚影响。”
是的,方锐暂时对灵师途径的定位,就是辅助!
“灵师途径到达了上品,可以看做:有一个一体同心,濒临超品的上品灵师对我完美辅助,加成之下,我的实力可以提升一成有余。”
“可惜,灵师途径不是超品,没能凝聚半仙法相,不然,加成将会更加恐怖!”
“灵师提升完成了,也该凝聚杀伐神通了。”
方锐看着面板技能一栏,闪烁淡淡的金光一门武技:“《夺命刀法》,就是你了,给我……破限吧!”
劫运点-10000!
无数刀道感悟在心中乱转的同时。
轰!
面板剧烈震荡,生出一圈圈涟漪,神通一栏蓦然多出了新的字样。
【姓名:方锐】
【劫运:14176】
【功法:长生经(金色)、元始经(卷三)】
【境界:武圣(元海)、上品灵师】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夺命刀法(破限)(金色)、方氏医术(圆满)、疾踪步(圆满)……】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不在算中、斩神碎灵】
……
“神通——斩神碎灵?!”
方锐意识沉寂其中,感知反馈得来的信息:“与神通‘不在算中’一样,神通‘斩神碎灵’同样需要供能,劫运点可以,自身能量亦可。”
“这是一门杀伐手段不假,可却不是常规的杀伐手段,面对非纯粹魂体状态的敌人,只有将对方削弱到了一定程度,才可使用。”
因为,这道神通针对的就不是肉身,而是:神魂、真灵!
效果极其恐怖,斩灭神魂,崩碎真灵,让对方连轮回转世,都做不到。
“好神通啊,当敌人削弱到了一定程度,肉窍对神魂防御降低,用出这一招,直接就是绝杀!”
“以后,再也不怕什么重伤濒死、天魔解体的手段,恶心人了!”
“只是,有伤天和。”
方锐看过元始道传承,元始道先人曾有猜测,当灵师途径到了极致,是会超脱天地,届时就须得返还世界因果。
‘怪不得,前世神话传说中,无数大能要立教、讲道,传法众生,教化天下。’
‘我的提升,皆是以劫运点,不问天地索取,比起别人,因果要小得多。可若是神通‘斩神碎灵’用多了,也会与世界结下大因果,届时也是障碍,阻我大道。’
‘嗯,不可滥用,也不能心怀忌惮不用,核武器就是要有敢用的魄力,才会让敌人忌惮。’
“具体使用,看情况吧!”
再有就是……
方锐反馈得来的信息中,因为技能破限的神通,是提炼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升华得来,此世刀、剑之类基础规则大同小异,故以,是不可能再用其它刀法、剑法破限,去刷神通数量了。
“也对,一窍通、百窍通,以我的刀法破限之境界,别的剑法、刀法入手,即刻就可以发挥大成、圆满级别的威力。”
之所以面板上收录的武技,还有未入门的,那是因为方锐当初草草翻阅,只为让面板收录,自身根本没记内容。
“说回两界山的‘黑兽’,此事,多半和包思存有什么关系。”
方锐目光一闪:‘有备无患。要叠甲,那就叠到最厚,提升灵师修为、杀伐神通之外,或许,还可以去找一趟周长发,要一封……’
……
一日后。
“诺,方锐,你要的东西!”
周长发扔过去一样东西:“你拿去做什么,我不问,唯独有一点,别惹出太大乱子,我还想安度晚年呐!”
“谢了。”
方锐笑笑:“周兄,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么?和和气气,与人为善,从不主动结怨。”
“再者,这玩意说有用,确实有用,说没用也没用,想拿它惹出大乱子也不可能啊!”
“对了,”
他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张纸扔了过去:“这是一份药方,能让你高乐的,不过用材珍惜,你自己看着办。”
“哦?!”
周长发闻言眼睛一亮,连忙小心接过,打开一看,见到上面,果然是各种奇果之类的珍贵材料:“用材倒是小事,当初,老夫可没少从郑家那里敲好处。”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堂而皇之。
“好!好啊!老夫终于能……大恩不言谢!”
“客气。”
方锐摇头,转身离开:“走了。”
“方锐,别做傻事,凡事三思量力而行,莫要将自己玩死了,我还等着你给我送终呐!”周长发在后面喊道。
“放心。”方锐遥遥摆手,并无回头。
……
“这次的卜算结果,大吉!”
方锐满意点头。
当然,这最多只能当做一个参照,就算结果是好的,途中也未必顺利,乃至,有可能忽略的因素。
‘能屏蔽我的位置卜算,对方大概有位格极高之物,是那张充斥诡谲、不详气息的书页?!’
‘料敌从宽,说不定,在那张书页之后,还有更恐怖的存在,隐没在我卜算之外。’
‘谨慎行事吧,能行就打,不行就跑,大吉的好处,也比不上小命重要。’
方锐暗下决心。
……
两界山。
“唳!”
方锐乘坐流云青鸾,在高空盘旋。
俯瞰而下,两界山外围,已经有大虞朝廷之人展开封锁,开始拉网搜捕‘黑兽’,只不过进展缓慢。
“看来,两界山中的‘黑兽’之事,已经引起大虞注意,不过看这情形,也就在最初的程度。”
“也对,听闻那些‘黑兽’的实力,不过下品、中品的程度,危害范围、人数有限,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太过重视?”
方锐避开那些人,直接进入广阔的两界山内域。
“第一步,抓捕黑兽,搜集卜算介质。”
他正盘算着,忽然见着二十丈外掠过的一只黑鹰,不由探手向前一抓。
半空中。
咔嚓!
一道大手印蓦然浮现,直接将它擒拿。
“啾啾啾!”
这苍鹰尖锐叫着,声音仿佛针刺般直扎入脑海,可却对方锐并无半点影响。
它通体腐烂,身体冰冷,好似一具活动的尸体,体表冒着浓郁黑气,化作腥臭的液滴流淌。
显然,这是一只所谓的‘黑兽’!
“对活物充满攻击性,实力只有下品的程度,可却有一定的精神污染,若是大量齐聚,等闲中品武者都讨不了好。”
方锐研究一番,做出判断,随后,猛地一捏,将这只‘黑兽’湮灭化作黑气。
“继续狩猎!”
……
一炷香后。
方锐看着手中击杀数十只黑兽,所撺取形成的黑气光球,眸光一闪。
“差不多可以了。”
“若是其他超品存在,纵然有这般卜算介质,也大概难以成功,可我借着一丝面板位格,倒是可以尝试一下了。”
“疾!”
方锐手中掐诀,灵光疾闪,这颗‘黑气光球’猛然炸开化作一道黑色箭头。
“成了!”
他微微一笑,向着箭头所指的方向而去,片刻后来到一处偏僻险崖,到了这里,黑色箭头瞬间黯淡虚化不见。
“就在这里么?!”
方锐锁定此处,细细搜寻,上天入地。
可让他奇怪的是,却无半点发现。
“出错了?不大可能啊!”
方锐想了一下,转身离开,重复捕捉‘黑兽’的过程,提取介质卜算,可不多时后,再次找到了这里。
“有意思!”
他摩挲着下巴,目光闪烁:‘我在元始道的传承中看过,上古之时,有或天然,或至宝造就的洞天福地,小则方圆数里,大则方圆百里。’
通俗来说,就是‘异空间’!
“这次的情况,会不会是这般?!”
“如果是的话,入口节点,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过知道这点也做不了什么,那般异空间极为隐秘,不得接引还真轻易进入不得。”
“不过,不急,能有‘黑兽’源源不断出现,说明是有内外交通的,倒是可以借助这一点,顺藤摸瓜,在‘开门’时强行闯入。”
方锐从灵戒中取出毯子,就在附近盘膝坐下,静静等待。
时间流逝,日升日落,夜色降临。
直到——
霜寒露重,午夜时分。
半空中,突然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浮现,化作一团硕大的黑云,一只鸟儿飞过穿出,顷刻间就变成了‘黑兽’。
“果然如我所料,来了!”
方锐瞬间惊醒,一拍身旁的流云青鸾:“走!”
“唳!”
流云青鸾尖啸升空。
‘就是这里,此时正是‘开门’之时,该去了!’
方锐在流云青鸾背上脚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撞入半空一处,消失不见。
“在外等着!”
只有这般的余声留下,吩咐流云青鸾。
……
轰!
方锐感觉自身仿佛穿破了一层肥皂泡,旋即,迎面而来的是浓郁到极点的滚滚灵气。
外面本是无风无月的黑夜,也一下子变了,天亮了。
“这是?!”
方锐举目眺望。
无尽火烧云的天幕下,这片异空间的十里方圆的一切,都被暮晚橘红色的阳光笼罩。
一眼可见的,是一座白色玉卵石形成的高山,山上灵芝仙药遍地,仙光袅袅,云烟缭绕。
旁边,有一道壮阔的大河奔腾,其中竟满是液化的灵气。
再就是,无边无际的火红花丛,一望无际。
在那座白石山上,一道白发长眉、清逸如仙的人影,盘膝而坐。
“包真人?!”
方锐是看过包思存画像的,眯起眼睛开口。
“是我,我是包思存,你口中的包真人。”
包思存身穿云霞仙衣,仙风道骨,大袖飘飘:“既来此者,皆为有缘,服仙药,饮灵泉,可得长生……”
在他头顶,灵气流转,形成巨大的漩涡。
身后,是张开的半仙法相,宝相庄严,庆云升腾,缕缕流光化作珠帘垂落。
并且。
随着包思存开口,无穷无尽的各色花瓣从半空飘落,地面上浮现出一朵朵金色莲花。
当真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若是其他修行者来此,必会听得如痴如醉,因为,包思存是真的在讲道,讲的是长生之道啊!
“唉!”
可方锐却是蓦然发出一声叹息,闭目,以武道直觉感知外界。
顿时,仿佛开启了真实视野。
哪有什么滚滚灵气?有的只是无边浓郁的阴煞黑气!
猩红色的天幕下,这片异空间的十里方圆的一切,都被血色光芒笼罩。
白石山是白骨山,灵芝仙药,是以人头栽种的一株株肉灵芝,血气腾腾,煞气弥漫。
灵气液化形成的奔腾河流,却是黑红色的血河,河面上倒映出密密麻麻的人脸。
那大片的火红花丛,是彼岸花,栽种土地是肉泥血壤!
包思存的形象也变了。
乃是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老头儿,无牙无发,眼歪嘴斜,眼睛、鼻子、嘴巴,好似人偶一般随意安上去,还在不断扭曲,好如照着哈哈境。
可诡异的是:纵使如此,给人的感觉却不丑,有着一种畸形、妖冶、引人堕落的美感。
在他头顶,那道旋转的灵气漩涡,是无尽从虚无中涌来的黑色气息,奔流流转之下,些许逸散出去。
于是,就成了外面的黑云!
声音也不同了。
“我是包思存,包思存却非我。”
包思存神神叨叨说着,忽地诡异一笑:“既来此者,皆为有缘,服肉芝,饮秽泉,可得长生……”
身后,他的半仙法相张开,双目空洞,流出血泪,黑气缭乱,阴气森森。
并且。
随着包思存开口,一朵朵腐臭的血花丛半空飘落,黑红之色的人头莲花,在地上不断绽放又枯萎。
什么仙人讲道?
这明明是诡仙传法!
可就是这般声音,缭绕旋转,即使看透了本相,仍然充斥着一股奇异的蛊惑,有令人忍不住倾听下去、沉浸其中的魔力。
因为,这就是修炼者终生所要追寻的道、终极,还有……长生!
‘这是一种道,诡道,可却不是我之道,我所要的长生,也何须向你求索?’!
方锐抱元守一,心神坚如磐石,不动不摇。
‘区区鬼魅,也敢惑我心神?找死!’
他心中冷笑,蓦然发出一声大喝:“大胆,包思存,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咻!
破限一刀斩出,毁天灭地,崩碎外相如湮灭海市蜃楼,分血河、断骨山,直斩包思存而去。
……
第135章,黑天
“斩!”
破限一刀斩出。
以方锐如今的刀道境界,除非是先天至宝、超品秘宝,否则,手中有没有兵刃几乎一样,无甚影响。
什么天刀、无刀之奥妙,他已尽得矣。
噼啪!
裂帛的声音中,这片异空间的诸般仙家景象如海市蜃楼般崩碎,黑红血河一刀两断,白骨山从中分开,在下一瞬落在了包思存身上。
咔嚓嚓!
此一刀,穿过包思存的身躯,没过身后的诡相,一刺即过。
不但是他的诡异身躯泯灭消融,身后那道三十丈之巨的诡仙法相,亦是如琉璃般崩碎,那种视觉震撼,就如满城多米诺骨牌天倾坍塌。
“这么轻易?!”
方锐皱了皱眉,忽地眼睛一眯,望向脚下。
轰隆隆!
大地开裂,肉泥血壤翻滚,一座肉山从下方凸出。
不,那不是肉山,而是……一个顶天立地、三十丈之巨的庞大血肉巨人!
它的面孔有五六分像包思存,通体由黑红色的肉泥血壤组成,滚滚黑气化作脓血流淌;
脑袋上布满的一个个肉髻,赫然是一颗颗人头,在呐喊,在咆哮,在尖啸;
手臂上好似有着无数触须舞动,可细看,那是一只只疯狂挥动的手臂,好似在求助,在挣扎,又仿佛是要拉人下水;
是的,比起传说中的三头六臂,这是千头万臂!
此般状态下的‘包思存’,仅仅注视,就会受到猛烈的心神冲击,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视线污染。
“吼!”
血肉巨人只是现身一顶。
方锐整个人,直接在溅射的余波中,如蝇虫般被弹飞。
‘方才我所斩杀的,只是虚相,这般血肉巨人状态才是包思存的实相!这个疯子,为了延寿长生,竟然舍弃了半仙法相,吞噬融合生灵,将自己变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心中生出明悟。
“武道圣躯,出!”
方锐在高空之上,现出了武道圣躯,可仅仅只有二十余丈:‘好强大的压制!身处这里,就仿佛在对抗整片异空间!’
是的,原本足有三十丈之巨的武道圣躯,在这方异空间的压制之下,此时,竟然只剩下了二十余丈!
可纵然如此,仍旧压迫得周遭空气嘶嘶作响,颤鸣不止。
“包思存,你可听说过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高空之上,方锐整个人上翻之后,开始疾速下坠,武道圣躯爆发出炸裂的青玉色灵元,更有浓郁灵光缭绕周身。
看上去,就好似一个巨大的青色太阳!
在向下坠去中,一方浩大如佛祖的手掌凝成,向下按去。
蓄势!蓄势!再蓄势!
加速!加速!再加速!
这方从天而降的神掌,与与空气剧烈摩擦,直接出现大片火花,如同燃烧,璀璨夺目至极。
轰!
势不可挡!
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没能迟滞这一掌半点,直接就被压成了肉糜。
这裹挟无尽炸裂灵元,加持层层法术,又经过不断蓄势的一掌,碾碎了血肉巨人,狠狠按在了地面,惊起地动山摇,大片开裂。
一时间,整片异空间都仿佛在嗡嗡震颤。
‘结束了么?这般一击,换做另一个超品存在,也绝对死定了。’
如此惊天动地的一掌后,方锐身形倒转,如鸿毛般飘飞退后,悬浮半空,融入武道圣躯。
咕噜噜!
原地,一方巨大的掌印形状的湖泊中,其中被压碎的血肉汩汩翻滚,再次撑起,吹气球般重新变作血肉巨人。
看样子,竟似没受到太大伤害。
‘嗯?!好强大的生命力!这般诡异状态,对能量攻击的抗性很强?那就……硬碰硬吧!’
方锐目光一闪,武道圣躯周身,各色灵光亮起,化作增益加持,让他看去宛若神人。
“死!”
他一掠而去,在破空声中,下一瞬就来到了对方跟前,一拳轰出,砸向‘包思存’。
轰!轰!轰!轰!轰!
好如惊雷一般的声音中,两道肉眼都无法捕捉的巨大影子,身形飞快交替碰撞,所过之处大片肉泥血壤炸开,如密集的大当量炸弹爆炸。
此刻,若是有人可以看得清,必然会发现,两者周身,不断有细密的黑色裂缝出现。
赫然是:交手逸散的能量余波,有撕裂这片异空间的趋势。
大约盏茶时间后。
砰!
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大声音中,两者交错分开,中心处一颗人头大小的黑洞出现又弥合。
‘包思存’如炮弹般跌落在地。
方锐却是以武道圣躯状态,单膝跪地,右手之中,抓着一只流淌脓血的巨大手臂,手心灵元涌动将其磨灭。
显然,后者占据了上风!
可他此刻心中满是侥幸:‘好险,若是我未提升灵师途径之前,这次交手,受伤的就该是我了,难怪第一次卜算结果是小凶。’
这也正常。
此处是包思存的主场,受到加持,强横无比,反观方锐,却受到压制。
最坑的是,那血肉巨人诡异的很,战斗中,在持续释放精神污染,冲击心神。
方锐心神坚固,抱元守一,怕倒是不怕,就是……觉得聒噪。
——就如:在高数考试,大喇叭滋滋啦啦在耳边吵嚷。
‘所幸,有灵师途径的加持,还能压制对方,这场战斗,还能打!’
‘这次断它一臂,下次再断一腿,反复消磨,要不了多久,就能将它彻底干掉。’
方锐暗忖着,正要再度出手。
可就在这时——
空气中,忽然响起袅袅不绝的道音响起:“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尽……”
这般的道经声,似尖啸,似哭泣,似呐喊,层层叠叠,盘旋回转。
如此声音中。
那道白骨山上方,漩涡转动速度蓦然加快,无穷无尽的黑气从虚无中接引而来,隐隐约约有一幕幕景象浮现:人瓮中,灵药培育;屠戮童男女,取心头血;血湖肉海中,神药种成……
‘这是……外界一幕幕吃人的景象?!这是在牵引天地的诡异气息?’
方锐瞳孔猛地收缩,心神剧震。
滚滚黑气涌来,‘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瞬间重新长出一臂,并且,吸纳这片异空间的血肉,身躯在飞快膨胀。
三十丈!
三十三丈!
三十六丈!
……
在超品存在中,一般来说,大即为尊,大即为美,大即为强!
‘不能任由它提升!’
纵使此刻心中无数的猜测、联想生出,惊骇难言,可方锐终究是能分得清主次之人,一掠上前就要打断对方。
咕噜噜!
‘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身上,数块巨大的血肉滚落,唰唰唰化作三个十丈高小型血肉巨人,咆哮着冲向方锐,作为纠缠。
斩!斩!斩!
方锐一刀一个,斩碎拦路的小型血肉巨人,来到‘包思存’身前。
此时。
‘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已经膨胀到了四十丈之巨,面对掠来的方锐,双手化作血肉大磨盘,正逆转动,对着前方狠狠一砸。
轰!
方锐武道圣躯体表灵光爆闪,不知道多少层法术加持破碎,自身更是被打飞退后,武道圣躯双足与血肉地面嗤啦啦摩擦,形成幽深的沟壑。
“咳咳!”
纵使他的本尊,都是感到一阵气血震荡,咳嗽不止。
‘直娘贼,太欺负人了!’
‘这家伙似乎处于某种蜕变晋升的状态,实力弹性极大,这片异空间更是对方的主场,受到加持,我反被压制……’
‘没法打了啊!’
方锐猜测,也正是‘包思存’这种特殊蜕变状态,才会让这片异空间的气息外泄,在外凝成黑云,制造‘黑兽’。
‘不可拖延了,拿出底牌,一波流吧,若是不成……就该跑路了!’
方锐暗忖着,也未再上前阻止,就在远处蓄势,混沌龙珠本源充能,灵元炸裂奔涌,极限催动破限级别的刀术。
光!
耀眼的光!
武道圣躯抬起的双手,如抓住了两个小太阳,蓦然一合并拢,对着‘包思存’斩下,化作一道四十丈之巨的巨大青玉光刀。
——是的,就是四十丈,不破当前境界三十丈极限,此等刀术,如何称得上‘破限’二字?!
轰!
‘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抡起血肉大磨盘抵挡,撑住这一刀,发出惊天巨响。
虽然它被压着一点点下跪,但,竟是挡住了!
‘好家伙,真是厉害!不过还没结束!’
“爆!”
方锐大喝一声。
四十丈的巨大光刀瞬间崩碎,化作漫天刀气风暴,席卷旋转,至锐至锋,破碎这片异空间绽开密密麻麻的细小空间裂纹,对血肉巨人进行切片。
‘趁你病,要你命!’
“出!”
方锐拂袖之间,一张明黄方旨飞出,上书‘诛邪讨恶’四字,金光大放,气运金龙升腾。
——这是来之前特意向周长发讨要的底牌,包思存曾是朝廷灵师,以此铸就根基,纵然如今诡异化,也要受到大虞朝廷气运影响。
他本意是给对方一个压制,可没想到……
“昂!”
圣旨上的气运金龙冲天而起,似乎冲破了整片异空间,接引下一道煌煌气运光柱,照落在刀气风暴之上,让其中被切片的血肉巨人痛嚎着,冒出一阵阵炙烤般的黑气。
外表看去,就是原本的青色刀气龙卷一下子亮了,变作了青金色。
‘我所求的那封旨意,使用限制颇大,只可‘诛邪讨恶’,蕴含大虞朝廷气运也有限,可竟能发挥如此大作用?’
