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也不知是舟车劳顿的原因呢,还是本就不大高兴。送宁陵上了马车之后,贺铭便板起了脸。
若是认真看的话,就会发现贺铭的脸不是一般的黑,而是极其阴沉,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宁祁骑马走在贺铭一侧,忽视贺铭的沉默问道:“你早在事发之时就已经开始计划了这一切了对不对?”
贺铭给了宁祁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继续赶他的马,不作任何的回应。
顾家出事之前,他就收到了父亲送来的信。本以为父亲跟文渊阁的人能压得下郑祭酒那一党,结果还是没能算计过那些人。
在战场上打拼几年,贺铭深知未雨绸缪之理,便亲自上京,觐见皇帝求了一道赦令跟一封御令。
赦令是用他那几年在战场上的军功换来的,为的是在关键时刻能保顾氏全族的命。
御令就是刚刚他说的,将顾家的事全权握在自己手中,亲自上手彻查相关事宜。
宁祁也不指望贺铭能回答他,只是继续说自己的话:“顾西受了很重的伤,怕是得好好养上一阵才能痊愈。常永林那厮下了重手,就是顾家两老也都遭到了毒手。”
贺铭一听说顾家两老也受了伤,这才有了些别的反应,勒住缰绳转头厉声问道:“你们宁家就任由常永林那狗东西为所欲为?亏得当初顾家为了能保你们宁家,甘愿承受这样不公平的责罚。若非顾家留手,只怕这世间早就没有了你们宁家。”
这些话他本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宁家一再对顾家打压,却忘了新学潮改革一事是新皇上任的第一把火,在幕后推动了所有的进展。
若非顾家当时念旧情,不想看着宁家被郑祭酒一党舍弃,沦为牺牲品,现如今哪还有宁家的存在。
只可惜有些人并不把这样的恩情当一回事,反而对甘愿隐忍的顾家多加打压,还真是白瞎了顾家的好意。
贺铭进京觐见新帝的时候,才得知顾家为何非得在关键时刻放手,甘愿为奴的真相。
新帝给他看了顾家老爷子的信,说是顾家可以忍辱几年,等新帝羽翼再丰满一些,到时再一举将改革的事拿下。
有了此次改革的动静当前锋,相信过几年之后,人们对新学制度就不会再那样排斥,接受起来也快一些。
那样一来,作为麓水书院创始人之一,在新南王朝的文学界颇具盛名的宁氏,就不会因在明面上逆了皇帝的心思而覆灭。
结果宁家却恩将仇报,不但没看到顾家的好意,反而一再算计打压顾家。
这样的宁家让贺铭有些胆寒。一路来他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便是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儿女,将会是什么样的品性。
若非之前在狱中意外撞见宁祁兄妹前去探监,他只怕真就断了对宁陵的念想。见到对顾家满怀关切歉意的宁陵,他心中是惊喜而激动的。
他贺铭看上的人,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纯善。
宁祁自贺铭那一番话之后就呆愣住,神情颇为凄惶。他潜意识里不愿相信贺铭的话。
然他无法自欺。因为他从长辈那得到不少相关信息,多少能猜到一些。
这正是为何他总是对顾家的人存有歉疚之心,一再劝祖父跟父亲叔父他们别为难顾家的原因。
“我该怎么做才好?”宁祁无力的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赎去宁家造下的孽,让一切恢复如初?”
贺铭再次白了宁祁一眼,依旧阴沉着脸催马前行。此时书院里边并不宁静,他需得早一步回去为顾家开好路,免得顾家的人回到书院后不得安生。
马车上,宁陵心情尤为复杂。她总觉得贺铭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越是想到贺铭进到狱中后看向顾西的眼神,她心中就越是不安。
她虽不喜欢贺铭那样的武夫,也不认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武将世家能有多大的出息。
然她的虚荣心不容许自己被倾慕之人忽视,从而移情别恋离她而去。
“就算是我宁陵不要的东西,也得我宁陵亲手毁掉,绝不容许别人抢夺了去。”宁陵喃喃自语,马车靠垫被她生生抠出一个大洞来。
书院里边,表决是否由书生自行调查顾家一事的票选,一大早就出了结果。郑霆趁反对派还没来得及动手脚的时候,便将那超半数人签名按手印的请愿书取了,急匆匆去了知府大牢。
也正因如此,他才凑巧救下了被常永林折磨的顾西。
将请愿书交给贺铭之后,郑霆便先行一步回了书院,收拾了一些东西,留了一封书信给温骏便匆匆离去。
郑霆才出了书院,原本平静祥和的书院便炸开了锅。不少支持顾家的学子被宁氏族中子弟,还有常永林等人的拥护者围在食斋(饭堂)。
宁氏族中一个比较离经叛道的学子跳上食斋的桌面,指着七八个正凛然站着的寒门子弟,骂道:“真不是东西,亏得老子以前那样看重你们,让我那山长世叔对你们恩惠有加,结果你们竟然在背后戳我们宁氏的脊梁骨?就你们这样的白眼狼,有什么资格在我们宁氏的书院进学?”
“本公子奉劝你们这些书院的蛀虫好好想想,若是离了麓水书院,你们还能上哪儿求学去?要知道这新南王朝,也就我们麓水书院愿意免费收留你们这些个贫贱人家的寒酸学子。想想你们学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本公子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对是不对?”常永林亲表哥,也就是常永林大舅舅的儿子孙沄阴仄仄的说到。
他们表兄弟不论是气质上,还是相貌上都有些相似之处,性子更是一致的阴狠毒辣。
只不过孙沄比常永林城府深,喜欢藏在人群之中指使他人挑唆搅闹,低调得很。
不得不说,孙沄的话直中要害,许多寒门子弟开始动摇。
宁氏一党趁机威逼利诱,游说了一番之后,遂搬出山长宁惑,说是若这一次宁家遭受打击,麓水书院将不再为贫寒学子免费提供教学跟食宿。
第三百三十四章
贺铭才下马,就有人急慌慌的来找他,跟他说了食斋里的事,让他赶紧想办法。
“贺公子若是任由那些人胡闹,只怕请愿书要重改啦。”说话的,是跟顾旭最好的音律先生陆无期。
贺铭对这位年轻的才俊先生很是尊敬,难得见他露出这样的焦急神色,贺铭倍感疑惑。
他上前行礼,询问其详细的事宜后,这才安慰陆无期:“先生且放宽心,那事不会有什么影响。你莫忘了,皇上才是这次事件的主导者。那些跳梁小丑现在跳得越欢,将来他们受的罪也就越重。就算请愿书改了,顾家的事也只能是学生说了算。学生有皇上的亲笔书信为证。”
得知贺铭手中有皇帝亲笔书信,陆无期这才微微放心。不过他对那个尚且稚嫩的皇帝的能力颇为怀疑。
“皇上现如今只怕自己就一身骚,还能顾得来顾家的事么?”陆无期闷闷的问道。
说来,他对那个刚刚登上高位的年轻帝王印象很是不错,两人曾携手游过滇山。
若是可以,他希望那个小皇帝能掌控全局,将当初跟他说过的话全实现。
贺铭看着眼鼻像是跟新皇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陆无期,微微叹息道:“先皇当初太过信任郑氏跟相爷,皇上若想马上专权只怕有些困难。不过学潮改革是皇上登基后烧的第一把火,不管怎么样都要成功。先生只管放心便是。”
陆无期也明白这些道理,只不过是担心那些手抱大权的人被逼急了豁出去,反而伤了新帝的元气罢了。
“顾家的事,皇上是怎么说的?难道就任由他们被宁氏那些人作贱?听说顾姑娘还受了伤,不知她今后该怎么办才好?”陆无期不自觉就说到了顾西。
贺铭意味莫名的瞟了陆无期一眼,状似无意问:“先生这么关心顾西,莫非是属意于她?”
