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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吃红薯不     我在大虞长生txt下载     我在大虞长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2章,祭天

    “增加了五万多劫运点,不算太多,是因为没有我,虞云澜也能解决此事么?”

    “此中,或许大半还是我抢人头的反馈,这么说来,一个邪神虚影,五万多的劫运点,还是有些抠索了。”

    “所以,那个‘黑太岁’的意象显化,因为处于梦境之中,干涉不深,我对祂造成的伤害有限?”

    “再者就是……”

    方锐眼中闪过一抹阴霾:“这件事情,还远没有彻底解决啊!”

    “平湖县只是宇文黯的起家之地,若是他占据的两府之地,皆是如此,那就……”

    “不大可能!”

    他摇摇头:“此方世界毕竟没有沦陷,对大黑天有着强烈排斥,想要营造平湖县那般的环境,必然要付出极大代价。”

    从某种程度上说,平湖县的一切,更像是一个试点。

    “不过,显然这个试点成功了,宇文黯占据的两府之中,别处未必来得及、也未必能付出那般大的代价,布置与平湖县一般。”

    “可他的老巢神木府城,想来大概是有类似布置的。”

    方锐思及此处,再次对自身去往神木府进行卜算,结果依旧是一片混沌。

    “得知真相,也不能堪破对方的卜算屏蔽,更是不能改变敌我实力对比,这种情况下,我依旧不敢去冒险啊!”

    “大黑天、黑太岁……唉!”

    他蓦然发出一声叹息:“我原计划中,调查平湖县后,若有发现,察觉大黑天痕迹,就向大虞官方匿名举报。现在,虞云澜既已知晓,这一步倒是省去了。”

    “话说,虞云澜代表大虞官方,有一界支持,应对一个区区宇文黯,应该是不难的。

    只是,平湖县一事后,想必对方已被惊动,此事宜急不宜缓,须得速战速决,不然,对方指不定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这些东西,想必不用我提醒,那个虞云澜是个聪明的……再者,大虞方面我也管不了啊!”

    方锐摇摇头,甩开这些思绪,突然望向下方:“又见平湖,又见那条船,这倒是巧了。”

    想了一下。

    他招呼紫羽鹤,带着辛雪儿,呼啸落下。

    ……

    此时,那艄公一家还未睡,船舱中传来声音。

    “什么东西的味道,怎地这般恶臭?”这是艄公的声音。

    “我找找……当家的,是那些‘黑蘑菇’坏了!呀,它们变成了脓液,洗洗也吃不成的。”

    “是不是受潮了?你这女人,怎么保管的?好生不知道珍惜!这年岁,吃的东西多金贵啊!”

    “明明睡觉前,我还看过的……”妇人声音中带着委屈。

    “你还有理了?罢罢罢,快些出去倒掉吧!”

    ……

    两人压低声音,带着腐臭的‘黑蘑菇’,来到船舱外。

    就在这时——

    “唳!”

    熠熠星光下,一只巨大的紫色仙鹤掠来,一大一小两道人影从半空飘落。

    “先生……不,仙人!”

    艄公前两日才载过方锐、辛雪儿,印象深刻,这时连忙激动地拉着妻子跪拜。

    “不用多礼,船家,我们又见面了。”

    方锐看着那些腐烂的黑蘑菇,微微摇头:“这些‘黑蘑菇’不是好东西,它的腐烂也与你妻子保管无关,总之,以后还是不要吃了。”

    他有所猜测,想必是虞云澜破碎了平湖县的天地之阵,隔绝了‘黑太岁’影响,才让这些黑蘑菇原形毕露,显现出了本来面貌。

    “这……”

    艄公迟疑,对这话,显然是不大信的。

    ——以前吃了那么多‘黑蘑菇’,不都没事儿么?

    再者,他们这般穷苦人,哪有挑挑拣拣的资格?什么不是好东西,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疾!”

    方锐看出艄公不信,屈指一点。

    唰!

    一点灵元飞出,化作蓝紫色光芒刺激艄公周身,好似一张电网,让此人打摆子,身躯不断颤抖。

    “仙人,饶了当家的吧,我们再也不吃那‘黑蘑菇’啦!”

    妇人跪下连连磕头。

    “你再看。”方锐知道此人是误会了,摇头道。

    “咳咳咳!”

    艄公剧烈咳嗽,吐出大片菌丝,它们如小蛇般蠕动,最终,化作一滩腐臭的黑色黏液。

    这是那些‘黑蘑菇’中的微生物,杀毒后的残余,也可看作某种污染。

    ‘之前,黑蘑菇在他们体内的污染,应是处于潜伏状态,只有在平湖县才会发作,可不代表平常时候,就没事了。’

    ‘这些污染若不祛除,长久存在体内,就如附骨之疽,激发人内心的阴暗面,大折寿元……当天地间负面气息攀升,大黑天对洪虞界干预加深,更是直接就会变成黑太岁的信徒,或者说,肉畜。’

    他暗忖道。

    “乖乖,这天底下,果然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这些‘黑蘑菇’便宜归便宜,可它也有毒啊!”

    艄公清醒过来,看着那滩黑天黏液,面色惊恐,旋即,似乎想起什么又是大惊:“还请仙人救我妻女!”

    “这个容易。”

    方锐给艄公妻女杀毒诊疗过后,在对方盛情邀请下,今夜暂居舟中。

    他并没进入船舱打扰,而是取出毯子,就在甲板上留下。

    辛雪儿本就是被喊醒,这时安定下来,很快再次睡着。

    满天星光,映照入湖水之中,粼粼波动,小船随着水浪,微微摇曳。

    咕咚!

    方锐仰面躺下,解下葫芦慢慢咂着。

    一夜无事。

    ……

    次日。

    清早,薄烟袅袅之中,方锐带着辛雪儿,告别艄公一家,乘鹤离去。

    随后,来到了附近一座县城,改换容貌,顺便,打算歇憩上一二日。

    上午时候。

    方锐与辛雪儿一道,在一处小摊上吃饭。

    这时,一道白衣倩影周身笼罩朦胧光芒,乍然出现。

    ‘是她,虞云澜,怎么来到了这里?这么巧,不会吧?’

    方锐不动声色,心头却是一跳。

    他没感应到针对自己的卜算,也为防对方寻找特意改变了容貌,可直觉虞云澜就是来找寻自己。

    果然。

    虞云澜在对面坐下:“方道友,又见面了。”

    ‘好漂亮的姐姐!’

    辛雪儿暗忖着,看了看方锐,又看了看虞云澜,乖乖埋头吃着自己碗中东西,不说话。

    ——娘说过,大人的事情,小孩儿不能问。

    “唉!”

    方锐叹息一声,拂袖一挥,灵力成阵隔绝外界。

    “虞道友如何找到我的?”

    卜算不可能,其它痕迹,他也自信清理干净了啊!

    “直觉。”

    虞云澜朱唇轻启,吐出二字,其声如玉清澈,可给人的感觉,却如高岭雪莲的清冷。

    若是一般人,她回答到这里,大概就结束了——你问了,我说了,能不能懂,是你的事情。

    只是,方锐终究不同。

    虞云澜想了下,又补充道:“我为‘天心灵体’,想找一个人,就能找到。”

    ‘很好,很强大!’

    方锐听了这个答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嘴角忍不住地抽抽。

    这般无须证据,不要逻辑,仅凭直觉,就俩字:无解。

    “虞道友,对我知道多少?”他试探道。

    “吴州甄家的事,妖祖,凉州廖家的事……都是你。”

    虞云澜自然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除了大虞皇室、大虞世家之外,超品诞生的可能,除了……变数。

    “咳咳!”

    方锐心中一紧。

    “这些与我无关。”虞云澜却又道。

    “我之所为,相当于造大虞的反,你不管?”

    方锐心中早有猜测,却还是确认问道。

    “不管。别人不可,你却可以。除了奉天敬虞,此外,一切由你。”

    “为何?”

    “你是变数,希望。”

    虞云澜清冷如雪山的眸子,第一次出现波动:“你在因果、轮回之外,命运的轨迹,在你身边划出弧线。”

    ‘这是在说我穿越者的身份?’

    方锐听不大明白,却是确认了一点,今日至少不会打起来了。

    与此同时。

    他发现,虽然和虞云澜交流,好似人机问答,但此女却也有着很好的一面,有问必答,不说假话。

    所以,继续问道:“虞道友找我何事?”

    “邀你同去神木城。天道沉睡,反王宇文黯堕落,当诛!”

    虞云澜在说着‘诛’这个字眼,面容依旧清冷,没有一丝杀气。

    “何不让大虞朝廷增援,那般,岂不是更好?”

    “太慢。其中或有变故,再者……”

    虞云澜语气一顿:“神木城中,有数十万人。”

    ‘此女倒和其他大虞高层不同,心中留存着一份善良,不过也对,不如此,如何当得紫霄阁玄首?’

    方锐暗忖着,又问道:“你自己去不行吗?”

    “不行。‘天心灵体’告诉我,会有危险。”

    虞云澜坦然说出,并未有半分遮掩。

    ‘好家伙,‘天心灵体’这么离谱?天道的亲闺女是吧?’

    方锐腹诽着,追问:“加上我就够了?”

    “是。”

    “让我想想。”

    方锐皱眉,暗自思索:‘我的计划中,本就要打击大黑天入侵。更别说,参与行动,可借着虞云澜之手,挫败大黑天阴谋,收割劫运点,那般,灵师途径玄域,可成矣。’

    ‘唯独就是,安全问题……’

    他目光一闪,看向虞云澜,问道:“可否借我‘山河社稷图’,让我卜算一番?”

    卜算、屏蔽,两者强度是相对而言的。

    凭借先天至宝,再加上,面板的一丝位格,上次在上洛,连天地都能卜算。

    方锐并不认为,若有先天至宝在手,那神木城的宇文黯还能屏蔽他的卜算。

    “可。”

    虞云澜并未犹豫,纤手一招,一幅闪烁着七彩光芒的画卷浮现。

    “谢了。”

    方锐接过‘山河社稷图’,灵力涌动注入,感觉似乎比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要强大许多:‘不,应是虞云澜赋予了我更高的权限。’

    “开!”

    他清喝一声,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面板的一丝位格、破限级别的《卜算术》,齐齐发动,突破一重迷雾的封锁。

    卜算结果:大吉。

    “可以去!”

    方锐还了‘山河社稷图’,果断开口:“昨晚,平湖县之事已打草惊蛇,此事宜早不宜迟,虞道友看,何时出发为好?”

    “现在。”

    “那便现在。”

    “叔叔,那我呢?”

    辛雪儿早已吃完了饭,乖乖坐在一边,这时终于插嘴。

    因为,她发现,自己再不开口,自家叔叔,就要被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漂亮姐姐拐走啦!

    “呃……”

    方锐正想着,将小丫头丢在哪里托管两天。

    “可入我图中。”这时,虞云澜突然道。

    “你的图中?‘山河社稷图’,能将我也收入么?”

    “可。”

    “很好,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咱们可以……”

    ……

    神木府城。

    正值正午时分,烈阳灿灿,炙烤大地。

    府衙之外,一块平台上。

    文武群臣分站两列。

    最前方,正是昨夜召集匠人,连夜修炼而成的一方黑色祭坛。

    “大人,吉时已至。”

    “善!”

    宇文黯一身黑袍,眼底有着漆黑与猩红涌动,一步步走上前去。

    ‘攻城掠地,也就在这般大劫之时,平日,若有作乱,必会被大虞血腥镇压。’

    ‘可惜,二府之中布置不够,只有神木府城数十万人。’

    ‘不过,也足够了,等大虞调集大军而来,我早已献祭一城,取悦大黑天神明;若是大虞朝廷敢有强者独身前来,我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

    宇文黯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站在祭坛之前,宣读祭文:“青天已死,黑天当立,今我宇文黯……”

    ‘谁说大黑天畏光惧阳,今日,我就要在这午时献祭一城!’

    ‘桀桀桀桀桀,总有一日,这青天大日,也会逆反,变为猩红呐!’

    他心中冷笑着,高声开口道:“拜!”

    砰!

    一拜之下。

    在场文武群臣头顶气运消散,面色惨白。

    满城之中,家家户户的百姓,如同提线木偶般,亦是伏身拜倒,面色苍白好如大病一场。

    “再拜。”

    二拜之下。

    满城中人,气息衰弱。

    正是:一拜精散;二拜气衰;三拜,神魂碎裂,魂飞魄散,真灵永堕!

    “三……”

    就在宇文黯话音未落之时。

    虚空之中,一团七彩光华蓦然出现,正是虞云澜借助‘山河社稷图’空间挪移来到。

    轰!

    一道巨大的光柱落下,破碎祭坛。

    “嗯?!”

    宇文黯震惊之后,旋即就是大怒:“山河社稷图,当代天心玄女?大胆!今日敢来,那便给我留下吧!”

    刹那间。

    滚滚黑气从地下涌动,将整个神木城封锁,天幕扭曲黑暗,环境改移,变为大黑天侵染的诡地。

    哗!哗!哗!

    三页黑天诡书升空。

    一页中,浮现出一条无始无终的冥河;一页中,飞出一条色彩斑斓,满是涂鸦的扭曲之龙;一页中,是一具充斥着不详气息的尸骸。

    三尊邪神!!!

    ……

第163章,上清

    三尊邪神!!!

    虽然祂们皆为映照入的虚影,但,亦是恐怖难当。

    无始无终的冥河之上,无数诡灵浮现;扭曲之龙首尾相接成环,如一轮太阳,绽放出色彩斑斓的恐怖污染;不详气息的尸骸,身后有着肉山血海涌动。

    “起!”

    虞云澜拂袖一展,海量气运注入‘山河社稷图’,亿万里山河、十万万生民的光影升腾,与三邪神虚影对抗侵蚀,大片刺目的光芒炸开。

    哗!

    她犹不满足,手中‘山河社稷图’再次一震,一圈璀璨的七彩光环如水中涟漪般绽放,让三邪神虚影显化的异象崩碎。

    尤其是那条冥河虚影,受到格外照顾,在此般打击下,直接黯淡不少。

    见到这一幕。

    下方,宇文黯却是冷笑:“一时之勇罢了,无用的,先天至宝虽可磨灭神明力量,却无法真正伤害神明。”

    “而在我这精心布置的邪域内,吾之神明持续投入力量,便映照之影不灭……”

    他话音未落。

    唰!

    这时,一道无色刀光出现,一闪掠过。

    那条无始无终、流动不休的的冥河虚影瞬间凝滞,其中浮现的无数诡灵顷刻崩塌,一道凄厉的尖啸在半空炸响。

    然后,祂的映照之影再无出现,仿佛彻底消失。

    此一刀,赫然是隐藏‘山河社稷图’中的方锐,在察觉那冥河虚影在达到斩杀线后,所施展的神通‘斩魂碎灵’!

    “定!”

    虞云澜自不会犹豫,在与方锐配合,斩杀冥河邪神虚影之后,手中‘山河社稷图’一照,定住另一道邪神虚影‘扭曲之龙’,七彩光芒炙烤,让其身形虚幻黯淡。

    唰!

    方锐配合无比默契,又是一刀斩下,将祂破碎。

    顷刻间,两道邪神虚影崩碎!

    最后剩下的充斥不详气息的尸骸,这道邪神虚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根本没用虞云澜、方锐动手,就自行散去化作无尽暗灰光点飘落。

    “我的神明啊!”

    宇文黯看着连续两道邪神虚影崩灭,再无出现,有种信仰破灭的既视感,可等接触到半空散落的暗灰光点,神情又是蓦然变得无比惊恐:“不不不,我为大黑天立过功,再给我一次机……”

    “啊!”

    在一道痛苦的咆哮声中,他整个人血肉蒸发,彻底变作了一具实质化的漆黑骸骨。

    “方道友,对这宇文黯,你那一招可还能用?”

    “不可。那神通只针对魂体,此时那邪神力量已与宇文黯融合,有了肉窍,我已无法了。道友可自行出手。”

    “好。”

    虞云澜与方锐神念传音,飞快交流着,手中‘山河社稷图’一转,一道丈许之粗的七彩光柱,破空笼罩而下下。

    可也就在此时——

    轰隆隆!

    整个神木府衙,地动山摇,大地开裂,一位位士卒身影出现,足有十万之众。

    不,这不是普通人类士卒!

    他们一个个双目漆黑,皮肤灰白,宛若尸体,身上皆是充斥着一股诡异气息,赫然是早已被炼成了诡兵。

    “嘶嘶!”

    在十万诡兵支持下,宇文黯头顶,无尽诡异气息升腾化作一条百五十丈的巨虺,头颅高昂仰天吐信。

    虺者,身有剧毒,龙属也。

    这巨虺喷云吐雾,吐出一片恐怕黑气,挡下投落的七彩光柱。

    “诡卒成军么?!邪神力量在此方天地受到压制,这是对方利用本土化规则,最大程度,释放邪神力量得到方式。”

    “另外就是,宇文黯乃是反王,天生帅才,可将十万众,大黑天邪神选了一条好狗啊!”

    虞云澜赋予了方锐权限,此刻,他能透过‘山河社稷图’,看到外界形势,暗暗感叹道。

    “去!”

    虞云澜手中掐诀,滚滚气运涌入‘山河社稷图’,化作一只百五十丈的七彩凰鸟飞出。

    “啾!”

    “嘶嘶!”

    一巨虺、一凰鸟,两者展开碰撞,逸散的冲击波,让房屋如豆腐倒塌,大地如玻璃般开裂。

    片刻后,二者经过一番惨烈搏杀后,皆是伤痕累累,形体虚幻,几欲崩灭。

    “疾!”

    虞云澜云袖一展,‘山河社稷图’封存的海量气运落下,让凰鸟完好如初。

    反观宇文黯一方,十万诡卒持续供能巨虺,身上诡异气息已是衰落萎靡。

    ‘要结束了么?’

    方锐在观望到这一幕,心生此念。

    可就在这时——

    “吼吼!”

    宇文黯蓦然发出一声咆哮。

    遮蔽天穹的黑暗流转,化作一方巨大的漩涡,吞吸外界天地间无穷无尽的负面气息,灌注而下,十万诡卒顿时焕然一新,诡异气息涌动让那条百五十丈的巨虺也得到修补。

    “啾!”

    “嘶嘶!”

    一巨虺、一凰鸟,再次厮杀在一起。

    “嗯?!”

    虞云澜见到这一幕,却是深深皱眉。

    她的‘山河社稷图’中储存气运有限,若是对方能无限借用外界天地负面气息,那就麻烦大了。

    “麻烦了!”

    方锐亦是心头一跳,不过,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大亮。

    “方道友可是有破局之法?”虞云澜传音。

    “有,我有一门阵法,曰‘封天锁地禁灵大阵’……”

    这门阵法,乃是在凉州之时,诛杀廖家老祖,所获得的战利品,效果为禁绝一方地域的灵气。

    之前,方锐已发现:宇文黯借用天地间负面气息之时,是以灵气为载体的,只要禁绝灵气,就能断绝负面气息的供应。

    ——这并不奇怪,此方世界的灵气早在上古天变就遭遇大黑天污染,与天地间负面气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唰唰唰!

    一枚枚玉符飞出,组合成阵。

    哗!

    虞云澜拂袖之间,此阵没入‘山河社稷图’中,霎时间,一股禁灵场域无限扩散,笼罩整个神木府城。

    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总管一界山河地理,效果之一,就是对任何阵法,都有着恐怖加成。

    “啾!”

    “嘶嘶!”

    当百五十丈的巨虺、凰鸟,二者再次两败俱伤。

    虞云澜抽调气运,轻易弥补凰鸟。

    “吼吼!”

    宇文黯无能咆哮,却是再也召唤不来外界天地负面气息,修补那条巨虺。

    赫然是:‘封天锁地禁灵大阵’建功了!

    这一刻。

    他双目陡然猩红,周身无数半透明丝线生出,却是知道这次己方计划失败,准备利用剩余的邪神能量,收割神木府城百姓饱餐一顿。

    “不好!”

    虞云澜神情一凛,匆忙出手,可看似还是慢了一步。

    “虞道友放心。”

    方锐忽然现身,手中青霄剑破碎,虚空之中蓦然一道龙吟炸响。

    此剑,取自饶州天定蛟龙刘昀,对方气运天然克制反王,虽然此刻宇文黯已被邪神力量控制,但终究还是反王之躯。

    故以,宇文黯不可遏制地身形一顿。

    也就在这一刹那——

    “啾!”

    那道百五十丈的凰鸟,拖曳山河虚影落下,如陨石坠地。

    轰隆隆隆!

    地动山摇中,被邪神能量侵蚀的宇文黯与十万诡卒,一齐湮灭,恐怖的能量激荡,直接破碎此片诡域。

    笼罩整个神木府城的黑暗天幕,亦是炸开,重见天光。

    满城百姓,也纷纷好如大梦初醒,恢复神智。

    “我这是怎么了?”

    “身体好虚弱。”

    “我想起来了,是宇文……”

    ……

    哗!哗!哗!

    那道百五十丈凰鸟残余能量,化作一缕缕璀璨流光落下,净化全城人体内的污染。

    “神仙啊!”

    当无数人走出家门,感恩戴德,对天拜下的时候。

    虞云澜、方锐二人,已是各自屹立于凰鸟、紫羽鹤背上,在午后的灿灿金光中离去。

    ……

    “唳!”

    “啾!”

    凰鸟、紫羽鹤,各自载着虞云澜、方锐二人,在一处树林盘旋落下。

    正值午后,灿金色阳光透过枝叶变作斑驳的光点,碎碎闪闪打落在他们身上。

    ‘这种与神仙队友一道打野的体验,畅快啊!’

    方锐心情极为不错:‘此行顺利至极,雷霆解决神木府城一事,倒也不是对方太弱。’

    宇文黯明显早有布置,将神木成化作诡地封锁,召唤三尊邪神虚影,寻常二三位真君去了,怕是都要栽。

    虞云澜一人,手持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都不行,会被磨死;他单独对上,也不行,毕竟不是虚界空间,不触发斩杀线,神通‘斩神碎灵’也无用。

    ‘亏得我二人配合默契,虞云澜将邪神虚影打残,我再进行补刀,干脆利落。’

    ‘其后与邪神力量融合的宇文黯,十万诡卒,更是须得我的‘封天锁地禁灵大阵’,配合‘山河社稷图’,才能解决。’

    方锐暗忖着,看着面板上飙升了十余万、仍在飞快攀升的劫运点,脸上不由得露出丰收老农般的笑容:‘灵师途径玄域之境,真君、真仙,我终于要成就了。’

    虞云澜清冷绝美的脸上,亦是有着清淡的笑意,就好如:那大雪纷飞的皑皑高岭上,浅浅摇曳的冰山雪莲。

    说来,这种与人配合,将后背托付于人的体验,对她来说,也颇为新奇。

    “我要走了。”

    “虞道友走好。”

    这是方锐预料到的分别,虞云澜走很正常,不走才不正常——毕竟,人家一位玄域真君,紫霄阁玄首,哪能在外逗留,久久不归呢?