‘好家伙,直接接引外界海量气运,形成气运金柱?!这些诡异东西,也是大虞朝廷深恶痛绝,坚决打击的吗?’
‘背后,似乎有大秘密啊!’
方锐暗忖着,却也没时间细想了。
因为,神通‘斩神碎灵’触动,可以使用了。
‘到达斩杀线了。’
‘斩神非斩身,杀生为救生!’
“去!”
他以自身灵元、混沌龙珠本源供能,激活‘斩神碎灵’神通,斩出无色一刀。
这一刀极致内敛,没有盛大的声势,只是一闪,进入了刀气龙卷中,然后就没了动静。
“这‘斩神碎灵’神通,该不会是假冒伪劣产品吧?怎么看这动静,比我一品之时的攻击,都还有所不如?!”
方锐看着这平淡的声势,有些小慌,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片刻后。
刀气龙卷风暴消散,气运光柱黯淡虚化。
‘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被切片成碎肉,又经过气运光柱炙烤,一大摊焦糊的黑肉挣扎着凝聚,如惯性一般蠕动着重组成血肉巨人后,蓦然又崩溃开来。
哗啦啦啦!
大片大片的碎肉般,如雨点般掉落。
从那一堆碎肉中,无数张面孔升腾,凶戾不再,仿佛得到了解脱,大片大片地湮灭崩溃。
最后,是包思存的神魂,仿佛在这一刻也恢复了清醒。
“青天已死!青天已死!青天已死!”
他连呼三声,声如杜鹃啼血,随后表情蓦然变得惊恐:“黑天……大黑天……祂……”
话音未落。
神魂支离破碎,核心处的一颗光点,骤然明亮后黯淡熄灭。
显然,是真灵崩碎了。
“给力啊,终于结束了!神通‘斩神碎灵’,我果然没看错你。”
方锐赞叹一声,心神稍稍放松。
嗡!
原处,只剩下一页诡谲不详气息书页悬浮半空,充斥着无边的诱惑。
方锐一眼看去,莫名地就知道了它的名字:黑天诡书。
“黑天诡书?怎么……又是黑天?!”
他想起方才包思存魂飞魄散、真灵崩碎之前所言:‘青天已死、黑天、大黑天,这里的‘天’,是指世界?’
‘还有,包思存死前那么恐惧,所说的,应该不是他、她,或者它,而是……祂?!’
‘神灵?!不对,结合此行的诡异见闻,应该是不可名状之存在。’
“难顶啊!这狗世界,一开始我以为是低武,后来成了仙侠,再发现是超玄幻,现在又有克苏鲁乱入……”
方锐莫名有种群魔乱舞的既视感,也深深感到,自己大概从未看清过这个世界。
黑天诡书上,有着晦暗不明的光芒流转不定,持续散发出信息。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为之物,惟恍惟惚,恍兮惚兮……食巨胜则寿,形可延……欲得长生,服肉芝,饮秽泉……’
“这是道经?不,诡经!它在映照我自身,以我所能所能理解的方式,展现出来。”
“一开始还比较正常,可很快,就向着诡谲的一面衍变了。”
“只是,拿长生来诱惑我?”
方锐看向这异空间内,那所谓的‘肉芝’,乃是人头灵芝,所谓的‘秽泉’,乃是黑红血泉。
对此,他对包思存,只能说一句佩服,让他来,那是真的下不去口啊!
“可笑,我自有长生不老,何须学你之法?”
“斩!”
他体内灵元涌动,双手作刀,斩出一道绚烂的刀气。
唰!
一刀掠过,黑天诡书完好如初,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微微颤动着,好似是在嘲讽。
“呃……这么坚固?!”
方锐一惊之下,旋即,自己就明白过来:“哦,也对,它能帮助包思存屏蔽我的卜算,真论位格,想必也是极高的,恐怕比之先天至宝都不差太多。如此重宝,怎能轻易毁去?”
“只是,”
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无比:“神通‘斩神碎灵’可用……”
“这意味着,这张‘黑天诡书’是某种意义上的活物,心神显化?”
“区区一点心神显化,就能凝为实质,化作至宝。这是……包思存口中的那个祂?!”
方锐悚然而惊。
“不过,管你是什么东西,只要神通‘斩神碎灵’可用,那就可灭。”
他深吸口气:“给我……碎!”
一道流光闪过。
咔嚓嚓!
黑天诡书上,纵横交错的裂纹出现,炸裂崩碎开来。
可就在下一瞬——
方锐蓦然感到,神通‘不在算中’被触动,意识进入了虚界空间。
“好家伙,有人在卜算我!让我看看,在哪儿呢?”
他看着灵元、混沌龙珠本源、劫运点三重供能之下,自己被缥缈雾气笼罩,满意点头,这才环顾左右,寻找卜算自己之人。
可奇怪的是,不同于上上次甄家老祖以‘万里江山图’卜算,也不同于上次包思存以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卜算,这一次,竟然找不到卜算自己的主体。
“嗯,我之前是破碎了‘黑天诡书’,所以……不会吧?!不会吧?!”
方锐喃喃着,忽然想起什么,僵硬地抬起头。
入目,视野所及,在遥远处是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
祂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好似间隔了一个世界,还在飞快远离。
可仅仅能看到的渺小一角……
就是:无限高远!无比浩渺!无穷伟大!无以揣度!无可名状!
与那道不可名状的虚影相比,方锐自身,的确好如蝼蚁之于山岳,蜉蝣之于沧海。
这也难怪,之前他一时之间,没有发现对方了。
——就如:蚂蚁地上爬过,注意不到,天空中掠过的苍鹰。
“我去,邪神亲自下场捉我,要不要这么刺激啊?!”方锐捂着胸口,脸红心跳脖子粗,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
第136章,玄君
“哦,不对,我是神魂状态,哪有什么脸红心跳脖子粗?那没事了。”
方锐自我调侃着,眼神清明,心中镇定。
有些人,每逢大事,必有静气,他就是这般人,事越大,心越稳。
另外,对斩碎‘黑天诡书’后的异变,方锐也是有所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现在看来,之前的‘包思存’处于一个关键时刻,我破坏了这番布置,祂可能就有所感知,未必是我斩碎了‘黑天诡书’才开始卜算。’
对斩碎‘黑天诡书’,方锐也是有所思量的,并非不过脑子就做了。
‘杀了包思存,破坏了祂的计划,已经结下因果。’
‘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对方锐来说,自然要斩草除根,破碎‘黑天诡书’,顺便,收割一波劫运点。
至于什么隔空卜算之类,他还真不怕。
‘那位邪神若真能横行无忌,这早已不是一个正常世界了,故以,我料定:即使反噬,最多也就是这般卜算之时,通过虚界空间,隔空污染之类。’
可方锐有神通‘不在算中’,启用之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屏蔽一切因果,还污染个屁?
反之,真要放下‘黑天诡书’不管,径直离开,真等某一天那位邪神神降,才是真正要完蛋的节奏。
‘目前,我的劫运点充足,只要不是当面,邪神又如何?!特别是在这虚界空间……’
‘未必不能弑神!’
当然,这是开玩笑,方锐还没那么飘。
战略上蔑视,战术上重视。
他以自身灵元、混沌龙珠本源、劫运点三重供能,维持着神通‘不在算中’所化的缥缈雾气,严阵以待。
‘上空极高渺处的壁障,可是世界之壁?!我与那位邪神,间隔了一个世界,也难怪对方的恐怖被隔绝。’
‘那位邪神似乎还在飞快远离,这般对我卜算,想必祂也代价不小。’
‘维持片刻,等其自退即可。’
方锐暗忖着,也没有攻击,一动不如一静。
——倒也不是不想攻击,而是间隔一个世界,他并无手段将攻击打出去。
“咦,来了?!”
遥远的界壁,忽然被无边的阴影笼罩,整个虚界空间都仿佛黯淡下来,旋即,是一种说不出的极细微声音响起。
——那种声音,明明很微弱,却就是令听者莫名地心烦意乱,心慌难言,焦躁不耐。
与此同时。
界壁上,大片刺目的光芒炸开,却有一种无声的寂静。
这般的战斗手段,无以形容,方锐已经看不懂了,或者说,涉及到了认知盲区。
“是规则、概念层次么?!”
方锐叹息着,目睹遥远的高空,有极淡的黑气,穿过世界壁,涌入而来。
那般的黑气,诡谲不详,只是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惊肉跳,明显是什么极为恐怖之物。
只是,它们却似乎找寻不到侵蚀目标,缭绕逸散,乃至穿过神通‘不在算中’显化的雾气,就好似穿过虚无。
‘稳了!’
方锐心中一动:‘看来,我的面板位格是媲美邪神,乃至高于祂的奇物。’
‘还有,果然如我所料,反噬是以因果线传递的污染。想必,包思存就是受到这般污染,才会蜕变得那么快。’
‘这是也想污染我,将我收下当狗?!’
方锐心中冷笑:‘我奈何不得你的本尊,还对付不了区区的力量映照?’
“去!”
他并指作刀,以自身灵元、混沌龙珠本源,在这片虚界空间,直接生成了一方刀气界域,绞杀而去。
哗啦啦!
那些缭绕的黑气,一时间遭遇突击,还真受到了不小影响。
纵然十分的刀气,也只能磨灭一分黑气,可硬是将它磨灭了不少。
可转而,不等方锐欣喜,令他惊怖的一幕发生了。
嗡!
虚界空间内残余的黑气,纠缠着凝形,化作一道扭曲的影子,蓦然开口,发出了一道听不真切的字节。
然后,方锐的刀气界域,就以一种他看不懂的方式崩溃了。
并且。
方锐瞬间感到:自身武道灵元、灵师灵力,同时出现了凝滞;混沌龙珠本源,亦是供能中断。
只剩下劫运点还在运转,持续支持神通‘不在算中’,维持着显化的缥缈雾气。
‘我的灵元、灵力,还有混沌龙珠本源……到底怎么回事?!’
‘还好,我谨慎之下,三重供能,还有劫运点,不然,神通‘不在算中’沉寂,这一下直接就被锁定了。’
方锐惊骇之中,镇压下杂念,抛弃灵元、灵力、混沌龙珠本源,也不再吝惜劫运点,大功率输出衍化所见过的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太初金榜’。
“我就不信,劫运点衍化的先天至宝,这般高位格的攻击,还能被你莫名其妙轻易散去。”
轰!
混沌四象幡、太初金榜,两件先天至宝,一幡一榜的虚影,对着那道扭曲影子狠狠砸下。
咔嚓嚓!
一幡一榜的虚影,在对碰中竟然破碎了,可也让邪神虚影黯淡不少。
祂双手抬起,虚无的能量波动,似乎又是要发出什么攻击。
“斩!”
方锐感知到触动的神通‘斩神碎灵’,却是先一步抢攻。
嗖!
微光闪过。
邪神虚影动作停顿,在凝滞了一个呼吸后,直接化光崩碎。
……
唰!
方锐意识回归,睁开眼睛,感受着体内操控自如的灵元、灵力,将它们以及混沌龙珠本源,反复检索了数遍,却无半点发现。
“怎么回事?是真没问题,还是现在的我发现不了?”
他目光闪烁:“之前,我的灵力、灵元,乃至混沌龙珠本源,都突然不受控制,这就是所谓‘灵气有毒’的真相吗?”
‘如果真是这样……我的境界,还是劫运点提升,只是维持境界吸取外界灵气,若是换一个人,岂不是要能量暴动?’
‘在战斗中来这么一下,绝对是要坑死人的节奏啊!’
方锐摇摇头,暂且将这些念头压下,看向面板。
劫运点如疯了般,疯狂攀升,持续暴涨。
五万!
八万!
十二万!
……
直到突破了十五万大关,才开始渐渐放缓。
与此同时。
功法一栏,《元始经》第四卷亮起,出现了‘+’。
神通一栏,从穿越至今,始终没有动静的‘长生不老’,也开始微微闪烁金光!
“《元始经》第四卷,可以提升了!上品灵师之上,是为源法境界,凝聚法相,人称‘半仙’。”
“还有,神通‘长生不老’啊!”
方锐感知着面板反馈的信息,心中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可以消耗100000点,一次性返老还童了!”
“不错,不枉我辛苦一场,打灭包思存,破碎‘黑天诡书’,连邪神虚影都斩灭了一尊。”
方锐脸上浮现出笑容。
咔嚓嚓!
这时,忽然一阵破碎声响起,一道道黑色裂缝在半空浮现。
“这片异空间要崩溃了?也是,它以‘黑天诡书’为核心根基,‘黑天诡书’毁了,它的崩溃也在情理之中。”
“嗯,打扫一下战场,就该走了。”
方锐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搜寻一番,还真找到了包思存的灵戒。
其中,找到了一些宝材,还有一枚令牌,上书‘四象’二字。
“四象令?我听过,好像是大虞朝廷嘉奖,能一次性驱使‘混沌四象幡’的令牌。”
方锐想了下,以灵元对灵戒、宝材、四象令洗礼,又将后者特意以灵元封禁,其它认不出、看不上眼的杂物尽数毁去,这才破空离开。
……
外界,两界山。
唰!
方锐从半空跃出,灵元化作两道巨大的光翼悬停,早就在外等候的流云青鸾清啼一声,升空飞来,将他托于背上。
回首望去。
咔嚓嚓!
原处,一道漆黑色的空间裂缝,好如伤口愈合顽固的疤痕,在挣扎着扩大,并有丝丝黑气逸散。
“嗯?!”
方锐正待出手,却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
天空,一朵朵鱼鳞状的黑云飘来,闷雷声中,一道道紫色雷霆劈落,将这道黑色裂缝崩碎。
咔嚓嚓!
常人不可见的视野中,更有一道道金色气运锁链,封锁虚空,弥合空间,眨眼间隐没不见。
原处,只剩下了稳固的空间,再也感知不到半点‘异空间’波动。
“世界的本能排斥?!还有:人道气运……”
方锐深深望了一眼,吩咐流云青鸾,升空离去。
……
半日后。
朝阳之下,磬音之中,无穷流光化作璎珞、花环落下,一位如若九天玄女的女子,乘坐五彩凰鸟而来。
“听闻,两界山中‘黑兽’出没,不知是否有‘诡域’生出?”
“罢了,以‘山河社稷图’一查便知。”
她朱唇轻启,素手向下一抛,一幅图卷落下。
哗!
‘山河社稷图’悬浮天幕,投落光芒,将整座数千丈之高的两界山倒映其中,金色波澜拂过,没有半点异状。
“并无‘诡域’吗?那就应是天地轮转,偶然出现的缝隙。”
这女子拂动流云水袖,灵光大作。
‘山河社稷图’中,代表‘黑兽’的一个个黑点,如同橡皮擦般被抹去,现实中,它们亦是一只接着一只尽数死亡。
随后。
更有气运神凰扑入,清啼着荡涤乾坤,整个两界山都仿佛被净化了一遍。
图中,一个早起上山,背着竹筐的采药童子,不慎失足,惊叫着跌落崖壁,下一刻却光芒一闪从图中钻出。
“我不是……我不是跌落崖壁,怎么会在这里?!神仙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采药童子挠着头,惊得呆住了。
“是我救了你,可我却不是神仙姐姐。”
这女子笑了笑,好如百花盛开:“你今日大惊大喜,心神起伏,不宜再采药了,快些回去,休息养神吧!”
说着。
她纤手一点,以‘山河社稷图’取来一根山参抛下,一拍身下凰鸟升空。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哪?”采药童子在下方追赶着,高声喊道。
“餐霞饮露洞元玄,九转方得是真仙;高坐紫霄台上位,山河入手定云澜。”
“我为大虞太上清虚云澜玄君!”
这般清脆悦耳宛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中,五彩流光化作无数光影花瓣落下,已不见了人影。
……
返回。
方锐进入密室,回想此行经过,整理提取信息。
“乱糟糟的,信息量太大了啊!”
他揉着太阳穴,感觉在解决一些疑问的同时,亦有更多的疑惑生出。
比如:
大虞各地吃人的景象,是如何化作诡异气息,被‘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利用的?‘黑天诡书’是怎么进入世界的,与前者有无关系?
上古天变,是否是异界入侵?外神入侵?
灵气有毒,是否是指面对那位邪神时,灵元、灵力失控?上古之时,虞圣皇明显赢了,是如何避免灵气有毒的?
邪神为什么能够卷土重来,对此方世界持续施加影响?若没有我,包思存继续蜕变下去,会怎样?
离开时所见的气运金锁,是否是大虞一代代收割的气运,在抵抗异界?
太多疑惑了。
“我的长生,还不是稳如磐石啊!”
方锐叹息:“若真让那什么‘大黑天’入侵成功,整个世界转为‘诡异风’,我怕是就只能修诡仙了!”
“哦,我破坏了那位外神的计划,还斩杀了祂的虚影,说不定还能牵连那位的本尊,已经彻底入了祂的眼。”
“真让外神入侵成功,祂怕不是翻遍世界,都要抓住我,探究秘密,提取面板哟?!”
“头疼!”
方锐摇摇头,压下这些烦恼,认真思索:‘以我推测,或许正是因为‘灵气有毒’,上古之后,虞圣皇才定义气运,作为灵气的替代能量,朝廷灵师、武道,或许也是因此而生。’
只不过,这两条道路都不算太成功,没有彻底摒弃灵气。
“难道,想要解决‘灵气有毒’,必须开创己道,走出上古灵师、朝廷灵师、武道之外的第三条道路?”
“我将来开创的道,叫什么呢?方仙道?!”
“我,方锐,方仙道祖,打钱……咳咳,八字还没一撇呐,现在想这些还太遥远了。”
方锐看向面板。
“十五万多的劫运点么?”
若是以前,有如此多的劫运点,他肯定会先将灵师途径提升到‘源法境’,可这次见识到了‘灵气有毒’后,就有些犹豫了。
“罢了,暂时实力够用,有需要再提升吧!”
“而且,若真立刻提升了《元始经》卷四,剩下的劫运点,就未必够一次性‘返老还童’了。”
方锐目前对提升武道、灵师途径的态度:会因为灵气有毒而有所忌惮、谨慎,但在需要的时候,却也不会畏首畏尾、因噎废食!
“真要来说,我的提升,使用的是劫运点,是没问题的,可就是突破后,维持境界必须吸收外来能量,相比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我沾染‘灵气之毒’绝对要轻微得多。”
“再者,”
方锐还有一个猜想:“我的本命神通‘长生不老’,一次性返老还童的时候,不知道能否洗干净这种‘灵气之毒’?!”
这也是他目前要留存着劫运点,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
第137章,天心
“神通‘长生不老’激活,一次性返老还童,全面洗礼,状态逆转,应该是可以清除‘灵气之毒’的吧?”
“罢了,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么,还是先看看这次的其它收获。”
方锐摇摇头,从灵戒中,取出一些宝材。
是的,只有这些炼宝材料。
至于四象令?
牵扯到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他担心被反锁定,以灵元洗礼、封禁后,还觉得不放心,藏在了外面,准备有用到的时候再去取。
“金晶石、冰魄寒铁、玄元重水、星辰沙……这都是上好的宝材啊!”
“纵使源法境真人,提升自己的本命法宝,用材也不过如此了。”
事实上,方锐猜的没错。
这些包思存积攒大半辈子的宝材,原本的确是打算,在抽取李玄通蛟龙气运后,尝试冲击更高境界,并顺带将自家法宝祭炼一番,提升品级的。
可奈何,李玄通这只‘即将煮熟的鸭子’,直接被方锐连锅端了!
后来,包思存堕入诡道,‘半仙法相’都变作了血肉巨人,这些宝材,反而用不到了。
这才便宜了方锐。
“源法真人都可提升法宝的宝材,我如今拿来祭炼‘本命法器’,堪称奢侈,不过,也可最大程度增益潜力。”
一般来说,为了保障自身战力,其他灵师在破入上品灵师门槛后,有条件的,就会着手炼制‘本命法器’了。
方锐现在才开始炼制‘本命法器’,其实都有些晚了,不过晚也有晚的好处。
“普通上品灵师,大概拿这些宝材都没办法,我却不同。”
他在灵师途径,已经走到了上品灵师的极限,武道境界更是元海武圣!
“上品灵师极限,再加上武圣境界的灵元辅助,完全可以更精妙的手法炼制‘本命法器’。”
“去!”
方锐拂袖一挥,灵元涌动,拟态化作一方青玉色宝炉,下方,更有灵元火焰汹汹。
“炼宝以凡炉凡火,怎比得上师法天地?!”
“前世神话传说中大能,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我如今境界,虽然比不得,却也可以学得一二分。”
方锐喃喃着,操控各种宝材,按照先后顺序飞入其中。
汩汩!
炽烈的灵元火焰下,这些宝材经过长时间灼烧,开始融化,翻滚着淬炼精华,褪去杂质。
“下一步,提纯混沌龙珠本源。”
方锐直接分出一半的混沌龙珠本源,以灵元反复灼烧,并模拟雷霆劈落洗礼,又利用前世理念,诸如化学离心之法……
最终,反复折腾,提取出一缕混沌之气。
“再下一步,就是成胚,给我……融!”
方锐体内灵元激荡,毫无保留输出,操控各种宝材提纯的精华液滴、一缕混沌之气在半空轰然碰撞。
轰!
混沌色光芒一闪,一颗圆珠模样的宝器渐渐成形。
“宝胚成矣。”
“最后一步,成宝!”