被贺铭这么一问,陆无期既不否认,也不解释,转而说:“陆姑娘烂漫纯真,性子直且善良,虽做事冲动却只针对该怼之人。那样的姑娘,很值得交往。”
陆无期的话,深得贺铭的赞同。只不过他总觉得胸口有些怪异,就好似是自己很稀罕的东西被人觊觎,又没资格占为己有时的那种感受。
陆无期不同于宁祁,贺铭一时半会还真是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他支支吾吾半响,这才笑道:“小西西那丫头确实够傻,很是癫狂。不过她都是很正直的一人儿,义气得很,几可称兄道弟。”
陆无期微微笑着,并不深入展开这个话题,问起顾西在狱中的情况来。
“顾家的人随后就能回来了,学生担心书院有人会作乱,才先行了一步。陆先生,不知书院这两天可有什么不对劲之处?”贺铭总觉得这两天太过于平静,一点都不符合那些人的作风。
想当初,新学制度改革的口风才刚刚漏出去,书院里的那些人蹦跶得可欢了。顾家那一片即将收获的柚子林,一夜之间就全成了废果。
原先顾家所在的那处田园风大院,不仅被人以粪泼门,还有人将被分尸的动物尸体砸进院内,甚至将涂了动物血液的布偶挂在顾家院周围的树上或是门前。
再后来,就是各地学子发动了抵制改革的运动,声称若是真按照新制度执行,学子们将会放弃读书。
到了最后,就是那些贩夫走卒,地里刨食的小老百姓,也都举起他们吃饭的家伙,围在府衙外示威。
当时,不管新帝跟大学士等人怎么想折子,将所有的道理跟那些人掰碎揉开了解释,那些人都不愿接受。
大伙都知道是什么人在幕后策动了学子跟百姓们抗议,然他们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谓的法不责众,若是被不法分子利用,就会导致新的好政策在实施之时功败垂成。
贺铭现在最担心的是,若是学院里的学子们再次被那些人利用,那么顾家这一次还真就不能跟之前一样幸运。
陆无期同样担忧,才会着急着来找贺铭。因此他说:“若是宁山长真放话,不愿再为贫寒学子免费提供教学,也不给商贾子弟提供举荐名额,只怕学子们还真会倒戈。”
贺铭一听气得一脚扫到拴马桩上,大腿粗的拴马桩应声而断,飞出去老远,把拴在另一根拴马桩上的马儿吓得扬蹄嘶鸣。
陆无期见状,赶紧安抚道:“贺公子之前不是跟鄙人说得了皇上的手谕么,这东西倒是有点用。咱们先以手谕安抚众学子,抓紧工夫查清楚顾家的事才是正理。”
贺铭一想也是,当即让陆无期代为传话,让他想法子将学子们全都聚到书院的校场。他则追上宁家兄妹,找宁惑说事去。
许是因为有皇帝亲笔书信的原因,宁惑果真没再管顾家的事。但他却没出面压制那些闹事的学子。
宁氏族中子弟许是得了宁惑的话,还真就收敛了不少,凡事都由常永林的人出面。
遗憾的是那些事终究过去好几天,查起来不仅费劲得很,被人动的手脚痕迹也全被抹了去,得到的结果依然跟当初没多大的差别。
常永林躺了两天,便带着伤体回了书院,揪着顾旭养死先帝御赐汗血宝马的事不放。
顾旭当初在马棚外捡的两只竹节虫放去了哪儿,他自己都说不清。贺铭带着人查了两天,一点收获也没有。
那个晚上,书院里所有的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并且得到了证实。
唯有顾家的人,各种说辞都有问题。
顾佑生病住在常先生院内,顾旭夫妇跟顾史夫妇也都没在草舍。当晚除了那四人相互作证外,就只有常先生一人能证他们的清白。
好巧不巧的,当晚常先生去了陆无期院中吃了小酒,入夜之后便被宁家请去给宁家老太太瞧病。
因此,顾旭父子,以及蓝氏婆媳这四人,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顾家厨房里搜出来的鲍鱼燕窝,虽是贺铭送的,然数量上却不对,也证实了顾史偷拿库房东西。
第三百三十五章
在那十几匹锦缎的存放处,他们还找出了不少禁物,其中题了禁词的书信跟画作,隐隐透了这么一层意思:顾家对先帝极其不满。
至于不满的原因,不少书院的学子猜测可能跟宁家有关。因为先帝极其信任宁家,大有抬举宁家,打压顾家的势头。
先帝重文轻武,对顾家这样的武夫世家,还真就不怎么看重。他更喜欢宁家那样的书香世家。
传言出来之后,贺铭就让人查找源头,期望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结果他的人,却在城里找到了不知何时回到城里的顾云一家。
顾云是顾旭的亲二弟,六年前跟着岳父唐涟源去了滇州,在知府岳父的提拔之下,当上了一州通判。
眼看今年,唐涟源就要升迁,顾云势必也能得到更好的发展。结果顾家在紧要关头出了事,作为亲家,唐家也受到了打压。
顾云一家子被贬为奴,就算唐涟源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将女婿一家捞起来。
被贬为奴的顾氏一族的族人,按皇令必须全部回到麓水书院当差。只是三个月过去,也没见伸出外地的人回来。
谁知贺铭追究流言动向的时候,却意外在城郊一处山水客栈里边,找到了不少顾氏族人。
那些人将整间客栈包了下来,在那好吃好喝的住着,一点回书院跟顾史一家同甘共苦的打算也没有。
贺铭有些纠结,不知该不该将这件事告知顾家的长辈。现如今查出来的种种证据,对顾家而言都是极为不利的。
若非了解顾家的为人,贺铭相信自己也会怀疑顾家。
可他要是不管顾云等人,只怕他们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最后反而害了他们自己。
贺铭想着最新得到的消息,眉头差点没拧成麻花。皇帝拨给他的五个隐卫高手,居然也没查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顾家这一次想要脱身,看来还得费很大的劲。他若没料错的话,只怕这次事件,将会是某些人用以试探皇帝实力的一个狠招。
顾西见到贺铭失神,以为他是在想宁陵的事,遂揶揄道:“你现在若是去找宁陵,她肯定愿意见你。之前在狱中,我看她对你也是属意的。”
贺铭听到声音回神,只来得及听到话尾,想也没想就问:“你说你属意我?你之前不是跟我划清界限了么,是不是又被我的帅气迷倒啦?”
他的笑有些牵强,顾西看着都有些尴尬,暗道:“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嘴上却说:“小铭铭帅气不帅气的,我还真没瞧出来,不过你傻气倒是真的。”
“能有你傻?”贺铭怪叫一声瞪向顾西,指着她仍在隐隐作痛的胸骨问,“你说你明知常永林那狗东西惯会折腾人,你还往他跟前钻,你倒是傻不傻呀?”
顾西小眼神一翻,迅速的转移话题,问:“我们家又出了什么事么?我怎么看着你好像很为难,难不成是宁陵刁难你啦?”
“你为什么非得什么事都往宁陵身上扯?”贺铭发现,自他出现之后,顾西那是三句话都不离宁陵。
顾西幽幽的瞟了贺铭一眼,很是惋惜的说:“为情所困的人真可怜,连基本的规矩跟理智都没了。你说你个大男子,大半夜的出现在小姑娘的房中,难不成是为了跟我谈情说爱密会来的?你肯定是在宁陵那遇到了什么难题,才会在这样的时候摸进我房中找我出主意来着。”
贺铭经顾西这么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经是深夜,顾家的人早已经入睡。
家中伤的伤,病的病,顾家几个身体健全的人,全都在两老还有两个男孩那伺候着,顾西这里还真就没人会关注。
贺铭看着顾西屋中昏黄的小油灯,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疼起她来。
他走到顾西床前,微微倾身看了她露在薄被外的脸一眼,温声问道:“你这几日可觉得好些?你一个人这么躺着,要是有点什么事可有人来帮你?要不我给你找个小丫头吧?”
顾西被贺铭那深情款款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制止他那反常的关心行为,说:“我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只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我房中吧。”
贺铭眉头依旧拧着,只不过那眸中的内容转换了下,从之前的纠结犹豫,变成了现在的担忧心疼。
他没回答顾西,只是将顾西屋中的另一盏灯点上,拿到顾西床边,再次认真观察顾西的面色。
待见到顾西那张脸,在昏黄的灯光之下逐渐粉红,他这才微微放心,将灯移开之后小声的询问:“你肚子可饿啦?要不要起夜?”
顾西囧得很,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的贺铭,干脆大咧咧的骂道:“小铭铭你个大变态,我就算起夜,也不是你能帮的。还有,千万别装作很心疼我的样子,万一我当真,那你跟宁陵之间就完了。”
贺铭张嘴就想回完了就完了,然触碰到顾西那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他瞬间就怂了,可怜兮兮的投诉:“小西西啊,我这不是看见你受伤心疼,想照顾你嘛。其实我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最近查不到什么线索,心里烦闷,出来透透风,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你房中。”
“走~进我的房中?”顾西将走字咬得很重,“你这走得挺不寻常的,不仅连门都没开,就是窗也都是关着的。你说说你是怎么走进来的?”
贺铭小声嘀咕:“自然是顺着房梁爬进来的,难不成是从地里边钻出来的?”
才嘀咕完这句话,贺铭便腾的站起来,一脸兴奋的捧着顾西的脑袋“啵唧”一声亲在了脑门上,激动的笑道:“我就知道来找你定能想出法子来。我谢谢你咧,这就让人去天上地下的查一遍。”
他还真就不相信了,那些人真能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
顾西傻愣愣的看着贺铭亲了自己一口,然后一脸兴奋的为自己掖好被子,将屋中的一切恢复原样后,乐呵呵的从来处爬出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贺铭是否懊悔,顾西不知道。她只知道贺铭最近的疏忽,让某些人心慌了。
一大早上的,顾家的人都还没活动开,宁陵就带着人,拿了不少的东西敲开了柴门。
开门的是蓝氏,见到宁陵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又是来找茬的。
结果宁陵却欢笑着上前挽住蓝氏的胳膊,热情的说:“顾祖母,陵儿代长辈们探望你们来啦。这几天事儿多,我们就没来。如今这情况,若是家中长辈亲自来了,又怕有的人要胡乱传话了。陵儿看着长辈心忧,便自告奋勇,带了长辈的心意来啦。不知两位老祖宗可还好?”
宁陵一大段话,听得蓝氏面皮微抽,赶紧将人迎进院中。
顾家一向以礼待人,面对宁陵这样的大笑脸,蓝氏还真就挑不出理来。
她虚应着:“这关头的,你们家的人确实不好出面,免得被人指点,道是假惺惺。你能来,我们顾家就已经承了你们宁家的大人情啦。回去告诉你们家长辈,就说这样的人情,我们顾家终生难忘。”
这话宁陵听着不大对劲,但又不知该怎么回。长辈能对你明嘲暗讽,可你若是顺着顶嘴,那便是没规矩,不知礼节。
她宁陵在外人眼目中,一直都是那种乖巧可人、知书达理的模样,可不想被人传出什么不像样的话来。
她堆叠起最甜美的笑颜,温温柔柔的跟蓝氏进了屋,让人将带来的补品等物亲自交到蓝氏手中,接着找借口去跟顾家两老请了安、问了好,这才奔了主题。
“听说顾西妹妹也伤得挺重的,陵儿之前就一直想来看她,只是担心她没那精气神,反倒扰了她。不知她现在可能跟人说上两句话啦?”宁陵状似无意问道,。
蓝氏看向宁陵的眼神就更是诡异啦。早在顾宁两家还没闹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宁陵就不曾将顾西放在眼中。
两人若是遇上一面,要是不挑唆得顾西当众责难她,激得顾西被众人所指之后委屈得落荒而逃,那都不是她宁陵的作风。
蓝氏可不想让宁陵在这个时候去见顾西,就怕顾西激动了从床上蹦起来,将受了二次伤害的肋骨再折了,那就没法再正回去咯。
可是宁陵不肯呀,她殷切且诚挚的向蓝氏保证:“顾祖母,陵儿知道以前不懂事,总惹顾西妹妹生气。那不是以前咱们两家都好好的嘛。如今这状况,若是陵儿还那样不懂事,岂不是白长了这么大年纪了嘛。祖母放心,陵儿只是帮人传个话,绝不惹顾西妹妹。若是祖母担心,只管在一旁看着,陵儿保证不惹事。”
席氏从顾佑兄弟房中出来,刚巧听到这句话,便警觉的问:“宁姑娘帮谁传的话?为的又是什么事?”
她们婆媳不得不防着宁家的人。就是放在桌上的那些礼品,她们也得找几个见证人,当着那些人的面拆开看清楚了,才敢收下。
这不,蓝氏就将温骏留在顾家的那个小子打发去叫人了。
顾家的事直到现在也没个眉目,书院里的学子们如今也都心慌气躁得很,原本一面倒支持顾家的学子,被宁常两家的族中子弟动摇得差不多了,大有倒戈的势头。
宁陵这个时候上门,还特别声明是帮人传话给顾西,说不得也是那些人的手段呢。
宁陵见顾家婆媳似乎不打算让她去见顾西,便编了个话,说:“陵儿是替贺公子来传的话。他说是需要顾西妹妹帮着找点什么东西,那东西只有顾西妹妹知道在哪儿,是个什么模样。”
她之所以敢借用贺铭的名头,那是因为她有自信,贺铭绝不会为了这事怪她,甚至都不会过问这点小事。
一听说是跟贺铭有关的事,顾家婆媳就不得不重新下定义。他们一家子都知道贺铭心仪宁陵,有事托宁陵前来传话,那也属正常。
只是宁家跟顾家的微妙关系,加上这一次事件的调查,贺铭是掌控了主导权的。他若是被宁陵鼓动,转过来害了顾家,那该怎么办才好?