    他想了下,一拍腰间葫芦,酒液飞出,灵力在半空凝为两盏酒杯,将它们盛下。

    “此酒为道友践行。”

    “我……”

    虞云澜想说什么,可犹豫了下,终究没说,抬袖接过酒水以自身灵力洗礼一遍,一饮而尽。

    这一幕,若是被神京城中,那些见过虞云澜的王公权贵家的子弟看到,必然会羡慕嫉妒恨,恨不得杀了方锐。

    谁不知道,虞仙子素有洁癖,平日,别说参加宴饮,见得一面仙颜都是侥天之幸,可方锐所递之酒她竟然喝了!

    “我有一个请求。”

    “虞道友尽管说来。”

    方锐心情不错,痛快答道。

    他本以为,虞云澜所请,会是什么遇到大黑天情报分享,或者下次再一起行动之类。

    可没想到……

    “请道友助我修行。”虞云澜慎重开口。

    “噗!”

    方锐一口酒水喷出,在阳光下形成一弯浅浅的彩虹。

    这个‘助你修行’是怎么助,是布施肉身,还是舍身饲虎?

    可很快,他就明白,自己误会了。

    “我所修功法,为《三清九转玄功》,玄域境时,须修得太清、玉清、上清三身。”

    “太清身,心如止水,太上忘情,三年方成;玉清身,上体天心,得益体质,直接成就;只余下上清身,须体红尘,屡屡失败,我有预感,在道友身边可得成功。”

    虞云澜开口:“不知,可否容我上清身,留在道友身边一段时间?”

    “这……”

    方锐微微皱眉,思索利弊。

    虞云澜的上清身,留在他身边,好处嘛,可能得知大虞朝廷一些隐秘,遇到最坏情况,比如大虞皇室真君提着先天至宝来砍,也可能有一定转圜。

    坏处则是,自身秘密可能暴露。

    再就是,她太强了,手持先天至宝的真君,纵使明知没有恶意,也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啊!

    “抱歉,我不喜欢被人跟着。”方锐思索一番,最终还是拒绝。

    “那便罢了。”

    虞云澜并未多说什么,从‘山河社稷图’中放出辛雪儿,便告辞离去。

    “这姑娘性格不错,能处。”

    方锐看得出,虞云澜并没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有什么生气、记恨的情绪之类。

    “叔叔,姐姐不跟咱们走吗?”

    “嗯。”

    方锐解释道:“她有自己的事情。”

    阳光下,他带着辛雪儿乘坐紫羽鹤离去,没入云霄消失不见。

    ……

    余垚府。

    方锐带着辛雪儿,本想找一处隐秘地点突破,可总有种被什么盯着的感觉,纵使去人口熙攘的府城逛游一圈,那种感觉仍未散去。

    可卜算无凶,却偏偏又又找不出对方,这让他怎么敢放心突破?

    傍晚。

    客栈,房间。

    方锐蓦然发出一声叹息:“虞道友,我发现你了,出来吧!”

    “道友是如何发现的?”

    虞云澜还真被诈唬出来了。

    此时,她的容貌、气质与白日一致,清冷无二,几无区别,只是气息波动只有源法境界。

    显然此为上清身。

    ‘自然是猜出来的。’

    方锐暗自翻了个白眼,不答反问:“虞道友,为什么暗中跟着我?”

    “你不让我在你身边。”

    “不是,我不让你在我身边,你就暗中跟着?”

    方锐颇为无语。

    不会制造假币,所以就造真钞?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他都被气糊涂了。

    “身边暗中跟着个人,对我,也是有影响的。”

    “有影响么?道友可以当做不知道。”

    “咳咳!”

    方锐明白了虞云澜的逻辑。

    与他一道,光明正大体悟红尘,他拒绝了,那就暗中观察,蹭一蹭变数。

    后一种方式,她以为方锐不会发现,便不算不打扰,没有影响,也无须告知。

    “这东西,怎么说呢?叫做隐私。当自己做什么事情,一想到被人盯着就会很不舒服……”方锐努力解释道。

    “这样么?抱歉。”

    虞云澜想了下,认真道歉后,又道:“下次,我会小心,不让方道友察觉。”

    方锐:???

    不让我察觉,就是没有?姑娘哎,您这不是掩耳盗铃么?

    ……

第164章,真仙

    “我……”

    方锐看着虞云澜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莫名心累。

    他发现,这姑娘看似清冷,实则某些方面,就是小白,根本无法交流。

    “你之前,不是答应‘那便罢了’吗?”

    “那是本尊答应的。”

    ‘所以,本尊答应的,不关你的事?’

    方锐揉了揉眉心:“你的本尊呢?”

    “走了。”

    “将你分出来,自己走了?”

    “嗯。”

    “咳咳咳咳!”

    方锐再度无语。

    将上清身分出来,自己走了,这是几个意思?岂不是……放任她找自己么?

    那位虞云澜,有点腹黑,这位上清身,就更是相对情绪化,有点皮。

    ‘不,我都糊涂了,这分明就是一个人!’

    方锐暗自吐槽着,继续问道:“直说吧,你能不能不跟着我,在我附近?”

    “不能。”

    虞云澜强调:“我要突破。”

    “突破就那么重要?”

    “我的三清身圆满,才可沟通天地,察看天道状况。”

    方锐沉默了。

    这人打不过,赶不走,犹如牛皮糖,还占据大义,他真的没办法啊!

    ——是的,别看虞云澜这具上清身,只有源法层次的能量波动,可一对一,正面交手还真未必打得过对方,谁知道虞云澜本尊留下了什么手段?

    “这样吧,你就不要暗中跟着了,光明正大在我身边,不过,咱们约法三章……”

    方锐改变注意了,感觉任由这姑娘暗中盯着,还不如放在明面上。

    安全感的问题,这个上清身,毕竟只有源法境界,在他突破玄域层次后,就威胁不大了。

    而自身的秘密……此女也非不讲道理之人,好好商量,应该可以。

    “何为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就是做一个君子协定:不能私自窥探对方;不能私自窥探对方;还是不能私自窥探对方!”

    “好。”虞云澜果然痛快答应。

    “叔叔,吃饭……”

    这是,辛雪儿进门,一眼就看到了虞云澜:“姐姐,你回来了?”

    “嗯。”

    “她要留下,和咱们生活一段时间。”

    “哦!”

    辛雪儿点着小脑袋表示明白:“以后,叔叔、姐姐、我,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这孩子,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方锐敲了敲小丫头脑袋,拉着她离开:“走,去吃饭吧,虞道友可要一起?”

    “不必。”

    虞云澜拒绝,她这般境界,早就不用吃喝,又有洁癖,自然不会在这外面吃饭了。

    ……

    饭后。

    方锐找来,虞云澜正在打坐。

    “方道友找我何事?”

    “我要突破玄域境了。”

    这种事情朝夕相处,根本瞒不住,主动说了也显得坦诚相待,再有就是,方锐准备询问虞云澜一些注意事项。

    既然让对方待在身边,自然要充分利用这种优越条件。

    “突破玄域境吗?”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微微闪烁,这种突破之事,乃是极为私密的,方锐坦诚告诉她,这种被人信任的体验很奇异。

    将心比心,她亦是注意着分寸,并未问出心中的一些疑惑。

    “虞道友可有叮嘱?”

    “有。”

    虞云澜想了一下,确认道:“方道友可是走得上古灵修之道?”

    “是。”

    “那就麻烦了。”

    虞云澜好看的蛾眉微微蹙起:“玄域境突破,涉及神魂蜕变,上古灵修又只吞吐天地灵气,而灵气有毒,会在这个过程污染神魂……”

    “这不比源法境界,乃是在根源上,不可逆转的污染,若是吞吐天地灵气突破玄域,极可能堕落。”

    此点,正是当年,大虞官方打击上古灵修的重要原因之一。

    “哦?!”

    方锐深深皱眉:“那道友是……”

    “我走得是朝廷灵师之道,海量气运供应,又有先天至宝隔绝外界,避免对灵气的本能吞吐。”

    从虞云澜的话中,便可知:要想走朝廷灵师之道突破玄域境,至少须得满足两个条件,一为海量气运,二为先天至宝隔绝。

    某种程度上讲,这般直接让大虞皇室、紫霄阁,垄断了玄域修士。

    ‘我突破时的能量,乃是劫运点供应,不从外界索取,这最大的难关,对我来说却不是问题。’

    ‘只是,突破之时,本能吞吐天地灵气无法避免。所以,亦须得先天至宝隔绝外界么?’

    即使神通‘长生不老’的一次性返老还童,大概率能洗去污染,方锐也不想冒这个险。

    “虽然我走得是上古灵师之道,但突破时,无须吞吐天地灵气,只有后一点……虞道友的‘山河社稷图’可还在?”

    “本尊已带走。”

    “那便罢了。”

    方锐已想到了一个新的方法:‘倒也不必非得先天至宝,‘封天锁地禁灵大阵’似乎也可以。’

    ‘封天锁地禁灵大阵’禁绝灵气,制造一片无灵环境,自然不怕本能吞吐灵气了。

    ‘或许,半仙世家廖家弄出‘封天锁地禁灵大阵’,真正目的就在于此?’

    ‘只是可惜,今日阵法玉符消耗掉了,要想重新炼制,还须得一段时间。’

    方锐暗叹。

    虞云澜不笨,方锐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道友可是打算利用那门禁灵阵法?倒也不必辛苦炼制玉符,今日一见,我的本命灵宝‘周天星辰图’已记录此阵,可一念成阵。”

    灵宝乃是法宝的进阶,只有玄域真君才可炼制,就如她的本命灵宝‘周天星辰图’,经过多年温养,恐怕足以让她此身发挥玄域层次的战力。

    “那便多谢道友了。”

    安危托于人手,方锐却并不担心,对此女他已有了一定了解,再加上,对方红尘炼心离不得他,两人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利益共同体。

    “道友准备何时何地突破?”

    “今夜,城外。”

    此等突破之事,宜早不宜迟,方锐自然不会学什么小说主角,非要等到危难前夕,或者临阵突破。

    那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善。”

    ……

    “唳!”

    “啾!”

    方锐、虞云澜二人,各自乘坐紫羽鹤、凰鸟,飞入一片偏僻山林。

    哗!

    虞云澜流云水袖一挥,一卷图卷飞出,散为无数银色星辰,可与天上星光争辉,升入半空。

    旋即。

    它们飞快排列组合,瞬间成阵,此片地域的灵气被排斥一空。

    赫然是:‘封天锁地禁灵大阵’已经布置完成。

    “你只管突破,我为你护法。”

    虞云澜说完,只留下一道高冷的背影,乘坐凰鸟升空。

    显然,她这是记得之前的约法三章,不能私自窥探对方。

    “这姑娘……倒是个重信之人。”

    方锐细细感知,并未察觉什么窥视之感,不由摇头笑笑,就在这漫天星光下盘膝而坐,打开面板。

    【劫运:349338】

    “平湖县一事后,加上原本积攒的,已有十六万劫运点,神木府城,与虞云澜配合,斩杀两尊邪神投影,挫败大黑天阴谋,直接暴涨了十八万,如今劫运点已经突破三十四万。”

    “而《元始经》卷五,也终于亮起了啊!”

    方锐看着面板上庞大的劫运点,有种腰缠万贯,财富自由的欣然。

    “想必,在这次突破之后,还能剩下不少,至少,激活一次返老还童的十万点是绝对有的。”

    “那么,灵师玄域之境,此世个人战力的巅峰,开始吧!”

    方锐意识沉浸面板,在《元始经》后的‘+’上一点:“《元始经》卷五,给我……破!”

    劫运点-160000!

    轰!

    面板上,劫运点如潮水般飞快消退之中,他的头顶一道庞大的漩涡虚影出现,从中倾泻出洪水般的磅礴清凉气流。

    刹那间,方锐心神入定,《元始经》卷五全篇符文,如溪流般在脑海中流淌而过,其中奥义一一迸现。

    与此同时。

    在那股浩瀚清凉气流供能下,他的识海,液态化的灵力如同煮沸了一般,翻滚着不断向外扩大,并开始从淡青色向着纯青转变。

    识海上空,神魂小人盘坐,亦是开始了某种蜕变,好似洗尽铅华,一点点变得澄澈透亮,源法境之时,凝聚的一颗颗如星辰般的法术符篆,此刻相继飘来铭刻于神魂羽衣之上。

    外界。

    方锐身后,半仙法相出现,在滚滚磅礴清凉气流灌注下,如吹气球般飞快膨胀,气息越来越强横。

    五十丈!

    六十丈!

    七十丈!

    ……

    嗡!

    本命法宝‘太一金珠’悬浮身前,再度开始晋升,由法宝向着灵宝蜕变。

    足足盏茶功夫后。

    识海之中,翻滚的灵力逐渐停歇,此时,这些灵力已变为澄澈纯青,并扩大成湖。

    神魂小人通体通透如琉璃,绽放道道清光,一颗颗法术符篆化作星辰之衣披于身上。

    外界。

    半仙……不,真仙法相定格为百丈,在脑后位置,不断衍化太初开天、元始混沌、五行相生之景。

    嗡!

    ‘太一金珠’亦是在这一刻蜕变,金光冲天而起,煌煌如大日。

    哗!

    方锐蓦然睁开眼睛:“玄域之境,吾今成矣!”

    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189338】

    【功法:长生经(金色)、元始经(卷五)(灰色)】

    【境界:武圣(元海)、真君(玄域)】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夺命刀法(破限)(金色)、方氏医术(破限)(金色)、风水术(破限)(金色)、驯兽术(破限)(金色)、易容术(破限)(金色)……】

    【神通:长生不老(闪光)、不在算中、斩神碎灵、枯木长春、天子望气、千变万化、聚兽调禽、多多益善·残】

    ……

    “果然是玄域真君,此次突破,消耗了十六万劫运点么?”

    方锐神色欣然,可等看到功法一栏变成灰色的《元始经》,又是一叹:“《元始经》变作灰色,昭示着,它虽未达到理论极限,但也不可再提升了么?”

    “果然如我所料,即使是面板,也不能强行将《元始经》拔升到卷六,从而带动我,突破天心境啊!”

    “想想也对,世界意志沉睡,突破天心境‘上感天心’的基础条件都不满足,怎么可能提升成功呢?”

    就如:花盆里种不出参天松,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

    “天道不醒,则灵师途径,玄域已为巅峰,其后,已无路矣。”

    “想再度突破,要么,帮助虞云澜,唤醒天道;要么,走别的路子,比如武道。”

    “以我之见,灵师途径,更偏重交感天地,借力于外;而武道,则更偏重于开发自身,再往后去,应是不同于灵师途径‘上体天心’的另一条路子。”

    方锐笃定道。

    既然不需要‘上体天心’,自然就可以避开天道沉睡的影响。

    “不过,现在想这些事情太早了,如今,我就连武道对应灵师途径的玄域境,都还没有推衍出来哪!”

    “罢了,这些以后再说,现在么,还是看看此次突破玄域境,所产生的变化。”

    方锐伸手一招,一团液态化灵力在手中浮现,色泽纯青。

    如果说,源法境之时的液态灵力,好如清水,那么,此时玄域境的灵力已浓稠如浆态。

    哗!

    他调动这团灵力,化作火龙飞出,将大片树木炸作粉碎。

    “玄域境的灵力质量更高,法术威能自然大大增强,比源法境时超出五成。”

    “然而,最大的变化,却远不止灵力纯化这么简单。”

    方锐心念一动,识海之内,神魂小人连同星衣之上一枚枚法术符篆如星光亮起,在体外形成一方白、青、蓝、红、黄五色流转的领域,笼罩一里方圆。

    “这是《元始经》修成的五行玄域,在我这五行玄域内,我的法术将得到恐怖加成,反观敌方,只要不超过我境界的五行法术,尽数无用,甚至,半仙法相之流都会被压制崩塌。”

    “对了,我的真仙法相,起!”

    方锐心念一动,身后百丈法相升腾,俯瞰天地。

    可以说,真君领域、真仙法相,此般完全状态下,单人对抗六七八万精锐大军,都是寻常。

    “还有,我的本命法宝‘太一金珠’,也蜕变成了灵宝,如今恐怕比之州城中的超品秘宝,也不遑多让了。”

    “玄域境啊,果然又是一个大蜕变,经由虞云澜确认,包括大虞朝廷,这个境界也就那么二三人而已。”

    方锐负手而立,意气风发,颇有种‘拔剑四顾,发现身前已无一合之敌’的寂寥感。

    “哪怕大虞皇室无极真君、虞云澜本尊当面,我有自信,也能单……呃,咳咳,他们皆有先天至宝,我应是打不过的。”

    “不过,身为棋手,自身境界,这稍弱的一环,我却是已经补足了。”

    他喃喃道。

    也就在这时——

    哗!

    一道明晃晃的月华,突然贯穿星辰天幕,照落在方锐身上。

    ……

第165章,入画

    哗!

    一道明晃晃的月华,突然贯穿星辰天幕,照落在方锐身上。

    此处,本就为虞云澜的本命灵宝‘周天星辰图’笼罩,她又骤然出手,释放月华,让方锐一时都猝不及防。

    被这道月华命中,他脑后悬浮起三尺清辉,清光莹莹。

    此时。

    方锐已经反应过来,这是某种鉴定术,鉴定他在突破玄域境后,是否被天地灵气污染,神魂堕落。

    “咦?方道友,你的身体自内而外,都很纯净。”

    虞云澜现身,清冷的眸子中带着惊讶。

    方锐明明走的是上古灵师之路,可身体受到的灵气污染,竟然似乎比她都轻微,这怎能让人不惊讶?

    “虞道友,”

    方锐深深皱眉,关注点却在另外的事情:“你这般行为,是不是……”

    这般不打招呼,直接来一记鉴定术,让他下意识心生反感,那是自身没有得到尊重,心理上的不适。

    可话还没说完,自己就明白了,虞云澜不提前打招呼,是有原因的——若是提前说了,万一方锐真的神魂堕落,必然会自发掩藏,乃至抢先对虞云澜出手。

    事实上,正如方锐所想,虞云澜应诺,对‘方锐不吞吐天地灵气突破玄域境’的秘密,不会窥探。

    可对他在突破玄域境后,是否神魂堕落,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要弄清楚的。

    故以。

    在感应到方锐突破完成,虞云澜才会猝然出手,来一记鉴定术。

    之前,她主动提出帮助,布置‘封天锁地禁灵大阵’,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现场验证方锐是否在突破后出现问题。

    对刚刚突然的鉴定术,方锐没问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若是我真的神魂堕落,虞道友会杀了我?”

    “是。”

    “若杀不了呢?”

    “本尊会出手。”

    “虞道友跟着我,也有防备我,做出不利于世界的事情?”

    “是。”

    虞云澜一如最初,有问必答,坦诚无比。

    方锐却沉默了。

    ‘果然,如我所料么?’

    在虞云澜的眼中,他是变数,在因果、轮回之外,命运的轨迹,经由他身边划出弧线。

    可变数,并不代表着,一定会让洪虞界处境变得更好,也可能……更坏。

    如此一个不稳定因素,虞云澜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她的上清身,跟随方锐身边,除了功法原因,红尘炼心之外,同时,恐怕也是监视。

    ——所以,无论方锐答不答应,这个上清身都会跟在方锐身边,无非是在明面上,还是暗中的问题。

    ‘更黑暗些想,若非面对大黑天,洪虞界处于绝对不利局面,我这般的变数,虞云澜见了,恐怕当场就要扼杀吧?’

    ‘即使如此,若是我这个变数,做出对世界不利的事情,超过某个限度,此女亦是会翻脸。’

    别看虞云澜清冷、单纯,但若是真的触碰‘洪虞界安危’这个逆鳞,她绝不会手软。

    当然,方锐也没说虞云澜的资格,他的目的同样不纯。

    帮虞云澜修成上清身,感应天道,也是为自己的道途,希冀天道苏醒,灵师途径能有前路;

    留虞云澜在身边,不过是两权相害取其轻,总比被人暗中盯着好,更有从她的身上,白嫖大虞情报的想法;

    除此之外,方锐亦是在铺垫:若有朝一日,推翻大虞,重定乾坤,虞云澜的身份地位,能减少许多麻烦;

    ……

    直接点说,两人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一见倾心?大多数的美好,若是撕开皮囊,下面都是赤裸裸的利益啊!’

    方锐暗叹着,却是莫名地心平气和了。

    既无期望,自无失望,毕竟,连朋友不是,又岂能要求对方如何呢?

    “方道友,你那避免灵气污染的法门,可有普适性?”虞云澜重提此事。

    “只对我个人有用。”

    方锐摇头。

    所谓避免灵气污染的法门,不过是他激活神通‘长生不老’,一次性返老还童之时,所附带的净化,别人怎么可能使用?

    “那便罢了。”

    虞云澜天心灵体感应,自然知道,方锐说的是真话。

    如果真有普适性,那就是救世之法,她……

    此般凭空假设,并无意义。

    接下来,两人皆是沉默,仿佛突然间就变得无话可说。

    散去‘封天锁地禁灵大阵’,召来凰鸟、紫羽鹤,各自升空。

    皎洁的月光下,虞云澜一身清冷白衣,晚风微寒,吹动些许青丝,衣裙濯濯,摇曳生姿。

    她容颜平静如水,只是瞳光微微闪烁,似乎有着什么心事。

    ‘为何,我会莫名地难过?’

    虞云澜察觉到了方锐的疏远,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若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如此做;若是方锐再问一次,她大概还是会如此回答。

    她有着自身坚持,不想骗人,终究也不会骗人。

    “抱歉!”虞云澜朱唇轻启,突然道。

    这是对之前鉴定术的道歉。

    “无妨。”

    方锐摆手。

    虞云澜有虞云澜的立场,他有他的坚持,两人都没错,虞云澜无须道歉,他也没资格责怪。

    “唳!”

    “啾!”

    两人乘坐凰鸟、紫羽鹤飞去,好如之前破空飞来,只是有什么东西似乎已变得不同。

    ……

    一月后。

    饶州,沐平府城一处酒楼。

    二楼雅间,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客官慢用。”小二端上来一盘点心、一壶清茶,小心退下。

    “虞道友要么?”

    方锐先是给辛雪儿拿了一块点心,又看向虞云澜,礼貌问道。

    这一月间,他与虞云澜的关系,也就那样,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一天下来可能说不到两句话。

    可终究不是小朋友,不和谁玩、闹什么冷战,对待这姑娘的态度倒是一如往初。

    “谢谢。”

    虞云澜犹豫了下,却是接过。

    这倒是让方锐稍稍惊讶,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可是知道,这姑娘有洁癖的,从未在外吃过东西。

    “唔唔!”