方锐目光一闪,逼出一滴自身精血注入,打下神魂烙印。
嗡!
半空之中,一颗金珠滴溜溜旋转,光芒大作,映照得整个密室通透明亮,辉光粼粼波动如水波。
“好宝贝!”
方锐感受着这颗心神相连的宝珠,面上浮现出欣然的笑意:“它最珍贵的,乃是那一缕从混沌龙珠本源中提取的混沌之气,混沌之气,太一也;金,不磨不损……”
“故以,便命名为‘太一金珠’吧!”
此言落下。
嗡!
‘太一金珠’旋转,又是一层粼粼的光芒逸散而出,仿佛也是在为此欣喜。
“哈哈哈!”
方锐长笑一声,抬手将‘太一金珠’收入手中:“此宝潜力巨大,未来可期,可至今仍是法器层次,目前对我来说,战力提升不大。”
“不过,当灵师途径突破源法境界,也会带动它晋升法宝,提升一个大层次,到时候就可以追赶上来了。”
“另外,长久的温养,也会提升‘本命法器’威力。数百年后,它大概就能不逊色于超品秘宝,若是有万千年的大法力持续孕养,威力怕是能直追‘先天至宝’!”
“不错!不错!”
方锐收起‘太一金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一通折腾,终于事了,告一段落,我可真是太辛苦了,也该好好歇息一番。”
“人啊,越活,才越明白,要学会取悦自己,与自己和解。”
……
午后。
后院亭边,泉眼潺潺,溪水细流,树荫笼罩而下,打下片片阴凉。
小潭水中,栽种下的通体如碧玉一般‘碧玉荷’,绽放缕缕金色光影,小荷尖尖,蜻蜓缭绕。
在这夏末秋初明媚的阳光中,在这午后和煦的清风中。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在亭子中,玩着骨牌。
方锐在旁边捧着本书,也不是什么传承隐秘,只是普通话本,与家人一道,享受着悠闲时光。
唯独不开心的,大概只有方漓这个小丫头片子。
就在方锐眼皮子底下,被‘看押’着写字,宛若戴上了痛苦面具,时而咬着笔杆,小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这丫头。’
方锐笑了笑,看向不远处水潭边,那株碧玉荷。
它从吴州淮阴府,一路跟随走来,代代往复,迄今已有二十年荷龄,可仍是下品奇株。
摘了一片叶子,取来热水冲泡,化作星光点点、清香袅袅的玉荷水,分给众人。
“兄长,我也要!我也要!”
方漓翕动了下小鼻子,一下子瞪大眼睛,精神了起来。
嘻嘻哈哈!
一片笑声响起。
……
也就在这般时候——
上洛城中,有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来到,一个是温和儒雅的中年道人,一个是清冷美丽的小女道。
过路人,都不由多看了后者两眼,心中暗赞一声‘真好看的小女道’。
这两人,自然是清衍,以及他的弟子莫愁。
外人眼中清冷的小女道莫愁,在清衍面前却是格外话多:“师父!师父!上洛城中好繁华啊!还有,好多好吃的美食……”
“上洛是繁华。我等修道人,不可不知这世间之繁华,却也不可沉溺其中,此为入世出世之道理。”
清衍教导弟子一句,顿了一下,又道:“城中的美食不算什么,你方伯伯若是能下厨,那才叫美味呐!”
“师父,你叫方叔,却让我叫方伯伯,是不是辈分不对呀?”
“咳咳!”
清衍尴尬地咳嗽两声:“无所谓吧!反正,家里面,辈分一直挺乱的。方叔、阿婶,似乎不喜欢别人将他们叫大了。”
他说到这里,回忆起当年,因为方灵的原因,想改口‘方叔’叫‘方兄’,给自己抬个辈分,然后被某人罚背了一天的书……
往事不堪回首。
“哦!”
莫愁点了点头。
她能感觉到,自家师父在进入了上洛后,是极开心的,就仿佛,出外多年的游子回到了家。
‘方家,师父口中时常提起的‘家’,也不知是什么样子?’
莫愁心中有着无比的期待。
在师父口中,方伯伯是一个神奇的人:神秘,实力强大;人很好,但有时候又很懒;做饭极好吃;治病的本事,谁都比不上……
还有:灵儿姑姑、囡囡姑姑、阿婶、阿婆。
‘很快就要见面了。’她心中暗道。
……
大丫鬟晴云领着清衍、莫愁进来:“太夫人、老爷、夫人,灵儿、囡囡小姐,你们快看,这是谁来了?”
“阿婆、阿婶、方叔、囡囡姐,还有……”
清衍顿了一下,看向方灵,才道:“灵儿,你们可还好吗?”
旁边。
小姑娘莫愁惊讶地看了自家师父一眼。
在她的记忆中,自家师父素来性子温和,如谦谦君子,不愠不怒,从未失态破防过。
可刚刚那一刻,在问候灵儿姑姑的时候,明显声音有些颤抖。
莫愁不由顺着目光看去:灵儿姑姑,是一个身穿彩衣,很美很美的女子;旁边那个也很美,应该是囡囡姑姑。
再旁边,两鬓斑白,身上有着一股咸……咳咳,慵懒气质的,就应该是方伯伯;看上去保养得很好,差不多年龄的,是阿婶;满头银发,面目慈祥的,应是阿婆。
“清衍,你回来了?”
“这孩子,将近十年不见了啊!”
“这是你的弟子?”
……
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皆是起身,各自脸上,有着欣然、激动、高兴。
虽是十年未见,可清衍容貌,除了多了些风霜,变化并不大,他们自然是认得出的。
旁边,那个亭亭玉立的清冷小姑娘,倒是没见过。
方漓自然是不认识清衍的,不过,也听方锐说过自家这个便宜师兄,好奇地探出脑袋打量,看了看清衍,又看向比自己大一些的莫愁。
“是。这是我的弟子……莫愁。”清衍笑道。
听闻这姑娘,道号为‘莫愁’,方灵明显动作顿了下。
囡囡也是轻轻一叹,看了一眼方灵。
“好了,叙旧有的是时间。”
方锐笑道:“难得欢聚,今天,我下厨吧!”
……
晚上。
方家是一顿极为丰盛的晚餐。
上品异兽肉为食材,奇果为佐味,烹饪出的美味菜肴,出锅之时,光影缭乱,炸开化作层层华彩。
如今,不比在淮阴府时,方锐行医、教书这么多年,有着深厚的人脉关系,弄到区区一些食材自然不是问题。
“难得锐哥儿做一顿饭,今日,咱们可是有口福了。”
“是啊,兄长一年到头儿,亲自出手做饭都不超过十指之数。”
“快来尝尝,清衍、莫愁,多吃些!”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
气氛融洽,一片其乐融融。
小姑娘莫愁看向碗中堆得满满的极为美味饭菜,暗忖道:‘阿婆、方伯伯、阿婶灵儿姑姑、囡囡姑姑都是极好的人,也难怪,师父这么多年一直心心念念着这里。’
她看了看方漓,有些羡慕,羡慕她有这般好的家人,羡慕她在繁华的上洛,不必风餐露宿,走过千万里修行,却也有些不羡慕。
因为。
‘方漓有这么好的亲人,我也有着师父呀!’莫愁心想道。
……
饭后。
无垠的夜空下,星光闪闪,方锐、清衍两人坐在房顶谈心。
清衍说着这些年的经历。
方锐倾听着,不时问上一句,等清衍说完后,又将自己对《元始经》的感悟,整理一份赠予。
“对了,”
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清衍,《元始经》卷四之后,可还有后续?”
“有。还有卷五、卷六。”
清衍叹息:“可惜,很早之前,在大虞朝廷针对上古灵师的围剿中,就丢失了。”
“那个时候,我元始道山门,是在吴州,真要说后续可能存在的地方,吴州半仙世家甄家、吴州州衙、大虞皇庭,也就这三处。”
“虽说现在天地大环境,不适合上古灵师,卷三之后基本就无法修习,但毕竟是师门传承,师父也一直想着追回,才逗留吴州,只是无果,一直为此抱憾……”
“我就说么,有戛然而止的未竟之感。”
方锐应和着,目光一闪:‘大虞皇庭,这个惹不起,吴州州衙、甄家,尤其是后者,等日后或许可以谋划一二……’
“可否为我详细说说?”他问道。
“自然。”
清衍苦笑:“不过,方叔,还是那句话,如今天地大环境,不适合上古灵师,《元始经》卷三之后基本就无法修习,这些听听也就罢了。”
“修成《元始经》卷四,是为源法境,人称半仙、真人、尊者;再之后,是为玄域,世称真君、真仙、玄君。”
“这个境界,哪怕是朝廷灵师,都几乎不可能达到。据师门先祖所说,即使是大虞朝廷,此般人物每一代也只出一二位……”
这些隐秘,不记录于纸面,只是师徒口口相传,从前方锐没问,清衍也觉得不甚重要,便没说。
今日,方锐问到,清衍才会吐露。
“玄域之境,真君、真仙、玄君……”
方锐喃喃着,继续问道:“卷五,是为玄域之境,那么,《元始经》卷六呢?”
“卷六,是为天心境,此般境界,哪怕在上古之时,亦可称得上一句大能。”
“不过,”
清衍神色凝重:“先祖说过,当今,天心已殁,根本不可能再有这般人物出现了,哪怕大虞朝廷举国之力,也不可能做到。”
“天心已殁?此言何解?”
“不知。师门先祖对此讳莫如深,并未有深入详解……”清衍摇头。
“这般么?!”
方锐眼睛一眯,却是下意识想到了包思存魂飞魄散之时,所说的那句‘青天已死’。
‘青天代表什么?天意?世界意志?青天已死,是说世界意志崩溃了?!’
‘不可能吧,若真是世界意志崩溃,那此方世界不大可能如此祥和。’
况且。
在离开两界山的那片异空间后,方锐还看到了雷霆落下,世界的本能排斥。
‘所以,天心已死,大概是指世界意志遭受重创,陷入了沉睡?’他暗暗猜测道。
“方叔?!方叔?!”清衍看到方锐神色变幻,一时呆住了,不由喊道。
“没什么,想到点事情。还有,你和灵儿……唉,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
……
重逢只是一时,离别才是长久。
清衍带着小姑娘莫愁,小住一二月后,就辞别了,说是要继续寻找灵地,建立山门。
方锐、方灵去送了一程。
“灵儿,这次错过了,大概就真的错过了。”
“兄长,从前吧,我是对清衍有一些好感,可这么多年过去,真的就只剩下朋友了……只是有些伤感,不知道,这次一别,下次再见面是何时了。”
“谁知道呢?”
方锐摇摇头,取下腰间葫芦,饮了口酒:“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啊!”
两人转身,一轮血红的夕阳缓缓落下地平线,暮光如潮水般淹没了大地。
……
第138章,圣道
六年后。
早春的风中,一树一树闪着光,大地回暖。
“真快啊!”
方锐推开窗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六年中,方漓抽条般成长,开始懂事;三味书屋一茬茬的学生散入大虞,开始他们的辉煌。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也在一岁一岁地衰老,不过,无病无灾,健健康康,在这个并不算‘山河无恙’的世道,已颇为难得。
至少,她们自己是庆幸的、珍惜的、满足的。
“在这万物生发的季节,却也有迟暮枯朽。”
方锐抬手,接住一片度过寒冬,凋零的老叶:“算算时间,周兄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
周府。
“我要死啦!”
周长发对着方锐说道。
上三品武者,有着敏锐的武道直觉,能相对清晰地感知自己大限。
“爹!”
“爷爷!”
……
其中一个儿子,更是跪下磕头,乞求方锐:“方神医,求您再救一救爷爷吧!”
方锐沉默着微微摇头。
周长发的身子,早已如破漏的筛子,在他的修修补补之下,能坚持到今日,都是奇迹。
继续修补,以他的医术,倒也不是不可以做到,可奈何,周长发自身已油尽灯枯。
“好了,别为难方锐了。”
周长发对子孙们摆摆手:“该交代你们的事情,早已交代过了,这最后的时间,就让我和老朋友叙叙旧,说说话吧!”
他驱赶走了儿孙,兴致勃勃带着方锐,去看自己的棺材、寿衣,还笑着询问,它们是否好看。
最后。
周长发带着方锐转悠到了门口,或许是累了,也或许是想看看外面,毫不在乎形象地直接坐在门槛上,就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儿。
“从前,周兄还和我说过,越老怕死的,怎么,如今不怕了么?”方锐问道。
他知道的,周长发早已不避讳谈论生死,自然也无须顾忌。
“怕,又不怕。”
周长发颔首,又摇头:“也怪啊,从前是怕死的,可事到临头,反而不太怕了。”
“就像:当初我担心做不好神捕司司正,可等到真的上任,才发现,也就那样。”
“说来,我这一辈子,风光过,做过一府的神捕司司正,大权在握……也曾被人算计过,见识过人心鬼魅……最终,还能安稳落地,退下来,落一个体面,得一个善终……”
“也算是值得了啊!”
他说着,语气中有说不出的豁达。
“周兄看得开。”
两人并肩,看着外面街道上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周长发眼中浮现出一抹向往,旋即,是释然。
“我哪是看得开?!”
他摇头:“看不开哟,千古艰难唯一死。可没法子,横竖都要死,总不能哭哭啼啼吧?”
“哈哈!”
方锐笑了:“周兄坦诚。”
周长发也笑了,笑得几乎喘不过来气,枯瘦如老树皮的脸上留下两行浑浊的泪:“我家那口子,早就走啦!就连儿子,也送走了一个。平生知交,更是零落……所挂念的人、物,越来越少,近来,时常感觉疲惫,想要睡去。”
“可这是一年半载,身体不行的时候,才生出的感觉。早前两年,我可是想着趁最后的时间,加倍高乐,忘记了发妻,忘记了儿孙,为了配置那壮阳药,掏空了大半个家底……”
“如今,回首望去,好似大梦初醒,发现都认不出那个时候的自己了,我这是被欲望迷了心窍啊!”
“欲望……本心……”
方锐喃喃着,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乡下老农,不乏有看开生死者,早早为自己置备棺材,笑谈后事;可世间皇帝权贵,却多是苦苦追寻长生;
——因为,后者所能享受到的,是前者永远也无法想象,终其一生,也无法享受完的。
男人至死是少年,喜欢少女,除非挂在墙上;
前世,多有青壮年英明神武的皇帝,到了老了,权力欲愈发旺盛,荒淫无度;
……
“也怪我,给了周兄那张药方。”
方锐微微摇头,又道:“不过,周兄乃是重情之人,有着锚点,终究幡然醒悟,找回了自我。”
“重情?!锚点?!也算是吧!”
周长发叹息:“我常常在想,这世上若真的有长生者,未必是命运的馈赠,或是诅咒,也未尝可知。”
“若是无心无肺,太上忘情,终究会在漫长岁月中,被欲望改变,变成另一个人;可若用情太深,以情为锚,看着身边珍视之人一个个老去,无法挽留,那般之痛该是何等刻骨铭心?!”
‘一语成谶,这可是在预言我么?!’
方锐暗忖着,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
“哈哈,扯远了,世有岂有长生不老者乎?!这只是妄想,妄想啊!”
周长发摆摆手,换了个话题:“方锐,你可还记得淮阴府?”
“自然记得……”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回忆往事。
“‘送君亭’外,葛道长、你、清衍,为我送别……那晚的夕阳,可真好啊!”
周长发说着,气息渐弱,再没了声音。
“唉!”
方锐闭目,轻叹了口气,站起身。
……
“老爷走啦!”
“爹!”
“爷爷,呜呜!”
……
在这般的喧嚷声中,在或真心、或假意的哭声中——
方锐沐浴斜阳,缓步走出周府。
外面,街道上,依旧繁华,没因一个人的离去而有丝毫改变:一群小孩儿奔跑着穿过街道,售卖糖葫芦的白胡子老者高声叫卖,回暖的新燕叼着春泥飞过……
“黄发垂髫,生老病死,自然更替,天理人伦,血脉传承……”
方锐喃喃道:“这是芸芸众生,唯独我,是跳出岁月长河的长生者。”
“是太上忘情,还是以情为锚,这是一个选择。”
他抬头,看向如血的残阳下,‘混沌四象幡’操控天象,半城晴好,半城微雨。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道是无情却有情啊!”
夕阳下,方锐穿过青石白灰的巷道,孤身一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
……
返家。
三娘子急匆匆找来,说了一个消息:“锐哥儿,阿婶做饭时,不慎摔倒了。”
——从常山县,到淮阴府,再到上洛,纵使方家条件一再拔升,可方薛氏始终坚持,每天下厨给方锐做一顿饭。
方锐心中一个咯噔:“我去看看。”
“之前你不在,已经请相熟的医师看过了,说是伤到了骨头,很是麻烦,人家都不敢治。”
“三姐姐放心,我的医术,你还不知道么?”
方锐如此说着,心中却是浮现出一抹担忧:‘我今年四十有八,娘也有六十七,快七十岁的人了,体质偏弱,骨节较脆,许多治疗方法都用不了。’
‘再者,即使治好了,也有一定可能留下什么后遗症。’
进门时,隐约听到方薛氏的痛哼,可等见面时,她脸上只剩下了笑容:“锐哥儿,你回来了?”
这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却让方锐鼻子一酸。
方锐下意识想到了:当初在常山县,每每夜晚去黑市时,方薛氏是如何忧心,可等他回来,展现在他面前的始终是最好的一面。
“娘,我给您诊断一下。”
在忧切的目光中,方锐察看过后,轻吐出口气:“有些麻烦,不过还好,能治。三姐姐,你在这儿先陪着娘,我去取些东西,去去就回。”
……
‘送走周长发时,我心中怅然是有一些的,可并无太多悲伤,但,听闻娘出事……’
方锐本以为,自己已有‘坐看人间三万年’的淡漠心境,可真正牵涉到至亲之人,那般心尖的颤动,让他知道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淡然。
‘娘的伤势,能治,也能治好,但正如之前所料,也一定可能留下后遗症,以后不能太过剧烈活动。’
‘《方氏医术》,须得再提升一番了,希望能开出延寿神通吧!’
其实,将技能破限,的确就如开盲盒,所得神通,完全无法预料。
【劫运:200082】
“之前的十五万多劫运点没有消耗,再加上,这六年间,劫运点缓缓积攒,赫然已经突破二十万大关了。”
“我如今劫运点充足,为了娘,倒也不吝惜赌一次。”
“《方氏医术》,破限吧!”
劫运点-10000!
方锐心头,无数医术感悟生出的同时。
嗡!
面板震颤,如水波般的涟漪涌动中,又一门新的神通缓缓浮现。
【姓名:方锐】
【劫运:190082】
【功法:长生经(金色)、元始经(卷三)】
【境界:武圣(元海)、上品灵师】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夺命刀法(破限)(金色)、方氏医术(破限)(金色)……】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不在算中、斩神碎灵、枯木长春】
……
“神通:枯木长春?!”
方锐意识沉寂面板,感知反馈得到的信息:以劫运点激发,转化‘生命元力’,可使人在寿命极限内,不病不痛,活动如常,容颜长驻。
是的,这门神通与‘长生不老’一般,同样看不上他自身的能量,只要劫运点供能。
“是因为所谓的‘生命元力’,极为特殊,我自身的能量无法转化吗?”
“看来,神通层次的高低,与是否只需劫运点供能,并无直接关系,不可简单判断。”
方锐喃喃着,心有预感,将来破限产生的神通,可能会超过功法提升,成为新的劫运点消耗大户。
一方面,功法暂时升无可升;另一方面,各种神通确实好用,不可能故意不用。
就如:上次屏蔽外神卜算,虽然一次性消耗了上万劫运点,都抵得上开出两三门新神通了,但反馈的收获更大啊!
只能说:真香。
“罢了,劫运点就劫运点吧,神通‘枯木长春’听起来也确实很厉害的样子。”
“还有一点,它也不是一劳永逸的,生命元力会消耗,故而,每隔一年半载都需要补充。”
听起来很麻烦,但效果也确实非凡。
“随着人渐渐衰老,生理机能退化,渐渐不能自理,可所谓的生命元力,竟能让人不病不痛,活动如常,堪称逆反常理!”
“最后一种效果——容颜长驻,此世,我也听到过,有一些珍贵宝物,可以一定期限内驻颜,还有一些邪恶秘法,不过代价极大,后遗症也不小。”
“这个是可选择的,看娘的意思吧,不过,三姐姐应该会很喜欢。”
方锐摇摇头:“唯独有一点,不是延寿神通啊!只在寿命极限内有效……”
所谓寿命极限,不是他所想的,都是普遍的一百五十岁,而是波动的,每个人都有不同。
一方面,是先天决定,似乎和‘灵魂’的奥秘有关;另一方面,受到后天影响,比如小时候营养跟不上,年轻时透支、亏空,不爱惜身体……等等,都可能会缩短寿命极限。
常人,大概也就是八九十岁,百来岁的样子,纵使这般,在这个世道也绝对称得上高寿了。
“也好,让娘、三姐姐、囡囡、灵儿她们,一世安乐吧!”