也不是说顾家的人不相信贺铭,而是她们不相信陷在情网中的贺铭罢了。
男人为情所困之时,总会不经意间就做了许多的蠢事。
蓝氏试探着问道:“铭儿让你带的什么话,说来让我们也听听,说不定我们就知道那东西在哪里,都不用麻烦顾西那丫头。宁姑娘是知道的,我们顾西被那常公子伤了两次肋骨,若是这一次再伤着,那她这辈子就只能缠绵病榻啦。”
被一个长着言辞恳切这么问话,若是换成顾西,她只怕就编不下去了。
可宁陵是什么人,那是书香世家的后院教出来的名门闺秀,某些手段还是过得去的。
只见她眼珠一转,唇角上扬,张嘴就道:“祖母,陵儿若知道那是个什么物件,哪还会这时候就登门,还非得劳烦躺在床上养病的顾西妹妹呢。实在是贺公子也没明说是什么东西呀。”
蓝氏婆媳无法,踌躇了一阵,还是将宁陵带到了顾西房中,
见到宁陵,顾西很是意外,但也没多震惊。贺铭最近为了顾家的事,只怕很少去骚扰宁陵。
女人就这一点不好。总在你身边转悠的人,突然有一阵不出现,就会莫名的失落心慌。
若那个人还是你比较喜欢的人,那就更是会坐立不安,总要想办法打听清楚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才成。
蓝氏让席氏先去伺候两老,她则留在顾西房中,在顾西还没说话前就抢道:“人家宁姑娘说是受了铭儿所托,前来跟你讨东西的。宁姑娘说了,那东西只有你跟铭儿知道是什么。”
顾西到了嘴边的话被哽回去,狐疑的看向笑容像是僵在脸上的宁陵,清了清嗓子,弱弱的问:“真是小铭铭让你来的?他可有别的提示?”
顾西的记忆里边,贺铭跟她所有的秘密,大概就只是那个石头堆砌的城堡战壕,跟两人私底下谈论宁陵的话题。
所谓的什么东西,顾西翻遍了脑子也没找出来。难不成那所谓的重要的东西,被以前的顾西遗忘啦?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宁陵呵呵干笑两声,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关切的问了顾西的身体状况。
得知顾西现在状况挺好之后,便动手帮顾西倒了一杯温水,端到床边打算亲自喂服,被婉拒之后这才柔柔的说:“陵儿哪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物件是什么呀。贺公子就只是说,那东西顾西妹妹肯定能想起来,还能帮着找出来。”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一股子酸味来。
说完,她又蹙眉深思一阵,这才断断续续道:“贺公子自语之时,似乎曾提到了什么邕府山水客栈,什么顾家老二、顾乐、顾福、顾廷之类的。当时他面色很是沉重,又为难纠结得很。”
这话,让蓝氏呆愣当场。
宁陵的话外音,刚刚醒来的顾西或许还听不出来,但站在一边的蓝氏却听了个清楚明白。
这下蓝氏站不住了,强笑着对宁陵说:“瞧我这老糊涂的,还没给宁姑娘上茶呢。我这就去给姑娘沏一杯茶。”说完,蓝氏便急匆匆地走了。
这时候,顾西也反应了过来,躺在床上幽幽的望着居高临下的宁陵,暗想这家伙就是来捣乱的。
宁陵也正等着这个机会呢,当下拉下笑脸,微微叹息着说:“真为你们一家子着急呀。你说你亲二叔都回到城里将近一个月,都不愿回来看你们一眼。就是你们在府衙大牢里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抱怨你们光会闯祸。不知你那两个躺在床上的曾祖父母知道后,还能不能挨得过去呀?”
顾西看着宁陵那故作姿态的欠揍模样,双手痒痒得很。以前她就算是骂人不在行,但动手能力足够强啊。
只是现在她轻易不敢动手,害怕这辈子都跟只病猪似的,再也离不开这张床,出不了那扇房门。
没法子,顾西也只好动起她十八辈子都懒得动的脑子,勉强回道:“我替全家谢谢你的好意咧。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呀。我就说嘛,小铭铭怎么可能会让你给我带话,我跟他昨……”顾西差点没将昨夜贺铭造访的事说了,吓得她在着急刹住话头的时候咬到了舌尖。
“你跟贺公子怎么啦?”顾西好好的话才说一半就停下,宁陵有些着急,便问。
她就是为了贺铭的事来的,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定要问个清楚才成。
“听说贺公子托了你撮合我跟他二人,不知他答应了你什么条件,你才答应下来的?你心系贺公子,这件事整个书院的人都知道。难道你就不怕人说闲话?”她又接着问道。
顾西正为说漏了嘴着恼,没想宁陵自己就转移了话题,她便欣然回到:“小铭铭可是我的好兄弟,我帮帮他怎么啦?再说了,我对小铭铭那可是光明正大的喜欢,如今也断了念头,相信大伙都能看得出来。不过小铭铭心仪你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哦。既然你提到了那件事,不如给我句准话,我好明确的回了小铭铭。”
“小铭铭?”这个亲昵的称呼宁陵听着扎心,嫌弃的质问,“你都这把年纪了,难道不晓得男女授受不亲,到了该避嫌的时候么。首先你就不该再叫贺公子昵称。”
“那我该叫什么?贺铭哥哥?铭哥哥?铭铭哥哥?”顾西故意将那三个称呼叫得甜甜腻腻、婉转动听。
宁陵终于面露怒色,直接怼道:“果真是个野丫头,没规没距就算了,还这么不知廉耻。我可不管你怎么叫人,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贺公子那我自会跟他说清楚,该怎么跟他相处是我们之间的事,你最好别管我们的事,离贺公子越远越好。你们一家人都是累赘,要是还有点良知,就别拖累了人家贺大将军。”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啊。顾西啧啧两声,暗自嘀咕:“原来宁陵并不是看不上贺铭,只是在欲擒故纵呀。那她一大早上就来警告我,难不成是知道了贺铭昨夜来我房里的事啦?”
就算心里有疑惑,顾西也没当着宁陵的面问,反而大咧咧的说:“我跟小铭铭同吃同住了两年,在一屋檐下跟亲兄妹一样生活,他让我帮他,我肯定义不容辞。你的话我还给你,该不该远离小铭铭,我们一家自会看着办。行啦,你话也带到了,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昨晚被贼闹了许久,我现在还困着呢。”
宁陵听到“被贼闹”这三个字后,整个人气压都变了,看向顾西的眼神凌厉非常。
她总觉得就算是自己再不喜欢的玩偶被人觊觎,心里必定是不很舒服的。
人就是这样,身边总有许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物件。那些东西一旦被他人觊觎,占有欲便会搅闹的人心情烦闷。
她宁陵身边的人,就算她百般看不上,那也不能便宜了顾西这个野丫头。
这是宁陵为自己现在心中的躁郁解脱的唯一借口。
“谁都能跟了贺铭,就是她顾西不行。顾西就该终生为奴为婢,至多配个庄稼人,一辈子悲苦凄凉。”宁陵恶狠狠的想着。
她轻轻的瞟了顾西一眼道:“我只是好心来提醒你,免得你们一家子连累了贺公子一家,闹得两家反目成仇,得不偿失。既然你不把我的好心当回事,就当我多管闲事吧。贺公子托你的事,你别管了,我今后不会见你的。你让贺公子有事当面问我,别再半夜偷摸着什么人的闺房都敢进。”
原来是知道了贺铭昨夜来了顾家,进了她顾西的房间,特地前来警告她的呀。顾西不得不重新审视贺铭跟宁陵二人的事来。
可是宁陵是怎么知道的?顾西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看来小铭铭并非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呀。”顾西嘀咕道,“就不知宁姑娘是接受了小铭铭的心意呢,还是打算留着备用呢?”
宁陵一听略囧,但还是神情倨傲道:“我本是为了你们二人好,特地前来提醒你一句,顺便将你二叔,还有你那些堂叔伯们早回到城里的消息告诉你而已。既然话已经带到,你听不听就由不得我操心啦,我这就走。”
第三百三十八章
席氏这几日也不出门,对外边的情况并不了解。她只知道学子们查到的所有的线索,都对顾家不利。
“说是不但将我们的罪名证实,还找到了不少的反诗跟禁画什么的。你爹说,过几天怕是连通敌的书信都能找出来。”席氏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并未有任何的担忧气恼,反而很是嘲讽。
顾西听着可笑,很想问那些伪造证据的人,为什么都不实际一些,非得整这些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伪造的东西出来。
她问席氏:“娘,我二叔他们都回到了城里,我爹他知道不?”