    辛雪儿吃着点心,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

    小丫头感知很敏锐的,这么些天了,已经察觉到两个大人之间的隔阂。

    她想了一下,突然站起来,趴在方锐小声道:“叔叔,你是不是和姐姐吵架了?你们在一起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我爹娘就是这样的。”

    纵使辛雪儿刻意压低声音,可虞云澜是何等境界,怎么可能听不到,刹那间,如霜雪凝聚的皓腕一颤。

    你个大聪明!

    方锐敲了下小丫头的脑袋,又夹了块点心,堵住她嘴:“大人的事情,莫要管。”

    “童言无忌,虞道友摸要见怪。”

    他对虞云澜歉意笑笑,忽然耳朵一动,将注意力转向外边的议论。

    ……

    “听说了么?反王宇文黯,被灭了?”

    “那怎能没听说?据说是,这人在神木府城进行邪祭,封锁全城,最终,引来两位神人天降……”

    “一潮落,必有一潮升。想那刘昀,不过常兴府城中一小旗官,押运罪囚延误时间,就扯旗反了……顷刻间席卷一府,大才猛将纷纷去投……”

    ……

    “说到刘昀,这些日子,我以神通‘天子望气’,选拔良才,没少在刘昀这个饶州天定蛟龙身边埋子。”

    “再加上,当初传功、赠药之恩,饶州这边也差不多了。”

    “至此,原、凉、饶,三州布子已成矣!”

    方锐眸光闪烁:“接下来,就是微调,等待局势衍变。”

    这般布子,就如下棋,看似缭绕散乱,精彩之处在于那掀开屠龙之时,勾连合围,刹那间,便是:天塌地陷,天崩地裂。

    “到那时,纵使以大虞千万年之底蕴,在这西南三州,此片棋盘上,我也有了一搏之力。”

    “特别是,我自身实力一环,已经补足。”

    方锐端起杯中茶,一饮而尽:“大虞啊,你可准备好,迎接我给你的惊喜了么?”

    恰此时。

    窗前有风吹过,激起一壶好茶晕开涟漪,与小丫头如小仓鼠般咔嚓嚓咀嚼的声音相和。

    虞云澜余光瞥见一抹坚毅的眼神,清冷如冰雪琉璃的眸子中,微微失神。

    外边,长街繁华,叫卖不绝,街头的一位白胡子老者,将这一切临摹入画。

    ……

    昨晚下大雪,我骑着我的小电动下班回来,摔了一跤,唉,耽误不少时间,今天就这么多了。

    抱歉,抱歉,鞠躬!

    ……

请假条

    昨晚我爸妈打了个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本想再补半章的,没成……我说了摔着没事,可他们今天还是来了,带我去体检了一下,真的没事。

    今天,我在陪他们逛街,买些衣服、鞋子。

    书中的主角没了父母,所幸我还有,哈哈。

    扯远了,因为要陪他们,这周末可能没空,明天我看情况尽量更新,最迟下周一,一定恢复更新,下个周末存稿……作者还是要有存稿的啊啊啊!

    ……

第166章,顿悟

    原州,颍和府。

    方锐、辛雪儿、虞云澜三人入城。

    “阔别数月,又返回原州了啊!”

    他换回了当初天机道人的容貌,辛雪儿易容打扮,虞云澜也以法术变得普通。

    街道上热闹非凡,叫卖声不绝。

    “听说了么?魏侯今日在城外阅军,五虎上将:关、鲁、马、黄、赵俱在。”有人八卦道。

    “什么魏侯,人家现在是魏公了。”另一人接茬。

    “坐拥甲兵二十万,割据四府,席卷原州大半,曹孟自领魏公,倒也不算德不配位。”

    “那传闻是真是假,魏公不喜处子,却尤好人妻……咱们颍和府城被破之后,城中罪官大户的女眷……嘿嘿嘿!”

    “哼!”

    旁边,一个破落大户子弟,闻言却是莫名脸色涨红,恨恨低声道:“我与曹贼势不两立!”

    ……

    “数月不见,当初的曹孟曹都统,已变为魏公;关治、鲁飞等人,也成了横刀立马的大将军。”

    方锐唏嘘不已:“时间真是一个伟大的魔术师。”

    “或许,有朝一日,我的碧玉荷,会成为万古青天一株莲;我推陈出新的武道,会成为当世显学;我与大黑天的斗争,也会成为史诗与神话……”

    这种身在历史,却又在书写历史的奇异感觉,让他一时不由怔住,陷入某种冥冥之境,周身玄奥的气息波动。

    “这是……心境顿悟?!”

    虞云澜清冷的瞳光闪烁,带着一丝羡慕之色。

    心境渺渺不可言说,却对玄域之后的境界有着巨大影响,就如她的《三清九转功》,需要修炼太清、玉清、上清三清身,各有不同要求。

    其它功法,也要求类似的感悟,这是掌控更大力量的前提,若无匹配心境,就极难突破;即使强行提升,也容易成为力量的傀儡,堕入魔道。

    可心境顿悟,往往可遇而不可求,此次方锐就是进入了这般状态。

    “叔……”

    辛雪儿回头开口,可刚出声,就已戛然而止,变成了呜呀呜地的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嘘!

    虞云澜葱白的食指竖起唇边,一道声音直接映照入她的脑海:“这是你叔叔的机缘,莫要打扰。”

    顿时,小丫头捂着嘴,连连点头。

    与此同时。

    周遭喧哗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安静,一切声响都被过滤隔绝,对一些隐隐窥探的目光,也不在乎。

    除此之外,虞云澜也没有多做,挪移方锐,或者隔绝外界景象,以防打断方锐这种状态。

    直到盏茶时间后——

    方锐目光一闪,恍然回神。

    要说变化么?

    似有若无,神魂似乎更澄澈透亮了些,心志更加坚定,更多,就似乎没了。

    “谢过虞道友护法,嗯?!”

    方锐道谢过后,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看向一处。

    “就是这人!”这时,一个小眼睛、脸上带着些精明之色的人,带着一队甲兵过来。

    “这人犯什么事了?”

    “什么犯事?这人……貌似是魏公悬赏的大才——那位天机道人,我看过画像的。”

    “赏银三百两银子啊,我也认出来了,只恨被人抢先一步报告,惜哉!憾甚!”

    ……

    “道长,我们魏公盛情邀请您去城外一叙,还请上车。”

    领头的一位裨将恭敬抱拳。

    “哦?带路吧!”

    方锐并无惊讶,以天机道人的身份出现,就做好了这般准备,曹孟此人,正好是要见一见的。

    他带着辛雪儿、虞云澜上了车架,徒留身后面色各异的一众围观者,以及一片议论声。

    “我没看错吧?那车架,似乎是……魏公车架?!”有人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道。

    “你没看错,那就是魏公车架!”另一人拍着大腿。

    “素闻魏公礼贤下士,今日一见,方知果然如此啊!”

    “魏公礼贤下士也就罢了,可那道人也是猖狂,毫不推辞就上了马车,更带着两个女眷,此人何德何能?”这是一个羡慕嫉妒恨欲狂的书生。

    ……

    对这般魏公车架,方锐倒是神色坦然,如乘驴车;

    虞云澜亦是不看重,她本尊可是云澜真君,所享排场不知比这阔气多少;

    只有辛雪儿,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东瞧瞧,细看看,却懂事地并不说话。

    吱吱呀呀!

    马车一路来到城外。

    “南涿县一别,道长,别来无恙乎?”

    曹孟领着群臣,面带笑容快步迎来,可谓给足了方锐面子。

    ——以前他称呼方锐‘道长’,现在依旧称呼‘道长’,只是比从前,少了一分恭谨,多了一分肆意。

    “魏公有礼。”

    方锐拱了拱手。

    ‘此人再度出现了!’

    身后,文官群臣之列,姬赋这个曹孟的老师面色变了变。

    对这个比他还会装逼的人,他自然是印象深刻的。

    ‘所幸,我早已完成了在魏公身边的布局,根基深厚不可撼动,这般情况下,此人也只能捡些残羹冷炙。’

    ‘不过,稍后还须得试探一番,看这人到底是哪个半仙世家的。’

    可姬赋却不知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一人坐看棋局,一人身在局中,两者根本不是同一层次的人。

    在他身后,更多的文臣面色不动,低垂的眸光却是微微闪烁。

    “还请道长同观阅军。”

    “善!”

    哒哒哒哒!

    曹孟麾下五虎上将,关治、鲁飞、一位银枪白甲,面若少年的将军、一位面容粗狂,有着西域特色的青年将军、一位年老白胡子将军,乘马而来。

    正是麾下五虎上将。

    关治、鲁飞等五人,此时望向这边,面容忽地隐现激动。

    曹孟理解为这是对自己的拥戴,含笑颔首,轻捋胡须,却没注意到,旁边方锐脸上同样淡淡的笑容。

    ——关治、鲁飞二人自不必说,另三将也在当初方锐游历原州时,得遇过接济,或指点武功,或赐予坐骑,或救治儿子,早就变成了某人的形状。

    “今日阅军,开始吧!”

    曹孟蓦然一挥手。

    “诺!”

    关治五将抱拳散入军阵。

    分列东、西、南、北、中,五方共计二十万大军,霎时间旌旗招展,烈烈作响,兵马如林。

    “杀!杀!杀!杀!杀!”

    在五将指挥下,喊杀声冲天,士兵举矛、前行整齐划一,甲胄碰撞声冷冽,浓郁肃杀之气弥补。

    杀伐之气横亘苍穹,化而凝形,为青龙、黑虎、银鸟、天马、金狮,或冲天而起,或俯冲咆哮,或振翅长嘶,或双蹄前跃,或毛发竖张。

    此般威势下,纵使曹孟麾下文臣,乃是自己一方,亲近龙气、军气,都是脸色苍白。

    方锐却巍然而立,无形的气场散发,为身后虞云澜、辛雪儿二人遮掩庇护,神色自若,无波无澜。

    “哦?”

    曹孟余光留心到这一幕,惊讶地眼睛微眯,更加坚定了某种心思。

    ‘此人不与魏公龙气亲近,面对二十万大军威势,却能风轻云淡,甚至,尚有余力庇护女眷……这必是哪家半仙世家老祖无疑!’

    ‘可可可……此等人物,竟然亲自下场,与我这般的小辈抢食吃?当真好个不要脸!’

    姬赋心中腹诽,暗骂不已。

    人知道的越多,就越懂得敬畏,他猜测方锐是哪家半仙老祖后,气势下意识弱了一筹,之前试探的想法也就此打消。

    “道长,你观我的五虎上将如何?”

    曹孟忽而问道。

    ‘你的五虎上将?不,是我的。’

    方锐暗笑一声,答道:“忠毅勇悍,将帅之才。”

    “我的二十万甲兵如何?”

    ‘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我的。’

    方锐目光闪烁,赞曰:“军容威严,无当雄兵。”

    “那……此般文臣,又如何?”

    以神通‘天子望气’观之,一派郁郁金青之色,更有气运凝化成祥瑞者。

    ‘一多半也是我的。’

    方锐笑笑,再道:“济世定邦,足堪大用。”

    “大善。”

    曹孟抚掌而笑:“道长,你观我甲兵无算,猛将如龙,良臣济济,更有雕栏玉砌,金殿朱阁……”

    炫耀!

    赤裸裸的炫耀!

    当初,方锐是他需要仰望之人,如今,他已成魏公,文武如云,甲兵如林,怎能不好好炫耀一番?

    尤其在这般的熟人面前炫耀,心中更有一丝‘昔日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我已是高攀不起之人’,那种感觉,爽到骨子里了啊!

    要不,怎有人言,衣锦当还乡呐?

    “故以,”

    曹孟继续道:“道长何不事我麾下,共举大业,岂不美哉?”

    方锐是他的一个执念!

    当初,求而不得,深以为憾,其后许久更是念念不忘——不然,也不会悬赏以银。

    如今重逢,再有机会,自然要招揽了。

    此种心态,大概空气类似于:功成名就,或者重生之后,弥补遗憾。

    另外就是,收集这般大才,也能满足某种集卡癖啊!

    “我……”

    方锐正要开口。

    “道长先莫要拒绝。”

    曹孟打断方锐:“道正若有什么困难,我自会周全解决。

    曾有一徐姓书生,家贫,需赡老母,居住甚远,我便赠以府邸;

    曾有一杜姓勇士,好美酒,我便开放吾之私窖进出之权;

    曾有一许姓谋士,尤爱财货,我便筹以万金相聘;

    ……

    道长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来,我必全力解决。”

    话说到这种程度,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

    “罢罢罢。”

    方锐笑道:“我不通政务,唯擅术数,可为一小吏,又生性懒散,希望上衙时间能宽裕些。”

    “既如此,当如道长所愿。”

    曹孟沉吟少许,开口道:“不如,就为一粮草主簿吧!明日履任,每日巳时(上午九点)上差,酉时(下午五点)下衙,一旬可休三日。”

    “善。”

    方锐颔首的同时,心情莫名古怪。

    合着,这真就是:人在曹营,朝九晚五?

    “除此之外,我当赠道长以金银、宅院、仆女。”

    曹孟自然明白,这般之事,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不必……”方锐正要拒绝。

    “道长还是收下吧,大丈夫来此世上一遭,岂能不享受一番红尘富贵?”

    曹孟大袍一挥,回首问道:“我加魏公之日,身处殿前,文武拜倒,回至堂后,金银为器,美人如玉……道长可知道我当时说了一句什么话?”

    “什么话?”

    “吾今日始知魏公之贵乎!”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身后,曹孟麾下文武,目光奇异。

    曹孟大势加身,身有王霸之气,自是一番难言之风采;方锐却丝毫不弱,如云缥缈,如湖宁静,深不可测……

    相较之下,在场其余人杰,皆是逊色何止一筹矣!

    ……

    辞别曹孟。

    “你为何要接受那人征辟?”

    虞云澜突然问道。

    近日来,她上清身感悟红尘,几无进展,反思之后,觉得自己是该心态主动一些。

    另外,对这个问题,也确实疑惑——虞云澜可是知道,西南三州蛟龙在方锐眼中不过棋子,如今为何要在曹孟手下当一个粮草主簿?

    “要想立体看得一方势力全貌,须得从高层、底层两面。高层方面,我自有布置,可以得悉;底层方面,亦须察知。”

    方锐目光一闪:“如此,才可观察其队伍的纯洁性,是否顺我心意。”

    “底层观察,非得接受征辟?有官,即有责,岂不拘束?”

    虞云澜想起,本尊身为天心玄女,紫霄阁首,权力极大,却也责任极大,束缚神京,无事难以外出。

    “有些东西,不进入其中,看不清的。至于拘束?”

    方锐摇头:“能拘束一个人的从不是什么外物,而是……心。若我有朝一日,突然不想干了,那便挂印而去,曹孟能奈我何?”

    他心境顿悟后,处世更为坦然,隐隐有种‘从心所欲,不逾矩’之感。

    “心?”

    虞云澜眸光闪烁,若有所思,忽然又问道:“不如意又如何?”

    这是指先前的观察曹孟势力。

    “若有小错,当须微调,尽快掰回;若不可逆转,病入膏肓……”

    “怎么?”

    “那便推倒重来。”

    “如此岂不可惜?”

    “瓶瓶罐罐,砸碎了再来嘛!”

    方锐轻轻一笑:“须知,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彼时。

    旭日东升,灿灿如金的阳光越过千山万水,映照着那张恍如少年的脸庞,自有一股宁静与自信,晃得虞云澜微微失神。

    ……

第167章,有情

    是夜。

    明月皎皎,无风无云。

    方锐一袭白袍,伫立庭院,好似是在等待什么人。

    身后白玉亭中,青石石桌上,摆放着二人茶具,只是奇怪的是,其中无水,亦无茶叶。

    “你来了!”

    某一刻,方锐忽地大袖一摆,转过身去,清淡无波的眸子看向一处,那道悄无声息出现的黑影。

    “拜见主公。”关治看了眼这位澄澈如玉、好似比天上明月还要皎洁的人,心神微震,连忙低头单膝跪下,抱拳低声道。

    是的,就是主公!

    这一幕,若是被从不肯称呼对方主公,只以‘魏侯’、‘魏公’相称的曹孟听到,恐怕会痛心疾首,抚膺长叹:难道是我待关将军还不够好么,将军何以薄待我至此啊?!

    可孰不知,在关治心中,曹孟大概就相当于借调公司的老板,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人,何须和你讲什么忠义?

    “主公,这府邸中有盯梢,我已避开,鲁飞弟弟本也想来,可惜功法粗猛刚烈难以敛息,唯恐惊动盯梢之人……还请主公见谅。”

    “无妨。”

    方锐怎能不知曹孟给予府邸,亦有盯梢之意,早就蒙蔽了这些人的视听。

    “此处我已施法隔绝,关将军不必担心,坐。”

    “诺。”

    关治抱拳坐下,只是腰杆笔直,只有半边屁股坐在石凳上,恭谨有礼的同时,显得颇为拘束。

    这也正常,关治忠心不假,可两人终究接触不多,又久未见面,难免生疏。

    再者,他并非善于言辞、八面玲珑之人。

    方锐也未开口,只是拿起茶具,周身之间,忽而有白、青、蓝、红、红五色光华流转,五行领域展开。

    哗!

    他招手之间,天空中如匹练般的月华,落下凝为晶露;金木水火土,天地五行粒子,在领域伟力下,从大地、溪流、草木中飞出,化为茶叶。

    随后轻轻一晃。

    汩汩!

    这一壶好茶就如煮沸了般,翻滚着冒出白烟,清香之气沁人心脾。

    方锐欲要倒茶,可关治怎敢让主公服侍,抢先一步,先为方锐倒了杯茶,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这茶不错,关将军可满饮之。”方锐吹了气,浅浅咂了一口,微笑道。

    “谢过主公。”

    关治看着杯中泛着五色光华的茶水,身体本能吞咽了口口水,仰脖一饮而尽。

    茶水入口微苦,却莫名地,给人以神清气爽之感,等咽下后,又有着回甘绵绵不绝。

    倏而,体内暗劲忽地快速运转,刹那间突破了五品暗劲到四品化劲的关隘。

    ‘此茶莫非神药乎?’

    关治心头剧震,起身拜下:“多谢主公厚赐。”

    “盏茶而已,是你自身根基扎实。”

    方锐面色淡淡,仿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摆摆手道:“给我说说曹孟的事吧!”

    “是。”

    一杯茶过后,关治拘束少了许多,开始缓缓叙说。

    “当日,在南涿县时,我跟随曹孟出城剿匪……”

    方锐认真倾听,时而插嘴问上一句,每每一针见血,直中关要。

    在关治的叙述下,他对曹孟起家、壮大过程,乃至整个势力开始有了一个深入了解。

    片刻后。

    关治自身所知诉说完毕,方才停下。

    “善。”

    方锐微微颔首:“关将军有功,不可不赏。”

    他手中光华一闪,取出一个青皮葫芦:“葫芦中灵液,一日之内给你娘服下,可保二三年内身体无病无痛。”

    说是灵液,其实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神通‘枯木长春’生命元力,如今,他已可做到以灵液短暂封存。

    “谢过主公。”

    关治面色动容,再次跪地拜下。

    唰!

    方锐又是一点,一道青色光华一闪,没入关治眉心:“此为《青龙功》三品之境的功法精要、前人修习心得,你当善用之。”

    这门《青龙功》,乃是当初吴州甄家藏经阁中的一门功法。

    其中,功法内容,下品、中品的经验、心得、关窍,从前就已传给关治,今日这是三品部分。

    ——纵使方锐看重关治,也不会一次性给予太多,以免来日赏无可赏。这与投资蛟龙又不一样,那是将来要对方十倍偿还的,手下人可不能这般杀鸡取卵。

    ‘关治这次立功,也是恰逢其会,接下来西南三州衍变加速,风起云涌,此人实力正好提升一番。’

    方锐暗忖道。

    “治必不负主公所望。”

    关治双目微红,感动不已,已不知说什么了。

    平生,他最珍视的,不过家中老母、自身武道,如今,皆是被方锐考虑到,如此怎能不感动?

    相较之下,曹孟拉拢所赠金银、美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还有,这是‘千里传音符’,以后可方便联络。”

    方锐又赐下一张银色符篆。

    这千里传音符,并非一次性,可反复使用,作用么,就是传音。

    此符,源法真人就可制作,不过传音距离只有百十里,唯有玄域大能,才可制作出真正的‘千里传音符’。

    从饶州、凉州一路返回,此符,已经分别赐予其他蛟龙麾下棋子。

    至于三州间距,远不止千里?

    方锐效仿前世网络,在三州建立了一个个基站,如今,已经勾连三州。

    ——此般思路,当初,可是让虞云澜惊讶不已。

    “竟然如此神奇?!”

    关治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自以为在曹孟麾下已经见过世面,可岂比得上今日所见奇物之万一?

    方锐在他心中的印象,也变得越发玄奥神秘,深不可测。

    等关治被一通嘉赏,砸得晕晕乎乎辞别。

    方锐拂袖之间,收起青石桌上茶盏,亦是起身:“曹孟麾下其余四将,以及曾经落子的文臣,今日也须得亲自去见一见了。”

    关治一人讲述,有所片面,还需其他武将多角度补充;另外,亦须得文官视角的叙述。

    出府。

    方锐一一拜访。

    鲁飞四将还好,忠心不改,给予轻重赏赐。

    文臣么,就……呵呵!

    负心多是读书人。

    有富贵迷心者,想要欺骗糊弄,可哪能瞒得过鉴心之术;有翻脸不认人者,想要做出切割……

    方锐自有特殊方法,让这些渣滓屈服。

    既然当初自愿交易,说好的付出忠诚,怎能反悔呢?

    你不履约,我自让你履约!

    只是撕破脸后,场面就有些不好看了。贪生怕死者,种以禁制、毒药;爱惜名声者,再加以迷魂,手握把柄。

    至于,什么手段不光彩?

    还是那句话,方锐可从不是什么好人啊!

    ……

    等再返回时。

    方锐对曹孟势力的大方向、战略层次,已有了一个深刻了解,乃至比曹孟这个魏公都要通透。

    “其他方面差强人意,唯独就是:曹孟为了快速席卷,对世家大族做出了过分妥协,容忍、默许,甚至是,许诺出‘吃人份额’,作为利益交换,供其培育灵药。”

    “针对此事,我已做出布置,就看曹孟如何选择了。”

    他眺望向府衙方向:“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啊!”

    ……

    次日,曹孟麾下十二文官上书提议,限制世家大族抓人培育灵药。

    此等建议,被曹孟断然拒绝。

    他有言:‘苦一苦百姓又如何’,又有言:‘一将功成万骨枯,宁我负天下人,毋天下人负我。’

    此事遂不再提。

    ……

    喀嚓!