方锐叹息。
此方世界,人死之后,魂魄消散,只余一点真灵转世,可能是花草树木,虫鱼鸟兽……
他不认为自己能找得到‘方薛氏等人的真灵转世’,即使找到,也不认为那还是方薛氏等人。
“不愧不负,陪伴她们开开心心度过此生此世,其它……交给时间。”
“圣人之道,与世同移,遇情不累。”
……
一阵青色光华涌动后。
方锐从方薛氏的房间走出。
“怎么样?”三娘子焦急地看过来。
“好了。”
方锐含笑点头。
他自然不会说出神通‘枯木常春’,只说是一门秘法,给方薛氏注入了‘生命元力’,容颜方面,薛氏却拒绝了。
方灵、囡囡,带着方漓出去了,这方面她们暂时不需要,方锐自己也不需要,就只有三娘子了。
“三姐姐,走,我和你说一件事。”
“正好,锐哥儿,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嗯,去我房间吧!三姐姐要说什么?”
“是囡囡的事。锐哥儿,我老了……”
“谁说三姐姐老了?”
方锐打断三娘子的话,轻轻拥住她,身上如万古青木般浓郁的光芒涌动:“三姐姐,看镜子。”
“呀!”
三娘子感受到一股股暖流进入体内,让自己身体好像变得充满了活力,下意识看向镜子。
镜子中,她眉眼间的皱纹飞快褪去,少数白发化作青丝,容颜也在变化,逆转为四十岁,三十岁,二十五岁……
“锐哥儿,这……这……”三娘子惊呼出声。
“只是注入了如无源之水的‘生命元力’、外表改变,寿元并无变化。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三姐姐也注意保密,出门时,最好我给你易容一番……”
这个世界虽然并不是没有容颜常驻的秘法,以方锐如今的地位、人脉,一二人也护得住,可能少些麻烦,自然还是少些的好。
“嗯,谢谢锐哥儿,我知道的。”
“三姐姐,和我说什么谢?”
方锐看了一眼面板上少了的数上千劫运点,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可抬头端详着好如那年初见的三娘子,心头一跳,却又觉得很值了。
更让他觉得值得的是:三娘子的俏脸上,那抹开心的笑靥。
“三姐姐?”
“嗯?”
“咱们……”
方锐悄悄耳语了句,抱起三娘子,大步走向轻纱摇曳的床榻。
……
第139章,方门
时间就如白驹过隙,从指缝中,不经意地溜走。
可就如:平缓的河流中,时而也会泛起浪花,这般平静的日子中,也会有不经意间的惊喜。
“唳!”
方锐收到鸿雁传书:“于谦那小子,进入紫霄阁了啊!”
他与自家学生之间,多有书信往来,自然知道:于谦进入官场后,十年在地方做出成绩,五年在朝廷任事,如今,不过三十岁出头,已经要进入紫霄阁了。
这在青史中,也算是最年轻的一批了。
咚咚咚!锵锵锵!
上洛城中,锣鼓声喧天,大片烟花绽放。
‘混沌四象幡’撑起的光幕流转,将洛河水倒映入天上,粼粼波动,更有无数金花光影,从半空飘落。
城中各处,皆是可见,满城议论声响起。
“怪哉!怪哉!这个时节,可不是州考放榜之时,‘洛河天榜’怎么就突然出来了?”有人惊奇道。
“是啊,莫不是出错了吧?”
“两位兄台,看清楚啊,这可不是‘桂榜’,‘桂榜’飘落的是桂花光影,这次却是金花。”这是个瞧得仔细的。
“应是有大事。钟老见多识广,可知这是何征兆?”
“莫非是……”
一位白胡子老者似乎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抚须道:“我若猜的不错,应是我上洛城中有人入了紫霄阁,这可是天大好事啊!”
“快哉!快哉!又有一人入紫霄阁,我上洛名教大兴,今日当去勾栏听曲。”
“只是不知是哪位龙凤?怎么还不出来,我也好上门去亲近一番。”
“莫急!莫急!很快就有结果了。”
……
一支盛大的庆祝队伍,在去了于家后,又敲锣打鼓前往方家。
“方兄,你是谦儿的老师,他能有今日,十分功劳,你独占八分啊!”
于嵩握着方锐的手腕,激动道。
“哪里?是他的资质好。”方锐摇头。
“资质再好,也要后天教育,反正我就认定了方兄,方兄,你当与我、谦儿共享这份荣耀!”
于嵩大笑着坚持道。
不多时后。
一道‘太初金榜’的能量,从大虞神京破空而来,与‘混沌四象幡’衍化的光幕碰撞,生成一道明亮的金色光柱,直入九霄之上。
在那道金色光柱周围,视野之中,满是如烟花般绽放的七彩华光。
再之后,那道金色光柱中,于谦、方锐、于嵩,三人一前两后的身影升腾而起,俯瞰上洛。
此一幕,真真是:比‘桂榜提名’还要风光无数倍!
……
“那位入紫霄阁者,竟是……于家麒麟子?!不出所料,不出所料啊!”一人感叹。
“我记得,是那个十五六岁就桂榜提名的神童,如今,一晃十五六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啧啧,真是风光!我若有这么一遭,就是立刻去死,也值得了。”
“于阁老身后,那两人中,一个我认识,是他的父亲,行商的。另一位是……怎么看着好眼熟?”这人喃喃道。
“是方夫子啊,这你都认不出?”当即有人开口。
——方锐在上洛城中,还是颇有些名声的。
“当初蔡老断言,方夫子的学生中,四十年中,必有入紫霄阁者,如今断言成真啦!”
“方夫子,奇人也!咦,老兄,你怎么这么激动?”
“哈哈,我的娃娃正是方夫子的学生,对于阁老可称得上一句师兄,他日若进入官场,这就是同师门的臂助呐!”
“憾不能入方夫子门下。”
旁边一人闻言,语气羡慕至极:“方夫子门下,真正是成才者众多,今后大虞官场,或可自成一势力,曰:方门。”
……
方家。
方薛氏满头银发,慈祥地笑着抬头:“锐哥儿他爹,一辈子悬壶济世,没想到轮到了他,却是弃医从文,桃李满天下。”
“锐哥儿自己出息,阿婶,也是您教得好。”三娘子说着,美眸望向天幕。
两人语气中,皆是有着自豪,与有荣焉。
后院。
方灵、囡囡并肩而立。
“兄长好厉害!”
“嗯嗯,一直都是,阿锐哥做什么都能成。”
囡囡如秋水般的明眸,一眨不眨,倒映出天幕上的流光溢彩。
“若非兄长……”方灵微微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可囡囡明白方灵未说出的话:若非方锐这么优秀,有了比较,她们怎么会对别人看不上眼,始终不想嫁出去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人啊,在年少时,就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
……
于谦入阁,名声在上洛城中传扬,引发巨大轰动。
不但是于家被踏破了门槛,就连方家,都连带着门庭若市。
拉关系的;送礼求收徒的;希望借助方锐关系求于谦办事的……
烦不胜烦。
方锐索性关上门,招呼门房,对这些来人一概婉拒。
他这人,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可一般人能挡,自家学生却挡不了,这些学生也没刻意多做什么,仅仅上门勤些,人多势众,自发就形成了以同师门为纽带的关系网。
大虞官场‘方门’之名,自此渐渐传出。
……
又十年后。
于谦主导,在朝堂掀起一场针对武道、朝廷灵师的革新,新政开始一月,遭遇如潮反对。
反对派剧烈反扑之下,于谦下狱,判决秋后问斩。
政息,人将亡。
史称‘一月新政’。
……
上洛。
原本,门庭若市、络绎不绝的于家,一家子成了臭狗屎,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就连方家都冷清不少。
“方兄!方兄!”
这日,于嵩找来,下跪哀求:“方兄,求你救救我儿!”
“于东主起来吧!”
方锐叹息:“此事我已知晓,我为他的老师,既然分享这份荣耀,自然该承担相应之责任,我这便写信。”
“只是,成与不成,不敢保证……”
此世名教,尊师重道,特别是官场,若是此点名声有亏,是决然走不长的。
他又是‘方门’的精神领袖,以往从不乱说话,多加干涉。
故以。
综合来讲,方锐这第一次出手,分量是极重的。
但,说句真心话,也就这一次,以后,就没这么好用了。
可以说:这一次出手,就消耗方锐教书以来,所积攒下的大半人情。
于嵩自然是知道这点的。
“如此,已足够了。方兄啊……”
他一语未尽,眼泪哗啦啦啦留下,感激涕零跪下:“我替我儿,给方兄磕头了。”
“无妨,人脉、人情,此般外物,于我如浮云。”
方锐阻止于嵩,摆手道。
这是实话。
他大半辈子所结交的人脉关系,在眼中真如浮云,并不太在乎,真正重视的,乃是归于自身的伟力。
当然,不在乎归不在乎,可这毕竟是一枚重要筹码,方锐权衡之后,还是愿意为于谦抛出。
‘于谦这个弟子,我是了解的,记情、重义,此番,就算作投资吧!’他心中暗叹一声。
……
一旬后。
大虞神京,旭日初升之时。
‘方门’十二核心牵头,纠结京官七十二人,联名上书,为于谦求情,言‘于阁老无私心,其心如昭昭日月,圣皇有言:不因言获罪,不因政见不同杀人,实乃不可死者……’
七十二人齐诵正气歌,共闯‘太初金榜’天心鉴,‘浩然之气’直冲霄汉。
‘太始帝’听闻大震,曰:“既无私心,必非奸佞,于卿罪不致死。如太祖令,当赦也。”
最终,于谦得赦,外放荒州。
史称:方门七十二贤死谏。
……
方锐一封书信,搅动如此风云,让上洛城中无数人对他重新审视。
‘方门’之名,一时大噪。
方家。
“唉!”
方锐却是一声叹息:“于谦那小子,刚正不阿,和我门下其他弟子并不太亲近,这次他们出手,真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嗯,那核心十二人多为自愿,其它人么,恐怕多是被自愿,为声名所裹挟。”
“不过,也就这第一次好使,下一次就不行了。”
即使能行,他也不大敢了。
“于谦啊于谦,你好自为之,我可救不了你下一次了。”方锐眺望荒州的方向,喃喃道。
……
此后,于谦主政一方,废寝忘食,三年后,以功绩强升中枢。
因为是在规则范围之内,纵使有很多人看他不惯、很不爽,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其实,于谦只要放弃新政,仕途未尝不可打开另一片局面,可他若真能放弃,就不是他了。
这一次。
于谦吸取教训,没再步子大了扯到蛋儿,一点点怀柔试探,可武道、朝廷灵师改革当真是禁忌,稍有苗头就再次被群起攻之,打压外放。
如此,三起三落。
于谦的身体,在案牍之劳形的摧残下,再也坚持不住,五十出头就亏空重病,致仕回到上洛修养。
……
回到上洛后,方锐给于谦的诊治,倒也尽心。
不过,于谦并非武者,比之当初周长发的情况还要糟糕。
仅仅半载,就到了最后时刻。
这日。
方锐正装出门,准备送自家这个学生最后一程,也有预感,此行,大半生积攒下来的许多疑惑都将得到答案。
……
上洛城外,洛云亭。
在这高处,可以看到,秋日如血的残阳之下,洛河水滔滔,鹜鸟高飞。
当真是: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方师来了?!”
于谦起身相迎,执弟子礼。
是的,这个天下闻名,被无数人敬、无数人恨的于阁老,在方锐面前,态度恭谨至极。
这一幕,若是那些人看到,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一地。
“你……唉,坐吧!”
方锐深深看了一眼自家这个学生:身穿布衣,身形单薄消瘦,面上有着不正常的红光,精神头儿却很好。
“今日,并无师徒,咱们之间就随意说说话。”
两人白发苍苍的人儿,在石桌后,相对而坐,一壶浊酒荡漾,倒映出飞鸟与晚霞。
“你啊!”
方锐叹息着,面露回忆之色:“我还记得,收你做学生的第一日,就提醒你,要学得存身之道。”
“可你……不懂恤己。”
“少时,你被传为神童,苦读不辍,废寝忘食;及长,进入官场,为案牍所累,又是废寝忘食……我还听闻,你在江州抗洪,长住堤岸三十六日,与官兵同吃住……赈灾之中,亲监赈济粮,与民同食……”
“身体亏空太重了啊!”
这般身体亏空,大大缩短了于谦的寿命极限,不说是他的医术,即使神通‘枯木常青’,都没什么作用。
“方师,我辜负您的期望了。”
“我的期望?这倒不算什么。只是,你自己……可有后悔?”
“不悔。我对得起天下,对得起苍生,唯独对不起……爹娘……”于谦说到最后,声音渐低。
“你父亲啊,我三年前,送走了他,今日,看来还要送走你。”
是的,于嵩已去了,享年七十有三,在这个这个时代,已算得上高寿。
“死亡而已,老师不是教过我么,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谦何惧一死?”
其声铿锵如金石,让方锐莫名想起当初的元好古。
“我不如你。”
他微微摇头:“罢了,不说这些了,我曾告诉过你,我对你的教导、帮助,亦有私心,只为在你临终前,获得一些答案。”
“这些问题么,如元老先生曾向我提过的‘灵气有毒’,还有,这大虞境内,每隔一些年数州的‘劫’……”
“敢问,老师为何想知道这些?”于谦问道。
他非是好奇,而是:要对天下苍生负责。
“不瞒你,我出身云州,五十年前南境三州大旱,亲历见证了那场灾难……后来,也曾在吴州淮阴府做过银章……再后来,才到了上洛。”
“我在底层时,见这天地如棋局;在中层时,所见皆是吃人。”
“如今,我已七十有六矣,年近耄耋,就想问问,在你眼中此世究竟如何模样?”
方锐看向于谦:“你可能满足为师?”
这是实话。
于谦身怀‘天心印’,能清楚感知得到。
“老师待我恩重如山,如此不违本心之事,谦自不会拒绝。也罢,我便将这些,连同我的志向,一并说与老师知。”
‘果然,于谦知道这些!’
方锐暗叹一声,坐正身子。
其实,这并不奇怪。
紫霄阁,乃是大虞施政顶层,许多隐秘自然要说清楚,才能统一思想,力往一处使。
“这些东西说来话长。”
于谦缓缓开口:“上古天变,大黑天猝然入侵,我方世界被侵占小半……大黑天不知用何种方法,改变了灵气性质,使得它会被负面情绪吸引……”
“而灵气有毒,并非是指这个,而是指:灵气性质改变后,上古灵修在面对外神时,体内灵力会逆反暴动,圣皇所带领的大能就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
咔嚓嚓!
伴随着这些话说出,他腰间悬挂的天心印,绽放出一道裂纹,他的嘴角,也逸出一丝血迹。
“于谦,你……”
“无妨,我乃将死之人,能回报老师一二,也值了。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可尽管问。”
“天变,异界入侵,这般么?!如此说来,圣皇最终还是赢了,可他是如何避免‘灵气有毒’的?”
“这个问题啊,很简单。因为:圣皇非人哉!”
……
第140章,洪虞
“这个问题啊,很简单。因为:圣皇非人哉!”
于谦缓缓开口:“祂乃是天地诞生的最后一尊古神,也是最强大的一尊古神。”
这很容易理解。
在当时天变的背景下,大黑天入侵,世界意志自然要倾尽全力自救,虞圣皇秉承一个世界的希望,应运而生。
“古神,天生神祇,祂们执掌天地权柄,天生便能调动天地之力,据闻圣皇更是可以驱使世界本源之力,自然不会为‘灵气有毒’克制。”
“哦?!”
方锐眯起眼睛,有些懂了:‘世界本源,乃是一种高层次力量,而灵气、气运、地气……相当于次级能量。大黑天所污染的,也只是灵气而已。’
‘不知道,我的劫运,相比世界本源,层次高低如何?’
他暗忖着,继续问道:“这么说,如今的大虞皇室,乃是古神血脉?”
“非也,神与人岂能有血脉耶?!”
于谦一言石破天惊:“如今,大虞皇室,乃是圣皇所收的第一个家臣血脉。”
“竟是这般?!”
方锐神色微动。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一个超品存在,诞生子嗣都何其困难,更不用说虞圣皇那般的古神了。
‘当今大虞皇室一脉,说好听些,是虞圣皇的家臣,说难听点,就是家奴!看守大虞的家奴!’
‘如此不风光之往事,也难怪大虞官方,讳莫如深了。’
方锐暗忖着,留心到方才于谦说起大虞皇室,脸上并无太多敬畏。
这也正常。
此世界名教,讲究天地国亲师。
是的,排在第三位的,是‘国’,非是‘君’!
以前,方锐对这一点还有些奇怪,可现在知道了这些,顿时,就明白了。
——在这般的历史背景下,家奴出身的大虞皇室,怎敢与天地并列?
要说对虞圣皇,如于谦这般阁老自然是敬畏的,可要说当代皇帝,大概就如公司高管看董事长,尊敬是有的,但要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是放屁了。
“我们这方世界,名为洪虞界,虞者,天也,代表正统。”
于谦擦拭去嘴角不断溢出的血迹,唏嘘着说出另一段隐秘:“圣皇曾言,世间若有更适合救世之人,可取大虞而代之,唯独只需谨记,国号中须有‘虞’字。”
“尊虞,即尊天也!”
此言出自虞圣皇之口,倒也能说得过去,祂是天地古神,代表的是世界利益,而非大虞的利益。
“洪虞界、虞、正统……”
方锐喃喃着,想到了许多事情。
前世,历朝百姓,皆为炎黄子孙;历代皇帝,皆自称天子,祭天之时,第一句就是:臣总理山河以祭天……
‘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虞圣皇一句‘可取大虞而代之’,却是大大削弱了大虞的法理性,换而言之,造反合法。’
方锐更加明白,大虞为何要封禁这些隐秘了。
“上古天变,可是我洪虞界赢了?后来,天地灵气,为何会衰落?圣皇此人,可还活着?”
他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于谦,抓紧时间问道。
“是我洪虞界胜了,不过,代价堪称惨重。”
于谦神色肃穆:“大能陨落无数,世界意志重创沉睡,圣皇与天地联系紧密,也遭遇反噬,寿元无多。”
“圣皇在最后的时间,做下了一系列大事,如:发现灵气有毒后,以大虞气运天柱封禁灵气;以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定义气运;开辟武道、朝廷灵师道路,替代上古灵师……”
“可遗憾的是:圣皇中道崩殂,所开创的武道、朝廷灵师道路,并没能彻底摒弃灵气。”
“聚天地之劫于几州,数十年一轮收割,也是那时候开始的?”方锐问道。
“是。”
于谦颔首:“在天变后的大背景下,我洪虞界惨胜,天道沉睡,天下各处,更有不少世界缝隙……”
“这就亟需一个稳定的皇朝,为此,圣皇不惜骂名,反手封禁了残余的大能,开辟大虞。”
“其后,又以数道先天至宝镇压天地,聚拢天地劫气、变数,压缩于一角,这便是数十年便有几州遭劫的真相。”
“此举,在于收割气运,削减人口……”
“以人道养天道,蕴养天地?以气运金锁,封锁、弥合世界缝隙?圣皇大手笔啊!”
方锐感叹着,问道:“之前,圣皇说若有更适合救世之人,可取大虞而代之,可这般削减变数,岂不是与之相悖?”
“我观如今之大虞,已经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矣。”
“再者,圣皇就不怕大虞上层,腐化、堕落么?”
“老师一针见血。”
于谦分析:“以我观之,圣皇当初所为,也是一时之法,迫于形势,不得不为,可后人奉为圭臬,以为万世不移之基。”
“当初,此法拯救了世界,是有大功绩,这必须承认;可同时,它也让大虞皇室、半仙世家无止境膨胀,时至今日,已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唉!”
他叹息一声,继续道:“为了防止大虞上层堕落,圣皇也留下后手,以紫霄阁分权制衡皇室,择品性、能力出众的读书人进入,紫霄阁玄首,更是代代玄君……”
“这般么?”
方锐皱眉:“你此言不错,当时天变之后,大环境如此,圣皇种种举措,是有积极意义的。”
“可世间岂有适用万世之法乎?时移世易,也该跟着变通才是!”
他想起在两界山时,那般无穷无尽的诡异气息,映照出大虞一幕幕吃人的景象。
“老师此言有理。”
于谦深以为然:“随着时间推移,大虞所面对的形势不同,施行之法也当随之改变,当初圣皇所立之法,已不那么适应现世了。”
“朝廷早已发现,每一轮收割气运之时,众生哭嚎,天地灵气激荡,会有海量诡异气息生出。”
“另,武道、朝廷灵师,并没有彻底摒弃灵气,培育灵药等,吃人之时,亦是有诡异气息生出。”
“天地间的诡异气息越多,大黑天所能渗透的力量就越多,诡域、黑天诡书,就是外神借助世间诡异气息,力量投影之物……”
“如此说来,每一轮收割众生,培育灵药,此般种种,皆如开门揖盗?”
方锐叹息:“曾经的好法,竟变成恶法了。”
“老师慧眼。”
于谦颔首:“从上古至今,黑天诡书、诡域诞生的频次,愈发缩短,已由曾经的千年,变为如今百八十年,这就是明证。”
“我之改革,就是为此。”
“气运收割,是天地所需,可以暂缓;但……”
他声如金石:“禁绝武道、朝廷灵师,培育灵药之类,刻不容缓啊!”