“知道,”席氏笃定道,“是你爹让他们住在的城里,还让他们没事千万别跟我们联系,让他们尽量想法子跟我们脱了关系。”
“那我爷爷他们呢?”顾西又问。
席氏这一回倒是没直接回答,沉思了片刻之后才叹息着说:“你爷爷就是个心里清楚的,哪会一点看不出来。他既然什么都没问你爹,怕也是同意了你爹的做法。就是你那曾祖父跟你曾祖母,我们是不敢让他们知道的。就是你祖母,我们也不敢跟她说。”
“可是我奶奶已经知道了。”顾西跟着叹息,“刚刚宁陵那家伙说的。”
席氏听了不自觉低咒一句,便慌忙着走了。顾西想,她一定是去找顾旭回来救场的。
席氏一走,顾西又苦闷得不行。她现在不敢自己使力。席氏原本是要来伺候她洗漱跟解决生理问题的。
可席氏人走了,她就只能跟之前一样继续躺在床上,任凭那一波又一波的生理冲击摧残着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西打算豁出去,直接尿床上的时候,贺铭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她房里。
青天白日的,他竟然一点不避嫌。
顾西见到贺铭的时候,莫名的就觉得欣喜。她从未觉得贺铭如此顺眼过,便笑嘻嘻的将贺铭招呼至前,大咧咧的说:“你来的正好,我现在特别想见到活人。那什么,你把我扶起来,带到屏风后面就能走了,”
贺铭脸上的喜色变得有些怪异,看着那山水屏风,不知在想什么,就是不将顾西扶起来。
顾西急得很,恨不得现在就脱下裤子拉个痛快,见到那样的贺铭就很是不耐烦的催道:“赶紧的呀,我快憋不住了,你要是再磨蹭,我都要憋死啦。”
贺铭这才正视顾西,见她面色确实很不好,这才微抽着脸轻轻将顾西扶起,掀去她身上的盖被,小心的抱起后往屏风那走去。
顾西不经意抬头,见到贺铭一脸便秘的模样,便嫌弃的说:“放心,我绝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你那卿卿佳人宁陵。还有,我这也是没别的办法,刚好你来了才让你帮忙的,绝没别的意思。”
闻言,贺铭脚步顿了顿,抱着顾西的双手一僵,紧接着就往自己身上缩了缩,吓得顾西赶紧制止:“你别那么大劲儿,我骨头都快被你勒断了。”
贺铭这才放松了力道,一大跨步转进屏风后。看着顾西眉眼之间的隐忍跟焦急,他的心口总觉有些揪揪的,麻痛难忍。
若是以前,顾西就是身上多个伤口,顾家也有许多得用的下人照顾她,绝不会让顾西面对这样的窘境。
“你放心,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过不久你们就能洗得清白。等皇上坐稳江山,到时候你们就能脱去这奴籍啦。”贺铭安慰道。
顾西现在是急得汗水直往外冒,哪会有心思去分析贺铭话中的意思,只一个劲催道:“把我放在这里就成,你赶紧出去。你要是再磨蹭,我可真被憋坏了。”
贺铭一脸的抽抽,心想他刚刚一定是中了邪,才会觉得顾西可人疼。他赶紧将顾西放在马桶边上,好心的帮忙掀了马桶盖,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临出门前,他还不忘交代一声:“我去找伯母来,你千万别勉强自己站起来。”
门关上的那一刻,顾西放心的扶墙坐下一泻千里,身心都舒爽不已,这才有了心思回想刚刚的事来。
想到自己居然让贺铭撞见了这么窘迫的事,她就羞恼哀嚎,低声骂道:“什么时候来不好,非得在这个时候来。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女的刚刚来警告了我,男的就来验收成果。这两个人果然是绝配,等我伤好了,马上把他们送做堆,也好报答了他们二人的好意。”
且说贺铭出了顾西的屋子,那脸上就止不住的火烧,嗓子眼干涩得不行。他使劲的咽了咽唾沫,抹了一把脸就去找蓝氏等人。
他没找到蓝氏,刚巧碰上了从外边走进来的席氏,便将顾西的状况说给她听,末了还道:“我这就去给你们找两个小丫头来,免得今后再有这样的事,顾西身边没个人照应。”
席氏早已经震惊得呆愣在当场,不敢相信贺铭不但擅闯顾西的闺房,还毫不避忌的……
她不敢往下想,干脆尬笑着感谢贺铭,对他说:“铭儿真是有心了,能这么关心照顾妹妹,我们全家都感谢你嘞。不过妹妹长大了,你们今后还是别跟以前一样黏糊,免得被人说闲话。”
贺铭对宁陵的心思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身为母亲,席氏可不愿顾西在死了一次之后,仍旧陷在贺铭跟宁陵之间,继续以前的痛苦挣扎。
她也对贺铭有所不满,又因顾贺两家的关系,不好斥责贺铭,只能旁敲侧击。
贺铭也不知听懂了席氏的暗示没有。他前后左右望了一圈,没见到顾家其他人后,便让席氏赶紧去照顾顾西。
他似乎没意识到,他最近总是将顾西放在所有事的第一位。他只知道,自从上次顾西一再声明跟他撇清关系后,他总是会不经意间想到顾西,回想起他们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现在顾西的变化来。
及至顾西受伤,顾家被人栽赃嫁祸,他就更是担心顾西,甚至生出了永远照顾顾西的想法来。
这个想法非常危险,贺铭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就算是见到倾慕的宁陵,他都没有了往日的欣喜与激动。
第三百三十九章
屋里,顾西痛快的解决了生理需求之后,这才纠结的看着一碰就倒的屏风发呆。
她刚刚是扶着墙角才能坐到马桶之上,可如今再要站起来,光是一边手扶墙是不行的。
她的胸骨倒没什么影响,就是两个膝盖的伤严重了些,没东西拉一把还真就站不动。
她若是随意使劲,别说是两个膝盖骨会错位,就是肋骨都能再次裂开。
就在她绝望之时,席氏推门进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才上前从后头将她提起来,亲手为她整理好衣裤,这才扶了她上床,伺候她洗漱。
等一切完毕,席氏这才嗔怪道:“前两年你还小,跟铭儿进进出出,上山下河的,也没人说你,可你翻年就十五了,也到了说人家的年纪,该知道避嫌了。以后没大人在场,你跟铭儿千万别私下见面,知道了么?”
顾西囧,心想她就没想跟那家伙见面,是那个家伙全没把她当成女人,想见的时候总能出现在她身边罢了。
可她不敢这样跟席氏说,只得将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差点没将颈间那被毒镖打出来的伤口弄裂了。
席氏赶紧制止顾西这种自残的行为,骂骂咧咧道:“你说你这性子是随了谁呀,自己都不爱惜自个儿,还能指望你办点什么事呢。我都没问常老先生你这毒解了没有呢。光顾着忙我们家那些操心事去了。”
顾西喜笑颜开,要不是还动弹不得,她都要扑到席氏怀里撒娇求抱抱呢。原来有亲人疼护是这种感觉呀。
她拉着席氏的手,安慰道:“娘,我好得很,那毒也没真伤到我,都被血给冲掉了。常先生说我命硬,轻易死不了,跟猫一样有九条命。”
“还九条命呢,”席氏气得一巴掌拍在顾西手背上,才拍完就又看着顾西那被拍了也没能红润起来的手背唉声叹气,“你说你流了那样多的血,得补多久才能补得回来呢。等着,娘这就去给你炖燕窝阿胶去。”
顾西心里暖融融的,跟席氏歪缠了两句,这才松了席氏的手,让她离去。
席氏才推开顾西房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贺铭,便委婉的问道:“铭儿有什么事么?要不你跟伯母说,伯母给你传个话就成。宁姑娘一早就来过了,说是你找西儿寻什么物件,伯母刚刚都忘了问了。伯母这就再进去问一问。”
席氏说完,转身就要进屋。
贺铭听得云里雾里的,根本就想不起自己何时让宁陵前来传话,还找顾西拿东西。有一点他算是看明白了,席氏不愿让他见顾西。
这可怎么行,他要是见不到顾西,那今后再遇到什么难题,他该怎么办?没有顾西在一旁捣乱,他根本想不到好法子。
“伯母,我其实是来告诉你们好消息的。要不是顾西,我也想不到那样的法子,查到了对你们有利的证据来。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再过个两天,你们就能从这件事中脱身了。”贺铭笑得一脸的喜气,但声调有点儿高,一直竖着耳朵听里屋的动静。
遗憾的是,里屋半点动静也没有,贺铭有些失望。
席氏看着这样的贺铭,暗自叹息一声,边请了贺铭到堂屋坐,边说:“那还真是件大喜事。不过我们西儿什么时候给你出的主意,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呢?”
自从顾西受了伤,中了毒之后,除了晚上睡觉外,白日里身边可没少了人看着。
要不是今儿宁陵来,将顾云等人在城里的事说出去,蓝氏也不会离家,贺铭也不能在不惊动顾家人的情况之下进了顾西的房间。
虽说这里就是个简陋的草舍,但顾西住的可是东次间,在顾家两老所住的东屋里侧。
也是他们顾家的人疏忽了。原以为贺铭心系宁陵,不会对顾西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更会跟顾西保持一定的距离。
毕竟两家的家族渊源在那,规矩礼仪什么的,那是自小就有人教的。
贺铭被席氏一问,顿时反应过来,面色窘迫得不行。他知道自己的逾矩行为,在顾家长辈看来是无法接受的。
可是他真把顾西当成了兄弟。兄弟之间,除了妻儿不能共有之外,别的东西不都是随意共享的么。
所以他半夜进出兄弟的房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种想法却不能对顾家长辈说,他只得支支吾吾解释道:“就是之前在牢里边,我跟顾西说了几句话,从她话中得了提示,才转变了调查方向。这不,昨晚我们就查到了不少线索,对你们家极为有利。我一时激动,想着早些告诉她,也免了她躺在床上还牵肠挂肚的,才贸然进了她的房。”
席氏微眯眼看向贺铭,试探一问:“宁姑娘今早来不是受你所托,那她前来是为了什么?”
贺铭不知话题怎么又转到了宁陵身上,遂问:“宁姑娘真的来过,还说是我让她来的?就是为了找顾西要东西?”
席氏点头,心中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只是她没说出来,等着看贺铭的反应。
贺铭心念急转,很是歉意道:“那许是我忘了之前曾托过宁姑娘。伯母,我话已经带到,就先去处理剩下的事情了。宁姑娘说的事,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今后若需要什么,会亲自前来讨要。”
说完,他便潇洒的离去,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席氏站在院中目送贺铭出了院子,这才转身去了两老的东屋,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顾家老祖母问道:“刚刚可是贺铭那小子来了?”