    园中,方锐手持大剪刀,在一声清脆的声音中剪断枝蔓。

    这两日,他朝九晚五,在相对底层的角度观察曹孟势力。

    其中,大户、世家官吏占比不小,秩序监管也有缺漏,腐化堕落速度极快。

    迄今,曹孟麾下势力看似不错,不过是因为,灾年人口大量死亡,资源空出。

    可以说:如今曹孟麾下,比之大虞西南三州之外的别州,远不如矣!

    “最重要的是,此人没有一颗仁德之心,这般的势力,纵然推翻大虞,又能如何呢?”

    说不得,还会比现在更坏,让大黑天提早到来。

    “曹孟势力,不合我意啊!至于是否坏到了骨子里,无可救药,还有待后续观察。”

    方锐眸光闪烁:“即使到那时,我说的‘推倒重来’,也不是亲身下场,操刀动手术,或者取代曹孟,自立为王。”

    还是那句话,执棋人下场,赢了也是输了。

    再就是,蛟龙命格,代表某种意义上的应天顺人,没那个命,成为一方王侯也往往事倍功半。

    更且,抛弃大道逍遥,强行去为,于道途有碍,得不偿失。

    “身在棋盘外,才可保持清醒啊!”

    “嗯,我不下场,却也不意味着无法处理。垃圾都有用处,更何况一个蛟龙棋子呢?”

    “我没记错,曹孟儿子不少,或可另选魏公,也或者,在将来与大虞朝廷的对抗中,将其作为消耗性棋子。”

    “罢了,如今下断言还太过武断,再看看,再看看吧!”

    方锐微微摇头,将曹孟甩到脑后,放下大剪刀,提起水壶,专注给身前的碧玉荷浇水。

    什么魏公,此刻在他眼中,远比不上这株碧玉荷。

    “从前年岁,这般时节,哪还用我照料它,灵儿、囡囡,两丫头都将这事包圆了。”

    方锐叹息。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叔叔!”

    辛雪儿蹦蹦跳跳找来,小手中拿着一个画轴:“快看!快看!这可有意思了!”

    她迫不及待地分享,将画轴徐徐展开,画中,是一株青翠欲滴的荷叶,以及上面一只青蛙。

    “咦?这画,只是一幅普通的画,可上面,似乎有一股玄奇的造化力量。”

    方锐瞬间就发现了它的不凡。

    果然,下一刻。

    唰!

    炫白色的光芒一闪,先是那一株荷叶从画卷中消失,化作真实一般的光影出现在了外界,然后是那只青蛙,还‘呱’地叫了一声。

    “荷叶也就罢了,这青蛙……竟然非是某种光影映像,而是被短暂赋予了灵?!”

    方锐惊讶喃喃道,旋即,似乎了想到了什么,神色蓦然动容:“雪儿,这画卷是哪来的?”

    “画是堂屋的,不过,虞姐姐施过法。”

    辛雪儿脆生生道。

    她话音未落。

    方锐已是从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话:“你在这儿玩,我有要事,去去就回。”

    “我就知道。”

    辛雪儿大眼睛转动,并未去追方锐。

    她很聪明的,知道方锐去找虞云澜了,大概是因为,叔叔也有一幅画,画中有叔叔的妻子。

    其实。

    辛雪儿看到虞云澜的这般本事,就想到了这些,故意找过来的。

    一方面,是想让叔叔的妻子也像这画中的青蛙一般能出来,以后叔叔就不会再伤心了;一方面,叔叔和姐姐吵架,希望能通过这次的事情和好。

    “嗯,叔叔教过,这叫一个石头,打了两个鸟。”

    辛雪儿嘟囔着,撅着小屁股趴在桌子上,伸出小指头戳了戳那只画灵青蛙。

    “呱!”

    这青蛙不满地瞥了小丫头一眼,向前一蹦跶。

    再一戳,又一蹦跶。

    可没蹦跶两下,就啪地一下散去,重回画中了。

    ……

    后院,嶙峋假山边,玉白石亭中。

    虞云澜落座蒲团,纤长双腿合拢,长长素白的裙摆散开,青丝垂落如瀑,些许从玉肩散落至青石桌面。

    霞光流转,映照其影,景色如画,玉人若仙,清冷中却自有一股无言的孤寂。

    “方道友所来何事?”

    虞云澜螓首微抬,清冷的眸子若星。

    在方锐突破玄域境后,对她有了无形的隔阂,两人之间,犹若陌生人,基本不会主动找来的。

    “雪儿手中的画,可是虞道友施法?”方锐语气少有的急切。

    “是。”

    “可能帮我施法一幅画卷?”方锐手腕微颤,取出三娘子那幅画卷。

    “赋灵,还是点灵?”

    “两者有何区别?”

    “赋灵一时,点灵长久。”

    “点灵。”

    虞云澜沉默了下:“好。”

    七彩光芒升腾,她的造化领域出现,浓缩化作一条彩虹桥,没入画卷,自身眉心亦有一颗璀璨光点飞出。

    那幅画卷,在玄奇造化光芒下,材质仿佛变为了琉璃一般,袅袅光气从中升腾,先是圆月消失,随后画中人儿,也是不见了。

    唰!

    画灵出现,正是三娘子相貌,却高不过一尺,双眸若水晶,懵懂清澈,翩翩起舞升空,裙摆间有着流苏一般晶蓝色光焰,飞起落坐在那轮月亮上,好似嫦娥仙子,晃荡着脚丫。

    “咿呀!”

    她突然看到了方锐,莫名亲昵的感觉生出,咿咿呀呀飞来,贴着方锐脸颊,轻轻蹭了蹭。

    那般熟悉的眉眼,那般依稀的温柔,方锐本以为随着时间淡去的情感,此刻,如火山喷发般涌动而出。

    轰!

    一幕幕旧忆浮现眼前。

    常山县,那个一切最初之地,两人初见;

    两年时间,她陪伴着走过南境三州,甘苦与共;

    淮阴府,柳盼儿一事后,月下诉衷情,她长发如瀑,浅笑嫣然;

    到了上洛,几十年相守相知,最终放弃容颜不老,她握紧方锐的双手,说:‘锐哥儿,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变老啊’;

    方薛氏去后,她伸手抚平方锐眉梢的皱纹:‘锐哥儿,我好怕,怕走在你前面,那般孤独……我怎么忍心看着你承受?我怎么放心你啊?’

    ……

    胸膛中的激荡热流,冲入眼眶,刹那间模糊了视线。

    呼!

    方锐深吸口气,压下类似近乡情怯的颤栗,伸手去抚摸这好似重生的三娘子。

    唰!

    她好似害羞、好似受惊,一下子钻入画中,不出来了。

    方锐无奈笑笑,目光宠溺,看待她……如妻如女。

    这一刻,他心中生出明悟。

    “我的道路,从非天魔之道,无情无性,无恃无心。”

    正是:君非寡情人,缘何言太上?

    “我的道,乃是有情众生之路,非为锚,非为执,只为本心。”

    识海之中,神魂在蜕变,愈发澄澈透亮。

    方锐对此却并不在乎,只是看着这幅画,满足笑着珍而重之收起。

    ……

第168章,神女

    收起画卷,方锐却发现:虞云澜清冷如玉的俏脸上,此时格外苍白,气息波动都隐隐跌落一截。

    此女自身却是不觉,看着方锐瞳光微微闪烁,似有触动,眼底深处,闪过一缕羡慕之色。

    “点灵之术,要付出什么代价?”方锐皱眉问道。

    方才因为牵扯三娘子,他心绪激荡,忽略了这点,现在想来,死物生灵绝非简单之事。

    至少,他就没办法做到。

    “领域退化,一缕天心灵魄。”虞云澜答道。

    画作生灵,她有两术,一为赋灵,一为点灵。

    赋灵之术,是临时赋予力量,激活画师绘画之时画中寄托的情绪,使之片刻显化,如那幅荷叶青蛙图。

    所耗费的,不过自身一点蕴含造化属性的灵力。

    而点灵之术,却是硬生生将画中执念、情思升华,造就一个独立的、全新的生灵,就如方才对那幅三娘子画卷,已经牵涉到了造化玄奇。

    即使虞云澜修炼的是《三清九转功》,玄域之时所生领域为造化领域,死物点灵,这般事情,也不是她如今的境界能做到的。

    她能做成此事,还多亏了天心灵体,注入了一缕天心灵魄——天心灵魄,乃是天心灵体的本源,只这一缕天心灵魄,就不知多少年才能修回。

    这也是之前方锐请求,虞云澜并未果断答应,沉默了一下的原因。

    “何必?”方锐叹息。

    他何德何能,让虞云澜付出如此代价啊!

    ‘这下,人情欠大了。’方锐暗道。

    他并不喜欢欠人情,可此事再来一次,纵然提前知晓这一切,只要虞云澜不拒绝,大概还是会如此选择的。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螓首微摇:“那天事情……补偿。”

    言下之意,方锐不必因为此事,觉得欠人情。

    “这……”

    方锐不知如何说了。

    那天事情,虞云澜本就无错,何须补偿?

    他发现,此女异于常人,心思过分敏锐。

    ‘或许是出身、经历……’

    从前,方锐并不想了解这些,那与他无关,可此时迟疑了下,问道:“虞道友从前一直在神京?”

    “出去过三次。”

    虞云澜顿了下,补充道:“清剿诡域。”

    “那……怎么去的神京?”

    “三岁时,上一代紫霄阁首,我的师父,算定下一代天心玄女位置,接去了神京。”

    “然后呢?”

    “修炼。”

    “还有呢?”

    虞云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表达不够清楚:“一直修炼。”

    “那……可有朋友?”

    “无。”

    方锐沉默了。

    寥寥数语,他已经大概了解了虞云澜从前。

    因为天心灵体,成为当代天心玄女,居于神京,如嫦娥居于广寒,困束一地。

    海量气运、自身体质、功法等因素下,在很短时间内,她就修炼到了极高境界,自此,人心世态,在眼中一览无余。

    也因此,看多了因为权势、仙姿,奉承逢迎者,或者就是,紫霄阁中,各般下级……

    偌大神京,却无一个朋友,乃至说得上话的人。

    ‘也正是因此,我与她在神木府的并肩战斗,这种新奇体验,让她将我当做了朋友?’

    方锐隐隐明悟:‘之后我的疏远,才会让她难过,才会在今日说出补偿之言。’

    可站在虞云澜的立场,如此所为,又做错了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她肩负着守卫一界的责任,百年如一,已成执念,或者说,某种存在的意义。

    此种情况下,又如何能苛求,为一人而让天地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如果说虞云澜真有什么地方做错,是不该对方锐坦诚么?是须得换一种更温和的说法么?还是,没有拿大义进行道德绑架?

    “唉!”

    方锐叹息一声,暗道:‘此女看似是清冷仙子,实则……只是一个孤寂的自闭少女。’

    嗯,玄域三百寿,天心灵体增百寿,共计四百寿的虞云澜,如今不过只有百岁出头,称一句少女似乎也并不算太夸张。

    思及此处,方锐心中莫名柔软了些。

    当然,只是同情,并无其他。

    方锐在对面坐下,郑重道:“虞道友很厉害,画卷点灵很成功,我很满意,谢谢了。”

    虽然虞云澜说了不须记人情,但他岂是那般人?自会在合适时候给予偿报。

    “非我之功,画中的感情、执念,很浓。”

    虞云澜的意思是:这非只是她自身的能力,这幅画中,寄予了极浓的感情、执念,两者配合,才有如此效果。

    “这般点灵之后,画灵能维系多久?”

    虽然虞云澜之前说的,点灵可得长久,方锐也不认为,画灵就可得长生——他早已知晓,长生之果,远没有那般廉价。

    “此执之浓,约存百载。不过,若画中人、作画人,一者执念不消,持续提供情绪,就可继续留存。”

    虞云澜说到这里,顿了下:“紫霄阁中,有一祖师,其之画灵,存世三百六十载,祖师身死之日,画灵选择自陨。”

    听起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不过,方锐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这么说,此画绑定我,只要我不死,它就可得变相的长生,除非……我变心!’

    ‘可有朝一日,我若变心,那我也不是我了,纵使神魂长青、身躯不老,也相当于死了。’

    关于画灵,他再问了些问题,也算是弄清楚了。

    画中人、作画人的执念,相当于画灵的根基,只要持续提供,它便不会消亡。

    不过,画灵也可以吃‘文墨气息’、‘灵力’、‘气运’之类。

    只是,前者好似氧气,存世根基;后者那些,大概相当于零食,不吃也不会死,吃了大概相当于……娱乐,消遣。

    ‘以后,可多买些书画,还有,投喂灵力……嗯,灵气有污染,这个不好,还是给它吃混沌龙珠本源吧!’

    方锐暗忖道。

    “祖师曾言,画灵虽受画中之人、景的影响,但,却为独立个体,并非某人的替代、影子。”

    虞云澜似乎看出什么,突然道。

    “我明白的。”

    方锐摇头笑笑,岂能不知,那画灵并非三娘子。

    “这画中之灵,她啊,怎么说呢?我只当她……一个新的老朋友。”他轻轻道。

    “朋友么?”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一闪,突然盯着方锐眼睛,认真问道:“那……我们可是朋友?”

    “是。”方锐思索了下,慎重答道。

    闻言。

    虞云澜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此般浅浅的笑容,在这金乌西沉、暮夜交替的时分,仿佛让周围黯淡的光线都一下子明亮起来,惊艳了时光。

    树梢上,那一轮银盘般的圆月中,似有广寒仙子起舞,可比起她,却也似逊色三分。

    ‘秋水为神玉为骨,冰雪为肤月为魂。’

    方锐欣赏地看看,便收回目光,并无多余之念。

    片刻沉默。

    此时的静谧,不同于以往两人独处,仿佛有着隔阂,类似于冷战,冷清、不适、让人下意识想要终结;此时么,隔阂尽去,好似多了一分默契,宁静、心安,有种闲适放松的心境。

    “方才,画中女子,是你的爱人?”虞云澜突然问道。

    既是朋友,她便想着,主动接触了解方锐,可并不知晓,不适合一上来就问这般私密之事。

    ——纵使能看透人心,可真正相处起来,却是笨拙的可爱。

    所幸,方锐也不在乎,他已知晓虞云澜是个社交菜鸟的本质了。

    “是。”他微微颔首。

    “能说说她的事吗?”

    虞云澜好奇问道。

    此刻,她是真的好奇,并不为红尘炼心,这般有思有欲,身上的清冷褪去三分,倒更像是一个邻家女孩儿了。

    “这该如何说起呢?”

    方锐叹息一声,目中露出回忆之色:“我们的相识,是在一个小城,那时的日子很苦……”

    徐徐不惊的暮风中,他讲完了三娘子的故事,旋即又是片刻的静谧。

    虞云澜似在体味,好一会儿,才道:“她的一生很幸福。”

    “或许。”

    方锐取下腰间葫芦,举起到了嘴边,却没有喝。

    他想起了那个草长莺飞的季节,三娘子在怀中离开,纵使如此久了,每每回忆时,胸中某块地方还是隐隐作痛。

    “你是个很好的人。”

    “大概……不算。”

    方锐苦笑,正要说些什么,转头,忽而在昏暗的光线中,对上虞云澜清澈的目光。

    有人说,一眼定终身,对视时最容易有朦胧的情绪产生。

    恰此时。

    微风乍烈,前方的小塘中,有一池涟漪泛起。

    “明日咱们出去,我带你走走看看,体悟红尘。”

    方锐主动开口,打断了这种状态。

    他并非小说话本中感情迟钝的主角,被人几乎明示喜欢着,却还如木头一般恍若不知,相反,心思敏锐至极,在察觉到某种事情的萌芽,就立刻主动终止。

    ‘我的心,终究太小,小到不能盛放进去第二个人。’

    方锐知道,自己是有希望获得虞云澜青睐的,此后,也可以厚颜无耻安慰自己,这是在帮助对方红尘炼心。

    是的,别人没希望,他却是有这个希望的。

    一则,那些人根本没有与虞云澜长久相处的机会,方锐却有;二则,两人相处时的地位,是平等的。

    虞云澜心灵敏锐,一切谎言、企图都瞒不过她,方锐也做不到,可他只需要做自己就好,正常相处,就不难获得倾心。

    毕竟,在排除天心灵体、玄域修为、看穿人心外,她也只是一个感情小白,懵懂清纯得很。

    获得虞云澜倾心,不但可以得‘色’,还可以以这份感情为阶梯,让她帮助推翻大虞,定鼎乾坤。

    甚至,方锐都不需要花什么心思,只要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但。

    方锐就是不想那么做!

    一是,本心底线。

    二则……

    ‘感情这种东西,乃是红线,缠缚双端,缚人,亦束己啊!’

    方锐暗叹。

    “好。”

    虞云澜察觉方锐有‘今日闲聊便到这里’的心思,当即告辞,并且,方才那种莫名的心绪,也需要整理一番。

    在她离开后。

    呼!

    方锐吐出口气,取出那幅三娘子画卷,展开,先是一轮皎皎明月从中升起,然后,画中的三娘子不见了。

    唰!

    高不过一尺,通体由晶蓝色粒子构成的光影画灵,翩跹舞蹈着飞出。

    “你的名字?就叫作……念儿罢!”

    “咿唔!”

    画灵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思索,不知为何,这个名字让她本能地欢喜得很,高兴地在半空转着圈圈。

    “小念儿,过来!”

    方锐伸手摸去。

    唰!

    她清澈如水晶琉璃般的眸子闪过一抹狡黠,如同做游戏般,一闪跑开了。

    “唉!”

    方锐无奈笑笑,反手从灵戒中取出一缕混沌龙珠本源,丢了过去:“看看这零食怎么样,好不好吃?”

    “咿呀!”

    小念儿飞去,接住那缕光带一般的混沌龙珠本源,好似抱起了重物,整个身子猛地向下一坠,发出低低的惊呼。

    那缕混沌龙珠本源与她小小的身子在一起对比,显得尤为可爱。

    少顷。

    她又费力地晃晃悠悠重新飞高,对着怀中的混沌龙珠本源看了看,思索一下,似乎是感知到了食物的气息,尝试啃了一口,然后那如琉璃一般的大眼睛就亮起来了,发出稚嫩且雀跃如小孩子般的声音:“好吃。”

    “哈哈哈,喜欢就好。”

    方锐笑了,看着小念儿,好似看到了一只小号的三娘子,给她投喂,便也如养育三娘子一般了。

    他摇摇头,白玉栏杆上坐下,拿着葫芦喝着酒。

    “咿呀!”

    见方锐不去抓她了,小念儿探头探脑,又自己飞了过来,坐在方锐的肩膀上,晃悠着小腿,不时,对着怀中大大长长的一缕混沌龙珠本源啃上一口。

    或许是因为和三娘子一般的样貌,也或许是三娘子多少年在画中倾注的感情,此时,小念儿在身边,耳边好似有着三娘子的低低言语,在与他窃语私话。

    方锐心灵,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宁静。

    叮铃铃铃!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三两颗星辰熠熠闪烁,暮晚徐徐的风中,清脆的风铃声回荡,传出很远很远,久久不绝。

    ……

第169章,逼宫

    “卖茶!卖茶!高碎茶叶,消食解胀……”

    “陈年的葛布、麻布,全部便宜卖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老爷留步,您看这女娃,模样多清秀,只要一百大钱,她的身契就是您的啦!”

    ……

    叫卖声不绝,一片喧哗,车水马龙。

    一处茶馆的二楼。

    方锐与虞云澜坐在窗边,看着外边的一切。

    只有二人,辛雪儿并没来;并且,此时虞云澜以法术遮掩过,看上去无比普通。

    “你在找什么?”

    “给你找素材,看世间百态、人心,说好的,今日带你体悟红尘嘛!”

    方锐已经选好了目标,指点下方:“那个老翁、妇女,或者小乞丐,从中选一个吧!”

    他口中的老翁,是一个推着板车售卖木柴的老农,在如今秋寒之时,仍穿着麻布单衣,瑟缩着身子等人买柴;

    所指的妇女,是一个洗衣铺子的洗衣女,高个子、高颧骨,面容带着三分刻薄,正在埋头麻利地洗着衣服;

    最后的小乞丐,矮瘦黑小,衣衫褴褛,如一条野狗,蹲在一家饭馆外面,等待着后厨倒泔水桶;

    ……

    “那个洗衣女。”虞云澜做出选择。

    “好。”

    方锐颔首,暗忖:‘我大概知道,那个卖柴老翁可能有卖炭翁的剧情;洗衣女、小乞丐就不大清楚了,不过总归有得看。’

    从太阳升起到中午,大概两个时辰匆匆过去。

    卖柴老翁在此处卖不掉柴火,推着板车,去了别处;小乞丐在饭馆小二倒泔水时,与两个乞丐争抢一番,抢到一根骨头跑掉了。

    这时,那个妇人捶了捶腿,终于站起身,恰好,一个拿衣服的大娘来了。

    大娘对拿出洗过的衣服,皱着眉头挑毛病:“这里掉色,还有这里,给我洗皱了……”

    总之,就是想少掏钱。

    那妇人倒也泼辣,掐着腰开口就骂:“你娘个腿的……”

    后面的话,难听至极。

    一通撒泼后,她得到了约定的五个大钱,得意洋洋如斗胜的公鸡,其后又与洗衣铺子主人讲价一番,交了两个大钱的分成离开。

    ……

    虞云澜微微皱眉。

    “是不是觉得,那妇人是个泼妇?”

    “是。”

    “看下去吧!”

    方锐笑笑,没多说什么,只是道:“走,咱们跟上。”

    放下一钱银子的茶水费,悄无声息间,两人从茶馆中消失不见。

    ……

    半路上,妇人花了一个大钱,买了两个高粱面饼,想了想,又花了一个大钱买了个石薯。

    “这个石薯是里面最大的。”

    她嘴里嘟囔着,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仿佛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将石薯捂在怀里,快步回去。

    ——石薯是原州的特产,在热的时候还好,若是凉了就根根粗糙纤维难以下咽,不过,却也比磨喉咙的高粱面饼要好出许多。

    妇人东拐西绕,最终来到一处脏臭破败的巷子,进了一间简陋屋子。

    屋内有个五六岁的男孩儿,大概是她的儿子,只是脸色发白,好似先天有什么疾病。

    在儿子面前,妇人仍旧嘴上不饶人,泼辣无比:“没用的东西,一上午时间,连一根麻绳都没搓好……还吃我的、住我的,我当初怎么会把你生下来啊?”

    可如此说着,她还是从怀中,拿出那个唯一的石薯,还有一个高粱面饼给对方,自己只有一个高粱面饼。

    “娘,我……”

    男孩儿缩着脖子,想说什么,可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吧嗒!

    他手中的石薯、高粱面饼掉落在地。

    “怎么又犯病了?不怕,娘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妇人脸色急切,连忙跑去将三五处藏得的大钱全部取出,单薄的身子抱着儿子,晃晃悠悠,飞快出门去。

    ……

    “这是个好母亲。”虞云澜沉默了下,轻轻道。

    “是啊!”