“难怪……”
方锐喃喃着,深深看了自家这个学生一眼。
难怪,于谦仅仅改革开了个头,反噬之大,就差点丢掉性命。
禁绝吃人,以人培育灵药、神药之流,说着简单,可其实,完全站在大虞皇室、所有世家的对立面。
这已经不是在割他们的肉了,而是砍头。
虞圣皇以大虞气运天柱封禁灵气,天地灵气衰落,修行者本来已经寿元大减,若是再禁绝以人种药,突破将会更加艰难。
那般,如今凭借着上三品武道境界,能活到八九十岁、百多岁的世家高层,都将折寿,从此,寿元与普通人无二。
再有就是:失去了高端战力镇压,统治也会不稳。
这般事情,他们怎么可能容忍?
“那些人也知道吃人会滋生诡异气息,可就是心怀侥幸,愚不可及也!”
于谦极为罕见地,脸上露出一抹恨其不争之色:“岂不知:若是有朝一日,天地间诡异气息突破极限,世界门户洞开,大黑天卷土重来,一界覆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
“这是死结。”
方锐摇头。
就如:明末东林党。
大明倒了,他们是不希望看到的,可让他们将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停下挖大明的墙脚,更是不可能。
他们不知道挖下去,会将大明挖倒吗?
知道!
他们不知道入关,自家日子会不好过么?
知道!
可就是停不下手。
结果最终就是:大明真的倒了,清军入关,真正的凄惨开始,为一群鞑子,如猪狗一般屠戮宰杀。
‘今日之大虞,与前世之明末,何其相似也。’
方锐暗叹。
“我三番两次试图改革,皆是以失败告终。”
于谦身形摇晃,腰间悬挂‘天心印’裂纹已纵横密布,却是毫不在乎,并无对死亡的恐惧,只有遗憾。
“还记得,年少时曾听老师讲过的虚构话本故事,孔明六出祁山,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我遗志未成,寿元将尽,亦是不甘啊,恨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
“哇!”
他说着,吐出一大口鲜血,血染衣袍。
“于谦,你……”
“无事。”
于谦摆手:“老师啊,我毕生夙愿,唯愿后辈生活在阳光下,不为诡谲、绝望笼罩,我真的错了吗?”
“若是有错,错在何处?”
“若是无错,并肩者何在?”
他起身,面对滔滔洛河,在这一刻潸然泪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呼!
方锐深吸口气,张了张嘴,却是无言。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是看得很清楚的。
于谦错了么?
无错,只是道德太高,在做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大虞千秋万代至此,从内部突破已近乎不可能,除非是……自下而上的刮骨疗毒!’
‘可就如之前所说,大虞根深蒂固,此法亦是何其难也!’
方锐微微摇头,看着自家这个学生,盯着对方的眼睛,肯定道:“你……无错。”
“无错么?谦得老师一言,幸甚!”
“也罢,在这人生最后时间,也容谦任性一次,放下一切,稍稍舒缓。”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于谦端起酒壶,先为方锐斟满一杯,又为自己倒上一杯,细细咂着。
片刻后。
他杯酒饮尽,放下酒杯,长身而立:“后世子孙,自有后世子孙的福气,或有其它方法救世,也未尝可知。”
“谦,唯愿我洪虞万古!”
夕阳下,于谦腰间悬挂的‘天心印’咔嚓嚓支离破碎,化光湮灭,身躯如一方金色雕塑凝滞。
哗啦啦!
方锐沉默起身,端起酒杯,对着于谦倒下。
……
三日后。
于谦入葬之日,天南海北皆有赶往者,万人相送。
……
又一月后。
方锐以年老精力不济为由,关闭‘三味书屋’,‘方门’之中,千余学生赶至,潸然泪下。
……
城外。
“唳!”
一对流云青鸾盯着方锐,目光无比幽怨。
十年、十年,又十年,这人类怎么还不老死啊?当初说的一生为坐骑,到底是谁的一生?
“离开淮阴府那年,我还是十七八岁,收了你们,如今我七十有六,你们跟着我也五十多年啦!”
方锐唏嘘说着,这并不影响,方才他这个糟老头子,又对这一对已有二品实力的流云青鸾,狠狠暴揍了一顿。
“走吧,走吧,我也不是什么魔鬼,今日就放你们离开,不过,留下那只你们的小崽子。”
“我承诺:三十年内,也放走它去找对象。”
“唳!唳!”
方锐目送着这一对老伙计没入云霄,悠悠叹息:“这岁月啊!”
……
返回。
“方夫子啊,您回来啦?”
隔壁的邻居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是一个年轻的读书人,还被方锐教过,这时见到就极为尊敬地打招呼。
对了,因为方锐居住在这里,传说这片人杰地灵,福寿绵延,带动附近房价都涨了好几成。
家中,方薛氏、三娘子,皆是白发苍苍,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暖。
是的,当方锐从一个中年帅大叔,变成老头儿后,三娘子也没有再选择驻颜。
因为:三娘子说,两人曾经有过约定,要一起变老。
女人对容貌执着,这一点无须怀疑,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三娘子仍旧放弃了青春永驻。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兄长!”
“阿锐哥!”
方灵、囡囡、方漓也出来了,一家人团聚,没有一个缺少。
‘真好啊!’
方锐心中感叹着,却知道:方薛氏、三娘子八九十岁了,真的没几年了,哪怕方灵、囡囡,也陪伴不了太久了。
神通‘枯木常青’,终究不是延寿神通,纵使他付出不菲代价,这些年劫运点增长放缓许多,可换来的,也只是方薛氏等人不病不痛,活动如常。
“神通不敌天数!”
方锐无奈叹息。
在他身后。
秋风吹过,一树枯黄的叶子,一叶一叶凋零。
……
第141章,生离
大雪盈天,静谧无声,如鹅毛般轻轻飘落。
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屋内的火炉烧得通红,噼啪作响。
这日。
晚上,方薛氏做过饭,一家人吃过。
她并没有如往常般早早睡去,素来不甚话多的她,今日,与一家人坐着,絮絮叨叨回忆起了往事,说了好多。
最后,方薛氏盯着方锐看了好久,眼中满是放不下与牵绊。
——纵使方锐早已出息,成了大人物;纵使方锐已如此年龄了,可在为人娘的眼中,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是需要自己担心挂怀的。
她张了张嘴,很多话想说,可最终只是叮嘱道:“锐哥儿,你要好好的啊!”
……
次日,方薛氏再没有醒来。
……
次年春,方锐在院中种下一颗梨树,久久伫立。
“锐哥儿,生老病死,无法避免,阿婶这般,已经是无数人向往的离去。”三娘子劝道。
“我知道的。”
的确,方锐是知道的,可知道,就不会悲伤么?
圣人之道,遇情不累,他怎能不懂,可做不到,做不到啊!
“锐哥儿,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吗?”
三娘子伸手,抚平方锐眉梢的皱纹:“我好怕,怕走在你前面,那般孤独……我怎么忍心看着你承受?我怎么放心你啊?”
她是了解方锐的,可正因为了解,才宁可自己承受那般生离死别之痛。
如此之爱,或许是……相思写尽是相守的后一重?
……
三娘子终究没有熬过方锐,在又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离开了。
“兄长!”
“阿锐哥!”
“你们去吧,我在这儿,再陪三姐姐待一会儿。”
方锐摆了摆手,让方灵、囡囡离去,自个儿在三娘子坟头坐下。
三娘子一生极为素简,所留下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物品,是那一幅早年在淮阴府时的素描画,如今已斑驳泛黄。
哗啦啦!
方锐打开这幅精心裱过的画卷,可见上面时常阅览的痕迹,但保护得很好。
画中,三娘子浅笑嫣然,旁边,有题字:‘杯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扑簌簌!
一只蝴蝶飞来,落在画中,落在画中三娘子的发丝间,停留少许,旋即,在清晨薄烟一般的白雾中飞离。
滴答!
一滴露珠从枝头落下,滴落在方锐脸颊,他怔怔望着那对蝴蝶远去,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久久无言。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已惘然啊!”
方锐深吸口气,闭目。
……
回到院子。
方锐踱步良久,在梨树之旁,种下了一棵枇杷。
……
又十年后。
院中,方锐昔年手植之梨树、枇杷,已亭亭如盖矣。
风儿吹过,梨花飘落,洒落满头满脸。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方锐叹息着,转身,进入屋子。
方灵也已到了弥留之际:“兄长,还记得在常山县时,那个夜晚烤的包子,后来,我再也没吃过那般味道……”
……
院中,多了一颗枣树。
……
最后一颗桃树,是方锐、囡囡一起种下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好喜欢这句话。”
囡囡顿了一下,又道:“阿锐哥,我也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毕生所有的力气,缓缓闭阖上了眼睛。
……
“终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了。”
瑟瑟秋风中,此言无人应答,只有一树一树哗啦啦作响。
……
“漓儿,这里一切,就交给你和你的弟子照看了。”
方漓秉承元始道一脉,自然是有弟子的。
“兄长,你……”
“这一世最后的时间,让我独自待会儿吧!”
方锐深深看了一眼白发苍苍、时日无多的方漓,这个世上仅存的半个亲人,摆了摆手,出门,大步离去。
不知不觉。
来到了上洛城外,洛河水边。
轰隆隆!
洛河水奔流激荡,无休无止,方家来到上洛的一年,这洛河水是何等模样,如今依旧是何等模样。
“人之一生,相较于山水,不过一瞬;可山水一纪,相较于长生者,亦不过一瞬。”
“何为长生者?山移水易,唯我不变!”
“可我迄今,还不是一个合格的长生者啊!”
方锐叹息着,闭目,一幕幕往事在眼前浮现。
一家人团聚,他指着这滔滔洛河,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洛云楼上,于谦面对洛河,潸然泪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方锐喃喃着,注视着滔滔洛河,大概能体会到那种心境了。
“不过,那是多少年前,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来着?”
“长生啊!岁月啊!我曾经拥有着一切,可转眼间,就消散如烟。”
方锐深吸口气:“逝者已逝,生者还当继续活下去。”
“这方世界……”
他仰望天穹,看着湛然青天,声音淡漠如口含天宪:“此片天地,不应被污染,我之亲人真灵当永世安宁!”
……
“唳!”
流云青鸾清啼一声,振翅高飞。
“什么,三十年之期将至,提醒我,记得放你离开找对象?好好好,我一把老骨头了,还会骗人……不,骗鸟么?!”
方锐暗暗嘀咕着,决心在这一年半载间,就找一个流云青鸾的替代品。
毕竟,他又不是真的恶魔,要逮着这一家子流云青鸾,生生世世,其乐无穷。
——最关键的是:就这一只雌性流云青鸾,也生生世世不起来啊!
高空之上。
方锐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枚早年封禁埋下的令牌,上书‘四象’二字,流光湛然。
是‘四象令’!
——这是当初,他在两界山‘诡域’内绞杀包思存,所获得的收获之一。
“以‘四象令’,一次性驱使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借取一丝我的面板位格,再以混沌龙珠本源供能,此卦或可卜算天地。”
方锐喃喃着,对着下方上洛城,抬手一抛。
嗡!
‘四象令’在半空中化光破碎。
瞬间。
他感觉到:自身与上洛城中的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之间,建立起了一丝联系,有着临时基础权限,可在一定限度内驱使它。
“挪移‘混沌四象幡’的本体,不可能做到,借取力量攻击,都有一定困难,改变天象之类的辅助、卜算却是可以。”
方锐仔细体味着,取用所剩的混沌龙珠本源,尽数供能。
哗!
上洛城上空,球形光幕之外,逡巡盘旋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虚影蓦然发出一声咆哮,浑身燃烧起炽盛的光焰。
在这一刻,它们的身形变得恍若实质,栩栩如生。
“乾坤无极,天地借法,疾!”
方锐手中掐诀,打出一道道灵光。
轰!
四灵流转,九宫八卦虚影浮现,一道巨大光柱沟通天地。
少顷。
混沌色光芒涌动中,一幕幕画面开始浮现:一抹猩红侵染日月,诡异降临,生灵涂炭……
“这次卜卦,有如天助,过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只不过,”
方锐神情凝重:“卜算结果:大凶,时间在五百到八百载。”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干预的话,少则五百载,多则八百载,天地间的诡异气息就会浓郁到洞开世界门户。”
“大虞啊大虞,给你机会让你上,你不中用啊!”
若是大虞能守御世界,他也不是非要劳心劳力,亲自出手。
可大虞不是不行嘛!
“既然你上你不行,那就走开,让我来,虞圣皇可是有言,能者上、弱者下!”
“开劫、救世、定乾坤,我自一力担之!”
方锐声若金玉。
这不是他有责任感,而是:不得不为。
根据卜算结果,距离‘天崩’,还有数百上千年。
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时间,一辈子都看不到,死后,管它洪水滔天!
可身为长生者,却不行。
“救世,即救己啊!另外,娘、三姐姐、灵儿、囡囡的真灵,可都在这个世界。”
“再者就是:这也并非没有好处的事,只要开劫,就是滚滚劫运点,更不用说若是成功救世……”
“要救世,首要面对大虞!”
方锐看得很清楚,大虞早已积重难返,皇室、世家,上层尽数被利益绑架,内部革新是根本没希望的。
——于谦,就是实例!
“唯一办法,只有另起炉灶,进行自下而上的刮骨疗毒。”
“大虞,我就是你的劫!”
方锐一震衣袖,衣袍烈烈,气势煊赫,好如洗尽铅华,又似出鞘之剑。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断尘缘、了牵挂,百年蛰伏……十年不鸣,况且一鸣惊人,何况百年积蓄乎?
可以说:此刻之方锐,这般无了牵挂,淡漠在上的状态,几无弱点,已有来日大劫主之一二分风采!
“诚然,大虞在万千年的积蓄中,早已根深蒂固,不可动摇,可我是长生者!”
“一世不行,就二世、三世,我倒要看看,几世可谋一国?!”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啊!”
方锐看着下方星罗棋布的城池,一拍座下流云青鸾高飞:“天地如棋局,我方锐,今日以执棋人身份入局矣!”
……
方锐卜算产生的巨大异象,惊动上洛满城人,就连上洛城中的镇守真人,都在闭关中,紧急出来。
“前辈!前辈!”
仅仅十几个呼吸,上洛镇守真人就升空而来,高声呼唤:“前辈,方才可是您在以‘混沌四象幡’卜算?”
只是。
方锐哪会多话,根本理都不理,乘着流云青鸾远走高飞。
下方。
那位上洛镇守真人不但不生气,反而恍然一拍大腿:“照啊,就是这个味儿!”
“我就说,方才那番声势,不像是真人,应是一位玄君,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不是玄君,也没这般的脾气啊!”
他嘀咕着,暗暗猜测道:“是哪位真君呢?是皇室那位?还是紫霄阁的云澜玄君?”
“罢了,总归是我大虞的人,别人可不会有‘四象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个案底压下来吧!”
……
“开劫并不急于一时。”
方锐离开上洛后,想了想,去往吴州。
这一辈子,从南境三州,到吴州淮阴府,再到上洛。
在这一世的最后时刻,他准备回头,再去看看那来时走过的路。
……
淮阴府。
荀不惑、牛八斤早已死去,方锐倒是见到了他们的后人,却并未相见打扰,只是看了一眼,便又离去。
……
云州。
鹰嘴峡,一群地甲蚣的老巢。
这一日,方锐回来了,对一窝‘忘主’的地甲蚣,痛殴了一顿,打服之后,看到了当初留下石瓮。
百八十年积蓄的山石灵乳,经过不断压缩,岁月酝酿,此时,竟然已经变成了流光溢彩的‘地心灵乳’。
地心灵乳,一种珍贵天材地宝,对上三品武者都有一些作用。
在一群地甲蚣幽怨的小眼神中,方锐掏空了它们的存货,留下一句‘不错,继续努力’,以及薄可见底的石罐,飘然而去。
……
常山县。
方锐返回柳树胡同,发现:昔年相识之人,早已尽数凋零,无一人识得他了。
方家祖屋,那个穿越最初的地方,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问道:“老爷爷,您是从外地来的吧?”
“哦,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胡同的人,我都认识啊!还有,您的穿着大不一样哩!对了,您找谁么?我帮您呀!”
“哈哈!”
方锐并未回答,只是笑得落寞:“少小离乡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吟罢。
他忽地看到了这小女娃脖子上的一枚玉坠,眼睛一眯:“你可认识江阿牛?”
江阿牛,小名牛墩,正是故人江平安的儿子。
“江阿牛,似乎在哪里听过,老爷爷您等一下。”
小女娃歪着脑袋想了下,飞快转身,小跑着进入里面:“爷爷!爷爷!您认识……”
不多时后。
一个白发苍苍老者拄着拐杖出来,对方锐行礼:“江阿牛正是家父,三十年前就已经去了,敢问老先生可是家父的故人?”
‘江平安的孙子啊,算算年龄,也对得上。’
‘还有,当初我离开南境三州时,也的确是将房契交给江平安的……江家后人在此,也就不奇怪了。’
方锐暗忖着,叹道:“算是故人吧!可否,容我进去喝一碗水?”
“自然,老先生请!”
“谢了。”
方锐进门,在屋内转了一圈,看着依稀残留的少许熟悉的景物,脑海中深深埋藏的记忆打开,往昔与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老先生?老先生?”
“抱歉,走神了。”
方锐摇摇头,喝了一碗水,随后抛下一个装有‘地心灵乳’的葫芦:“喝你一碗水,还你一葫芦。”
“此葫芦中有灵乳,你家有新生儿出现时,可喂服一二滴……”
“咦?!”
他说着,忽然心有所感,掐指一算,最终,目光奇异地看向那个小女娃:“你之后代中,竟似有我将来的一个弟子?缘之一字,果真,妙不可言啊!”
老者、小女娃皆是迷迷瞪瞪,完全不明白,方锐一个老头子,怎么会对一个小女娃说,后代中会有他的弟子。
方锐也不解释,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一步跨出,已是出现在了数丈开外,再一眨眼,整个人已是不见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好似皆是虚幻。
“这……”
江老头儿揉揉眼睛,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葫芦,仍自不确信,又问了自家孙女,这才确信自己没做梦。
终究饱经世事,年老成精,回过神,他当即就关上门,认真叮嘱孙女一番,将葫芦小心藏了起来。
……
郊外,深山。
方锐伸手拘起一束花:“花有重开日,我亦有再少年。”
“开始吧!”
他周身一缕缕流光涌动,璀璨无比,每一步跨出,就是年轻一岁,等数十步之后,已如少年。
“唳!”
方锐凌空踏出,落在一只仙鹤背上,乘鹤而去,直入云霄,万丈光芒沐浴其身。
——不错,流云青鸾已经放走了,这是一只新收服的异兽紫羽鹤。
……
“神仙啊!”
山林中,一个张姓樵夫看到这一幕,双目圆瞪,嘴巴张大,好如能塞进去一只癞蛤蟆。
扑通!
他手中斧头,都惊落在地。
等回去后。
张樵夫见人就说,自己在山中遇仙,可没人相信,甚至,被传为一时笑谈。
可他自身,始终坚信世间有仙,并认为,自己能见仙,亦是有福之人。
数十年后。
昔日的张樵夫,已成了富甲一方的张员外,在这山中见仙之地,斥巨资修建了‘仙鹤楼’,只为重见仙人一面。
可——
无果。
千年后,有新虞大诗人崔颢,游览至此。
题诗曰:
仙人已乘仙鹤去,此地空余仙鹤楼。
仙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
其实,写到这里,才算是第一大卷终结。
这一大卷,又分为三小卷:
在南境三州,身处底层,观此世如棋局;
在吴州淮阴,身处中层,所见皆是吃人;
在陪都上洛,算是高层视角,见到了天地真相。
第一世,算是第一大卷,一定程度上说都是铺垫,好不容易提升到超品,有了成为棋手的资格……
嗯,不多说了,再多说就要剧透了。
各位大佬晚上好啊,咱们明天见。
……
第142章,半仙
高空之上,一轮金色大日之下。
唰唰唰!
一缕缕混沌色流光缭绕方锐周身穿梭不定,紫气东来,在他的头顶形成硕大华盖。
“好一个神通:长生不老!”
这一次,方锐深刻感觉到了本命神通,与其它技能破限神通的不同。
那是本源层次上的碾压!
如果说,神通‘不在算中’,只是虚界空间中的虚无缥缈;神通‘斩神碎灵’,只是针对神魂真灵的杀招;神通‘枯木长春’,只是衍化生命元力,外在表象的长青……
那么,神通‘长生不老’,激活后产生的能量,直指原初,换句话说:近道!
何为近道?
混沌无极,渺渺兮不可言也!
无极生万物之始,是为先天五太,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此时神通‘长生不老’产生的能量,就类似于此。
“概念上的‘长生’,或许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困难,恐怕什么上古大能灵师‘天心之境’都远无法做到;我的面板,也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神秘。”
在那般原初能量下,逆反本源,方锐正在一岁岁变得年轻!
白发化作青丝;皮肤上的皱纹飞快消失;老迈的身体开始重新迸发出活力……
这般的年轻,不是如神通‘枯木常青’灌注生命元力,好似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是一种从外到内、彻彻底底的年轻!
是的!不只是外表,还有体内能量,乃至灵魂,都在变得年轻,甚至,真灵亦是发生某种冥冥之变化。
“咦,这是?!”