席氏点头,有些心不在焉道:“是来告知我们好消息的,说是查到了别的线索,能为我们一家证清白。”
“既是好消息,我怎么瞧你好像不大高兴呢。”老祖母慧眼如炬,看出了席氏的不对劲来。
席氏心中躁郁得很,特别想将顾云等人在城里的事说了出来,让两老拿个主意,让那些人赶紧想办法脱身,免得真被人利用,反过来害了顾氏一族。
可她心里清楚,顾史父子之所以会瞒着两老还有蓝氏,怕的就是两老受不了
第三百四十章
既不能跟两老说顾云等人的事,那席氏也只能找别的话题搪塞。
她挑了她担忧顾西跟贺铭的事说:“铭儿那小子可以三妻四妾,我们家如今的状况,顾西只怕没法给人当正妻。虽然知道铭儿不会亏待了我们顾西,可我这不是担心我们顾西傻,明知铭儿心不在他身上,也要低头给人家作妾去嘛。”
“这件事你算是瞎操心了。”顾家老祖父摸着胡子摇头说到,“铭儿那傻小子对我们西儿不会那样随意。我看他们两个小人一准儿能成。就怕铭儿那小子没看清楚自己的心,最后反被我们西儿给踹了。西儿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很是拿得起放得下。”
席氏还是不放心,喃道:“情之一字,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就想着,不如趁现在让他们两人尽量少碰面,说不定他们能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或许能看开也说不定呢。”
“西儿她娘说得也没错,就这么办吧。”顾家老祖母说到,“西儿也快及笄了,若是我们家没遇到那件事,现在正是该帮她找好人家的时候。不管我们两家名份上有多好,西儿终究是个女娃子,该避嫌的时候还是避一避的好。”
“那就这么办吧。”顾家老祖父望着窗外的白云,幽幽的说。
他坐在窗下的摇椅上,断了的腿搭在叠成垛子的被子上,看着很是惬意。只是他眼中的阴霾,从未向自家人展现过。
席氏出了两老的屋子,先是去了厨房,将贺铭前儿送来的大枣阿胶熬上,再给两老把药膳架上桌,这才从新去了顾西房间。
顾西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再的为刚刚的行为羞恼。她居然让一个陌生男子看到了她最窘迫的一面,还很理所当然的指使人。
越是想到那件事,她就越是脸红心跳,觉得今后再也不想见到贺铭,更没脸见贺铭。
另一边,贺铭出了顾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麓水亭。刚巧宁陵也在那,面带忧郁,楚楚可怜。
“陵儿,”贺铭高兴的走过去,轻声叫唤,“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缘分?”
宁陵幽幽转头,委屈巴巴的看着贺铭,婉转的叫道:“贺公子,你怎么来了?我刚刚从顾家出来,心中难受,便想着到这散散闷。顾西妹妹以前最喜欢在这湖上泛舟了。”
“是啊,”贺铭踏进麓水亭,走到宁陵身边坐定,郁闷的说,“当年我跟她在这湖里胡作非为,畅快不已。可她现在不仅负伤在身,还一再疏离我,就是顾伯母也不让我见她。”
贺铭话中带着浓重的失落跟伤感,让宁陵一时间有些意外。她一直都知道贺铭对她的心意。可如今听来,怎么感觉贺铭心仪的对象是顾西呢。
“贺公子把顾西妹妹当成什么人?妹妹?知交?或是……”说到这,宁陵停顿了下,拉长音,“心上人?”
贺铭被问住,盯着波光嶙峋的湖面发呆。他甚至没敢回答宁陵,只是望着高爽清朗的天空,说:“这天儿只怕就要下雨了。”
既不能跟两老说顾云等人的事,那席氏也只能找别的话题搪塞。
她挑了她担忧顾西跟贺铭的事说:“铭儿那小子可以三妻四妾,我们家如今的状况,顾西只怕没法给人当正妻。虽然知道铭儿不会亏待了我们顾西,可我这不是担心我们顾西傻,明知铭儿心不在他身上,也要低头给人家作妾去嘛。”
“这件事你算是瞎操心了。”顾家老祖父摸着胡子摇头说到,“铭儿那傻小子对我们西儿不会那样随意。我看他们两个小人一准儿能成。就怕铭儿那小子没看清楚自己的心,最后反被我们西儿给踹了。西儿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很是拿得起放得下。”
席氏还是不放心,喃道:“情之一字,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就想着,不如趁现在让他们两人尽量少碰面,说不定他们能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或许能看开也说不定呢。”
“西儿她娘说得也没错,就这么办吧。”顾家老祖母说到,“西儿也快及笄了,若是我们家没遇到那件事,现在正是该帮她找好人家的时候。不管我们两家名份上有多好,西儿终究是个女娃子,该避嫌的时候还是避一避的好。”
“那就这么办吧。”顾家老祖父望着窗外的白云,幽幽的说。
他坐在窗下的摇椅上,断了的腿搭在叠成垛子的被子上,看着很是惬意。只是他眼中的阴霾,从未向自家人展现过。
席氏出了两老的屋子,先是去了厨房,将贺铭前儿送来的大枣阿胶熬上,再给两老把药膳架上桌,这才从新去了顾西房间。
顾西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再的为刚刚的行为羞恼。她居然让一个陌生男子看到了她最窘迫的一面,还很理所当然的指使人。
越是想到那件事,她就越是脸红心跳,觉得今后再也不想见到贺铭,更没脸见贺铭。
另一边,贺铭出了顾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麓水亭。刚巧宁陵也在那,面带忧郁,楚楚可怜。
“陵儿,”贺铭高兴的走过去,轻声叫唤,“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缘分?”
宁陵幽幽转头,委屈巴巴的看着贺铭,婉转的叫道:“贺公子,你怎么来了?我刚刚从顾家出来,心中难受,便想着到这散散闷。顾西妹妹以前最喜欢在这湖上泛舟了。”
“是啊,”贺铭踏进麓水亭,走到宁陵身边坐定,郁闷的说,“当年我跟她在这湖里胡作非为,畅快不已。可她现在不仅负伤在身,还一再疏离我,就是顾伯母也不让我见她。”
贺铭话中带着浓重的失落跟伤感,让宁陵一时间有些意外。她一直都知道贺铭对她的心意。可如今听来,怎么感觉贺铭心仪的对象是顾西呢。
贺铭话中带着浓重的失落跟伤感,让宁陵一时间有些意外。她一直都知道贺铭对她的心意。可如今听来,怎么感觉贺铭心仪的对象是顾西呢。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宁陵同样盯着湖面,余光观察贺铭,无法理解贺铭话中的深意。如今的天,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哪能说下雨就下雨。
既说的不是天气,那自然指的是另一件事。
“可是顾家的事查出什么眉目啦?”宁陵试探一问。
贺铭神情有些呆滞,没有即刻回答宁陵的问话,反而又说了一句令人深思的话来。
“雨下得越大,待停下之后,才好拨开云雾,放出真正的青天明日。如今的霞光再美,那也是假的。”他目光幽深道。
亭子另一侧,不知何时走来几个书生。领头的温骏在贺铭这句话落下之后,便带头拍掌称赞。
“这话说得好,”温骏大声赞许,“如今阴云蔽日,世道乌烟瘴气,是时候拨开云雾见青天啦。宁姑娘”
话末,温骏冲宁陵行了个书生礼。
宁陵略微尴尬,神情有些僵硬紧张。她好像选错了地方等人。至于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何时避倒湖岸边,她竟一点没发觉。
正在她四顾寻人之时,她等的人才缩头缩脑的从湖对面的柳树林走出来,犹豫着是否还要来见宁陵。
宁陵见状施施然回了温骏等人一礼,不胜娇弱道:“几位公子想必有话要说,小女才疏学浅,参不透你们话中的玄机,就不再打扰,先行告辞了。还请几位公子继续。”
说完,宁陵给了贺铭一个秋波氤氲的眸光,才袅袅婷婷的出了亭子,往岸上走去。
不得不说,这麓水亭真真就建在了湖中,亭子跟两岸之间先前以浮木索桥连接。人走在索桥之上,一个不注意就会让桥身左右摇晃,使得桥上之人站立不稳。
后因有太多学子在桥上不慎落水,书院这才让人在索桥两边打下了木桩固定住桥身,还在桥上多搭了一层枕木,好使得人走在桥上不被湖水打湿了鞋。
宁陵才踏上索桥,温骏便别有深意的问贺铭:“可是我们这几个没眼力见的扰了你跟宁姑娘相处啦?”
贺铭微有些愠怒的瞪了温骏一眼,问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温骏指着身着灰色布衫的学子,说:“是这个人要来找你,说是有重要线索。不过你倒是听说了没有,郑霆的二妹妹就要跟常永林那厮定亲了。”
“原来如此。”贺铭了然的点头,看向灰色粗布书生儒服的学子,问:“你的事可需要私下跟我交代?”
灰衣男子摇头,淡然道:“不过是说个寻常事,无需那般谨慎。贺公子,事情是这样的,顾家出事前一天,我曾受了常公子身边管事的指派,扛了好几袋子的小麦去了顾旭先生所管的马鹏草料间。后来我们再去查的时候,那几袋小麦全都不见了。”
这似乎真是个不错的线索,若是这人所言能当真的话。
接下来,贺铭便细细问了事情的原委,还得了那几个学子口头许诺,说是届时会出面,在整个书院学子先生们面前如实诉说。
这就相当于有了证人,贺铭觉得事情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不禁有些怀疑。
温骏似乎看出了贺铭的疑惑,遂道:“你想的没错,的确是弃卒保帅。我爹来信,说是七皇子妃宁馨月初的时候犯了错,被罚去了皇庙。宁家正是下一个顾家。”
贺铭却不赞同这个说法,道:“宁氏是被舍弃,顾家是逼不得已蛰伏,两者不同,不能沦为一谈。”
温骏似笑非笑的看着贺铭,又问了个跟刚刚宁陵一样的问题:“你当真只是站在故交的立场上帮的顾家,绝非出于某种私情?”