    方锐叹息着转身:“走吧,咱们继续看。”

    这好比一幕真实影剧,看到这里,两人的心神都沉浸了进去。

    ……

    济世堂。

    “不够,还差三个大钱。”一个山羊胡的医师抚须道。

    “不会的,我数过,这钱明明够了啊!”妇人脸色大急。

    “嘿,瞧你这说的,这般年岁,啥都在涨,我们这药堂能不涨价?”

    “这……行行好,先给我儿子治了吧,我给您跪下了。”

    “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也可以,不过,事后要补五个大钱,毕竟我们也不是开善堂的……等你拿了钱来,再把你儿子带走吧!”

    “谢谢!谢谢啊!”

    妇人感激磕头。

    ……

    “之前她……现在又怎么……”虞云澜清冷的眸子闪过一抹疑惑。

    方锐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为何之前这妇人,会为一两个大钱的洗衣费撒泼,吵上一架,现在,却为何甘愿被那山羊胡医师宰上一刀,并不讲价。

    “很简单。”

    方锐摇头道:“这妇人,虽然没读过书,但也懂得一个朴素的道理,自家儿子,还在人家手上。”

    言下之意,若是让那医师心里不舒服了,人家万一报复到她的儿子身上,怎么办?

    虽然只是万一,可妇人也不敢赌啊!

    “是这样么?”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微动,若有所思。

    ……

    妇人回家,翻箱倒柜,凑那五个大钱。

    俗话说,破家值万金,这屋子虽然简陋,但翻一翻,却还是能找些钱的。

    东翻西找,在装针线的簸箕中找到一个大钱,在床头又找到一个大钱……又足足翻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到了另三个大钱。

    当从一件破衣服中,找到最后一个大钱时。

    “够了!够了!”

    妇人如疯了般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儿啊,等着我,娘这就去接你回来。”

    ……

    屋外。

    方锐、虞云澜看着妇人从这里、那里,一枚一枚,终于凑齐了五个大钱。

    两人心中,也仿佛受到感染,感知到了那股喜悦。

    ……

    再回济世堂。

    那男孩儿得到山羊胡医师施针,又喂了碗药汤后,此时已经醒来,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娘!”

    “哎,我的儿。”

    妇人交了五个大钱,欢天喜地拉着儿子出门。

    可没走两步,就被两人拦住——

    “确定这娃娃是适格者?”

    “自然。”

    “哈哈,又一个没背景的适格者,送上门的功劳。”

    其中一人狰笑着,劈手从妇人手中,夺过男孩儿。

    “啊!”

    妇人怔了一下,似是也没想到光天化日就有人敢当街抢人,可很快就反应过来,撒泼大喊:“大白天抓人,没王法啦!都快来看看哪!”

    可如此撒泼,她保护自己、赖以生存的武器,这次却失去了作用。

    “王法?我就是王法!哈哈,不怕告诉你,我们东主是苏家,这般抓人,魏公都是准允的。”

    ——世家抓人培育灵药,这是早就与曹孟达成的约定,利益交换。

    听闻这话,围拢过来,本准备帮忙的一些人,脚步一顿,脸色皆是带着些惧色。

    “城中苏家?这可不敢管哟!”一人摇头。

    “没听说,还牵扯到魏公么?都是大人物的事情哩!”另一人接茬。

    “大娘,先顾好自己,事后再想办法吧!”有好心人劝道。

    ……

    “儿啊!”

    妇人却是红了眼睛,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如一头发怒母狮子,冲了上去,向提着自己儿子那人的手咬下。

    “呀!”

    这人下意识松手。

    妇人一下子拉过儿子,扭头就跑。

    砰!

    可旋即就被另一人拦住,踹翻在地,‘咣’地一声抽出了刀。

    “呸!”

    妇人将儿子护在身下,恶狠狠盯着来人,目光好似要择人而噬。

    她生存下去唯一的念想,就是自己儿子,若儿子没了,她也不活了。

    今个儿,哪怕要死,也要死在儿子前面。

    ……

    “唉!”

    方锐蓦然发出一声叹息,屈指一点。

    唰唰!

    两道光点飞出。

    那两个苏家之人,顿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倒下。

    妇人扫视一圈,并未发现出手之人,却也顾不得细看,抓住这个机会,拉着自己儿子飞快跑掉了。

    这次,方锐并未再跟去,反而看向身旁:“虞道友?!”

    虞云澜似有触动,周身有着玄奥的气息波动。

    ‘咦,这就悟了?我本以为,至少要三五次呐!不过,这似乎并非是心境顿悟,而是此女功法感悟红尘的独有状态。’

    方锐细细辨认,暗忖道。

    ——心境这种东西,形而上之,玄之又玄,同一件事情,一人看了可能有所得,另一人看了可能半点收获都无。

    在虞云澜感悟中,她遮掩容貌的法术失效,周身异象生出,月白色的光晕如水波晕染,银白光缕在身后、玉臂间缭绕,脑后一轮明月生出,光波粼粼波动,衍化‘海上明月共潮生’之景。

    身上的气质,愈发清冷、高渺,好似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犹如谪落凡尘的九天玄女,凛然不可亵渎。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却是虞云澜自身,那无暇绝美的容貌,让这一刻天地六合无颜色。

    “是仙人啊!”

    “仙子!”

    街头上,不知道多少民众,高呼着跪倒;不知道多少书生、公子,被惊艳地呆呆说不出话来。

    ‘世人多愚,痴于皮相,若是大黑天降临,衍化仙境雷音,是否也会被供为玉帝佛祖?’

    方锐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目中现出思索之色。

    这一刻,入目所及,无数人在看虞云澜;虞云澜却不知何时睁开的眸子,在看方锐;方锐却注视着芸芸众生。

    “谢谢。”虞云澜忽地开口。

    “不必。”

    方锐回过神,问道:“虞道友,可有所得?”

    “有。上清身修行,已走出一步。”

    “甚好,那就不虚此行,咱们先离开这里吧!”

    “好。”

    如此声音中,两人身形,在一阵袅袅青烟中消失不见。

    ……

    返回。

    又是黄昏,山水宁静,暮晚的霞光笼罩着这座静谧的府邸。

    “虞道友在想什么?”方锐过来,笑着问道。

    “白天的事。”

    “对世家大户,那般以人种药,虞道友从前不是知道的么?”

    “是。”

    虞云澜斟酌了语言:“可,从未这么近见过。”

    “也是。”

    方锐了然颔首:“许多事情,从别人口中听闻,和发生在身边,亲眼目睹,是大不同的。”

    就如,某些人高高在上久了,就会说出类似‘何不食肉糜’之言。

    “你不管吗?”虞云澜突然问道。

    方锐怔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曹孟是自己的棋子,自己不应该管一管么?

    “管。”

    他慎重颔首:“很快,曹孟就会有报应的,道友坐观就是。”

    ……

    其后两日,颍和府城中,在‘神女降世,魏公得天命’之言甚嚣尘上之时。

    曹孟麾下,文臣逼宫,发生了一场‘变乱’。

    “还请魏公效法圣天子,垂拱而治。”

    “你、你们……乱臣贼子,尔等欲造反乎?”

    曹孟大怒。

    到了这般层次,自然知晓一些‘加工过的上古隐秘’,虞圣皇垂拱而治,那是人家乃是古神,天道代言人,身怀无边伟力。

    可他这么做,岂不是自缚手脚么?

    “吾等不敢。请魏公批建内阁,自今日起,魏公之令,须得内阁审批……”

    这是限制君权。

    “姬师,你同意此议?”

    “臣……同意。”

    姬赋所代表的的派系,自然希望曹孟垂拱而治,降低今后朝廷的收割难度。

    “许宁?”

    “臣……同意。”

    许宁垂首的脸上带着苦笑,某人手握他的身家性命、把柄,让他不得不同意啊!

    “荀柏?”

    “臣,亦是同意。”

    ……

    “你、你们……”

    此刻,曹孟心中只有一念:‘群臣合而谋孤也!’

    他这般念头,某种程度上说倒也不错,手下人中,方锐之人占据一大半,姬赋所在半仙世家占据一小半,这就几乎囊括了整个文臣体系。

    在曹孟‘欣然纳谏’后,内阁一日之间火速成立,与城中世家展开割裂,开始对劫掠人口之事,进行轰轰烈烈的打击。

    ——这本就是方锐的命令,方锐一方自不必说;姬赋一方么,清理世家大户,本就是大劫之中收割气运的必要流程,他们自然也在推波助澜。

    不过,曹孟当晚就搞出了幺蛾子,命心腹带出‘衣带诏’,发令调兵,欲用屠刀净化一番手下。

    可手下大将……拒奉诏。

    次日,姬赋带着文武百官逼宫:“魏公欲造反乎?”

    “吾与诸君戏之耳!”

    大势难逆,曹孟赶忙认错,终于彻底接受了这般模式。

    返回后宫。

    曹孟一通打砸泄愤后,望天无语凝噎:“怎么,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呢?苍天何以如此薄待我曹孟啊!”

    ……

    “那你又何以苛待百姓呢?”

    方锐关闭监控曹孟的光影,招招手:“小念儿,过来。”

    “咿唔!”

    小念儿扑闪翅膀,如花仙子飞了过来,贴着方锐的脸颊蹭了蹭。

    可等方锐伸手摸她,她又唰地一下飞走了,扑入虞云澜怀中。

    ——在吃了几缕混沌龙珠本源后,小念儿身后就长出了一双透明的翅膀,也因为这般的投喂,与方锐更亲近了许多。

    不过,这小家伙似乎更亲近虞云澜这个造主。

    嗯,那天诞生后,方锐与虞云澜就成了朋友,平日也会说说话。

    他也渐渐知道了,此女看似清冷,实则并不难相处。

    虞云澜的底线是洪虞界安危,方锐并无倾覆此界的想法,两人核心利益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说某种程度上的契合,本就有成为朋友的前提。

    两人窃窃私话着。

    暮风徐徐,霞光流转,这般的一天就这么过去。

    ……

第170章,三王

    秋去冬至,冬去春来,春去夏又至。

    匆匆大半年时间过去。

    方锐在曹孟麾下,明面上做着粮草主簿朝九晚五,实则暗中关注着三州局势,遥控指挥,闲暇之时也带着虞云澜出去走走逛逛体悟红尘。

    小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

    在这大半年内,原、饶、凉三州,如添入了催化剂般飞快衍化。

    ……

    原州。

    曹孟经过‘变乱’一事后,垂拱而治。

    麾下臣子,却是每日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奋斗。

    ——姬赋所代表的半仙世家一方,想着尽快收割完成酬功;而另一方,有某人在暗中盯着,或拿着胡萝卜引诱,或拿着鞭子鞭策,怎能不尽心尽力?

    故以,以曹孟为代表的的大魏势力,继续以不可挡之势席卷开来,向外扩散,节节胜利。

    一开始,曹孟还因为文武群臣的逼宫,故意摆烂,想让手下人认识到自己这个主公的重要性,从而希冀复辟以往制度。

    可谁知道,他发现:自己摆烂的过程中,手下人竟然越干越好了。

    这可就尴尬了!

    曹孟生怕手下人习惯了这种模式,今后将自己当成泥塑雕像,便立刻终止摆烂,很是好好表现了一段时间,英明神武,夙兴夜寐。

    然后就……熬出了头疾。

    在差点被开颅之后,他终于明白了:生活就像那啥,既然反抗不了,那就躺平享受。

    渐渐地,曹孟倒也发现了内阁模式的好处,可以抓大放小,节省精力,其后便也绝了搞幺蛾子的心思。

    永定三十二年春,整个原州除了零星之地,已全被曹孟势力占据。

    是年三月。

    曹孟在颍和府,祭祀天地,自加魏王。

    彼时。

    携群臣祭天,文武百官汇聚,辖下黎民百万,拥兵五十万之众。

    曹孟一袭蛟龙袍,高坐王位环顾下方,心头大快,不由吟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至此,曹魏势力达到巅峰。

    ……

    凉州。

    在当初廖家老祖被方锐打杀之后,此次凉州气运收割之事,就全盘移交到了大虞皇室手中。

    或许是由于自信,也或许由于想在所有半仙世家面前秀一波肌肉,大虞皇室抱着一副‘无所谓,我会出手’的傲慢,任由凉州肆意局势发展,等待最后的清盘收割。

    方锐同样没有掺和,静待最后的蛊王决出。

    于是,本就没有天定蛟龙的凉州,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养蛊场,各方义军势力相互厮杀,展开了一场大乱斗。

    各方势力都有方锐的投资,也不乏企图摆脱控制者,想要借助敌方之手,清除盯梢的劫妖黑鹰,让它们之间相互厮杀……

    可那却是痴人说梦,想太多了。

    这些劫妖黑鹰可都是有智慧的。

    故以,经常能见到这般一幕奇景:下方,两方义军势力打得头破血流,可高空中,两边的劫妖黑鹰却在悠哉划水,一团和气。

    ——方锐早有交代,义军势力之间战争,它们无须掺和,最多,只能执行一些运兵奇谋。

    永定三十二年春。

    借助占据先手优势,李昱势力扫平各方,一统凉州,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吸收各方人才,方锐对其势力掌控进一步加深。

    是年五月。

    李昱在颍和府,祭祀天地,自加唐王。

    “拜见唐王。”群臣跪拜朝贺。

    “诸卿平身!”

    天地大势加身,又有神药、灵种相助,在这一刻,李昱神功突破超品,周身气机煌煌如大日。

    野心这种东西,往往会随着地位、力量变化,如野草般滋生。

    ‘我这麾下群臣中,到底掺杂了妖祖大人多少沙子呢?’

    李昱一眼望去,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甘。

    可想到那位妖祖楚狂人的强大,甚至,就连自身神功、神药、灵种都是对方所赐予,仅自身手下就更有过万劫妖黑鹰……

    再看看眼前的白玉雕栏,金殿朱阁,富贵荣华,还有那如花一般的周美人……不,周王后。

    那般的刚刚滋生的一缕野心,又飞快湮灭。

    ‘我已经拥有很多了。或许……就这般做个傀儡,也不错。’

    李昱暗忖着,一笑开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在这良辰吉日,又逢春光佳景,诸君当满饮之。”

    ……

    饶州。

    在宇文黯这个乱入的大黑天棋子,被方锐、虞云澜两人联手打掉后,困顿许久的天定蛟龙刘昀,一朝勃发,如烈火燎原般起势,飞快席卷开来。

    饶州吏治,本就是烂到了骨子里,为西南三州最坏,刘昀采取手下谋士之策,‘杀官除恶,以得民心’,与其说是一路打过去,不如说是一路杀过去。

    那可真是:贪官污吏、世家大户,杀得人头滚滚,山河变色,整个饶州大地焕然一新。

    贪官污吏、世家大户,闻刘变色,与之相对应的,黎民百姓却是交口称赞,拍手称快。

    也正是因此,大军所到之处,百姓箪食瓢饮,夹道相迎,故而,相较曹孟、李昱虽是后发,但席卷速度之快却尤在前两者之上。

    永定三十二年春,已几乎全据饶州。

    是年五月。

    刘昀在当初的常兴府城,祭祀天地,自加汉王。

    高台之上。

    刘昀周身气息涌动,亦是到达了超品的门槛,此时,俯瞰文武群臣,慨然而吟:“大风起兮云飞扬……”

    “当初,那位赠我功法、神药的先生,如今又在何处呢?”

    ……

    原州,颍和府。

    “啧啧,这三人一句半句熟悉的诗词,是巧合,还是另有缘由?”

    “还有,虞云澜的‘山河社稷图’、造化领域,也常让我想起前世的一尊大能。”

    方锐摇摇头:“罢了,这些东西多思无益,还是先注重眼下吧!”

    这些日子,他以千里传音符‘打电话’,监控三州势力,自然察觉到,某个时刻即将来临。

    “此盘棋局,终于来到了后期,我的屠龙之局已布置完毕,可……何时龙来呢?”

    方锐负手而立,眺望大虞神京的方向:“料想,大虞朝廷也该行动了,我只须……且听龙吟!”

    ……

    永定三十二年夏,六月。

    永定帝听闻曹孟、李昱、刘昀三人称王,大怒,发《讨不臣书》,派兵遣将,分南北两路剿贼。

    北路军,兵出饶州,以老将卜亚子为帅;南路军,兵出原州,以三皇子应彦为帅,名将阎兆年为副帅。

    南北两路,各领精兵五十万,势如泰山压卵。

    一时间,天下大震。

    ……

    原州,魏王宫。

    “大虞的战略意图很明显,北路军攻饶州,覆灭刘汉势力;南路军,攻我原州,企图覆灭我曹魏势力,其后会师,共击之后的凉州……”

    这般战略意图,明明白白摆出来,不怕你知道,可就是这般堂皇大势,直来直往碾压过去,最是无解。

    “北路军自有刘汉势力应对。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以大虞三皇子应彦为帅、阎兆年为副帅的南路军,诸卿有何计策啊?”曹孟一身蛟龙袍,俯瞰问道。

    满堂鸦雀无声。

    以姬赋的半仙世家势力,此时面色忧愁悲戚,内心却是隐隐激动,恨不得立刻卖了曹孟,获得酬功。

    更多方锐布局的文武群臣,这时亦是沉默,对曹孟势力能否挡住大虞征讨,说实话,心中完全持怀疑态度。

    没人是傻子,纵使大虞封锁了收割气运的隐秘,可到了他们这般层次,也能看出些许东西,正因为知道的越多,才越是忧虑。

    “诸卿何以作鹌鹑状?敌有五十万之众,我曹孟亦有雄兵五十万,何惧哉?!”

    曹孟怒而拍案。

    听起来,似乎的确如此,可他的五十万雄兵,需要镇压四方,分散开来,真正能抽调出去抵御作战的不过三十万。

    再者,大虞的精兵和曹魏势力的精兵,这虽然都叫精兵,但,他们是一种东西么?

    这种话,满堂文武群臣心中都明白,可要说出来,那就没朋友啦!

    “我原州多山多林,可打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关治想起方锐所赐兵书,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

    “关将军妙计!除此之外,臣提议,与凉州李唐势力、饶州刘汉势力结盟。”另一人开口道。

    “饶州刘汉势力也就罢了,凉州唐王势力岂能轻信?凉州无战事,不得不防其从背后趁火打劫啊!”

    “攘外必先安内。得知大虞大军将至,城中人心惶惶,商贾囤积居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辖下残余世家大族蠢蠢欲动,似有死灰复燃之兆……”

    ……

    曹孟听闻这般纷乱的事态,只感觉焦头烂额,头疾隐有发作的趋势。

    ……

    饶州,汉王宫。

    “大虞,虎狼之军也!”

    刘昀叹息着,忽而目光一凝:“现今,我治下如何?”

    “托大王洪福,斩杀贪官污吏、世家大户人头滚滚,故而,如今尚算稳定,百姓也多有拥戴。”

    “善。”

    刘昀颔首:“内部安稳,外部却有大敌将至,如今,大虞五十万精兵来势汹汹,为之奈何?”

    “大虞雄兵不可当也,我方可避其锋芒,依托城墙节节守御,消耗大虞兵力,等待合适时机再一举出动灭之。”

    “我愿为大王领兵!”严忠抱拳出列。

    “可联合原州曹魏势力、凉州李唐势力,共抗大虞。”

    “不仅是联盟,还可向凉州唐王借兵,臣愿为使臣出使李唐。”

    ……

    “大善,那便依诸位卿家所言。”

    刘昀抚掌而笑:“如今国事唯艰,还望诸位勠力同心,共抗外敌,等退敌之后,孤何吝赏赐?”

    ……

    凉州,唐王宫。

    “诸位卿家,”

    李昱召集群臣:“大虞分南北两路来攻,我凉州在后,暂无战事。如今,原州魏王、饶州汉王,皆派遣使臣前来结盟,汉王更有借兵之请……各位说说看法吧!”

    “大王岂不闻唇亡齿寒?臣以为,可与曹魏、刘汉结盟。”一位臣子出列道。

    “非也!非也!”

    另一人提出不同意见:“我观曹魏、刘汉二方势力,非久存之相,我方正可趁大虞来攻,侵占原州曹魏、饶州刘汉之地,壮大自身……唯有如此,来日面对大虞,才可有一线保存之机。”

    “匹夫之见!当今,乃是大虞势大,李唐、曹魏、刘汉艰难求存,若痛失其中二方,我李唐岂有独抗大虞之力?”

    “是啊,曹魏、刘汉,臂助也,不可背刺之。”

    “若对曹魏、刘汉捅刀子,与两方打起来,未免让大虞看了笑话。”

    “臣以为,与曹魏、刘汉结盟可以,却不可借兵,若借兵于刘汉,乃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也。”

    ……

    李昱看着下方群臣争吵不休,蓦然发出一声叹息。

    这些人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只是难以决断,此时听到各人所说皆有各人的道理,就更无法决断了。

    ‘不过,此般大事,我也做不了主,真正能做主此事的,还是妖祖大人。’

    李昱目光一闪:‘罢了,还是等大人的联络指示吧!’

    ……

    原州,颍和府。

    虞云澜与方锐相对而坐,清声言道:“神京之中,数门先天至宝联合,可制造太虚幻境,拟真古往今来的战场,培育将帅之才。”

    “北路军主帅老将卜亚子,就曾多次进入太虚幻境,用兵持重,最擅以势压人;南路军主帅三皇子应彦,更没少进太虚幻境,用兵多诡;副帅阎兆年,累世将门,公认的名将之才。”

    若是大虞知道,他们的当代紫霄阁首、天心玄女,亲自向方锐这个乱军头子吐露情报,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吐血三升。

    “哦?”

    方锐慎重颔首:“大虞皇室原来姓应么?”

    “你……”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闪过一缕嗔意,似乎在说,‘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这个’,不过还是回答道:“历代紫霄阁首、天心玄女,以国号虞为姓;圣皇为太祖皇帝,二代太宗皇帝为圣皇身边人,为表顺天应人之意,改姓为‘应’,此后便成了大虞皇室之姓。”

    大半年相处下来,两人也的确极为熟悉了,才会在方锐面前流出这般情貌。

    “哈哈!”

    方锐看着一贯清冷的虞云澜露出小情绪,不由笑出声:“我从没有小瞧大虞啊!别的不说,大虞这一手南北分攻,就很高明,大军未至,曹魏、刘汉就已经先对李唐防备起来。”

    “不过,和我预料有所出入,却也无伤大雅。”

    “不要大意。”

    “大意?”

    方锐微微摇头:“面对大虞这个庞然大物,我怎么敢大意?战术上从来都是极为重视的。”

    “不过,”

    他轻摇着蒲扇,给肩膀上晃荡双腿的小念儿扇着风:“战术上重视,战略上却要蔑视对方,总不能,未战自己先怯了吧?”