方锐内视身体,看到了自身的武道灵元、灵师灵力中,所蕴含的极细微的虚幻黑点,它们如附骨之疽,形成一道道虚幻锁链。
在逆反本源的过程中,显化出来的它们,纵使并没有遭到刻意针对,仅仅是连带,就如冰雪般飞快消融,形成虚幻黑色锁链一根根崩断。
‘灵气之毒么?果然如我所料,当神通‘长生不老’激活之时,我的身体逆反本源,它们也会连带着被洗去、净化。’
方锐暗忖着,心神沉浸其中,细细体味着这般返老还童的新奇体验。
八十岁!
四十岁!
二十岁!
……
这般自外而内的年轻,如春来阳光下焕发生机、嫩叶舒展开的小草,让方锐忍不出想要长呼一声。
只是,唯一不妥的一点是:这个过程,至此,似乎仍没有停下的趋势。
‘我去!返老还童真就是字面意思?非要将我变成稚童,才肯罢休?!’
方锐细细感知,发现:还真是这样。
神通‘长生不老’,一次性激活,一旦开始,不可中止,因为十万劫运点,已经尽数转化成了原初能量。
不过,却是可以将体内多余的原初能量排出,衍化成其它能量。
但。
这就是天大的亏本!
此般原初能量,非常特殊,极不稳定,也就在神通‘长生不老’的规则约束之下,才可对方锐身体生效,返老还童。
什么传输、排出之类,离开神通‘长生不老’的规则庇护,即刻就会从先天退化为后天,失去‘返老还童’神效,价值大降。
具体比喻,大概类似:用宇宙货币兑换成了人民币!
‘罢了,这个亏必须要吃,我可不想变成稚童。’
方锐暗叹一声,取出本命法器‘太一金珠’。
或许由于心神相连,被视作某种程度的一体,原初能量传输灌注‘太一金珠’中,退化的竟不太严重,保留着一二分原初能量的效果。
这就是天大的好处!
太一金珠最为核心的,本就是那一缕方锐后天加工的‘伪混沌之气’,可这般的‘伪混沌之气’,怎么得上原初能量?!
嗡!
太一金珠金光大炽,悬浮半空,滴溜溜旋转。
它最为核心的一缕混沌之气,不断纯化升华,趋于真正的原初混沌,本质、潜力大大提升。
在这个过程中,所沾染的此界‘灵气之毒’,那意象显化的一条条虚幻黑色锁链,尽数断裂。
只可惜……
仅仅三五个呼吸,它就嗡嗡震动,显示吃不下了。
‘唉,剩下的原初能量,就只能排出体外了。’
‘不过,还是得操控一下,宇宙币兑换成人民币也就罢了,若是换成津巴布韦币,那就真的亏到姥姥家了!’
方锐叹息着,反掌之间,掌心一团混沌色的能量激荡生出。
这是混沌龙珠本源!
毕竟,迄今为止,他所拥有的可掌控的最高层次能量,就是混沌龙珠本源了,自然要衍化为它。
片刻后。
方锐看着掌心中一团混沌龙珠本源,肉疼颔首:“虽然亏了些,但也不错了,这般纯净无污染的混沌龙珠本源,可以拿来维持境界,或者短时间内无限蓝量的底牌。”
之前,他在淮阴府所得的那一团混沌龙珠本源,早在七八十年中消耗得七七八八,仅剩的混沌龙珠本源,又在卜算天地中供能祸祸掉了。
“年轻的感觉……真好啊!”
方锐收起‘混沌龙珠本源’,在湛金色的阳光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面板。
【劫运:318296】
“原本是四十一万多的,在激活神通‘长生不老’一次性返老还童后,就只剩下三十一万多了。”
过去这些年,方锐没有刻意搞什么大事,劫运点增加得并不快。
再加上,要启用神通‘枯木长春’,给方薛氏、三娘子等人注入生命元力,拖累了进度,积蓄较为缓慢。
“不过,我不悔!不悔啊!”
方锐叹息着,看向功法一栏的《元始经》:“既然确认一次性返老还童,能够清除‘灵气之毒’,那么,也是时候突破源法境真人了。”
之前没有确认这点,他自然不敢仓促提升,担心灵气中毒积重难返。
可现在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说来,论起对灵气的依赖程度,上古灵师、朝廷灵师、武道,三条道路,是从高到低的。
之前,方锐还有考虑,若一次性返老还童都不能清除‘灵气之毒’,就考虑放弃上古灵师……
当然,这些都是之前!
“真正确认‘灵气之毒’可解,武道、灵师都可以大胆提升了,吸收外界灵气,也不必太顾及,大不了来一次返老还童。”
“嗯,给自己留下个保险,面板上尽量留着十万劫运点打底。”
方锐心中定计着,驱使紫羽鹤飞落,找了一处深山,开辟山洞,进入其中准备突破。
“《元始经》卷四,开始突破吧!”
他意识沉浸面板,在《元始经》后的‘+’上一点。
劫运点-70000!
轰!
方锐头顶,一道漩涡虚影生成,如洪水般的磅礴清凉气流从中倾泻而下。
这般能量供给下,他的识海之内,灵力奔流激荡,飞快纯化,开始向着晶蓝色的液态转变。
是的,下品灵师灵力为气态;中品灵师灵力化雾;上品灵师灵力为絮态。
再之后,就是液态!
上品灵师之上,是为源法境,灵力化液,只是标志之一。
何为源法?
在识海形成本源符篆,一念成法!
相比上品灵师在施法之时,有一个在脑海中勾勒法术符篆的过程,再快都需要时间。
源法境真人,一念即可成法,不仅是速度,在威力上,也堪称史诗级加强。
不过,源法境真人在识海形成本源符篆,也不是说形成就能形成的,至少要将一门法术修习到小成层次,才可以做到。
——当然,如若是大成、圆满,自然更好,凝聚的本源符篆更加完美。
而突破源法境之时,识海激荡,正是最容易凝聚本源符篆之时,故以,每一位上品灵师在突破源法境前都会做足了准备。
‘这般突破之时的上佳机会,自然不能错过,所凝聚的本源符篆多多益善。’
‘正好,元始道传承中,各般配套法术齐备!’
方锐心中一动:‘至于法术熟练度,其他人需要辛苦修习,我却大可不必……看我开挂!’
劫运点-1870!
迷魂术圆满,一颗灰色本源符篆开始凝聚。
……
劫运点-1870!
天火术圆满,一颗红色本源符篆凝聚。
……
劫运点-1870!
金盾术圆满,一颗金色本源符篆凝聚。
……
劫运点-1870!
分影术圆满,一颗青色本源符篆凝聚。
……
识海中,一枚接着一枚的本源符篆生成。
与此同时。
方锐身后,一道缥缈巨大的虚影摇曳,赫然正是半仙法相正在凝聚。
嗡!
‘太一金珠’这件心神相连的本命法器,也是悬浮身前,承接着从虚无中涌出的清凉气流洗礼,气息节节攀升,向着法宝的层次蜕变。
盏茶时间后。
唰!
方锐蓦然睁开眼睛:“源法境,成矣!”
识海之中,十二道本源符篆,熠熠闪光。
身后三十丈之巨的半仙法相成形,宝相庄严,道道流光化作珠帘垂落。
嗡!
太一金珠,更是在这一刻绽放出无比璀璨的金光,彻底完成了从法器到法宝的蜕变!
“别人突破源法境之时,凝聚三四道本源符篆都是多的,我却是一连凝聚了十二道本源符篆,还是都以圆满级别法术凝聚的,最为完美的状态。”
“‘太一金珠’,用材不凡,有着一缕‘混沌之气’,更经过我数十年温养、原初能量洗礼,此时蜕变为法宝,论起威力,怕是不逊色于老牌真人的法宝!”
“综合来讲,不考虑武道因素,我的战力,想必在所有源法真人之中,都算是佼佼者!”
方锐飘然而起,出山洞去,准备试验一番。
“疾!”
他嫌弃地瞥了一眼欢快飞来的紫羽鹤,手中掐诀,脚下液态化的灵力升腾,直接化作一只能量态栩栩如生的流云青鸾,振翅飞翔。
“元海武圣的灵元,灵动归灵动,可蕴含着一股爆裂属性,相较之下,源法真人的灵力更具有可塑性。”
比如:曾经,方锐最多将武圣灵元化作光翼,可现在,半仙灵力直接拟态成了坐骑。
“理论上说,源法真人若是不嫌浪费灵力,可以自身持续飞行,可如今天地灵气衰落,续航严重不足。”
“所以,坐骑还是需要的。”
“嗯,等会下去,对紫羽鹤好点。”
方锐喃喃着,乘着能量态的流云青鸾升入高空,俯瞰下方。
正午的阳光下,山河湖泊、远处的城池,熠熠闪着光,仿佛在身下匍匐,又如星罗棋布的棋子。
“天地如棋盘,众生如棋子?这就是源法真人的视角么?”
“我终于明白,为何说源法真人才可成为棋手了,灵师超品战力质变,又可一定程度飞行,若无牵挂,去留随意。”
“虽然仍然不可一人敌军,但也有一定程度和州府势力平等对话的资格了,这是一个重大突破。”
“法相,起!”
方锐面容淡漠,周身灵力涌动,化作三十丈之巨的庞大法相。
“武道圣躯,偏重于一力降十会,一力破万法;半仙法相,则更偏向于技巧、辅助,对法术的加持尤为巨大!”
他喃喃着,伸手蓦然向下一按。
轰隆隆!
滚滚天火砸落,将下方山林一片地域化作火海。
……
再一反掌。
咔嚓嚓!
无数雷霆狂风暴雨般劈落,一条条电蛇疯狂扭动,大片树木化作焦黑之色。
……
如此巨大的动静,惊扰得无数野兽四散奔逃。
“啧啧,灵师超品战力,的确强大的不像话,单论战力,都媲美我的武道元海,各种手段更是全面繁复得多,难怪突破消耗劫运点更多!”
“而且,灵师法术威力受到天地灵气影响,这还是天地灵气不足的情况下,若是在上古时代,源法真人怕是比元海武圣要强出一筹。”
对此,方锐也能理解:灵师是上古之法,漫长时间衍变中各般法术极为齐全,武道却是后来之法,少有武圣境界配套的战斗秘技。
“嗯,今日心情不错,正好开两门神通出来庆贺一番,《风水术》、《驭兽术》、《易容术》,就是你们了。”
劫运点-11500!
风水术,小成——破限!
神通生成:天子望气!
……
劫运点-11500!
易容术,小成——破限!
神通生成:千变万化!
……
劫运点-11000!
驭兽术,大成——破限!
神通生成:聚兽调禽!
……
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207876】
【功法:长生经(金色)、元始经(卷四)】
【境界:武圣(元海)、真人(源法)】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夺命刀法(破限)(金色)、方氏医术(破限)(金色)、风水术(破限)(金色)、驯兽术(破限)(金色)、易容术(破限)(金色)……】
【神通:长生不老(闪光)、不在算中、斩神碎灵、枯木长春、天子望气、千变万化、聚兽调禽】
……
第143章,劫妖
“神通:天子望气、千变万化、聚兽调禽?!”
方锐眼睛一眯,仔细感知反馈的信息。
天子望气,并非什么谈笑杀人之法,而是一门纯粹的望气术,上观天地之山河地理,下察个人之吉凶祸福。
不同于寻常望气术,观大气运之人时,可能会遭遇气运反噬,看不真切,乃至被气数误导。
神通‘天子望气’就要高明得多,若无至宝遮掩,便可直窥本质,天地变化了然于胸,个人本命、气运尽可观之。
“不错!不错!这是争王、扶龙必备之神技啊,对布阵、破阵之类,亦是大有裨益。”
上佳之辅助神通。
这是方锐给神通‘天子望气’的定位。
神通‘千变万化’。
这是一门变化神通,不是障眼法,是真正的血肉变化。
若是仅此,也当不得神通之名,它最为恐怖的是:若有血液样本,变成一个人后,就连血脉都可以变化出来,能通过血脉验证那种!
寻常卜算,亦是无法堪破。
不过,限制也很大,对如今的方锐来说,只能变人形态,或者类人形态,如猴子、猩猩之类。
“咳咳,变动物就算了,那太变态。”
“总之,这个‘千变万化’神通也算不错吧,开马甲必备。”
神通‘天子望气’与‘千变万化’,启用之时,同样皆需供能,自身能量可以,劫运点也是可以。
而最后一门神通‘聚兽调禽’,就非常有意思,与神通‘枯木长春’一样,只要劫运点,其它能量不认。
“以劫运点衍化‘妖元力’,点化劫妖,天然与我亲近么?”
方锐喃喃着,准备试验一番。
“就是你了!”
他蓦然探手一抓。
唰!
半空中,一只灵力大手凝聚,捞起一只飞过的黑鹰。
“啾啾!”
这只黑鹰焦躁叫着。
“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予你一场大机缘。”
方锐的声音中,蕴含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安抚黑鹰平静下来。
“妖元力,生!”
他意念一动,激活神通‘聚兽调禽’,十点劫运点消耗,指尖中,一点玄黑色的奇异能量生出。
在这一滴妖元力生成的刹那——
原本已经安抚下来的黑鹰,再次变得焦躁起来,一双锐利的鹰眼一眨不眨,贪婪盯着‘妖元力’,本能地想要将它吞下去。
它感受到了进化的契机!
下方,身为异兽,感知更为敏锐的紫羽鹤,也不闹小脾气了,唰地一下如利箭般蹿起。
“唳!唳!”
紫羽鹤升空而来,在方锐身前如穿花般飞舞着,上蹿下跳,对这滴‘妖元力’的渴望,溢于言表。
“你也想要?可以,不过等会儿吧,先让这只黑鹰尝试一番。”
方锐安抚紫羽鹤一句,在它幽怨的小眼神中,屈指一弹,这滴玄黑色的‘妖元力’,一闪落入黑鹰口中。
顷刻间,神奇的变化发生了。
咔嚓嚓!
在玄黑色光芒笼罩中,黑鹰骨骼急剧生长,翅膀伸展,羽毛泛出铁质一般光泽,整个身形都庞大了一圈。
气息更是变得凶悍,可一双眼睛,却是灵动无比。
“啾啾!”
黑鹰叫声中带着雀跃,亲昵地飞过来,好似见到了父母一般。
“没了吗?”
方锐却是遗憾叹息:“我还以为能够化形,看来,终究是我想多了。”
他试验一番,发现:这只原本普通的黑鹰,此时实力,已经达到媲美人类入品武者的程度,灵性、智慧更是大增,一些较为复杂的指令,都是能够完成。
“我能感觉到,这只黑鹰承受10点劫运点所化‘妖元力’,暂时就已经是极限,紫羽鹤身为异兽,实力媲美人类四品武者,想来能够承受的多一些吧?”
“化形,或许还有希望,对了,这只紫羽鹤,貌似是雌性的……”
“吃吧,这是你的!”
方锐再次激活神通‘聚兽调禽’,消耗上百劫运点,直接凝聚一颗樱桃大小的妖元力:“吃个饱吧!”
对自己人……不,自己兽,他还是很大方的。
或许是这一次凝聚的妖元力更多,迸发出的吸引也更大,直接惊动了附近不少飞禽走兽。
“嗷呜!”
“吼!”
……
地面上,狼、虎、野猪……十多只走兽聚啸而来。
……
“唳!”
“啾啾!”
……
天空中,苍鹰、白鹭、麻雀……几十只飞禽盘旋。
也就是方才那只黑鹰,因为‘吃撑了’,才稍稍平静,不过,一双锐利的眼睛中依旧满是渴望。
“唳!”
紫羽鹤早就迫不及待了,欢叫一声,仿佛生怕别人抢食般飞了过来,一口吞下‘妖元力’,身上亮起浓郁的黑光。
咔嚓嚓!
和黑鹰一般,依旧是骨骼增生,体型变大,身上气息,亦是在节节攀升。
“咦,不够么?!”
方锐却是眼睛一眯,再次消耗上百劫运点,投入一份‘妖元力’:“说是让你吃饱,自然就让你吃饱。”
如此,反复投喂了数次,直到消耗了千余劫运点,感觉紫羽鹤到了极限,他方才停手。
又是十几个呼吸过后。
哗!
一股媲美人类上三品武者凶悍气息逸散而出。
紫羽鹤周腾空而起,体型变大了足足一圈,羽毛上闪烁着紫晶石一般的厚重光泽,一双如紫宝石般的眼睛,更是灵动非凡。
“这就突破上品了?不,只是实力媲美上品武者,阶段还是少年期,种族潜力大增。”
“还有,依旧没能化形。”
方锐咂咂嘴,看向贴过来的一鹤一鹰两只劫妖,传来阵阵亲昵的情绪。
下方,十多只走兽仍未散去;不远处,几十只各种飞禽仍在盘旋,眼巴巴盯着。
“我将来,还有成为飞禽走兽之友,万妖之师的潜质?”
“哦,点化飞禽走兽,开辟‘劫妖’一道,万妖之师已经配不上我了,或可称为……妖祖?!”
“只是,这个名头,有什么用么?”
方锐轻虚名而重实利,这些花里胡哨的,可吸引不了他。
“点化一百、一千劫妖,那又如何,又不是人,可以成军……嗯,等等!谁说,只有人才可以组成军阵了?!”
“所谓军气,不过是气运显化,集众之力外显,这些‘劫妖’,未必不能形成军气啊!”
方锐瞬间感觉思路打开了:“劫妖的灵慧,远超普通野兽,已经能够执行较复杂的指令;意志纯粹,气息凶悍,或许更适合兵道秘法才对!”
想到就做。
他当即游荡一圈,选了十头苍鹰,点化为入品‘劫妖’。
验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疾!”
方锐操控这些黑影训练了好一阵后,蓦然一掐诀,启用兵道秘法。
他这些年可不是白活的,一门兵道秘法,自然是有的。
霎时间。
视野中,丝丝缕缕的玄黑色杀伐之气升腾,正是军气!
“真的能行?!”
方锐眼睛一亮:“这可就太有意思了啊!”
“若是一万相当于入品武者的‘劫妖’,形成军阵,在秘法加持下,短时间内,我或能匹敌‘玄君’?!”
“不过,”
他想到什么,脸色又是一苦:“只是一万入品‘劫妖’,就需要10万劫运点,还有,其中上品的妖将统领,中品的劫妖骨干。”
是的,方锐不可能一人统领万妖,需要穿插骨架,安排媲美上品武者实力的千妖将,媲美中品武者实力的百妖将。
“神通‘聚兽调禽’赋予我的加持,目前统御六七千‘劫妖’,上三品为将,中品为骨干,如指臂使,性价比最高。”
“劫妖数量再多,就不太得心应手了,不过还是可以继续堆积战力,若是超过一万,就掌控不过来,战力不升反降了。”
“当然,若是深研兵家传承,或许能掌控更多劫妖,只是,还是劫运点的问题。”
一万入品劫妖,再加上,上品妖将、中品骨干,就需要十四万劫运点,有这个劫运点,说不得都能提升到武道、灵师下一大境界了!
果然,方锐从前的猜测成真,开出一门神通,消耗并不算什么,后续使用才是大头。
各项神通,已经有超越功法的趋势,成为新的劫运点消耗大户。
“不过,还好吧,底牌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如今,我的武道、灵师途径,双双突破超品,还有这些神通,天下大可去得。”
方锐心中豪气顿生:“嗯,筹备一番,去吴州看看能否取回《元始经》卷五、卷六。”
“顺便探听消息,筹备开劫!”
……
三月后。
吴州,州城。
天仙楼,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
“听说,西境三州又是旱情,又是蝗灾的,运粮过去,是一门好生意啊!”
“不会波及到咱们吴州吧?”
“自然不会。咱们吴州素来风调雨顺,你可看到过一只蝗虫?倒是近来,城中时常看到一些大鸟飞过。”
“那就太平无事,只管高乐!”
……
一间天字号包厢中。
‘西境三州?算算时间,又一轮收割也是时候开始了!’
方锐听着这般声音,眼睛微微眯起。
旁边。
自有两位身穿轻薄纱衣,雪白肌肤若隐若现的美貌女子,轮流给方锐夹菜,身后还有一个美貌女子负责捶背。
这是用餐配套服务,方锐事先并不知情,等知道后,也不好太过矫情,只能勉为其难地体验一番。
‘腐朽啊!堕落啊!’
方锐心中批判着,张开了嘴:“嗯,这个不错,再来一筷子!”
“公子,您喜欢就好!”
三位美貌侍女脸上欢喜,侍奉格外尽心。
——无它,某人出手阔绰,长得又俊,即使发生点什么,也不吃亏啊!
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
“甄十八公子来了!”
“那位甄光正?今日赎走百香阁清诗花魁那位甄家公子?!”这人语气咬牙切齿。
“不是听说此人好男风么,怎么……”
“老兄见识少了啊!好男风,这和喜欢美色,矛盾么?它不矛盾啊!”
“甄家一个响当当的真人世家,怎么会出现甄光正这般废物?好色荒唐也就罢了,听说也无甚能为,纨绔得很!”
“这你就不懂了吧?甄家中有好多房的,十八公子这一房的主母是续弦,为了彰显自身大度,对十八公子好是好,可就是好过头儿了啊!”
“嘘,大家族的阴私,也是能说的?喝酒!喝酒!”
……
‘正好需要个筏子进入甄家……甄光正,就是你了!’
方锐听着外面的声音,目光一闪。
不多时后。
等甄光正用餐离开,他打赏过后,亦是跟着起身,在三位美貌女子幽怨的目光中,洒然离去。
……
“少爷,怎样?”