贺铭明显有些震惊,不愿去深究其中的缘由,立场坚定道:“此时无关故交与私情,本公子一向站在正义的一方。”
温骏笑意悠远,不再追问下去,反而跟贺铭说起了郑霆的事来。
“他之前也曾时不时的出走一阵,回来时身上都是伤。任凭我怎么追问,他都不曾透露半句。每一次回来,人就会阴郁几分。我担心他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惹出大乱子来。”温骏一脸的担忧。
他、贺铭、郑霆,还有常永林,曾并称京城四少,是京中这一代最为出众的才俊。
只可惜常永林的手段过于狠辣,特别的绝,从懂事起,就跟他们三人鲜少来往。
郑霆也是在入了国子监之后,有一段时间跟温骏断了来往。刚巧那时候贺铭瞒着贺府上下,去了边关找贺大将军。
直到两年多前,新学改革的口风在新南王朝各处吹起,郑霆才私自到了麓水书院,隐瞒家世当起了个普通的书生来。
温骏是在次年初才追了过来的。
也是那时起,温骏发现郑霆多了许多的秘密,那清冷的外表下,不知藏了多少的心事。
贺铭也曾跟郑霆是莫逆,只是再见,他也跟温骏一样,再也看不透越来越忧郁的郑霆。
他唯一的解释是:“我们终究要走不同的路,既然他不肯与我们诉说,那便当作不知吧。平时多关心他些就是了。”
贺铭说完,便转身离去。他还得去追查那些小麦的去处。
贺铭走后,温骏目光幽转,颇为冷峻的警告那几个书生:“你们千万别忘了,当初郑公子是怎样舍命救下的你们,后来又是怎样帮扶的你们,你们千万别以怨报德,忘了他的嘱咐才好。”
几个书生闻言肃然站直,朝着书院的孔孟太庙方向起誓,保证不辱圣人的教诲。
温骏仅是摇了摇头,也转身出了麓水亭。
且说宁陵出了麓水亭,面色阴沉的小声训斥了婆子丫鬟们几句后,便步履匆匆的往麓水湖西面的那片芦苇荡走去。
芦苇荡中间,也修了不少的枕木栈道。人一旦走进芦苇丛间,外边的人都不会发现里边还有人。
这一次,那几个丫鬟婆子识相了些,步步跟紧了宁陵,没再自作聪明保持距离。
对岸那个人远远看到宁陵进了芦苇荡,他也飞奔而来,不久之后便在一处较为隐秘的栈道上,见到了宁陵。
第三百四十二章
惊叫过后的宁陵,双眼迅速蓄满了泪水,只是不停的晃动脑袋,喃喃自语:“我不信,他不会那样对我的,他一定是被逼的。不行,我要去见他,我要亲耳听他解释。”
说完,宁陵便失魂落魄的跑出芦苇荡,步履蹒跚的朝城的方向奔去。
丫鬟婆子们呼啦啦的跟上去,有的劝,有的拉,还有的赶紧跑回宁家找救兵。
那个前来送消息的小厮惊慌失措,跟在宁陵身后苦口婆心的安慰哀求。
“宁大姑娘,我们公子定是被逼的,您千万别着急啊。要是让我们家大人知道小的私下里前来报信,那小的就没命了。宁大姑娘,还请您行行好,千万别跟我们家大人提起小人,可成?”小厮的哀求声,跟婆子丫鬟们的劝慰之声混成一片,一行人可谓热闹非凡。
书院方向的湖岸边,刚刚上了岸的温骏看着这一幕,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魅惑的笑容,将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学子都看痴了。
温骏的皮囊,还真就是雌雄莫辨的那种,特别的邪魅妖娆。然温骏虽美艳,他的行事作风却是极为大男子的。
且说贺铭上了岸之后,便去了斋长办事的那个小院,见了正在那儿忙碌着筛选调查情报的学子们,将刚刚得来的线索说了,让他们派人前去调查个一二。
交代了学子们,贺铭无视宁祁,背手出了斋长小院,打算再去顾家一趟。
今天若不能再见顾西,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他要以找顾史父子当借口,再去顾家试上一试。
至于刚刚在麓水亭见到宁陵一事,竟被他抛之脑后。
顾史父子正被蓝氏堵在常先生院中,被质问得进退不得,见到贺铭,赶紧向他投来求救的信号。
贺铭虽不知是什么事,但他跟顾家相处两年多,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状况。
“顾祖母,您怎么在这呀?刚刚我去你们家,见到院中没人,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动手扶顾西去解手呢。”贺铭大大咧咧的说到。
蓝氏一听不得了,赶紧回身质问贺铭:“顾西她娘没在?你这个憨小子,怎么就不知道叫人呢。你们都这么大了,难道就不懂得避嫌?行啦,我这就回去,你赶紧帮祖母把你顾家祖父还有你伯父带回去,我还有事要跟他们计较。”
说完,蓝氏便又急匆匆的跑了,正如她一阵风似的来到常家一样。
常先生站在院门处送顾史父子,神情颇为怪异的盯着贺铭看了一阵,这才劝顾史:“这件事你还是别瞒着,顾兄弟(顾家老爷子)可没你想的那样没用,就是你娘,她也是个有主意的,能顶事。”
顾史赶忙应下,心急火燎的告辞,拉着顾旭匆匆追着蓝氏回去。
路过贺铭身边之时,父子二人不约而同的瞪了他一眼,那眼中的含义有些复杂,使得贺铭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常先生在一边阴阳怪气道:“臭小子,这回捅了马蜂窝了吧,老夫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贺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我就是说了个大实话,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才是。”
常先生微微笑着摇头,幸灾乐祸道:“为难倒不至于,防备那是必然的。总不能好好的白菜让猪给拱了,才知道后悔不是。你既无心于顾西,还是别再去招惹她为好。”
贺铭瞬间哭丧了脸,待要想说他没去招惹,只当顾西是兄弟。可话到了嘴边,他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常先生不再搭理贺铭,转身进屋去做他的事情。
贺铭心情微妙,慢慢的往顾家的方向走去。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之中变了。
他刚拐过柚子林方向,一群人就大呼小叫的往常先生家而来。远远的,他都能听到有人在喊他。
贺铭定睛一看,发现那个正朝他招手的丫鬟,不就是宁陵身边的大丫鬟么。
难道是宁陵出了事?
那还得了。
贺铭慌忙转身,朝那群人跑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脚步异常的沉重,一不留神就不自觉的往柚子林的方向拐。
看到贺铭过去,那丫鬟叫得更大声:“贺公子,我们姑娘晕过去了。”
晕倒?那岂不是在麓水亭之时,宁陵身体就已经不适?
贺铭大跨两步,直接把宁陵从那些婆子丫鬟手中抢过,打横抱着朝常先生家跑去。
这一刻,他似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要是此时有人再问,他绝对能笃定的告诉那人,他对顾西绝没有非分之想。
可惜没人听到他的心声,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宁陵身上。被惊动而来的人还多了个话题,那便是贺铭赫然当众抱着宁陵。
所谓关心则乱,贺铭完全没想到,他这一出于本能的行动,将会招致今后毫无休止的麻烦。
此时的贺铭,一心二眼全系在了宁陵身上,边跑便问那丫鬟:“你们姑娘为何晕倒?”
那丫鬟支支吾吾的,眼神游移,半天说不出个原因来。
倒是宁陵身边的婆子鬼点子多,当即嚷道:“还不都是常公子。”
“常公子”三字,将丫鬟惊了一跳,就要张嘴制止。
婆子视而不见,抢着继续说:“常公子就要跟人家郑二姑娘定亲了,却对外放话,说是要把顾姑娘收了房,让她当通房丫头。我们姑娘心善,这不就急上了火,一激动便倒了。”
贺铭没有怀疑婆子的话。因为他把顾家从知府大牢里强行带回来的当天,常永林就已经对外这样宣言。
宁陵直到现在才知道,一定是没人跟她搬嘴。想来也是有人借着常永林即将定亲的事,添油加醋跟宁陵提起来的。
常先生没想到,刚刚还纠结窘迫的贺铭,这会竟一脸担忧心痛的抱着别的女子进了他的院。
身为医者,自然将病人放在第一位。常先生当即让贺铭把宁陵抱进第二进院子的正房东屋,只留下宁陵的小丫鬟之后才慢吞吞的诊脉施针。
一刻钟后,常先生才捻着胡子出来,面色寻常得很。
贺铭抢在所有人之前,上前一把掺住常先生,问:“宁姑娘没事吧?”
第三百四十三章
劳心过度?
贺铭稍微一想便心疼不已。
“你怎么这么傻呢?”他欣喜的小声嘀咕,“顾家的事不还有我们这么多人操心嘛,何须你个弱女子费心劳神。”
宁陵幽幽转醒,神智有片刻的模糊,竟将贺铭当成了常永林,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小拳头使劲的朝贺铭胸前捶打。
贺铭受宠若惊又心疼不已,赶紧抓住宁陵那纤纤小手,深怕自己坚实的胸膛把那小嫩葱给打坏了。
“别哭别哭……”贺铭轻声劝哄,语气柔和得能沁出水来。“顾家好得很,我们已经找到了有利的证据,过两天就能为顾家证了清白。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你周全,不让你们一家子步入顾家的后尘。”
宁陵嚎哭一通,理智已经逐渐回笼。再一听这声音,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当下是即羞恼,又痛恨贺铭的多管闲事。
本想甩给贺铭一个巴掌将人赶走,结果贺铭竟给了她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使得她再次急怒攻心,又晕了过去。
这一次晕倒,她已经气若游丝,明显跟之前不一样,把贺铭吓了一大跳,慌里慌张的叫唤刚刚走到门边的常先生。
常先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得,那胡子一翘一翘的,沉着脸走到床边,一把将贺铭给推到了一边,再次为宁陵扎针。
这一次,宁陵没能即刻清醒,整个人显得很是焦虑,即便还晕着,那眉眼之间还有神态,显得尤为担忧不安。
贺铭傻呆呆的问道:“常先生,宁姑娘她究竟怎么啦?她怎么又晕了呢?”
常先生给了贺铭一个看智障的眼神,很是淡漠的说:“宁姑娘遇人不淑,被个二愣子一激一吓的,原本有所劳损的心神再受打击,只怕得晕个一天半天的才能醒来。你也别过于挂心,这点小事死不了人,我待会开点药,每两个时辰喂一次,过两天这丫头就能下床了。”
候在一旁的丫鬟同样受了惊吓,得知宁陵身体没有大碍之后,这才抽出点精力来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刚刚宁陵抱着贺铭捶打的时候,她差点没尖叫出声,深怕宁陵弄混了情况,将贺铭给气走。
宁陵再次晕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小丫鬟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们这些随身伺候的人,只怕都不能侥幸活命。
这样的惊吓还没过去,常先生“遇人不淑”几个字又将她就快要沉到谷底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常先生所谓的那个不淑之人,不是那个让宁陵发狂之人。
一连串的惊吓使得小丫鬟浑身乏力,差点没软倒在地。她颤着双脚扑到床边,让常先生赶紧开方子抓药。
“贺公子,”小丫鬟心眼可不小,哀哀戚戚的趴在脚踏上紧紧的抓着宁陵的手,装作一副激动惊喜的模样笑道,“感谢贺公子能告诉我们家姑娘这个好消息。我们家姑娘为了顾家的事,这一阵可谓是食不下咽,寝不安眠的,整个人清减了不少,这不今儿就倒下了。刚刚我们姑娘是得了好消息激动惊喜过度,这才晕了的。”
贺铭一听,整个人都飘乎乎的。他看上的人就是这么心善。
劳心过度?