    “而且,这一局棋,在战略上,我自信,比大虞看得远……或许,卜亚子、应彦、阎兆年还以为这一次普通的收割,却不知道我的厉害。”

    “而偏偏,大虞这次出动的力量,堪称强大,却也没有与三王势力悬殊到一定程度……”

    此便是以弱胜强的基础。

    “这次,我就努力给大虞上一课!”

    布局多时,方锐终于获得了一次坐在棋盘上与大虞对弈的资格,这次他便要一试大虞锋芒。

    ……

第171章,擒王

    永定三十二年夏,六月。

    凉州唐王李昱当机立断,与原州曹魏势力、饶州刘汉势力结盟,以示诚意,在凉州与原、饶二州交界,退兵三百里。

    ……

    饶州,汉王宫。

    使臣代表刘汉与李唐结盟返回,得到嘉奖,借兵之议却是被婉拒。

    可无人知道,当日夜,刘昀得到了一封使臣带回的唐王秘信。

    次日。

    刘昀下令,对凉州不设防,令大将严忠率兵三十万,兵出常兴府,全权抵御大虞来犯之北路军。

    此举押上一切,可谓一场豪赌。

    ……

    原州,魏王宫。

    不比汉王刘昀骨子里带着一丝赌性,曹孟生性多疑,纵使与李唐势力结盟,仍心存疑虑,犹豫是否分兵防凉州一手。

    最终。

    在方锐暗暗以当初资助的玉佩气运影响下,曹孟才下定决心,以关治为帅,并五虎上将之二:鲁、赵,携二十万大军拒敌;另,马、黄二将,各领兵五万,拱卫中枢。

    ……

    一时间,天下目光聚焦西南三州。

    ……

    不出意料,李唐、曹魏、刘汉三王结盟,勉强整合实力,面对大虞二路大军亦是节节败退,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一触即溃。

    夏去秋至,秋去冬来,仅仅半年时间。

    饶州。

    纵使刘汉大将严忠据城而守,在大虞老将卜亚子挂帅的北路军下,已丢失两府之地,也就是此人用兵持稳,才让局势暂时焦灼僵持。

    原州。

    面对以三皇子应彦为帅、名将阎兆年为副帅的南路军,曹孟势力,更是丢失三府之地。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关治利用原州多山多林的地形,展开了麻雀战、骚扰战、游击战。

    总之,一个核心战略思想: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亡。

    在兵力、精锐皆不如对方的情况下,给大虞南路军造成了不菲损失,战损比竟略略占优。

    ……

    原州,白云府,虎头山。

    大虞南路军大营,旌旗烈烈,甲兵如林。

    中军大营。

    “十一月初八,魏军劫掠粮草,击退之,死三十九,伤八十六。

    十一月十一,魏军半道偷袭,击退之,死四十七,伤七十三。

    十一月十三,魏军夜间袭扰,击退之,死二十二,伤五十八。

    十一月十三,魏军投毒水源,击退之,死二十一,伤三十三。

    ……”

    南路军主帅三皇子应彦一身蟒袍,扔下奏报,哂笑道:“兆年啊,我本以为,来此原州,会是一场旷世对决,却没想到净是来捉老鼠了。”

    “一群不成气候的乱军罢了,非如此,又能如何?我坚信,殿下定会取得胜利。”

    对面下首,一位身穿银甲的青年将领,阎兆年抱拳道。

    “对此战胜利,我从不怀疑,只是,若消耗过大、兵力损失过重,那也不好看啊!”

    “殿下之意……”

    “攻敌所必救。”

    “魏都颍和府城?!”

    “兆年知我心意也。”

    应彦抚掌而笑:“我欲令淳于将军领兵十万,兵压渭南、渭北二城,做出进逼魏都颍和府城之势;自身率军驻扎雁荡山,以逸待劳,等待关治前来送死。”

    “殿下此计甚妙,只是,欲夺颍和,须先拔除渭南、渭北二城。渭南、渭北二城,互为犄角,易守难攻,曹魏马、黄二将又非善类,这容易衍变为一场消耗战……当然,剿灭此二贼只是时间问题,吸引来关治也足够。”

    “不,那路大军只是明面;暗中……”

    “奇渡阴山,直捣颍和?”

    “不错。”

    应彦颔首:“兵者,诡道也。此般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明暗结合……兆年以为可行否?”

    “有大军与鲁、黄二将对峙,吸引魏军注意力;阴山又地势险要,高不可攀,却对我飞龙卫不成问题;曹魏王宫中,又有姬赋等人可为联络……此计可有七八成胜算。”

    阎兆年分析着,忽而单膝跪下抱拳道:“还请殿下将此重任交予我。”

    “大善,深入敌后,纵横千里,斩将擒王,非你莫属也。”

    应彦长身而立,慨然感叹道:“若是此计功成,那便是原州战事结束之时,届时,兆年,你当为首功。”

    ……

    很快,大虞南路军做出动作,关治军中即刻察闻动静。

    “将军,我们可要去勤王救驾?”

    “稍安勿躁。”

    关治轻抚长须道:“那路大军自有马、黄二将抵挡,非是轻易可破,另外,我这就上疏王上战略转移,并携大军靠近雁荡山……”

    如此说着,他却是眸光一闪:‘大虞南路军,已深入原州远矣,是时候传信主公了。’

    ……

    原州,颍和府。

    “是时候收网了!”

    方锐挂断与关治的‘千里传音符’通话,豁然起身。

    他这半年等待,任由大虞南北两路讨逆军在原州、饶州肆虐,目的有很多:骄纵敌心;分散敌兵;拉长敌方补给;等待大虞大军进入口袋……

    现在,即将到了掀开布局,屠大龙之时。

    “虞道友、雪儿,该走了。”方锐找去,告知虞云澜、辛雪儿二人。

    “好。”虞云澜只是颔首。

    她身无挂怀,无牵无累,自然随时可走。

    “叔叔,又要搬家么?”

    辛雪儿跟随方锐,从凉州到饶州、再到原州,搬家都已经习惯了。

    “是啊,去见证一场好戏。”

    ……

    三日后。

    方锐给曹孟留下一封书信,挂印而去,带着虞云澜、辛雪儿二人不知所踪。

    ……

    魏王宫。

    “报,方主簿留信一封,挂印而去。”

    “哦?速速呈上来。”

    曹孟看过书信,顿时脸色铁青,暴怒拍案:“好好好,好一个天机道人,还教我‘多行善事,好自为之’,当真是岂有此理!”

    他的愤怒,不是因为方锐这个人的离去。

    ——如今,曹魏势力麾下人才济济,并不缺乏,曹孟在意的是方锐弃之而去背后所代表的‘不看好’,或者说某种意义上的不祥之兆。

    再加上,近日前线战事不利的消息频频传来,让郁积的烦燥一下子爆发出来。

    “通缉令,追索那天机道人,死活不……”

    只是,曹孟的话还未说完。

    “报!大王,不好了,虞军兵临城下!”

    “什么?你说什么?”

    曹孟怒目瞪去:“虞军不是还在白云府么?来犯的一路大军,也被我五虎上将马、黄二将挡于渭水,虞军从何而来?”

    “莫非是谎报军情?当斩!”

    “大王,确有其事啊,虞军已到城外了,那旗帜之上的‘虞’字,小人怎会认错?”

    “这……莫非是偷渡阴山?!”

    曹孟并不蠢笨,由事实倒推,很快就想到了答案,顿时,身形不由晃了晃。

    “报!”

    这时,又有令兵来报:“大王,四公子、还有荀阁老、许阁老……皆是不见了。”

    “好孽畜!好一群乱臣贼……”

    “报!大王,守城将反叛,打开城门献城了!”

    “我……我……”

    受此接二连三的打击,曹孟再也支撑不住,仰天栽倒。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只有姬赋一人守在身边。

    “老师啊!”

    曹孟握着姬赋的手,双目含泪,满是感动。

    自家儿子、大臣,在形势不利情况下,皆是抛弃逃跑,只有姬赋仍留在身边,这是何等的情义啊?

    他却没有注意到,姬赋微微闪烁的眼眸。

    “老师,如今形势如何?”曹孟挣扎坐起身。

    “大王啊,你还是好好休息吧,都城如今已破了。”

    “那……”

    “没错,大王你已经俘虏了。”

    “这、这种语气……老师你……”

    “是的,大王,我乃半仙世家姬家之人,当初奉令去南涿县……今日,献城的守将,也是我的人。”

    姬赋摊牌了:“大王,投了吧!”

    这时,曾经的曹魏势力麾下,一小半群臣哗啦啦涌进来:“还请大王迷途知返,投我大虞。”

    “你、你们……”

    曹孟双目暴凸,身子如筛糠般颤抖。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满堂济济的手下,除了逃掉的乱臣贼子外,竟然全都是大虞奸细,举目四望无一个自己人。

    “嗬嗬,嗬嗬……原来,我乃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呐!”

    曹孟癫狂喃喃着,额头青筋暴跳,突然‘哇’地吐血再度昏厥。

    ……

    此时,方锐已带着虞云澜、辛雪儿二女来到了前线,白云府。

    “魏王被擒,家被偷了?无所谓。”

    方锐收到消息,却是哂笑摇头:“魏王没了,那又怎样?该打,自然继续打。”

    这又不是下象棋,谁规定,自家‘帅’没了,就打不下去了?

    “在我这里,魏王曹孟也只是一个棋子,可抛弃、可以牺牲。”

    “只是没想到,早前下的一步闲棋,竟然用到了。许宁、荀柏等人已带着曹孟四公子曹闵,另立中枢了吗?”

    其实,阴山算是方锐故意留下的后门:“那三皇子应彦挺大胆,抓住了机会,一口吞下了颍和府城,活捉曹孟,此人是个人才啊!”

    “不过,吃下去了我的诱饵,也不可避免地分兵,这次战役,我的胜算就更大了。”

    “雁荡山,彦荡山,大虞三皇子应彦,这雁荡山,合该是你大败埋骨之地!”

    ……

    雁荡山。

    “报,阎将军传来捷报,已夺下魏都颍和府城,活捉魏王曹孟!”

    “报,渭南、渭北二城守将马、赵,以‘将在外,令有所不受’为由,拒接受魏王大印加盖的投降令,仍在抵抗作战!”

    “报,淳于将军十万大军,被曹魏马、赵二将拖于渭水!”

    “报,曹魏军关治率军二十万,逼近我军,预计在傍晚时分,可抵达雁荡山!”

    ……

    “顽固不化!魏王已降,这些曹魏将领却还在负隅顽抗,我是该说他们忠诚呢?还是该说他们愚昧呢?”

    大虞三皇子应彦叹息着放下奏报:“也罢,我就用这一战,彻底打断打断曹魏军的骨头。”

    他如今仍拥兵二十万,关治亦是二十万大军,可精锐程度远胜对方,更是以逸待劳,此战岂有输的道理?

    “传令下去,今晚犒赏三军,好肉好菜,明日,随我大破敌军!”

    “诺!”

    ……

    当日下午。

    关治大军逼临雁荡山,是夜,却是违反常理地对虞军发动了大规模夜袭。

    一时间。

    血与火缭绕,喊杀声冲天。

    “好胆,关治这只老鼠,竟也有此等勇气、魄力?真是给我上了一课啊!”

    应彦半夜被惊醒,披甲出帐:“不过,我可不是酒囊饭菜,若以为这般,便能得逞大胜,那就大错特错!”

    他虽然没想预料到曹魏军夜袭,但营地防守四平八稳,迅速整军,展开反击,依靠士兵精锐程度、以逸待劳的精神状态,竟然很快开始扭转劣势、占据上风。

    ……

    山崖之上,烈烈风中。

    方锐、虞云澜二人,一青衫、一白裙,如谪落人间的仙人,眺望下方,目睹两军厮杀。

    “昂!”

    “吟!”

    “吼!”

    “唳!”

    在他们的视野中,曹魏大军军气显化的青龙、黑虎、银鸟,对虞军显化金龙展开对攻。

    一开始,猝不及防偷袭下,前三者确实占据了些许优势,可等那金龙反应过来,稳定阵脚,却是又落于下风。

    虞云澜看向方锐,目露忧切,似乎在说:‘这就是你请我来看的好戏?’

    “虞道友莫急,算算时间,也该来了!”

    方锐手中掐算着时间,突然抬头望天。

    也恰就在下一刻——

    “唳!”

    一片惊鸣中,三万劫妖黑鹰带着三万精兵,呼啸而来。

    劫妖本就战力非凡,三万劫妖黑鹰,可当二十万人族精锐,再加上所带来的三万凉州唐王精兵,这就相当于二十三万大军。

    二十三万大军,再加上关治所率二十万,共计四十三万精兵,围剿大虞二十万众,可谓占尽优势。

    在此般增援下,天空中气运显化,蓦然又出现一只巨大神鹰,与青龙、黑虎、银鸟一道,对虞军显化的金龙展开绞杀。

    不久后。

    “昂!”

    虞军金龙悲鸣一声,蓦然崩溃坠落。

    ……

    “不好,这是凉州唐王来援?”

    燃烧的火光,映照出大虞三皇子应彦惊恐、难以置信的面容。

    他万万没想到,凉州唐王李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援救曹魏……

    而且,那所谓的劫妖黑鹰,也不只情报中的一万之数,竟有三万之众,带着精兵一路飞来,让己方竟然都没收到消息……

    最恐怖的是:那般劫妖黑鹰的强大远超预料,面对大虞精锐,竟然能以一当六,乃至以一当七!

    “殿下,形势不妙,快走!”隐于暗处的两个种道武圣出来,带着应彦就要撤退。

    可三人刚离开军阵范围,摆脱军气压制——

    轰!

    晋升为灵宝的‘太一金珠’,在方锐这个玄域真君的驱使下,一击将他们打为飞灰。

    ……

第172章,改天

    山崖之上。

    哗!

    方锐收回‘太一金珠’,看向并未阻拦的虞云澜,笑了笑:“虞道友竟不阻我?”

    “我与他不熟。”虞云澜轻轻开口。

    言下之意,她与方锐关系更好。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虞云澜!’

    方锐心中好笑。

    若是死去的大虞三皇子应彦知道,虞云澜看着他去死,并淡淡给出评价‘不熟’,也不知道,会是何等的心理阴影。

    “此战虽胜,可你将魏王作为弃子,唐王、汉王心中岂无异念?”

    这一年多来,方锐带着虞云澜体悟红尘,她也逐渐开始思索人心。

    “唐王李昱,那人性格懦弱,即使有想法,只要我一如既往强势,也只会憋着。而汉王刘昀……”

    方锐摇头:“此人有些混不吝,脸皮极厚。这么说吧,只要我还对他有大用,即使我在刘昀面前烹煮了他爹,这人都能先替我尝尝咸淡。”

    这些事情,他自然考虑过,无伤大雅。

    此时,下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兵败如山倒,大虞军已回天乏术。

    “接下来,你欲如何?”虞云澜又问道。

    “自然是……在大虞反应过来之前,集中优势兵力,发动闪电战,先灭渭水淳于钧,再打北路军卜亚子,随后拉网,进行一场从南至北的大迂回,一举荡清西南三州的百万虞军!”

    ……

    次日。

    鲁飞带领部分精锐,乘坐劫妖黑鹰赶至渭水,联合马、黄二将十万魏军,共击淳于钧,大败虞军。

    ……

    原州,魏都颍和府。

    “凉州李唐出手,雁荡山一役中,三皇子兵败身死……渭水淳于钧亦是大败,十万大军尽殁……”

    阎兆年接到消息,手腕都在颤抖。

    他简直快要疯了。

    明明前一天,自己还是‘孤军深入,纵横千里,斩将擒王’的大功臣,何等风光;可下一日,就听闻南路军主力大败,自己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军’。

    局势变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啊!

    啪!

    阎兆年扔下奏报,恨恨咬牙:“这些曹魏叛逆,岂不闻,他们魏王还在我手中乎?若是逼急了,我就……”

    “报,曹魏阁臣许宁、荀柏等人,带着曹孟四公子曹闵,于白云府另立中枢……”

    “这……”

    阎兆年还未说出口的威胁,戛然而止。

    既然曹魏已另立中枢,那么,曹孟这个魏王就价值大降,他若是真的杀了曹孟,说不得人家还要在心里感谢呐!

    更别说,万一杀了曹孟,让魏军成了含恨之师,大大激发士气,那就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来人,速速点齐兵马。”阎兆年忽地一挥手。

    “诺,吾等誓死追随将军,与魏军决一死战。”

    “不!”

    阎兆年却是摆手:“我们……逃……咳咳,战略撤退!”

    如今,原州的局势波澜诡谲,让他都已经有些看不懂了,当务之急,自然是先保存有用之身,跳出这个泥潭。

    另一边。

    被俘的曹孟得知‘魏军大胜的消息’,顿时如遭雷击,又哭又笑,良久,方才回过神。

    要问他此时的心情,怎一个‘苦’字了得?

    曹魏军大胜了,可与自己无关,这就好比,女朋友嫁人了,新郎不是我……

    “我悔啊!”

    曹孟蓦然想起,当初关治曾提议他战略转移,可他没听,此时不由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可抛开事实不谈,这就全是自己的过错么?

    难道,关治就不能多建议两次吗?

    难道,许宁、荀柏等人在城破时逃亡,就不能带上自己吗?

    难道,曹闵这个逆子,就不能下令活捉大虞三皇子,交换俘虏,将自己给换回去吗?

    “一群乱臣贼子!逆子!”

    曹孟怒骂着,掀桌砸椅,好一通发泄,直到折腾得浑身没了力气,才颓然坐下,无语凝噎望天:“苍天啊苍天,你何以如此薄待我曹孟?!”

    ……

    阎兆年弃颍和府城而逃,带着曹孟领军撤退,立刻被修整完毕的关治军盯上。

    此人也无愧名将之称,突破重重封锁,一路打出包围圈,虽然损兵折将,但最终带着曹孟、以及千余骑逃出原州。

    而这个时候——

    方锐已经带着补充完毕的三万劫妖黑鹰,转战饶州。

    在与饶州刘汉势力联合下,于江汉平原,以绝对优势兵力大败北路军卜亚子。

    此后,又进行拉网,进行了一场从南至北的大迂回,收服原、饶二州沦陷的五府,将西南三州百万虞军一网打尽。

    ……

    一月之间,雁荡山之战、渭水之战、江汉平原之战,以雷霆之势诛灭大虞南北讨逆军。

    随后,从南至北的战略大迂回,更是堪称经典,将西南三境内的虞军包了饺子,一网成擒。

    此消息传出,各州震动!大虞神京震动!

    可以说,自上古天变之后,大虞立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遭遇如此惨败,乃千万年亘古未有之事。

    ……

    大虞神京。

    “先前还是捷报频传,这就突然来了一场大败,百万雄师覆灭?应彦,废物!阎兆年,废物!卜亚子,都是废物!”

    永定帝怒骂着,看向身侧:“老祖?”

    另一边,无极真君应无极却是盯着光影衍化的地图,抚掌而笑:“妙!妙啊!”

    “什么?”

    “我在说三反王军打的这一战。”

    应无极兴致勃勃道:“雁荡山之战、渭水之战、江汉平原之战,也就罢了,无非是依靠那所谓的劫妖运兵偷袭,集中优势兵力以多打少。”

    “可后面的清剿三州……敌方不与我军正面交锋,表面避其锋芒,实则依靠劫妖神速,直插我军后方,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再往回打,这就完成了一个从南至北的战略大迂回,以最小的代价,将我大虞百万大军一网成擒。”

    “此等操作,妙啊!”

    用后世的话说,这是一场教科书的级别战役。

    事实上,应无极所说也不假,方锐正是吸收了闪电战、运动战、歼灭战的精髓,集中优势兵力,以多打少,以弱胜强,才让大虞救援不及,一举覆灭南北两路合计百万大军。

    “唉!”

    永定帝抚额,只感觉头疼。

    自家这个老祖,不好酒色之类,所感兴趣的,除了修炼,也就是军事了。

    平日里,除了苦修,也就是在太虚幻境中过一过将帅的瘾,所幸还知道轻重,并不会亲自参与军国大事实操。

    ——皇室老祖下场,赢了那是理所当然;若是败了,那就是天下震动。

    ‘老祖平时还好,可一牵扯到爱好,就不靠谱了,要知道,您现在叫好的可是大虞敌人啊!’永定帝心中嘀咕。

    “唉!”

    应无极同样叹息:“以行观人,此等气吞山河之大气魄,非大胸襟、大格局者不能拥有,那提出这般战略的,必然是一位军事大家。”

    “不知是原州天机道人?是凉州妖祖楚狂人?还是饶州的神秘书生?”

    以大虞的情报网强大,自然将魏王曹孟、唐王李昱、汉王刘昀背后的支持者,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此人提出这般战略,还能成功施行下去,让三反王配合默契,真是奇人。我倒想见一见这般人物。陛下,此人当活捉,礼遇送……”

    “老祖!”永定帝终于忍不住了。

    那人可是杀了三皇子应彦,他都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还活捉?还给予礼遇?

    “不就是死了个儿子,陛下你不是还有二十三个?做人要大气。”应无极看穿了永定帝心思,却是浑不在意摆手。

    ‘谁的儿子,谁心疼,您老倒是说得轻巧。’

    永定帝腹诽。

    “朕只是忧心社稷……”他分辩道。

    “区区一人,能奈我大虞社稷何?放心,天塌不下来。”

    应无极摆手:“我大虞家大业大,底子厚,败一次、两次,都不会伤筋动骨,可对方只要败一次,就是满盘皆输。这次输了,不过就是整军再战嘛!”

    “整军再战,说来容易,可这次折损百万大军,再想调集,至少需要数月,在这个时间……”

    “放心。西南三王也非铁板一块,之前在我大虞的外部压力下,尚能团结,如今大败我虞军,我就不信,他们内部矛盾还能压制得住?”

    这就好比,同患难易,同富贵难。

    “再者,”

    应无极又道:“西南三州一番大战,三王势力兵困马乏,也需要收拾内部。”

    “这倒也是。”永定帝闻言,微微颔首。

    ……

    饶州,汉王宫,天柱台。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方锐举起一杯酒水,对着烈烈风中洒下。

    这是对前世某位伟人的致敬。

    他这番作战,采取对方的军事思想,运用了闪电战、歼灭战、大迂回战略,哪怕只得一二分风采,亦是将西南三州改天换地。

    旁边,虞云澜一袭白裙濯濯,澹澹如莲,望向方锐清冷的眸子,却有着异彩闪烁。

    这些日子,她见证了方锐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之间,扫清大虞南北两路百万雄师。

    不得不承认,在实力境界之外,这种来自人格上的智慧、胸襟、气魄,更别有一种令人心旌神摇的魅力。

    “下一步,你待如何?”

    “自然是……打出去。”

    方锐目光眺望大虞神京的方向:“剿灭大虞来犯百万雄师,因为所处地理位置原因,曹魏、李唐、刘汉三方所得好处不均,大虞或以为,三方矛盾将压制不住,可岂知道,他们都是都是我的人啊!”