“晦气,今个儿,竟没一个相中的。”
甄光正摆手:“梁叔,回去吧!”
他有个习惯,在城中逛荡猎艳,看中了没背景的男女,就通通带走,因此并不坐马车。
“那就回去,清诗姑娘,已为少爷您准备好了!”
被称作‘梁叔’的中年男人赔着笑:“这明明能抢的,您一定要花银子赎买,这太有道德了啊!”
“那是,咱十八公子对美人,就讲究一个心甘情愿……”
“噗嗤!”
方锐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他这些年,少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了。
“小娃娃,你家大人,就没教过你祸从口出么?”
梁叔负手而立,渊渟岳峙,一派宗师气度:“有些人,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哦?!”
方锐见此,微微吃了一惊。
不确信地,再次探查了此人一遍,确认这人只是四品武者。
‘小小四品,可笑可笑。’
他心中生出此念的同时,又蓦然回想起,在府城、县城,哪怕是州城,四品武者的确不算是什么小人物了。
‘我已经走出如此之远了吗?’方锐心中一叹。
“梁叔,上,解决掉此人!”
甄光正鼓动着梁叔上前,自身却是眼珠子一转,悄悄后退。
是的,他发现了不对:这附近,太过安静,安静到不正常!
“少爷,您看好了。”
“遮天手!”
梁叔急于表现,一时竟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大喝一声,掌心化劲喷吐,一掠而来。
“去!”
方锐面容淡漠,一掌按出,半空中,灵元涌动,化作一方手印。
‘这……怎么可能?!’
梁叔脸上的自信,变作极致的惊骇,身躯如沙子般湮灭。
“看来,十八公子,也不像传说中那般废物么?”
方锐挡在甄光正身前。
是的,他早以法术封锁了附近,包括声音都传不出去,那位梁叔一时都没看出来,这个甄光正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好汉饶命!”
甄光正强笑道:“您要钱,还是功法、天材地宝,都好说……”
唰!
方锐却无废话,一指点出,封禁了此人:“放心,不会杀你的。”
若是杀了甄光正,命牌碎裂,他还怎么混入甄家?
……
将甄光正搜魂弄成傻子,毁了容,扔入一个桥洞。
方锐大步离开,启用神通‘千变万化’,变作了对方模样。
身后。
一阵乞丐的声音响起。
“这小子嫩的很,皮肤跟豆腐似的。”
“是啊,比窑子里的姐儿都嫩。不看脸的话,还是能……”
“都悠着些,那位大人物可是说了,此人一定要活着!”
……
甄家。
方锐学着甄光正,迈着螃蟹一般八字步,刚进甄府,就被一个狗腿模样的小厮拉住。
“十八爷,清诗姑娘早就等着您呐!”
‘清诗姑娘?那位甄光正赎买的花魁么?’
方锐心中一动,看向此人:“这……”
“懂,清诗姑娘是雏儿,没人敢动,而且,还按照您的喜欢,穿上了那些玩意儿……”
“不是,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怎么会难办?少爷放心,主母不会说什么的。”
……
嘎吱!
房门关上。
方锐转身,看着房间内一个缺衣少布、如花似玉的羞答答女子,眉头皱起。
他一个百来岁的老人家,为什么要承受这种考验啊?
……
第144章,九曜
“唉!”
方锐叹息一声,迷魂术发动。
那个名为清诗的花魁,瞬间眼神迷离,嘤咛一声,夹着腿倒在床上,发出不可言述的声音。
‘就这样吧!’
方锐却是暗叹一声,在一旁坐下,淡淡看着。
没动手,倒不是矫情之类。
而是:他本能地排斥留下过多痕迹——哪怕以‘千变万化’神通,变成了甄光正的样子,亦是如此。
谨慎是成功者的功勋牌,大意是失败者的墓志铭!
“嗯……哼……啊……哦……”
床榻上,莺歌言语,春色无边。
‘还有人偷听?!’
方锐眼睛一眯,想了一下,拂袖一挥,以法术配乐,发出阵阵靡靡之音。
素材么?
前世那么多本子,剧情丰富,思路开阔,自然怎么刺激,怎么来。
若是一二年前,他还不大可能做出这种事,可如今返老还童,心态年轻,也不由生出了些恶趣味。
门外。
那个狗腿小厮趴在门上,听得面红耳赤,眼珠通红,几欲冒火,双手不自觉下移……
……
大半个时辰后。
方锐半敞着怀,边整理衣服,边提了提裤子出来。
“少爷,可还尽兴?”
“还行。”
方锐学着甄光正语气:“带我各处溜达一圈,消消食,然后去找二十四弟!”
他搜魂甄光正知道一条消息,自家便宜二十四弟甄光风手上,便存着一枚令牌,可以进入甄家藏经阁,选取功法。
“哎,十八爷,小的给您带路!”
……
“二十四弟,你那枚进入藏经阁的令牌我要了,开个价吧!”
方锐一副狗大户的模样。
嗯,不是自己的东西,卖起来不心疼。
“哦?十八兄你要选取功法修炼?咱们府上谁不知道你……哈哈,我没别的意思。”
“再者,你不是修习的《三阳真法》么?到了境界,自可求得核心传承《乾阳真经》,还要选取其它功法做什么?”
甄光风好奇问道。
他是小妾所生,不入嫡传,才不可修习《三阳真法》,只能从藏经阁中另择它法,手上才会存着令牌。
“十八兄我就是想练功了,要选一门武道功法同修,提升一下……就问你,换不换吧?”
“武道功法?懂了,嘿嘿嘿!”
甄光风意味深长地看了方锐一眼,试探道:“那要看十八兄能开出什么价了。”
“十八兄,你那个珍藏的‘黑金紫玉瓶’……”
“送你了!”方锐大手一挥。
“东门的那处铺子?”
“给你了!”
“嫂子?”
“让你……嗯?!”
方锐眼睛一眯。
好家伙,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绿我?
不对,是绿甄光正,可那也过分了啊!
你不知道这是你嫂子吗?得……咳咳,加钱也不行。
“兄长,不是小弟不仗义,实在是嫂嫂太……咕咚!”
甄光风吞咽了口口水:“再说,弟媳不是也让你……”
方锐:……
不愧是大家族,玩得就是开。
见方锐沉默,甄光风以为条件不够,再次补充道:“兄长,我可以叫上弟媳,咱们一起……”
方锐不想说话了。
这甄家兄弟,一个名为‘光正’,取义:光伟正大;一个名为‘光风’,取义:光风霁月。
可这都是些什么货色?
我方某人,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和你们格格不入啊!
……
方锐最终还是得到了令牌,至于什么本子剧情,与甄光风虚与委蛇,说是考虑一下,暂时应付过去了。
……
甄家,藏经阁。
方锐在两个看守的阁老面前出示了令牌,进入其中。
在穿过正门口的光幕时,体内血气,微微翻涌了下,若非他是超品存在,都几乎感知不到。
‘针对血脉验证的阵法么?有趣!神通‘千变万化’建功了啊!’
方锐暗忖着,一步跨入其中。
藏经阁中,空荡荡一片,再无值守,毕竟,选取功法是一件颇为私密的事情。
至于安全问题?
这是甄家腹地,有着半仙老祖坐镇,有着镇族大阵,有着各般底牌,历史上还从未发生过强窃功法之事。
‘此处,果真如甄光正的记忆中那般,空荡荡一片,无人,也无什么书架、书册、玉符。’
‘而各般功法的所在……’
方锐心中一动,抬头望去。
所见,并非是屋顶,而是……
阵法能量旋转,形成一片漆黑色的星云状天幕,其中,有着无数如星辰般的光球,浮沉不定,熠熠闪光!
“这如夜空银河的每一颗星辰,都代表着一门功法、武技、秘法……”
“真是令人震撼,真想……全部搬走啊!”
方锐心中感叹着,感觉自己成了土包子,又如进了米仓的老鼠。
‘也对,大虞存在多久,如甄家这般与国同休的半仙世家,就存在了多久,在如此漫长的时间中,自然积累多多。’
‘狗大户!’
他暗骂了一声,拿出令牌,接引下一道光幕,研究一番,开始翻阅。
这一看,就看入了迷。
虽然所有功法秘籍,只有简介、开篇部分内容,但也让方锐看得如痴如醉,感觉大开眼界。
‘朝廷灵师、上古灵师、武道……真是全面,应有尽有!’
方锐暗叹着,抽离注意力,专注此行的正事。
“按照甄光正的记忆,藏经阁之中,除了镇族功法《乾阳真经》没有,其它甄家珍藏尽数在此,可以兑换。”
“现在首要问题,就是搞清楚,有没有《元始经》!”
若无《元始经》卷五、卷六,这里再多功法,也对方锐价值有限,不值得冒如此大险,他立刻掉头就走。
呼!
方锐深吸口气,开始检索,上方天幕中,一颗星辰熠熠闪烁,降低高度。
“真的有?!”
“果然,如当初清衍所说,甄家先祖参与剿灭元始道,私留了一份传承么?!”
方锐微微激动,开始查验。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验证过,这里的元始经简介、开篇部分,是真的。
坏消息是:令牌权限不够,只能兑换《元始经》前三卷。
“有点难办啊!这般的封禁,我倒不是不能强行破开,可势必惊动甄家……”
方锐思索:‘是靠着甄光正的身份慢慢谋划,还是今日即刻强取?’
‘强取的话,今日,势必要和甄家做过一场;而慢慢谋划,似乎也不太稳妥,大概同样需要和甄家做过一场?!’
方锐对甄光正搜魂,自然不可能事无巨细,扮演对方,还是有破绽的,有心人可能会注意到。
其次,甄光正在外,虽说受到那群乞丐照顾,可万一意外死了,命牌碎裂,他亦是会暴露。
再者,这是超凡世界,皮相最次;血脉为重,是重要的鉴别手段;可最顶级的,乃是神魂验证。
‘甄家祭祖之时,或许就有针对神魂鉴真的术法,那般我同样可能暴露。’
‘罢了,迟则生变,潜伏几年、十几年,睡人家老婆,打人家儿子,那也不太好!’
‘还是直接开干吧!正好,我也准备了不少底牌,今日就大干它一场!’
方锐心中定念,目光变得坚定。
‘不过,只取一门《元始经》,有些亏!’
‘取一门是取,取十门是取,囊括所有也是取!我甄光正……今日不做人啦!’
这么一想,方锐顿时心安理得,蓦然伸手一抓:“都给我下来,化作我将来开创‘方仙道’的资粮吧!”
轰!
一股恐怖的吸引迸发,天幕之上,那一颗颗星辰爆闪,禁制锁链浮现,纷纷崩碎。
哗!哗!哗!哗!哗!
一道道光缕投落,化作庞大的信息流,灌注脑海。
‘信息过多,也是某种污染,若是普通人,在这股庞大的信息冲击下,恐怕会直接变成傻子……即使半仙,也很难承受这种信息量。’
‘可我不是承受,只是不记忆地在脑海过一遍,让面板记录即可。’
‘在这个过程中,鉴别真假,去伪存真,也直接一并进行了。’
是的,这是方锐新开发出的,对面板的一种利用,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这般搂草打兔子的底气。
唰唰唰唰!
面板上,一门门功法、技能,如刷屏一般浮现。
……
如此巨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外面值守的两位甄家阁老,让他们面色大变进入藏经阁。
“甄光正,你在做什么?!”
“不是光正,光正怎能破开这些功法禁制?!大胆妖人,竟敢用邪法夺我甄家血脉,当诛!”
两个三品阁老,一左一右,浑身赤红色真气缭绕,杀气腾腾,夹击而来。
“何必找死?!”
方锐面容淡漠,拂袖一扫,灵元涌动形成飓风,将面色大变,惊骇欲绝的两人撕碎。
“我虽有不少底牌,却也不想在甄家腹地交手,此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走也!”
他脚下液态化灵力升腾,形成能量态流云青鸾,清啼一声,冲破藏经阁,腾空而起。
“何方宵小,胆敢犯我甄家?!”
此时,蓦然一道声音响起。
正是:当初的甄家家主,如今的甄家老祖甄初阳,感应到藏经阁出事,从闭关中惊出。
他脚踩三彩龙雕,身后三十丈半仙法相浮现,金红庆云化作华盖,缕缕流光如珠帘垂落,仙气凛然。
“咦,哪家的源法真人?!罢了,待我擒拿下你,再与你家长辈分说。”
甄初阳左手抚须,右掌轻飘飘一按,半空中一只赤红色灵力大手印掠来。
‘想擒拿下我?啧,好大的口气!’
方锐心中哂然,同样在半空现出半仙法相,凝聚灵力大手,裹挟炸裂灵元,一掌对轰而出。
‘竟敢与我对碰?可笑可笑!’
‘岂不闻,灵师越老,灵力越纯?神魂气息如此年轻,定然……嗯?不好!’
甄初阳自信的表情瞬间化作惊恐,眼睁睁看到,自家灵力大手印炸碎。
轰!
一声惊天巨响中。
座下三彩龙雕惊叫一声,连人带鸟一同被轰得旋转倒飞。
“啧啧,不愧是老牌真人,捶着手感真不错。”方锐咂咂嘴,满意颔首。
……
甄家,一处小院。
“发生什么事了?!”
甄光风听到外面巨大动静,提着裤子,骂骂咧咧从屋子中出来,然后,就看到了……
不是,他看到了什么?自家十八兄甄光正,一掌将自家老祖……拍飞了?!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做什么?
甄光风双目圆瞪,嘴巴张大,仿佛能塞进去一只癞蛤蟆,等稍稍回神,下意识回望了一眼,咕咚一声吞咽了口唾沫,只感觉胯下发凉。
“嫂嫂……”
他惊叫着转身。
唰!
这时,方锐、甄初阳两人交手的能量余波,溅射而来,径直命中甄光风背心,让他如癞蛤蟆般扑倒在地。
……
‘灵师源法、武道元海,一加一大于二,即使甄初阳这般的老牌半仙,也与我差距巨大。’
‘若是双方都不借助外力,我有信心,一二十招内干掉对方!’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里是对方的老巢,要打也不能在这里打,走也!’
方锐并未追击甄初阳,而是驱使身下能量态的流云青鸾,疾速升空。
可就在这时——
“九曜乾阳锁天大阵,启!”(123章曾出现)
伴随着这道暴怒的声音,甄初阳乘着三彩龙雕,狼狈飞起。
是的,他被激怒了!
想他甄初阳,自从成为源法真人、甄家老祖,所见皆是笑脸,所享皆是优遇,谁见了不客气地称呼一声‘初阳尊者’。
这都多少年了,没被人打过脸了。
可眼前这个小辈,竟敢……竟敢将他在众目睽睽下,给旋转打飞了。
他不要面子的么?!
故以,暴怒之下,直接激活了镇族阵法‘九曜乾阳锁天大阵’。
下一刻。
天……变了!
明明是黄昏,却一下子好似回到了正午,九轮赤红色的大日蓦然升起,呈九宫之局排列,投落一道道赤红光柱。
整个甄家都被赤红色的光幕笼罩封锁,汹汹滔滔的极阳气息汹涌澎湃,镇压内部一切。
‘好厉害的阵法!’
方锐感觉到:在阵法压制下,自身灵力运转不畅,身后的半仙法相,都是崩塌大半。
“小孽畜,给我受死!”
反观甄初阳,却是气息节节飙升,身后半仙法相都膨胀到了五十丈,掐诀驱使阵法内无穷无尽的极阳气息,化作九条恐怖的火龙飞来。
‘局势有点不妙啊,不过,问题不大。’
“去!”
方锐周身灵元涌动,武道圣躯沐浴雷霆,硬扛着阵法压力现身,又在灵师‘分神化念’之法下,脱离身躯而去,直接冲向九条火龙。
——此招,赫然正是武道元海、灵师源法,两者超品结合而成的恐怖手段。
与此同时。
“给我……开!”
他低喝一声,蓦然掐诀。
话音落下。
唰!唰!唰!
甄家各处,一道道天青色光芒冲天而起,搅扰‘九曜乾阳锁天大阵’,让它好似信号不良一般,出现滋啦啦闪烁。
之前,方锐让那个狗腿小厮领着逛荡甄家,就是在以神通‘天子望气’,选择阵眼,埋下‘禁断玉符’。
而那些‘禁断玉符’,自然是他筹备三月的成果之一!
‘甄家的镇族大阵,自然不是那么好破的,可我提前布置,影响中断一二个呼吸,还是可以做到的。’
方锐暗忖着,脚踩能量态的流云青鸾,神色淡淡,瞥了远处的甄初阳一眼,飞天一冲而出。
在他走后。
轰!
分神化念、离体而出、沐浴雷霆的武道圣躯,悍然拖着九条火龙自爆,爆裂灵元、天火炸散,直接将小半个甄家炸成了白地。
“小孽畜,我要你死啊啊啊啊!”甄初阳怒不可遏的咆哮声响起。
……
第145章,玄旨
‘无能狂怒,有什么用呢?若是甄家老祖敢追出来,我就让他……’
方锐心中冷哂,正欲乘着流云青鸾离去。
身后。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暴喝:“贼子,哪里逃?”
“还真追出来了?找死!”
方锐回头,正欲全力出手,在最短时间内干掉甄初阳,让对方有来无回。
可转眼间,就看到:甄初阳手中,持拿着一封散发恐怖气息、让他都有些心惊肉跳的湛然紫旨。
‘你妹的,一言不合就动核武?!不讲武德啊!’
方锐心头猛地一跳。
熟不知,甄初阳真真是气煞了,被方锐搜刮了藏经阁;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打飞了自己;后又破阵而出,炸了小半个甄家……
这番事情若是传出去,甄家还有何颜面可言?他‘初阳尊者’还有何颜面可言?甄家‘积弱’至此,岂不是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立威!必须以雷霆手段诛杀来犯者,才能立威!
故以,这才请出了压箱底的手段:真君玄旨。
“天火领域,出!”
此时,甄初阳身上再无半点仙风道骨,反而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注入灵力激活手中‘真君玄旨’。
嗡!
百丈方圆之内,顷刻间,恐怖的半透明无色火焰升腾弥漫,让光线都在扭曲,压制一切。
咔嚓嚓!
方锐感到自身被锁定,身后,半仙法相彻底崩塌,半点都显化不出,武道圣躯亦是如此。
‘真君玄旨,一旨成域么?!’
他有着元始道传承,这份眼力,自然还是有的。
‘唉,如甄家这般的半仙世家,果真底牌重重!’
‘真君之境,是为玄域,玄域者,自成领域,可一人敌军。兵道军气秘法,压制武者、灵师,或许就是由玄君领域的理念,衍变得来?’
方锐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面色依旧古井无波,镇定自若。
因为,他还有着底牌!
扑簌簌!
“唳!”
如黑色薄纱一般的暮色中,早就潜伏入城、徘徊周边的无数劫妖黑鹰聚啸而来,形成军阵。
此七千劫妖飞禽军队,正是他三月间,消耗十万劫运点化得来,又训练成军,乃是此行吴州的底牌之一。
轰!
方锐头顶,一道百丈神鹰虚影成形,它振翅一挥,无边玄黑色的杀伐之气扫荡,驱逐近处空气中的无色半透明火焰,与真君玄旨形成的‘天火领域’分庭抗礼。
‘我的灵师、武道,一者源法,一者元海,皆是超品顶尖,一加一大于二。’
‘七千入品劫妖,飞禽成军,更穿插有上品千妖将、中品百妖将,以兵道秘法聚合。’
‘综合之下,短暂已有了破格超品的战力,堪称‘伪玄君’!’
方锐心中一动,混沌龙珠本源供能,衍化滚滚灵元、灵力,掐诀注入,让神鹰虚影飞快凝实。
‘这这这……兽类还能成军?!’
甄初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感觉今日真是大开眼界:神魂气息如此年轻的半仙,还有,兽类他娘的都能形成军阵了。
‘这个世界,还是我熟悉的世界么?也忒疯狂了!’
他心头剧震,不过,到底是上百岁的老不死,震惊过后,很快就镇定下来:‘形成军阵又如何?!区区不过万的兽卒,在真君玄旨之下,尽为齑粉。’
“小孽畜,死!”
真君玄旨此时已彻底激活,一掷即出后,在半空中化作一只无色半透明的三足金乌,拖曳扭曲光线的天火领域,冲杀而来。
“去!”
方锐神情淡漠,亦是双掌一推。
爆裂灵元、磅礴杀伐军气,经过半仙灵力调和,让上空的百丈神鹰虚影蓦然变得凝实,长啼一声,带着无尽玄黑杀伐黑焰撞去。
旋即。
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一三足金乌、一百丈神鹰,两者对撞着升空,天火领域与兵道法域交相侵蚀,大片半透明火焰与杀伐黑焰无声湮灭,化作大片璀璨的光芒炸开。
最终,它们轰然碰撞,如彗星撞地球般,所散发出极致光芒让全城都是一白。
赫然是:两者同归于尽!
“怎么可能?!”
甄初阳瞳孔猛地收缩,感觉心尖都在颤抖:‘这不合理啊,不到万余的兽卒,怎么可能匹敌真君玄旨?!’
‘我的劫妖,更适合军阵,悍不畏死、意识纯粹、气势凶戾,更别说最低都是入品,更有上品千妖将、中品百妖将,这七千飞禽劫妖成军相当寻常三五万精兵。’
‘除此之外,还有我一个源法真人、元海武圣,以混沌龙珠本源无限蓝量供应,如此,倒也不足为奇。’
方锐暗忖着,锁定甄初阳,准备顺手灭了此人。
“小孽畜,还没完……有胆进阵!”