贺铭稍微一想便心疼不已。
“你怎么这么傻呢?”他欣喜的小声嘀咕,“顾家的事不还有我们这么多人操心嘛,何须你个弱女子费心劳神。”
宁陵幽幽转醒,神智有片刻的模糊,竟将贺铭当成了常永林,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小拳头使劲的朝贺铭胸前捶打。
贺铭受宠若惊又心疼不已,赶紧抓住宁陵那纤纤小手,深怕自己坚实的胸膛把那小嫩葱给打坏了。
“别哭别哭……”贺铭轻声劝哄,语气柔和得能沁出水来。“顾家好得很,我们已经找到了有利的证据,过两天就能为顾家证了清白。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你周全,不让你们一家子步入顾家的后尘。”
宁陵嚎哭一通,理智已经逐渐回笼。再一听这声音,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当下是即羞恼,又痛恨贺铭的多管闲事。
本想甩给贺铭一个巴掌将人赶走,结果贺铭竟给了她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使得她再次急怒攻心,又晕了过去。
这一次晕倒,她已经气若游丝,明显跟之前不一样,把贺铭吓了一大跳,慌里慌张的叫唤刚刚走到门边的常先生。
常先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得,那胡子一翘一翘的,沉着脸走到床边,一把将贺铭给推到了一边,再次为宁陵扎针。
这一次,宁陵没能即刻清醒,整个人显得很是焦虑,即便还晕着,那眉眼之间还有神态,显得尤为担忧不安。
贺铭傻呆呆的问道:“常先生,宁姑娘她究竟怎么啦?她怎么又晕了呢?”
常先生给了贺铭一个看智障的眼神,很是淡漠的说:“宁姑娘遇人不淑,被个二愣子一激一吓的,原本有所劳损的心神再受打击,只怕得晕个一天半天的才能醒来。你也别过于挂心,这点小事死不了人,我待会开点药,每两个时辰喂一次,过两天这丫头就能下床了。”
候在一旁的丫鬟同样受了惊吓,得知宁陵身体没有大碍之后,这才抽出点精力来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刚刚宁陵抱着贺铭捶打的时候,她差点没尖叫出声,深怕宁陵弄混了情况,将贺铭给气走。
宁陵再次晕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小丫鬟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们这些随身伺候的人,只怕都不能侥幸活命。
这样的惊吓还没过去,常先生“遇人不淑”几个字又将她就快要沉到谷底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常先生所谓的那个不淑之人,不是那个让宁陵发狂之人。
一连串的惊吓使得小丫鬟浑身乏力,差点没软倒在地。她颤着双脚扑到床边,让常先生赶紧开方子抓药。
“贺公子,”小丫鬟心眼可不小,哀哀戚戚的趴在脚踏上紧紧的抓着宁陵的手,装作一副激动惊喜的模样笑道,“感谢贺公子能告诉我们家姑娘这个好消息。”
第三百四十四章
贺铭飘忽了,丫鬟暂时安下心来,倒是仍旧昏迷着的宁陵半点不好过。她即便是处于丧失神智的状态,依然极度的不安。
待宁祁急匆匆赶到常先生家之时,宁陵已经喝下了第一碗药,原本的焦灼得到了些许的改善,只是仍睡得不怎么安详。
问明了宁陵的状况之后,宁祁便去外院找贺铭。
“多谢。”他轻声对正一脸得意的跟在常先生身后的贺铭道,“常先生,家妹麻烦您老人家了,待我娘来,这就接她回家。”
常先生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指着贺铭翘着胡子嚷道:“你既然知道麻烦了老头我,那赶紧给老头我把这家伙带走。这家伙得了失心疯,我这一年里都不想见到他。”
“为什么?”贺铭跳脚,那个在外人眼中冷肃且刚硬的少将军,就好似是别的人一样,就连站在一边的宁祁也怀疑自己进错了门,见错了人。
常先生极度不耐烦的把伸到自己跟前的大脑袋拍开,抖着胡子骂道:“没用的傻小子,别缠着老头我瞎胡闹,赶紧给老头我滚,等哪天眼睛洗干净……不对,是哪天把那缺心眼补齐了,哪天再来找老头我喝酒。”
宁祁在一边看着一老一少亲密无间的互动,一时间羡慕不已,甚至开始嫉妒起贺铭来。
他温文尔雅的对常先生道:“先生不可厚此薄彼,您是看着小生长大的,可您却只疼爱刚来书院两年,每日只会捉弄您的贺公子。”
常先生被宁祁这副过于斯文的吃味模样唬得一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付这个可怜的孩子。
常先生一直都觉得宁祁这个孩子非常不错,只是宁家过于复杂,他对这个从小就知道戴着面具防备着所有人的孩子疼爱不起来。
唯有顾家的孩子跟贺铭。他们不管是在谁跟前,都是那样肆无忌惮,大大咧咧,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的心思。
那样的孩子,只要稍微对他撒个娇,他都能高兴一整天,对他们的要求,能力范围之内的他都会答应。
顾家的孩子,从来不是那种得寸进尺,心术不正之人。
贺铭更是人中豪杰。先不说他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立了不少的功劳。且说他的为人,以及来到书院之后,举荐提点了不少贫家子弟在军中立脚,就足以证明他是个热心好善之人。
像样既知进退,又懂得照顾陪护老人的孩子,常先生怎么能不爱呢。
要说常先生最喜欢的,其实是贺铭身上那闪着耀眼光芒的正义感。正如他对待顾家一事的态度一般。
久等不到常先生的回答,宁祁有些失望。他无视在一边抱着手臂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贺铭,笑着道歉:“先生千万别将小生的玩笑话当真。”
常先生叹息一声,抚着胡子摇头道:“老夫只是在想,为何总是对你疼爱不起来。现在终于懂了,是你这个家伙从来也没亲近过任何人,不让任何人疼爱与你。”
“他就是一只带壳的龟,”贺铭嗤笑道,“想要见到他的真心,就得敲了壳。没了壳,龟也活不成了。”
贺铭飘忽了,丫鬟暂时安下心来,倒是仍旧昏迷着的宁陵半点不好过。她即便是处于丧失神智的状态,依然极度的不安。
待宁祁急匆匆赶到常先生家之时,宁陵已经喝下了第一碗药,原本的焦灼得到了些许的改善,只是仍睡得不怎么安详。
问明了宁陵的状况之后,宁祁便去外院找贺铭。
“多谢。”他轻声对正一脸得意的跟在常先生身后的贺铭道,“常先生,家妹麻烦您老人家了,待我娘来,这就接她回家。”
常先生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指着贺铭翘着胡子嚷道:“你既然知道麻烦了老头我,那赶紧给老头我把这家伙带走。这家伙得了失心疯,我这一年里都不想见到他。”
“为什么?”贺铭跳脚,那个在外人眼中冷肃且刚硬的少将军,就好似是别的人一样,就连站在一边的宁祁也怀疑自己进错了门,见错了人。
常先生极度不耐烦的把伸到自己跟前的大脑袋拍开,抖着胡子骂道:“没用的傻小子,别缠着老头我瞎胡闹,赶紧给老头我滚,等哪天眼睛洗干净……不对,是哪天把那缺心眼补齐了,哪天再来找老头我喝酒。”
宁祁在一边看着一老一少亲密无间的互动,一时间羡慕不已,甚至开始嫉妒起贺铭来。
他温文尔雅的对常先生道:“先生不可厚此薄彼,您是看着小生长大的,可您却只疼爱刚来书院两年,每日只会捉弄您的贺公子。”
常先生被宁祁这副过于斯文的吃味模样唬得一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付这个可怜的孩子。
常先生一直都觉得宁祁这个孩子非常不错,只是宁家过于复杂,他对这个从小就知道戴着面具防备着所有人的孩子疼爱不起来。
唯有顾家的孩子跟贺铭。他们不管是在谁跟前,都是那样肆无忌惮,大大咧咧,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的心思。
那样的孩子,只要稍微对他撒个娇,他都能高兴一整天,对他们的要求,能力范围之内的他都会答应。
顾家的孩子,从来不是那种得寸进尺,心术不正之人。
贺铭更是人中豪杰。先不说他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立了不少的功劳。且说他的为人,以及来到书院之后,举荐提点了不少贫家子弟在军中立脚,就足以证明他是个热心好善之人。
像样既知进退,又懂得照顾陪护老人的孩子,常先生怎么能不爱呢。
要说常先生最喜欢的,其实是贺铭身上那闪着耀眼光芒的正义感。正如他对待顾家一事的态度一般。
久等不到常先生的回答,宁祁有些失望。他无视在一边抱着手臂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贺铭,笑着道歉:“先生千万别将小生的玩笑话当真。”
常先生叹息一声,抚着胡子摇头道:“老夫只是在想,为何总是对你疼爱不起来。现在终于懂了,是你这个家伙从来也没亲近过任何人,不让任何人疼爱与你。”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宁祁对贺铭的乌龟之说并不在意,反而大方的承认:“龟没有什么不好,既是瑞兽,又知分寸,从不与人相争。”
“真不争?”贺铭不赞同的摇头,“怕是争得低调,没被人发觉罢了。行啦,既然你在这,那我也就能放心去查顾家的事了,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真能护得住顾家不再受欺辱。”
宁祁不明白贺铭为何总是针对他,但他现在确实很担心宁陵,又被顾家的事闹得心焦气燥,便跟常先生告辞进去。
宁祁走后,常先生这才恨铁不成钢的拍了贺铭一下,叨叨道:“臭小子,分明就很明白自己的心意,还要故弄玄虚,真是让人生气。”
说完,常先生也进了屋。
贺铭撇撇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听不懂你个老糊涂说什么,兄弟之间互相关照不是应该的么?”