    曹魏势力,曹孟已被俘虏,其四子曹闵不过傀儡;凉州李唐势力,亦不必说;唯一有些麻烦的,乃是刘汉势力,在三方中渗透相对较轻,汉王刘昀此人又极富主见,不过,此人当初接受方锐资助,以气运施加影响还是可以的。

    “我这次,就要打大虞一个猝不及防,化战略被动被战略主动!”他望向远方大地,蓦然一握拳。

    “可三州方历大战,人困马乏……”

    “人困马乏?呵呵,从没有什么‘打不了’、‘不能打’,只有好处没给够!我准备在曹魏、李唐、刘汉,施行军功赐田制。”

    前世大秦虎狼之军告诉方锐,军功赐田制度,最能激发士卒积极性。

    此世与前世大中华一般,百姓对土地看得极重,更不用说,在百年蓬勃发展后,大虞的人口、土地矛盾又已经变得极为尖锐。

    原本,大虞镇压西南三州后,可从别地迁移来人口泄洪,缓解土地矛盾,但,方锐此时正是要抢先一步把田给分了。

    走大虞的路,让大虞无路可走!

    “另外,有了军功赐田制,那来自邻州的数十万降兵,或可策反,军心可用。”

    方锐下意识想到,前世解放战争时,某党政委给俘虏们上了一堂政治课,然后俘虏们衣服一换,就嗷嗷叫着掉头去打老蒋了。

    ‘除此之外,最主要的是:扫灭大虞百万大军,我收获的劫运以百万计,又能点化众多劫妖。’

    当初,他初至西南三州时,将五千多劫妖黑鹰分散原州,让它们各自收拢小弟,这次,就能一次性全盘点化了。

    ‘届时,坐拥十万劫妖,再将神通‘多多益善·残’提升至控兵十万,哪怕面对手持先天至宝的真君,我也不惧了啊!’

    这一点,方锐是向虞云澜求证过的。

    ‘正好,等待大军兵出西南,天机道人、妖族楚狂人、饶州神秘书生的马甲大概也藏不住了,与大虞皇室真君的一战势在必行。’

    方锐目光一闪:‘此战不可不打,至少维持不败,才可证明自己的顶层力量,让大虞忌惮,方才有继续和大虞同局对弈的资格。’

    ‘这一战,我就要打出威风,向历史宣告我方锐的到来!’

    ……

    永定三十三年春,一月。

    原州曹魏、凉州李唐、饶州刘汉,三方犒赏三军,齐齐颁布‘军功赐田制’,分田于民,得到治下民众拥戴,士兵个个好战如虎、闻战心切。

    二月初二。

    曹魏、李唐、刘汉合兵百万,分北、中、南二路兵出西南,直掠吴、宜、康三州。

    三王讨虞军势如破竹,一月之间,攻克五府之地。

    大虞十九州大震!神京大震!

    ……

第173章,刺王

    大虞,神京。

    吧嗒!

    永定帝手中奏报掉落在地:“曹魏、李唐、刘汉合兵百万,兵出西南,一月之间已席卷五府之地?!”

    “三反王的内部矛盾、利益分配,究竟是如何协调的?尤其是唐王李昱,他是傻子吗?纵使打出西南三州,也只能占一块飞地,有何用?此人莫非脑子被驴踢了?”

    “最后的军功分田制,更是大胆,这在掘我大虞的根啊!此等绝户之计,也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坏种提出来的?”

    各种疑点纠缠,成了一团乱麻。

    不得不承认,这次西南三州的局势,连永定帝都有些看不懂了。

    当然,他对大虞能取得最后胜利,从未怀疑。只是,为了这次收割可能要付出更大代价而暴怒。

    就好如:自家圈养的绵羊,就该每天咩咩咩等待收割羊毛,可你怎敢跳出羊圈,踩踏庄稼,乃至拱人?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其实,危害最大的,还是最后的‘军功分田制’!”愤怒过后,此时永定帝已经冷静下来。

    三反王将地给那群士卒贱民分了,等大虞收复西南三州,这些落到对方手中的田地,是收回,还是不收回呢?

    若是收回,民心积怨,平白拉了一大波仇恨;若是不收,那从何另寻土地安置人口,给别州泄洪?

    可以说,方锐这一招,给大虞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陛下!”

    这时,应无极突然找来:“三反王再度联合,说不过去,这不合常理,我去验证一番,果然发现端倪。”

    “我对那原州天机道人、凉州妖祖楚狂人、饶州的神秘书生,各自进行卜算,花了好一番功夫。你猜怎么着?最后,竟然全都指向一人!”

    ——方锐的神通‘千变万化’,本就对一般卜算具有干扰,更不要说还有神通‘不在算中’屏蔽,可奈何应无极采取数件先天至宝联合,又耗费大量气运,方锐不想用劫运点平白对耗,这才被卜算出来。

    “好好好,原来如此,对方这是早有预谋啊!”

    永定帝拍着桌子,怒发冲冠:“我就说,这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妖孽?!”

    “老祖,咱们早有猜测,那妖祖楚狂人出自世家,既然三人一体,那么,此次西南三州乱局的幕后主导,就应是某个世家了。”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他们这是在造反。”

    永定帝不愿意相信,一个没有背景、来历的人,就能掀起如此风浪,哪怕方锐不是出自世家,也必须要是。

    否则,岂不是说,大虞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连一个无背景、跟脚之人,都能鼓噪起如此声势?

    “背后世家,我们可慢慢追查,事后算账。不过,三反王的大军,已将战火烧至西南三州之外,这是历次大劫亘古未有,陛下还当早做应对。”

    “如之前所说,整兵再战需要时间,一时半刻来不及,可任由三反王军队肆虐,造成的损失可就不可估量了。”

    永定帝苦笑着,忽而转身直视应无极眼睛:“老祖,非常时刻,当用非常手段,依我之见,可用斩首战术。”

    “以超品战力,刺王吗?”

    “是。”

    以往,大虞历次收割气运,从未采用过刺王这般斩首战术,那会造成收割的气运大大折损、留下许多后遗症,同时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示弱。

    可这次,大虞显然被方锐逼得破防,要突破下限了!

    “唉,也罢。”

    应无极叹息:“紫霄阁那一位,不会掺和这种事,这般脏活还是老祖我去吧!”

    “我皇室、世家真人,不愿意冒此凶险,那就让‘种道’武圣去行刺三反王,我么,就亲去会一会那位神秘黑手。”

    “善。”

    永定帝颔首。

    他知道自家老祖尤好军事,看待那位大战略家、大军师家的幕后黑手,有种看偶像的感觉,可也知道应无极会知晓轻重,屁股不会做歪。

    也就是说:应无极再钦佩对方,也不会放走那人,最多,就是不杀活捉。

    “若是西南三州之事就这么结束,及时止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永定帝听闻‘开天钟’五响,昭示自家老祖已出京离去,举目眺望天空,喃喃道:“希望老祖此行顺利吧!”

    ……

    永定三十三年春,三月。

    凉州,唐王李昱携周王后出城踏青,遭遇大虞三位武圣刺杀。

    轰!

    三道灵元凝聚的遮天大掌,在距离唐王车架尚有百米,直接湮灭崩溃。

    “救驾!救驾!”

    一片兵荒马乱之时。

    “尔等勿须慌乱,此三个刺客交由孤对付即可。”

    唐王李昱拥着周王后出来,神色淡然。

    “昂!”

    一条赤金色气运蛟龙在他头顶显化,政权所化的金色祥云朵朵,形成华盖,军权所化的黑色雨云,炸开道道雷霆,龙身在其中若隐若现,对来袭的三人蓦然发出一声咆哮。

    瞬间。

    大虞三位武圣感到一股强横压制,体内灵元运转不畅,气息节节跌落。

    ‘好恐怖的王者龙气!’

    他们暗叹着,却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天子金旨:“唐王无道,奉大虞天子令,当诛!”

    哗!

    天子金旨炸碎,其中的大虞天子真龙之气,化作一片金光,加持三人之身,对抗唐王的王者龙气压制。

    大虞三位武圣身披金光,一闪来到唐王李昱跟前——纵然有天子金旨庇护,削弱龙气压制,此时他们仍旧气息跌落了超品门槛。

    不过,在三人想来,他们就算受压制境界跌落,那也是拥有超品经验的上品,对付一个最多不过上品实力、又没有战斗经验的王者,岂不是手到擒来?

    然后。

    大虞三位武圣就看到了,唐王李昱幻化出一只灵元大手,向他们抓了过来。

    “超品武圣?!这怎么可能?”

    三人亡魂大冒。

    是的,李昱早已突破超品!

    ——方锐赐予他的《真武神功》,与赐予汉王刘昀的《龙神功》一般,取自于一门功法《天子龙拳》,可借助天地大势、气运修炼,而他们已占据一州,天地大势加身,更有方锐赠予的灵种、神药,自然突破‘种道’武圣不成问题。

    “将三人带下去。”

    李昱将这三个大虞武圣擒获封禁,在怀中周王后仰慕的目光中,扔给了手下。

    ‘这次,还多亏了妖祖大人提醒,也不知大人此时如何了?’

    他暗忖道。

    ——方锐在感知到大虞皇室卜算,就猜测到了大虞可能派遣顶端战力刺杀,毕竟这是解决当前困局性价比最高的方法。

    “希望,妖祖大人不要出事才好。”

    李昱喃喃道。

    他这唐王,虽说是傀儡,可方锐只抓大方向,其他事任由他处理,也能让李昱过一把王者的瘾,更别说各种王者的享受了。

    此般待遇,是万一兵败大虞被俘,无论如何也享受不到的,故而,才会不希望方锐出事。

    ……

    饶州。

    同日,汉王刘昀亦是遭到大虞武圣行刺,布局反杀。

    ……

    原州。

    曹孟四子,如今新的魏王曹闵,同样没能幸免。

    可在方锐留下的五千劫妖黑鹰镇守,并有坐镇的五虎将之二马、黄二将统领下,诛灭来袭大虞三武圣。

    ……

    也就在唐王李昱、汉王刘昀、魏王曹闵,相继遭遇大虞武圣刺杀之时——

    原、宜二州交界,伏牛山。

    “万事俱备矣!”

    方锐一袭青衫,走出山洞。

    此时,他已经又将数门不同兵家传承破限,将神通‘多多益善·残’提升至控兵十万。

    “莫要逞强。真君之能,再加上先天至宝……”

    虞云澜微摇螓首,清冷的眸子中,带着一缕关切。

    “来!”

    方锐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一挥手。

    哗啦啦!

    一大片密密麻麻,如层层黑云般的劫妖黑鹰飞来,让天空都在刹那间变得黯淡。

    ——当初初至原州,分散出去的五千多劫妖黑鹰,在各自收拢小弟,又经过这次方锐以百余万劫运点化,如今已成十万妖卒。

    此时,在神通‘多多益善·残’的提升下,控制愈发得心应手。

    轰!

    无尽滚滚杀伐之气灌注而下,生成一只仅有丈许、栩栩如生的神鹰,身上却充斥着一股上位气息。

    那股气息,已经隐隐超出玄域层次,跨入另一个门槛。

    “虞道友观之,这般手段如何?”

    “这种程度,倒可与应无极一战了。”

    虞云澜瞳中泛出异彩,又一次为方锐创造奇迹感到惊讶,正想说什么,可这时天心灵体感应,微微变色:“应无极将至,我与他不宜相见。”

    这倒并非她惧怕对方,而是……被看到和方锐一起,对方锐不好,也平生波澜。

    话音落下,一阵青烟升起中,身形已是消失不见。

    “大虞皇室无极真君,此人要来了么?”

    方锐喃喃,眺望北方,盘膝而坐等待。

    面对先前对方的卜算,他并未以神通‘不在算中’屏蔽,故而被锁定位置。

    原因?

    正如之前所说,要证明自己的顶层力量,让大虞忌惮,方才有继续和大虞同局对弈的资格,这一战势在必行。

    盏茶功夫后。

    “昂!”

    一条黑龙腾云驾雾,呼啸而来,其上乘着一道人。

    方锐举目看去,那大虞皇室无极真君应无极,一身太极道袍,额头处长着一颗肉瘤,面容清矍,周身缭绕缕缕玄奇道意。

    “原州天机道人、凉州妖祖楚狂人、饶州的神秘书生,都是阁下?”

    “是。”

    “小先生可让我好找。那大迂回战略、军功授田制,也都是小先生提出的?”应无极的态度,忽而变得莫名热情。

    “是。”

    “这些东西,小先生是怎么想到的?”

    ‘自然是:前世五千年历史、二十四朝作为底蕴,面对许多困境,都能站在历史上游,作出如天外飞仙般神来之笔的应对。’

    只是,这些东西,方锐就不能说了。

    他更奇怪的是:喂喂喂,你可是大虞皇室真君,怎么一副我小迷弟的样子?

    见方锐沉思不答。

    应无极蓦然发出一声叹息:“罢了,将小先生请去神京,有得是时间探讨。小先生,请了。”

    “大虞神京吗?我会去,却不是这个时候。”方锐摇头。

    “那就对不住了,小先生小心,稍后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应无极说着,抬头望了那密密麻麻的劫妖黑鹰一眼,周身阴阳领域释放,衍化八卦太极,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更是剑气冲霄刺破暗沉的天幕。

    “起!”

    方锐绽放五行领域,滚滚杀伐之气落下,化作神鹰。

    阴阳、五行,两方领域对碰,更有先天至宝、十万劫妖各自加持,彼此侵蚀中,光线扭曲都似乎变作了混沌。

    ……

    半日后。

    整座伏牛山尖锐的山峦,都在方锐、应无极二人大战下,硬生生被削平了。

    战斗结束。

    “如何?”虞云澜不知从哪里而来,忽然出现。

    “不胜不败。”

    方锐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能感受到,应无极未尽全力,有隐藏手段不曾用出,不过,我又何尝不是呢?”

    “这次战斗,更像是大虞对我的一个试探,更大的意义,在于:证明了我有与大虞同局对弈的资格。”

    事实上,正如他所说,这次战斗昭示了他亦有一人敌军的‘核武器’,足以让大虞忌惮。

    此战之后,两方之间就会存在一种默契,至少在找到万全解决方锐的办法之前,大虞不会再行刺王之事了,毕竟也怕他的报复啊!

    ……

    大虞派遣超品武圣,刺王失败,方锐又展现出与手持先天至宝的皇室真君相抗衡的实力。

    然后,大虞就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当然,也可能是有心无力,在折军百万后,终究需要时间,再次整军。

    在这个期间。

    三王军队攻城略地,席卷吴、宜、康三州之地,州中大户豪族纷纷臣服,就连往日煊赫无比的半仙世家,都相继望风而逃。

    三王讨虞军,一路势如破竹。

    直到——

    永定三十三年夏,六月。

    三王北、中、南三路讨虞大军,攻克吴、宜、康三州,于天水河胜利会师。

    值得一提的是,得益于‘军功赐田制’,三王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打越多,此时已拥兵一百二十万。

    彼时,大虞也终于重新整军,命阎兆年之父、号称‘水师之龙’的阎吉祥,将兵百万,与三王军隔河对峙。

    一方人多;一方兵精,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大虞一方,皇室真君应无极,亲至坐镇。

    三王军一方,为表重视,魏王曹闵、唐王李昱、汉王刘昀亦是亲至前线,方锐、虞云澜自不必说,同样来到。

    这决定天下走势的重要战役,一触即发。

    ……

第174章,帝流

    天水河。

    大河水滔滔不绝,奔流激荡,浪花澎湃,其中鱼龟无数,万类霜天竞自由。

    这往日里宁静祥和、养育了两岸无数打渔人的天水河,如今,却不见一条渔船踪影。

    在它的南北两畔,驻扎了三王军、水军营寨,战船林立,战争阴云笼罩,自然再不见天水河畔打渔人。

    “三千里天水河,此一段水域宽度,宽处可有数十里,窄处亦有十余里,足以作为一个水战平台了。”

    方锐俯瞰望去,感叹言道。

    “此战,你可有成算?”虞云澜问道。

    “成竹在胸矣!”

    “成竹在胸?”

    虞云澜怔了一下,不过以她的冰雪聪明,很快就明白过来这词的意思。

    说来,她也习惯了,与方锐相处,方锐口中总能蹦出来一些奇怪的词,还能据此讲出一些奇妙的小故事。

    “哈哈哈,说来,‘胸有成竹’这个词也牵扯到一个小故事。”

    方锐笑着言道:“从前,有一个书生,好画竹……”

    为了帮体悟红尘,成就上清身,他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常常旁征博引,希冀给她多带来一些心灵上的触动。

    ……

    返回三王军大营。

    方锐去寻关治。

    “主公!”

    关治起身拜下。

    在方锐的暗中推动下,此时,他已成为这百二十万军的统帅。

    “不必多礼。”

    方锐拂袖之间,一股无形力量涌动,将关治搀扶起身。

    ‘主公依旧是那么深不可测,即使我如今臻至一品,也难以望其项背啊!’

    关治暗叹着,恭谨问道:“不知主公此来,可有吩咐?”

    “吩咐倒也没有,只是想来问一下,关将军,你看,此战我方有多少胜算?”

    “这……”

    “无妨,实话实说即可。”

    “只一二成。”

    “哦?!”

    方锐微讶。

    三王军一方人多,大虞军一方兵精,外界皆是以为双方半斤八两,可谁能想到,关治如此信心不足。

    “主公容禀。”

    关治开口道:“我方军队看似越打越多,但,士卒素质其实下降得极为厉害,说是一百二十万,可其中精锐不足一半,更不擅水战。”

    “再者,那虞军主帅阎吉祥我听闻过,用兵持重,尤擅水战,我远不及也。”

    他并不掩饰自己的不足:“我之本意,既不擅水战,那就拖延下去,变水战为陆战;可若僵持下去,给大虞时间,对方兵力将会越聚越多;反观我方,士卒却是渐有安逸之心,恐会堕落……”

    归根结底,还是三王势力的底蕴,远不及大虞。

    哪怕三王实力,如今已占原、饶、凉、吴、宜、康六州之地,但相比占据十三州,土地更肥沃、面积更广大、基本盘更稳固的大虞,还是处于劣势。

    另外,大虞千万年积威甚深——即使到现在,在三王势力内部,普遍也并不认为可以推翻大虞,如今打得每一场胜利,在他们眼中都是赚了一次,在占据六州后,许多人更是满足了,有了类似‘小富即安’的心思,想要停下享受。

    可岂不知: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不胜则死?

    “这些不利因素都是客观存在的,不过,我却有妙计。”

    “主公,莫非是……火攻?!”

    “用兵无情,无过水火。若是火攻之计可成,覆灭大虞百万大军自不是难事,纵然那大虞无极真君也无法干涉。

    可……”

    方锐摇头:“如你所说,阎吉祥用兵谨慎,自会格外防范此计,和那等老狐狸玩心眼,无异于自寻死路。”

    “此战想胜,依我看,还得寻外力……”

    “报!”

    这时,忽有令兵来报:“关将军,营外有虞军使臣来访!

    “请进来吧!我倒要要看看,那位号称‘水师之龙’阎大帅能弄出什么花样。”方锐说着,身形已是隐没不见。

    “见过关将军!”

    虞军使臣被请入进来,献上礼盒:“我军阎帅,特令我此来给关将军送上一份礼物。”

    “哦?”

    关治抚须而立,青面不见喜怒,却自有一股凛然威严。

    两个亲兵当即上前,打开礼盒,发现却是一件女装。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大胆!”两个亲兵怒目呵斥,似乎只要关治一声令下,就要将这使臣拉下去砍了。

    这虞军使臣倒也是个人物,此时神态自若道:“阎帅有言,三王乱军为何避而不出?岂是怕了我这个老匹夫,畏惧兵败,尽成鱼鳖乎?”

    关治心性,自不至于穿上这件女装,以示自己老乌龟般的心态,可也不会被激怒,失去理智。

    ——他早年出身寒微,多受白眼,早已磨炼出了心态。

    可这时,忽然收到方锐传音:“关将军不妨将计就计,约定十日后一战。”

    关治闻言眼睛一眯,佯怒‘咔’地一声抽出宝剑,一剑分断桌案:“老匹夫,何以小觑我关治?”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回去告诉阎老匹夫,十日后,我与他在天水河上决一死战!”

    等虞军使臣离开。

    “主公,您此番邀战,可是已有破敌之计?”

    “不错,十日之后,此战我军必胜。”

    “治斗胆一问……”

    “天机不可泄露。”

    方锐却是摇头。

    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机事不密则害成。哪怕是对三王军主帅关治,他也不会透露自己的计划。

    ……

    虞军使臣不但拜访了三王军主帅关治,曹魏、李唐、刘汉三王,亦是皆有求见。

    ……

    “虞军使臣?不见!不见!”

    魏王曹闵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时,正在苦哈哈地练字。

    是的,他本以为亲临前线,只是起到一个吉祥物的作用,鼓舞士气,可没想要……竟然还要学习。

    学习?学个屁啊!

    当然,没人知道,曹闵这副熊孩子的外表下,却也有着自己的心机。

    ‘我这个魏王,当得比父亲还要不如,那些阁臣欺我年幼,把持大权……我还知道,他们背后,还有着那人……’

    曹闵想起那道如鬼神般深不可测的人物,身体下意识颤抖。

    ‘忍!忍!忍!我要忍!’

    他心中咆哮着,笔尖勾勒,竟将‘忍’字写了出来。

    这时,才恍然反应过来。

    “啊!”

    曹闵低低惊呼一声,连忙拿墨汁,将那个‘忍’字涂黑。

    ……

    虞军使臣求见之时,唐王李昱正拥着周王后,在云水台观景天水河。

    “虞军使臣?这就不必见了。”

    李昱都能猜到,那虞军使臣会说什么话,无非是挑拨人心之言。

    可他明白一点:自己现在过得不错,绝对比兵败大虞被俘要好得多,只要知道这一点,那就足够了。

    “大王,此战我方可能胜?”周王后问道。

    “一定会的。”

    话虽如此,可李昱心中,其实没半点信心。

    同关治一般,他对三王军如今号称的‘一百二十万大军’,到底是什么成色还是有点数的。

    ‘此战若能胜,必胜在妖祖大人,希望大人此番还能力挽天倾。’

    李昱心中暗暗祈祷。

    ……

    “今天下皆知,三王背后有一大贤者,此人实力通天,智计无双,三王实为其傀儡……日后,纵使三王军席卷天下,这天下是何人之天下?还请大王细思之,勿为他人做嫁也!”

    大虞使臣离开后。

    刘昀一人在行宫中,踱步良久。

    正如方锐当初判言,若对他有大用,此人能忍辱负重,哪怕是将他亲爹煮了,他都能尝尝咸淡。

    可一切忍辱负重的前提,是为了他自己的霸业,若是为了他人嫁衣,那就不能够了。

    “那位对我刘汉的影响,究竟有多深?”