这道话音在半空回荡中,甄初阳已是身化一道流光,重新进入了甄家。
方锐:……
老小子,还得是你啊!叫嚣那般厉害,倒是来啊,怎么跑了?
可孰不知,甄初阳见他底牌迭出,好似无穷无尽,连‘真君玄旨’都挡住了,早就被吓破胆了。
哪还有勇气再战?
“罢了!”
甄初阳不傻,方锐也不傻。
即使以他此刻的状态,也未必能破掉‘九曜乾阳锁天大阵’,即使能破,也需要不短时间,吴州州衙不会坐视不理。
是的,相比所谓的半仙世家甄家,方锐更忌惮吴州州衙,不然,也不会选择甄家作为《元始经》卷五、卷六的突破口了。
“此时,恐怕已惊动吴州州衙了,尽快离去吧!”
方锐深深望了一眼甄家,召集七千劫妖苍鹰升空,如一团巨大的黑云掠过吴州州城。
……
方锐在甄家闹出的巨大动静,全城可闻,州衙也不例外。
“州牧大人,看这动静,必是真人交手。”
幕僚笑着开口:“也不知道,甄家和哪个半仙世家,在狗咬狗?”
“是啊!”
范州牧颔首:“不过,看甄家笑话就罢了,规矩却不能坏,对面半仙世家在我吴州州城悍然动手,是该给个教训!”
……
‘快了!快了!即将出去了!’
方锐看着不远处的城门,再次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
轰!
州衙方向,一道气运光柱冲天而起,跨越空间,映照出一方灿灿山河虚影,其中,有着大川江流,峻岭形胜,万民耕织,虫鱼鸟兽……
并且,它在光芒流转中,飞快变得凝实,宛如一方真实的小天地,锁定方锐轰然砸下。
‘这是……吴州州府的超品秘宝‘万里山河图’?!’
‘卜算之时,在虚界空间,它也就那样,可在正面战斗中,消耗海量气运,处于完全激活状态,威力比之方才的‘真君玄旨’都要强大不少。’
方锐念头疾转,神色凝重无比,掐诀运转兵道秘法。
“起!”
百丈神鹰虚影再度出现,混沌龙珠本源供能,海量灵元、灵力灌注,让它顷刻间变得凝实,向着那一方小天地疾冲撞去。
轰隆隆!
如惊雷般连绵的炸响中。
杀伐兵戈之气、灵力、灵元,三者凝聚的百丈神鹰,竟然悲鸣一声,如海市蜃楼般,支离破碎。
更有力量借此反噬,方锐身后的军阵中,七千劫妖苍鹰如雨点般从半空纷纷跌落,受伤者不计其数,更有千余劫妖苍鹰直接身躯炸碎。
不过。
那一方宛若真实的光影小天地,也震荡破碎十去八九,变得虚幻黯淡。
“灭!”
方锐清喝一声,拂袖一推,一颗不磨金珠化光而去。
正是‘太一金珠’!
这件本命法宝,它只有一种效果:归于混沌。
——防御时,将敌人的攻击,湮灭归虚;攻击时,将敌人打成混沌虚无。
混沌色光芒流转中,山河破碎,光影熄灭,这一击超品秘宝‘万里山河图’的攻击,彻底荡然无存。
唰!
方锐接住嗡鸣飞回的‘太一金珠’,面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身后半仙法相黯淡崩溃,脚下能量态的流云青鸾都是炸开。
“唳!”
这时,留在城外,以待接应的紫羽鹤,呼啸而至,承接过方锐升空而去。
身后,方才掉落的劫妖苍鹰,完好者、轻伤者亦是啼鸣着飞起空,跟随一同离去。
……
吴州州衙。
“这不可能!”范州牧拍案而起。
“大人,怎么了?”幕僚连忙问道。
“竟然没能留下对方!”
范州牧深吸口气,脸上仍旧残留着震惊之色:“消耗海量气运,完全激活的超品秘宝‘万里山河图’,几乎媲美玄君一击,可对方仅凭自身、以及一门驱兽成军之法,竟然就挡下了。”
“此人距离真君,恐怕也不远矣,难怪有底气,来我吴州州府闹事!”
“真君?!”
幕僚闻言,脸上亦是浮现出极致震惊之色,自然明白着代表什么:此世个人绝巅战力!
好一会儿,他才怅然叹息:“如此人物,也不知出自哪个半仙世家?”
“谁知道呢?!”
范州牧冷笑:“这些半仙世家,一个个藏着掖着,底蕴还真是深呐!”
是的,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方锐不是出自半仙世家。
因为:此世根本没有野生超品诞生的环境。
“这般重要情报,当连夜紧急汇报,准备开启‘万里传讯阵’吧!”
“是!”
……
离开吴州州城,方锐乘坐紫羽鹤,一直飞出吴州,才找了座深山,开辟山洞打坐调息恢复。
随后,清点了一番剩余的劫妖苍鹰。
“嘶!七千劫妖苍鹰,损失将近两千,这就是小三万的劫运点啊!”
方锐肉疼地倒吸了口冷气。
“还有,我自身也受了轻伤。也就是抄了甄家藏经阁,得了《元始经》卷五、卷六,不然这次就亏大了。”
“行动前的卜算结果:大吉、小凶,诚不欺我啊!”
方锐叹息。
“失策了,唯一没预料到的是,超品秘宝在海量气运下完全激活下,正面战斗,竟然能发挥出堪比玄域真君的力量。”
“超品秘宝都如此强大,那么,真正激活的先天至宝本体,又该是何等威力?”
方锐曾经见过,元好古以‘天心印’借取先天至宝‘太初金榜’的力量,也曾以‘四象令’借助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卜算天地……
可如今始觉,从前仍小觑了这些先天至宝的力量。
“细想想,当初元好古一个普通人,以那么一点气运份额,极低程度激活先天至宝‘太初金榜’,更是跨越空间,从神京到上洛如此遥远的距离,仍然重创了一个‘种道’武圣……”
“我那次,也是以‘四象令’调动‘混沌四象幡’基础权限,再加上我的一丝面板位格、混沌龙珠本源,就可卜算天地……”
此般种种,足以说明先天至宝的恐怖!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自身境界固然重要,可超品秘宝、先天至宝,这些大大增强实力的外物,以后,也须得格外重视了。”
方锐感叹着,微微摇头:“罢了,宝物难寻,还是先想想自身境界吧!”
“《元始经》卷六,对应天心境,世界意志沉睡,天心不存,哪怕我的面板也未必能强升。”
“不过《元始经》卷五,却是可以的,我也不怕什么灵气之毒。”
“可惜,劫运点余额十万,不够提升。唉,要好好积攒劫运点了!”
方锐起身负手而立,眺望西南三州的方向:“西南三州,风云际会,大劫将起,这片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
……
次日。
就在方锐飞往西南三州的时候——
吴州州城城中炸开了锅。
“甄家十八公子甄光正知道吗?幼年失恃,后母不慈……弟弟不恭,私通嫂嫂……十年隐忍,一朝雄起,破境半仙,杀母弑弟,掀翻藏经阁,老祖来劝,也是一掌拍飞……最后,炸了半个甄家,洒然离去。”茶楼中,有人绘声绘色,唾沫星子飞溅。
“不对啊,我怎么听说,今早,甄十八公子被找到时,还在和一群乞丐……嘿嘿嘿!”这人发出猥琐的笑声。
“我也听说,昨晚甄家的动静,是半仙世家斗法。结果么,甄家大败亏输……”
“不管怎么说,甄家大大这一次都是丢大人了。”
“和甄家斗法的那位半仙才叫厉害,后来州府都出手了,启用超品秘宝‘万里山河图’……打得惊雷滚滚,天崩地裂……最后愣是没能留下对方!”
……
大虞,神京。
“无极真君,这是昨晚吴州州府的紧急传报,请您过目!”
“兽类成军……半步真君……呵呵,这些世家,还真是藏得深!”
无极真君嗤笑一声,扔下奏报:“不过,这些人怎么知道,走上朝廷灵师之道,一日为狗,终身为狗啊!”
“哪怕你是真人……抑或者……真君!”
“罢了,由得那些半仙世家狗咬狗吧,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也好,省得总是不安分,肆意插手。”
“正好,西南三州的收割也要开始了!”
他是皇室真君,自然屁股坐在大虞皇室这一边,对半仙世家内斗乐见其成。
……
紫霄阁。
“吴州奏报……神魂气息极其年轻的半仙,疑似半步真君……兽类成军……变数么?!”
虞云澜喃喃着,起身而立,向宫殿外走去。
她彩带束腰,白云流仙裙长长的裙摆拖曳,清灵之气在脑后形成月轮,气质圣洁缥缈,如谪落凡尘的九天玄女。
“天道意志……阴世地府……圣皇陛下,这般变数,可是您应对天地大劫的布子?”
虞云澜一双清冷的眸子,眺望远方。
彼时。
正值拂晓,晨曦微露,一轮红日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
第146章,谪仙
“唳!”
蔚蔚青天之下,皑皑流云之中,紫羽鹤清啼盘旋。
它的背上。
方锐青衫飘飘,笔直伫立,周身并无任何光影气象,却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大气质,让人见了一眼就能和普通人区别开来。
“西南三州,是为原、凉、饶,这就到了啊!”
举目望去。
但见:
落日苍茫,天高地远,大旱让地面枯黄,宛如黄沙万里,一道黄烟滚滚笔直冲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相较于南境三州的热辣,吴州、上洛的绮丽,西南三州给人的印象,就是雄浑!”
“只是,正如‘覆舟水是苍生泪’,这般雄浑壮阔的景象背后,乃是苍生劫呐!”
方锐双目闪烁淡淡灵光,能清晰看到,那所谓的黄烟滚滚,乃是蝗虫组成的蝗云!
“这些蝗虫,可谓原、凉、饶三州众生的灾难,不过,一物降一物,这却都是我的劫妖苍鹰的美食。”
“唳!唳!”
身后,吴州州府一战过后,剩余的五千余劫妖黑鹰呼啸而至,如一团乌压压的黑云来到。
这些黑鹰在变成劫妖后,饭量大得惊人,一路吃过来,栖息落地之处,蛇鼠不生。
就这,还吃不饱,虽说没有抗议,但也时常可怜巴巴地望着方锐,看啥都眼睛冒光。
好似……方锐虐待了它们似的!
“对于虫类,如蝗虫,苍鹰一般是不吃的。”
“可我这些劫妖黑鹰,食谱很杂,只要是肉,都吃,也或许是饿得狠了?”
“它们的消化能力、抗毒能力,也是非常强大,什么蝗虫成群之后,有毒之类,也完全不带怕的。”
方锐可是亲眼见过,这些劫妖黑鹰吞食各类剧毒昆虫,屁事没有。
“唳?唳?”
一群劫妖黑鹰征询叫道,询问是否可以去觅食,显然,没有命令,不敢擅自行动。
“去吧!去吧!都去吃个饱吧!”
在方锐开口后,这些劫妖黑鹰顿时欢叫着,化整为零,如乌云解体般四散开来,开始捕捉蝗虫大快朵颐。
“我的这些劫妖黑鹰,虽然都是大胃口,但相对三州的蝗虫,却也是滴水难灭火海。”
“也是,数件先天至宝联合布局,将大虞广阔天地数十年的变数、劫气压缩于三州,怎么可能轻易消灭?”
方锐喃喃着,启动神通‘天子望气’,观望天地。
霎时间,视野为之一变。
山水背后,地脉、水脉轨迹,错落分明,代表龙蛇起陆的金色气运光影纠缠,一团乱麻。
更高空,如雾霾一般的灰色劫气无边无沿,笼罩三州天地,好似穹顶。
除此之外,大地之上,一道道、一缕缕,充斥着晦暗、阴沉,给人以不详感觉的黑气,袅袅升腾。
“地脉、水脉,气运、劫气,这些也就罢了,最后的黑气,那是于谦口中的‘诡异气息’?”
“不!”
方锐细细察知着,微微摇头:“大虞朝廷过度猜测了,这些所谓的‘诡异气息’,其实就是天地负面气息,世界之暗。这其实不算什么,世界本身就有着强大的自我净化能力,可以净化这些负面气息。”
“问题在于:洪虞界的世界意志重创沉睡,仅靠本能,净化能力大减,而天地间的灵气又在上古天变中,遭遇大黑天概念化的污染,算是留下了暗门。”
“故以,当天地间的负面气息,不断积蓄,突破某一个较高的阈值,就会让大黑天‘开门’么?”
方锐明辨天地,心中生出明悟。
“大黑天的入侵危机,只有禁绝灵气,开辟新的超凡道路,才可从根源上彻底解决。”
“虞圣皇以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定义气运,开辟武道、朝廷灵师之道,我亦是可以效仿。”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对此,方锐早就开始筹备了。
一则,积蓄各方面知识,为将来开辟一道打下基础;
——如洗劫甄家藏经阁。
二则,积蓄劫运点,提升武道、灵师途径的境界,毕竟,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这一项,一直在进行中。
三则,筹谋先天至宝,假于外物。
——过山开路,遇水搭桥,方锐并没有什么全凭自身的想法,如能谋划一二件先天至宝,自然求之不得……只不过这一点,暂时还没什么好的计划。
“当然,开辟新道,那是长期目标。此次西南三州之棋局,我的短期目标么?”
“其一、积蓄劫运点,突破灵师途径玄域;其二、筹备开辟武道元海之后的新路;其三、尽量做出改变,减少天地间的负面气息产生,延缓大黑天的到来。”
“大虞皇室、世家培育灵药、神药,我目前阻止不了,但在这次三州之劫中,避免反复拉锯,生民死伤过半,降低天地负面气息产生,还是有可能的。”
“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啊!”
方锐跃跃欲试,感觉西南三州就如一个娇滴滴小娘子,等着他去临幸……
不对,是如一张白纸,等着他作画。
“在这片天地,我的各种想法,尽可去泼墨挥毫!”
“我也不必给自己强加太多责任,只管尽力去做便是,能成多少,就看天意,失败也无所谓。”
“身为长生者棋手,只要隐于幕后,不亲自下场,就永远不会输,大不了卷土再来!”
“咦?!”
方锐突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有故人之后在附近,似还在遭难?!”
他《卜算术》破限,灵师途径又突破源法境界后,近距离下,与自身因果牵绊之人物,都有着模糊感应。
“紫羽鹤,走,咱们去看看!”
方锐指点方向,破空而去。
……
白杨树乡,一户院子。
数十个穿着破烂,身形消瘦的流民,拿着砖头、竹竿包围院子,或对着大门敲砸,或尝试翻墙。
“这老袁家听说是白杨树乡的富农,肯定有粮,咱们抢他娘的!”一人高呼出声。
“就是,抢他娘的!这老袁家,连施粥都不大方,我呸!”另一人接话道。
“这是……肉香味儿?!我闻到肉的味道了!”这人惊呼着,眼睛都好似在冒光,如一头饿恶。
“我也闻到了,听说这家今日在办喜事,定然有很多好吃食……咱们快冲进去啊!”
“对对,不用怕,这不是什么大户,就是富农,咱们一哄而上抢了他丫的!”
“石头搬来了,咱们翻墙,快推我上去……”
……
院内。
一个小老头儿跺着脚:“这好好的喜事,怎么就成了这样啊?!”
“爹,咱们不该施粥的,也怪我没劝您,这下子可惹大祸了。”一个敦厚汉子哼哧开口。
“我悔啊!不好……”
这时。
两个流民翻墙进来,一人拦向敦厚汉子,一人去开门,让外面攒聚的流民,一哄进来。
“快快快,开门了,快抢!”
“是肉!炖猪肉!只有这么一小碗……我的!”
“这是粮食……”
……
“各位好汉们,我跪下求你们了,我家也是种田的穷苦人,不能抢,不能抢啊!”
“大兄弟,我给你端过粥的,你忘记了吗?你不能这样啊!”
“后面是女眷,后面不能进啊!”
可这些早就红了眼的流民,哪里会听?那个敦厚汉子想要去阻拦,立刻就被三五个流民一哄而上打翻在地。
这些流民如蝗虫一般,不但抢粮,各种稍稍值钱的东西也不放过,甚至,后间一个老妪、一个身穿嫁衣的清秀姑娘被揪了出来。
其中,有人搓着手上前……
“唳!”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鹤鸣之中,方锐从天而降,一缕缕光芒缭绕扩散,让这些流民身形凝滞。
‘故人之后?!’
方锐看向小老头儿、那个敦厚汉子,手中掐指:‘当初常山县的故人,袁达的后人么?’
袁达,就是曾经在常山县时,那个为林家在市守门之人,曾一刀将一条毒蛇,从中劈开一分为二。
后来,林家被夏家、太平军灭门,袁达护送林枫出逃,最后被方锐还人情救了一命逃离。
‘八九十年了啊,那个曾经让我惊叹的高手,我已甩出对方不知多远了。’
方锐暗叹着,看向那小老头儿,询问出声:“老人家叫什么名字?这里发生了何事?”
“仙长,小老儿名为袁贵,是这样……”
袁贵拉着老伴儿、儿子、儿媳跪地磕头后,才作揖开口。
原来,袁家养了个童养媳,今日是成亲之时,想着分分喜气,给外面两个流民端了碗粥……后来,其他流民闻言,越聚越多……等粥没了,聚集的流民却驱赶不走,才发生了这般不忍言之事。
“我家是外来的,才搬过来两三辈,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平常和乡人交好,人家面上也给个笑脸,可到了这般生死关头,却是都不肯帮忙啊!或许,还想着吃绝户哩!”
袁贵叹息。
‘真话!这些流民,真是……既可怜,又可恨啊!’
方锐暗叹着,拂袖一挥,这些流民纷纷昏倒:“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是报官还是如何,你们自己决定。”
“对了,你家今日是大喜之日,可否容我讨碗水酒喝?”
“仙长说笑了,您可是我家的大恩人,快快请进!”
片刻后。
方锐喝了杯浊酒,询问道:“老人家说,祖上从外地搬来,可是云州?”
“仙长竟然知道?!”
袁贵不敢隐瞒,如实开口:“我的爷爷是从云州常山县而来……后来,才躲到原州,临去时,还在念叨着那位不知名姓的救命恩人……”
“不瞒老人家,那位救你祖上之人,和我有些渊源,我也是心血来潮,才会来此。”
方锐摇头笑道。
“啊?!”
袁贵当即就跪了。
他不认为方锐会欺骗自己,如方锐这般的神仙人物,根本没那个必要说谎嘛!
不一会儿后。
袁贵取出一柄略有锈迹的横刀,交给方锐:“爷爷说了,若是有幸见到恩人之后,就将此刀交给对方,这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这把刀啊!”
方锐目露回忆之色,叹息着收下了。
稍后,那个敦厚汉子,也就是袁贵的儿子,拉着羞答答的新媳妇,过来拜见方锐。
“你们……甚好。”
方锐看着鼻青脸肿,却手拉着手、感情甚笃的小两口,眼底浮现出一缕羡慕之色:“袁开是吧?岁月如刀,韶华易逝,珍惜眼前人啊!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对了,你们这一对新人,我今日既喝了你们的喜酒,便也赠你们一份礼物,这是《青木功》、十根大药……有了这些,纵使你资质中平,也有一定可能破入中品,日后,便也有了护卫家人的本事。”
他反掌之间,手心光芒一闪,从灵戒中取出这些东西。
《青木功》是当初常山城夏家的功法,灭门此家后得到,在如今方锐的眼中,并不算高级,只能说普普通通。
‘当初,袁达是被夏家围剿逃离,今日,他的后代又得到夏家的功法,因果轮回,也是有趣!’他心道。
“愣着做什么?如此大机缘,还不快谢谢仙长?”袁贵推了自家儿子一把。
“哦哦!”
袁开反应过来,连忙对着方锐磕头。
这是个实诚汉子,每一个头,都磕得梆梆直响。
方锐也没避让,坦然受之。
一门《青木功》、十根大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落在普通人手中,就天大的机缘。
真可谓是:手缝中漏出一点,就足以让人逆天改命。
“最后一事,给你们一句忠告,西南三州将乱,若求安稳,还是尽早离开吧!”
“啊?”
袁贵一怔,试探问道:“仙长,如今这原州,还不算乱吗?”
“当然不算,这才哪到哪啊?!”
方锐想起曾经的云州,摇头叹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齐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这是又一个轮回,人力不可撼也!”
“再一个原因,就是……”
他一震袖袍,慨然道:“我来了!”
此言落下。
轰隆隆!
恰逢窗外,有惊雷炸响,滚滚不绝。
啪!
袁贵正欲为方锐夹菜,听闻此言,手中一个颤抖,筷子落地,神色惊恐。
这是他能听的东西的吗?!
“哈哈!”
方锐不再多说,大笑起身,三两步如缩地成寸般出现在门外,随后,光芒大作中,升空而起。
“还未请问仙长名姓?”
这时,袁贵一家人才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对着周身缭绕清光升空的方锐,大喊出声。
“百年修道得此身;一朝踏破仙凡门。笑看红尘十万载;是为人间谪仙人!”
万丈光芒下,此般清清如玉的声音回响,久久不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