    刘昀蓦然想起,自己当初决定配合曹魏、李唐,兵出西南,似乎就是受到了某种影响,突然转变想法。

    这让他悚然而惊。

    对一个王者来说,自身意志被操控、影响,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诚然,三王势力如今一片形势大好。可这片大好基业,若不属于我,那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刘昀喃喃着,眸光深沉。

    当日。

    刘昀召集麾下文臣,试探提出,己方可否争取与大虞作战的主帅位置,反对声如潮,遂作罢。

    这次试探,让他亲眼目睹到了:自家麾下大量‘忠臣’,视三王势力利益超过了刘汉利益,可谓被渗透得触目惊心。

    当晚。

    刘昀召集二三心腹,商讨对策。

    然而,他所没有预料到的是,会议前脚结束,后脚,所谓的心腹就将他给卖了。

    ……

    “啧啧,我这都是选中了三个什么货色啊!一个卧薪尝胆;一个只知享乐;一个更是背刺我摆脱影响,企图自立。”

    方锐玩味笑着,身前摆放着三样东西。

    一者,乃是魏王曹闵还原过、写着‘忍’字的字帖;一者,乃是唐王李昱与周王后的今日对话;一者,乃是汉王刘昀与心腹的今夜密会会议记录。

    “天水河之战,不容有失。往大了说,这是一路胜下去,倾覆大虞的重要一步;往小了说,我先前投入的劫运点,也需要以战养战收回。”

    方锐一震袖袍,起身而立:“故以,一切阻碍此战胜利者,皆是与我方锐为敌。

    唐王李昱,此人倒还识趣,你要享乐,我满足你,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魏王曹闵,你要隐忍,便先让你忍下去,等待此战后,再秋后算账;

    汉王刘昀,这个不稳定因素,却是须得即刻处理了……”

    ……

    汉王行宫。

    方锐猝然找来。

    “先生?”刘昀眼底闪过一抹慌乱,面上却是若无其事。

    “我听人说,汉王病了。”

    “啊?”

    刘昀惊讶:“孤王无病啊,这是哪个小人所言?先生告诉我,明日,我必斩之。”

    “哦,大概是谣言。”

    方锐不答,却是又道:“我听说,汉王今夜召集心腹密会,此亦是谣言乎?”

    “这……先生听我解释……”

    刘昀脸色剧变,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他暗下决心,今日,若是自己能躲过这一劫,那二三心腹断不能要了,必杀之。

    “汉王何须与我解释?咱们还是说回‘汉王有疾’的事情吧!”

    方锐说着,蓦然一步上前,如缩地成寸般,无视刘昀龙气显化、无视刘昀武道修为,一把掐住对方脖子。

    ——此人当初受他资助,麾下文武更是半数来自于他,蛟龙气运、文武气运显化,自然对他效果有限得很。而武道武圣修为,面对他这个玄域真君,更是如玩笑一般。

    “孤王没病……没病……啊!”

    “不,我说你有病,你就有病。”

    方锐灵力凝聚一根灰色气针,扎入刘昀胸口,让此人仰面倒下。

    ……

    次日。

    有消息传出:汉王刘昀中风卧床,口不能言,刘汉大权,尽付萧相。

    ……

    天水河北,虞军大营。

    “汉王刘昀,废物!竟连水花都没能折腾起,就被镇压了。”

    阎兆年怒骂道。

    他当初在西南三州,突破关治重重封锁,带着魏王曹孟突围而出,也算是西南三州中大败的唯一亮色,明面上倒也没被追责。

    “罢了,本就没多少指望,为帅者,一切阴谋诡计,最终还是要回归到战场上。”

    此次虞军主帅,号称‘水师之龙’的阎吉祥听闻这消息,只是摆摆手,旋即就继续埋下头,对着地图苦心研究。

    “爹,您注意身体啊!咱们不是早已分析过,此番水战,可谓十拿九稳吗?”

    “糊涂……咳咳咳!”

    阎吉祥拍着胸口,一阵咳嗽后,方才道:“不是教过你的吗?兵者,险恶之事也,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你看我,对三王军主帅关治又送女装,又口出狂言‘让其尽成鱼鳖’,可落到实际上,岂有一丝一毫的小瞧怠慢?”

    “还不是怀着如履薄冰之心,小心翼翼,反复查阅各种资料、研究地图……”

    “爹,孩儿受教了。”

    阎兆年自然明白这些,只不过,关心老爹身体罢了。

    “是孩儿无能,让爹受牵连了。”

    他羞惭掩面。

    别看在西南三州一战中,阎兆年带回了魏王曹孟,可那一战也折损了三皇子应彦,被永定帝记恨,若非如此,阎吉祥为何要赌上身前身后名出山啊?

    毕竟,此战若胜,对阎吉祥也不过锦上添花;可若是败了,那就是一世英名尽丧。

    “箭在弦上,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阎吉祥叹息着,忽而捂着胸口:“不知为何,我忽然感到一阵不安?不行,不能拖延到十日后了,明日咱们就全军押上。”

    他是真正的天生将种,在多次太虚幻境的沉浸式试炼中,磨砺出了敏锐的战场直觉,此次战场直觉反馈的危机前所未有,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这……爹,咱们不是约定好了十日后了么?如此言而无信,岂不有损我大国威仪?”

    “兵者,诡道也,说什么言而无信?”

    阎吉祥哼了一声:“至于,什么大国威仪?”

    “万年之前,我大虞新成,南方尚有无数小国林立,其中有一国,曰黑赛罗,国人皮肤黝黑……是时,我虞皇彰以仁德,给予黑赛罗人在我大虞超规格待遇,律法宽松,更有补贴,可你猜怎么着?此国人态度傲慢,淫我国女……”

    “后代虞皇,令我阎家先祖,出兵灭此国朝食,抓捕黑赛罗人为奴,用鞭子抽、用镣铐锁,黑赛罗人反而变得比绵羊还要乖、比畜生还要听话。”

    “怎么样,听闻这段历史,你有何感想?”

    “父亲是想告诉我:这国与人一般,头可断、血可流,就是膝盖……不能软!”

    “不。”

    阎吉祥踹了儿子一脚:“你给我扯什么淡?”

    “老子是要告诉你,什么大国威仪、面子,那都是虚的;只有拳头、力量,才是实际!”

    ……

    明月当空,月华皎洁。

    方锐一袭青衫不染,伫立半空,以神通‘天子望气’观察。

    天水河北岸,大虞百万大军,军气铁板一块,森严有度,煞气冲天;反观南岸的三王军,同样军气缭绕,煞气冲天,却给人以一种大而无当的感觉。

    “阎吉祥不愧是‘水师之龙’,治军有方,至少,在水战上,关治比之远不及也。”

    “若是就此迎敌,我方必败无疑。所幸,我也从没想着靠就这百二十万大军,取得胜利。”

    方锐转身而去,一路来到天水河上游。

    “去!”

    他以三王军席卷吴、宜、康三州又积攒下的百万劫运点,激活神通‘聚兽调禽’,衍化海量妖元力,在皎洁月华中洒入水面。

    哗啦啦!

    江水之中,突然暴动。

    水蛇、鲫鱼、大龟……无数水兽涌动,溯流而上,哄抢着、争渡着,好似在跃龙门。

    它们争先恐后,迎接着这场盛大的蜕变。

    是的!从没有人规定,神通‘聚兽调禽’,只能点化飞禽,其它各种兽类自然亦是可以!

    方锐留着这一手,就是为了作为一手底牌,此时终于用上了。

    ……

    永定三十三年夏,六月,有妖道于天水河,散布帝流浆,造就水妖无算……其害其恶,为后人记也。

    ——节选自《大虞秘史》卷一百二十三

    ……

第175章,天丧

    次日。

    红日初升,金光万丈。

    北岸百万虞军拔旗出寨,战船如林,旌旗烈烈,向着南岸三王军水寨,渡河而来。

    “报!北岸虞军忽然出动,向我军扑来!”

    三王军与虞军彼此严密盯防,虞军出动,自然立刻被三王军察知。

    “不是说好的十日为期,阎老匹夫安敢欺我?!”

    关治眼睛一眯,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虞军此举着实让他难受非常。

    出战,可不知道方锐的计策是否已准备好,万一尚未完成,仓促出战,必败无疑。

    若避而不战,不说影响士气,只说,万一被虞军抓住破绽,强攻营寨,一把火烧了战船,那就陷入了战略被动,短时间不能过江了。而拖延下去,以大虞十三州之底蕴,不输亦输也。

    “尽管放手施为,一切有我兜底。”这时,突然一道传音响起,传音入密。

    ‘看来,主公已布局完成矣!’

    关治暗叹着,心中大定,果断下令道:“来人,点齐兵马战船,全军压上,今日,我便要与虞军决一死战。”

    “诺!”

    ……

    咚!咚!咚!咚!咚!

    擂鼓声震天。

    天水河中心,三王军百二十万军汇聚,列阵排开,与虞军对峙。

    河面之上,军气弥补,煞气冲天,压抑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上空飞鸟不渡。

    ‘这虞帅阎吉祥,果真擅长水战,大有本事。’

    三王军主舰之上,关治一袭青色披风,一手持长刀,一手轻捋胡须,看了一眼对面身穿金甲、银甲的阎氏父子,又望向那战船纵横、森严有度的水上军阵,心中暗暗惊叹。

    “父亲,那关治果然出来了!”对面,阎兆年兴奋开口,似乎敌人胆敢出来,和他们水上交战,便是大局已定。

    “唉!”

    阎吉祥见此,却是蓦然发出一声叹息。

    他倒更宁愿三王军避而不战,自己率军去攻,一把火烧了对方水寨、战船,争取时间,取得战略上的胜利,那种看得懂的胜利。

    可此时三王军出来,敢与虞军相争,显然另有依恃,这种看不清、不可控的战局,反而最是让他不喜。

    只是,再不喜,再忐忑,事已至此,也退不得了。

    是可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过,敌人的依恃到底什么?还是须得早些试探出来才是。是飞行劫妖?可那飞行劫妖早已暴露,我军已有成熟应对之法,敌人该不会如此不智。那么,今日三王军的压轴手段,究竟又是什么?’

    阎吉祥暗忖着,长声问道:“后生仔怎敢来送死?”

    “送死?关某只知道,今日便要讨取你这老匹夫人头。先前,我们约定十日后交战,老匹夫缘何言而无信乎?”

    “老夫欺你矣!”阎吉祥这是彻底不要面皮了。

    “好一个不要脸的老匹夫,少说废话,今日无非一战耳!”关治冷笑一声,长刀横指。

    “罢罢罢,那老夫今日便给你上一课。”

    阎吉祥想要试探三王军底牌;关治想要打击阎吉祥威信,从而影响虞军士气。

    一番言语交锋后,却是都没有得逞,不欢而散,今日最终胜负,还是要落在战场之上。

    “出!出!出!”

    “杀!杀!杀!”

    关治、阎吉祥二人,各令一队水师试探冲杀,在河心展开交手。

    也就在这时——

    “小先生,何不出来一叙?”这是大虞皇室无极真君应无极的声音。

    “真君相邀,怎能不应?”

    方锐看着隐身避去的虞云澜,长笑一声升空,同时无边劫妖黑鹰滚滚拱卫而来。

    ……

    “小先生,别来无恙乎?”应无极依旧是先前所见那般打扮,一身太极道袍,手持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

    “尚且安好,多谢真君关怀。”

    方锐微微颔首示意。

    在他身后,十万劫妖黑鹰形成黑云,乌压压一片。

    “今日之战,我二人皆不下场,只坐观之,小先生以为如何?”

    “善,我等身为执棋人,本该如此。”

    其实,真要说来,仅仅玄域真君之力,对这般百万大军的对决,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但。

    两人可不是普通的玄域真君,一者可控兵十万劫妖黑鹰,一者手持先天至宝,纵然在这般的百万大军对决中,都是决定胜负的力量。

    若是两人亲自下场,那对下方双方大军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如今,彼此忌惮,彼此有着默契,反而是最好。

    “应真君,闲来无事,不如对弈一盘?”

    方锐抽调身后十万劫妖黑鹰凝聚的杀伐之气,弥补苍穹,在两人间化作一方巨大棋盘。

    “哈哈,小先生有此雅趣,我自当奉陪。”

    应无极长笑一声,激活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以其能量,衍化黑白子。

    这般棋局之中,两人力量纠缠,难以抽出,若有一者想要提前中断,出手干预下方战场,那就要承受共同力量反噬。

    “真君为客,可执黑先行。”

    “我自认棋艺不及小先生,那就承让了。”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随意闲谈着,下方的百万大军厮杀,反而成了陪衬,似乎全然没被他们放在心上。

    方锐是真不在意,胸有成竹,若是这般还能被虞军翻盘,那便是技不如人,合该如此。

    应无极似乎也不在意。

    大概是……大虞底蕴深厚?

    ‘若是虞军此战胜了,对大虞来说,自然是大好事,可打断三王军胜利之势,同时,三王军也难以再组织起这般庞大军力,被消灭只是时间问题;

    可若虞军败了,后果同样相当严重……’

    方锐心头正思量着,忽然察觉到应无极分神观望下方局势,不由哑然失笑。

    他并不知道的是:应无极喜好军事,下方的两军相争,就好如与他这个军事大家、战略大家的同局对弈,故而,对此战格外执着了些。

    ……

    开局试探交战,事关士气,两军皆出的是精锐,差距不大,三王军稍占劣势,却也看不出太多。

    再之后。

    关治就全军押上了。

    之前方锐传音,让他放手施为,那正好,将此战作为自己的磨砺,放开了打!

    这就给阎吉祥看愣了。

    好小子,你这么莽的么?之前资料中可没发现啊!

    不过,他小吃了一惊,却也不妨碍,出动八十万军,挡住关治。

    是的,三王军的一百二十万大军,虞军只出八十万,就挡住了,还打得有来有回,频频给三王军造成危险。

    一方面,虞军确实精锐;另一方面,阎吉祥此人的水战指挥,远超关治。

    轰!

    双方军气冲天,化作一青龙、一金龙意象显化。

    青龙已经竭尽所能,全力以赴,却还是险象环生,反观那金龙游刃有余,从容淡定。

    ……

    “痛快!痛快!”

    在这般战争烈度下,凶而不危,反而不断发掘着关治的指挥潜力,让他积累经验、飞快成长,越打越勇。

    ……

    “好一个天纵奇才!若是此人可进入太虚幻境,我必不如也。”

    仅凭场中八十万大军,一时之间,阎吉祥竟然无法彻底拿下关治。

    此时,他正在犹豫着,是否将手中二十万后备军,亦是押上,彻底置对方于死地。

    “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阎兆年脸色大急:“就如您所说,关治成长极快,对方一百二十万军,也在飞快成长,向着水战精锐蜕变……任由局势这般发展下去,三王乱军将不可制也。”

    “爹,还请让我带领后备军,一举压上去,突破三王军承受极限,锁定胜势。”

    他抱拳请令。

    “这……”

    阎吉祥皱眉。

    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只是忌惮对面还未出现的底牌,想留出余力,以策完全,可此时又忌惮关治的成长。

    “容我想想。”

    阎吉祥看着愈发神勇的关治,踱步一二后,终于下定决心:“兆年,你带十万后备军从东南方斜插而下,分割三王军,锁定胜势,务必从速。”

    “是!”

    很快,在阎兆年率领十万生力军加入下,三王军不堪重负,显现出大败之势。

    “昂!”

    天空中,代表虞军的金龙声势大震,反观三王军军气所化青龙萎靡不振。

    ……

    南岸观战台。

    魏王曹闵尚且年幼,可也能看出此时局势不利,己方似乎要输了。

    ‘若是此战败了,我还是魏王吗?我的隐忍还有必要吗?’

    他心中蓦然浮现出这般念头。

    ……

    “不好!”

    唐王李昱揽着周王后,蓦然站起身。

    “大王,怎么,我看着似乎局势不利?”周王后问道。

    “是如此。”

    李昱微微颔首,仰头望天:‘妖祖大人,你在哪里啊?怎么还不出来力挽狂澜?’

    ……

    “阿巴阿巴!”

    汉王刘昀纵使已经中风,口不能言,可还是被抬到了这里,此时见到这一幕,面色激动。

    ‘三王军要败了!该死的那人,你可曾料到这一幕?’

    此时,他心中无比快意。

    要问原因……

    为防变数,方锐废了刘昀武功,将他变成了中风的瘫痪、哑巴。

    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一夜之间被打落尘埃,怎能不恨?此恨绵绵,当真倾尽五湖四海也难以洗刷。

    “大王勿忧,那位大人必会出手,胜利终将属于我们。”这时,一旁的萧相忽然开口。

    “哼!”

    刘昀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搭理这个某人的狗腿子。

    他此刻已经在脑海中畅想,三王军大败之后,某人遭到大虞追杀,下场无比悲惨,想到高兴处差点颅内高潮。

    ……

    高空。

    “咦?!”

    方锐蓦然发出一声惊咦。

    “小先生,莫要忘了先前约定。”应无极还以为,方锐是在为三王军战局不利而惊怒,连忙提醒道。

    “哈哈,真君放心,我自不会忘。”

    方锐摇头。

    他方才的惊咦,只是没想到,关治能咬住九十万虞军,在这般情况下,虞军接下来必损失惨重。

    “那便好,胜败乃兵家常事,小先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应真君说得是,”

    方锐收回目光落在棋盘,摄起一颗阴阳剑气凝聚的棋子隔空落下,轻轻摇头:“棋局多变,胜负未知,如今才刚刚开始……应真君,我等拭目以待就是。”

    ……

    下方。

    天水河中,虞军正与三王军交战,战局焦灼,厮杀正酣,胜负天平正向着大虞一方倾斜。

    可就在这时——

    哗啦啦!

    河水翻涌,突然有成规模的各种巨大水兽涌动,上浮水面。

    它们一个个体型庞大,远超正常兽类,正是方锐点化而成的水族劫妖。

    砰砰砰!

    这些水族劫妖同类之间形成军阵,异常聪明地只挑选虞军战船,定点爆破,顿时,就让虞军吃了大亏。

    “不好,水下有东西掀船,船翻了!”

    “啊,这是什么东西,救……”

    “是妖怪!不是天上飞的,是水里游的!”

    ……

    一艘艘虞军战船被掀翻,一船船虞军如下饺子般落了水,被水族劫妖一哄而上。

    大虞军队以前总结出的、对付劫妖黑鹰的武器,各种方法,全无用处。

    这般只能被动挨打,却不能给敌人造成伤害的局面,在虞军中造成了巨大恐慌。

    ……

    水族劫妖,这方新的生力军加入战场,军气自然有所显化。

    轰!轰!轰!轰!轰!

    一道道军气光柱亮起。

    天空中,水蛇、玄龟、大鱼……一个个军气意象凝聚,与三王军的青龙一道,对大虞展开金龙展开围攻,形成百兽噬龙之象。

    ……

    ‘原来,这就是主公说的妙计,不仅可以点化飞禽,更可以点化鱼蛇龟属吗?’

    关治心中一动,大喝出声:“水族劫妖,乃我军增援,杀!今日之战,军功加三成!”

    一开始,水族劫妖出现,三王军也是慌乱了一下的,可看到它们对己方秋毫无犯,只杀大虞军,原本低落的士气顿时就有所恢复。

    而这时,又听到关治许诺,今日战功加三成,这加的是战功么?明明是土地啊!

    还是跟着那些水族劫妖,痛打落水狗,近乎白捡的土地!

    一百二十万大军,纵然士卒素质不行,可要是打顺风仗,被激发起了野心,那也是能当精兵来用的。

    不出意外,三王军逆风翻盘了!

    ……

    “水妖?!水妖?!完了!”

    阎吉祥看到四面八方,好似无穷无尽的水族劫妖,手脚冰凉。

    他万万没想到,方锐心肠竟然如此歹毒,明明可以点化飞禽走兽、水陆畜生,却一直只以劫妖黑鹰示人。

    就连点化其它劫妖走兽,都一次没有使用过,就为了在这等着,突然放出水族劫妖,坑算他这个老头子一把。

    对此,阎吉祥只想说:我何德何能,让你这么处心积虑算计啊?!

    纵使,他此刻手中还要十万后备军,可也无济于事了。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输了,无非输多输少的问题,现在看这情况,大概是……满盘皆输!

    ……

    南岸观战台。

    ‘那个恶人、大恶人,好厉害!’

    魏王曹闵握紧拳头,看得满脸激动、惊骇。

    他决定了,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隐忍、隐忍、再隐忍,没有万全机会,一定不能出手。

    嗯,等到自己将来有朝一日成功了,斗死了那个大恶人,一定要写一本书,就叫作……《我的隐忍》。

    ……

    “好好好,绝处逢生!”

    唐王李昱拥着周王后,拍案站起,满面喜色。

    “我就说,妖祖大人从不会让人失望!”

    他心中大畅。

    此战既赢,他……李昱又能继续快快乐乐地当一个废物大王了。

    ……

    滴答!

    汉王看着这一幕,却是眼角无声地留下两行泪水。

    ‘苍天无眼啊,怎么……怎么就让那人赢了呢?’

    他想起此战胜利后,那人注意力必然转移到自己身上,不由恐惧地一阵颤抖:‘那人,不会……不会弑王吧?不!那人不敢的!一定不……敢的!’

    ……

    高空之上。

    应无极也是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胜负之易,实在太快,就像龙卷风啊!

    “胜败乃兵家常事。”

    方锐却是嘴角含笑,轻轻安慰出声。

    应无极:……

    这不是他之前安慰对方的话么?你可做个人吧!

    “我……输了。”

    应无极看着阎兆年的船只被掀翻、自身遭遇水妖围攻;看着成建制的虞军投降;看着主帅阎吉祥被包围……嘴角不由露出苦笑。

    ……

    下方。

    “老将军可有话说?”

    关治一袭青色披风,手持长刀,轻抚长须,来到虞军主舰甲板看向阎吉祥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将军。

    “此战,非战之罪,非尔之功!实乃……天丧予!天丧予!天丧予!”阎吉祥声如杜鹃啼血,大呼三声。

    咔!

    刺目的阳光下,一颗大好头颅滚落。

    ……

    “唉!”

    应无极注视着这一幕,不忍闭目。

    解散棋盘。

    他再无言辞,落寞离去。

    身后,只有血与火染红的河面,以及漂浮的无数樯橹。

    ……

    永定三十三年夏,六月十二。

    大虞与三王战于天水河,因三王军得水族劫妖之助,大败虞军,虞军主帅阎吉祥战死,百万大军一朝倾覆。

    消息传出,十九州大震!天下噤声!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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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虞长生介绍:
以草芥之身,几世可谋一国?

漫漫时光,山移水易,沧海桑田,唯我不变。

……

【注:本书不走‘传统长生修仙流’,不会有从凡俗到修真界,不一样的长生,带给各位读者老爷不一样的阅读体验。】我在大虞长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大虞长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大虞长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