话落,贺铭也背着双手,脚步轻盈的出了常家院,往斋长院走去。
屋内,宁陵在宁家大夫人到来之时竟然转醒了,痴痴的望着母亲,一个劲的落泪。
宁祁在外安排好了各项事宜,这才进了屋,催母亲赶紧扶了宁陵快走。他担心宁陵继续待在这里,定会将她跟常永林的私情暴露出去。
面对亲妹妹那泪水横流的眼,委屈得让人于心不忍的神情,贺铭更是烦躁,难得的训斥一句:“我早劝你别跟常永林走得太近,你偏不听。好在没多少人知晓你们之间的事,倒也好办。你现在该做的,便是断情死心,选个对的人。”
宁母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冲宁祁低吼:“身为长兄,这是你该对妹妹说的话么?你早知她有这样的心思,怎么不跟我们说。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你也别再怪你妹妹,一切都是你的责任。”
宁祁无奈叹息,望了咬唇呜咽的宁陵一眼,果断的转身出了屋,在外让宁母赶紧把人带出去。
且不说书院这一天过得多么的精彩,就是城里常总督府上也热闹非凡。
常总督面色绯红,一边亲自指挥管事将下边上供的南边特产宝物装箱,一边提点心不在焉的常永林,指着各色箱子,告知他哪个箱子要送去哪些人的府上。
常永林一边嗯嗯啊啊的点头应和,一边朝刚刚回到府中的贴身小厮使眼色,让他先去院中等着。
那小厮神情慌张,一副常永林现在不跟他走,他就要当着总督大人的面和盘托出的模样。
常永林也知道自己贴身小厮尿性,当即找了个借口,从库房出来,闷头回了自家的院子。
才踏进院门,他就劈头说到:“你要是不能说出个天大的事来,本公子直接让人煮了你。”
小厮赶忙擦了一把汗,小声而急促的回道:“公子,咱们往那草料间添料的事被人捅了出来,贺公子已经让人在查了。还有,贺公子还让书院里那些客居的大儒辨认笔迹,那些书信跟诗画全都废了。再就是,新南有名的驭马匠人,已经陆陆续续进入到了邕州府境内,不日就能进城。最后就是,宁姑娘得知了公子即将进京定亲之事,当场就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醒来。”
常永林表情变换得极快,眉宇间的阴毒之色越来越浓郁。
待听完小厮的回报,他才冷声说道:“让盯着顾家的人回来。至于那几个搬麦子的学子,本公子希望入夜之后能在西耳房见到他们。如果可以,你们直接让他们消失在这世间。至于宁陵那,待会你想个法子为本公子传封信就成。”
说完,常永林目光微红的走进了他院中的西耳房。不久之后,那耳房里边就传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之声。
天色渐暗,一老一少一幼被秘密从那耳房抬了出来,扔在一辆残破的独轮车之上,被一层稻草覆盖着从总督府后门运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常永林满足的拍了拍手,从耳房出来,舒爽的转动着脖子,对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厮笑道:“你若不想让你父母姐妹落得这样的下场,千万别跟常七一样犯蠢。现在去把常七叫来,说本公子有赏。”
小厮咽了咽唾沫,晃动着打颤的双腿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往关押给宁陵传消息的常七的柴房滚去。
即便跟在常永林身边十年,小厮依然无法适应常永林的阴狠残暴。
刚刚他可是亲眼见到了的,常七那才六岁的闺女,是被常永林下了药的常七的亲父活活祸害死的。常七的妻子,是被常永林养的那两只豺狗掏了肚肠,眼睁睁看着自己闺女被蹂躏而暴毙的。至于那个毁了自己亲孙女的老汉,则是自己撞柱死的。
那老汉也狠,不仅将自己脑门撞得粉碎,往里凹进去了半个脑门,还生生将脖子给撞断。
不知常七知道他仅仅是多嘴传了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就害得亲人惨死,他会不会当场疯掉。
小厮走后,常永林这才阴沉着脸回了房,招来替他办事的能人,问:“那些麦子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进来的两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个小眼睛的高壮男子回道:“全倒进了顾家的粪坑,还搅了粪池,没人知晓。”
另一人补充:“我们办事的时候,没人发现,更没留下痕迹。”
常永林阴翳的点了点头,又道:“顾家那里,还得麻烦两位再走一趟,我希望明早上京之前,能听到顾家传来的哭声。”
那两人再次对望,咬牙应下后,在常永林冷肃的眸光之中,悄无声息的隐没在夜色之中。
且说贺铭去了斋长院,跟那些学子交代了一些事项,让温骏代为跟进之后,便匆匆往顾家而去。
他得出城去接人,这一去只怕要个两三天的,有些事必须解释清楚,也要交代完全,免得顾家的人没个防备再遭算计。
进了柚子林,贺铭便招来皇帝派给他的隐卫,问了麦子的动向。
“全被销毁了,就在顾家的粪池里。”隐卫甲小声道。
贺铭又问:“麦子可有问题?”
第三百四十六章
顾家这一天也过得非常的热闹。顾西在贺铭走了之后,一度陷入自责羞恼之中,把忙进忙出的席氏吓得不轻。
蓝氏忧心忡忡的回了家,跟着席氏一同忙里忙外,每次见到顾西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倒是顾史父子,在两老的房中焦灼得很,两老的表现让他们感到忐忑。
“爹,娘,儿子这不是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才任由旭儿他自作主张嘛。老二老三他们根本没参与其中,那些人照理不会过于为难他们才是。”顾史苦着脸小心的说。
顾家老爷子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顾家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嗔道:“就你会当好人。难道我们身为祖父母的,还会害了孩子不成。瞧你们父子俩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呀。说不得别人在背地里怎么骂云儿照儿呢。”
不得不说,身为武夫,顾家的男人确实不会玩心眼,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连兵不厌诈这样的战略都不会用。
顾史父子只想着,能让顾云跟顾家老三顾照避开这段时间,等顾家东山再起之时,他们依然能过着以前的日子。
结果他们却忽略了人心,将这两人陷于不孝不仁不义之地。
“是孙儿的错,孙儿没想得那样多。”顾旭乖乖跪下,低头认错。
他当初是上过战场的,却因为凡事太过于追求光明磊落,几次被敌军算计,差点全军覆没,这才负疚回了书院当了武习教头。
说白了,顾旭就是个缺心眼的傻大汉。
顾史倒是会耍些心眼。可他没有野心,特别的安于现状,一直以来就没出过书院,对外边所谓的人心险恶了解得并不如顾旭多。
顾老爷子看着这对父子,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叫顾旭起来。
“也是老头我没教导好你们,才让你们看不透这世间的勾心斗角。等这事过去,你们父子俩就分开到各处游历去吧。去多见见世面,看看世态炎凉,开拓你们的眼界。”老爷子最终下了这么个决定。
老太太一听下意识就想反对。可她看着跟前颓头耷脑的独子,跟跪在地上懊丧不已的长孙,最终还是强忍心疼不语。
若非当初她不舍得唯一的儿子离了他们身边,顾史也不可能这么中庸,毫无野心。
顾旭作为长孙,自然要继承顾家书院掌事的职位,即便上了战场,却因没在外历练过险而铸成大错。
这么想着,老太太只能狠下心,不去管被他们护在身边几十年的儿孙。
顾史父子心中憋闷得很,问起躲在城里的族人该怎么安置。
老爷子想也没想就说:“让他们负荆回来吧,先在书院门前跪个一天。你们父子俩也去,毕竟事情皆因你们而起。”
“儿子知道了。”
“孙儿这就去通知他们。”
父子俩退出两老房间,对望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吐了一口憋屈的气。
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奉命出门游历,简直能让这两父子憋屈死。
贺铭到达顾家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副画面。他以为顾家又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前表示关切。
顾旭不自在的挥挥手,无奈道:“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你家二叔他们的事。”
顾史催顾旭赶紧进城,而他则拉着贺铭去了前院书房,拿出两本简单装订的白皮书册,放在贺铭跟前说:“这是皇上让我们重新修订的新学守则,你帮我们上书给皇上,让皇上批阅一二,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订的地方。”
贺铭小心的拿过那两本册子,粗略的翻看了下,这才将册子装进顾史给他的锦盒里边,小心的夹在腰侧,保证会完完整整的送到皇上手中。
“顾祖父,小子这几天得出城去接几个人,祖父最好警惕些。我们刚刚查到不少证据,就怕那些人狗急跳墙,对你们一家不利。”贺铭提醒道。
顾史闻言一愣,很是担忧的点头道:“那些人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他突然想起躲在城中的族人,随即展眉道,“铭儿放心,顾家也有会玩心眼的人。你伯父的两个堂伯伯不是善茬,倒能帮上点忙。”
贺铭想到查来的资料,当即笑道:“也是,有那两位爷爷在,顾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那小子我就先告辞啦。”才说完这话,贺铭突然想起他还没见过顾西,便别扭的问道:“顾祖父,小子其实是有点事要跟顾西说,不过顾伯母不让小子去见她。不知小子临走前能不能见顾西一面?”
顾史幽幽的瞥了贺铭一眼,微转身不悦的说:“若不是非说不可的事,还是等你回来再说。那时西儿她身体更好些,也能到外间坐上一阵。”
就算顾史不会玩心眼,为人中庸,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再让贺铭进顾西的闺房。
在顾西的事上,他对贺铭也不甚满意。觉得贺铭这小子太可恶,既瞧不上顾西,又总是来招惹她,简直渣得让人恨不得咬他一口。
若非两家人的关系,贺铭一早就被顾家当作拒绝往来的对象。
贺铭尴尬得摸摸鼻子,很不自在的解释道:“顾祖父,小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亲口跟顾西解释一下今早的事罢了。既然你们大家觉得不该,那小子等顾西身体好些再来见她。”
说完,贺铭便告辞离去。
晚间,顾家再次陷入宁静,该入睡的人都已经沉沉睡去。就是顾西房中,席氏也小心的躺在顾西外侧,进入了浅眠。
贺铭从房梁上看到这状况,不得不绝望的带着遗憾离去。这一次,他马不停蹄、昼夜不分,终于在第三日凌晨接到了人。
来人看着风尘仆仆的贺铭,戏谑道:“贺大公子的诚心日月可鉴,比起我们这些长途跋涉从京城来的人,贺公子瞧着更像是从老远的京都来的。”
贺铭闻言朗声大笑,上前规矩的抱了拳作揖,一把将右手臂搭在说话的人肩上,眨眼道:“本公子这不是急着来见几位嘛。若是换成别的人,本公子才不会吃这份苦头呢。”
第三百四十七章
贺铭不在书院,顾西倒是自在了好些天。诚如顾史所言,顾西已经能下地走上一会,坐着发呆。
闲下来这几天,顾西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尽快挣大钱,然后抛开这个恼人的奴仆身份,远离书院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钱不好挣,她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蓝氏正心疼的为几个儿子儿媳炖补品。他们在书院外负荆跪了两天,眼看憔悴得都快不成形了。
见到坐在院中愁眉不展的顾西,蓝氏不满的喝了一声,骂道:“瞧你才多大,就整天唉声叹气的,把好好的气运都给赶跑了。说吧,你这又是为了那一着。”
顾西嘟嘟嘴,抱怨道:“奶奶啊,你说咱们挣点银子怎么就那么难呢。要是咱家银子多,早早赎了身,远离这里,肯定不会发生这些事。”
蓝氏闻言微愣,旋即慌张骂道:“是哪个多嘴的跟你说,我们家能赎身的?你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皇上贬我们一家为奴,那就得为书院鞠躬尽瘁,不能抱怨,知道了么?”
她深怕顾西这番话被人添油加醋传到皇帝耳中,反而惹恼了皇帝,顾家从此再无出头之日。
顾西却是想的另一件事,反问蓝氏:“奶奶,咱们真不能自行赎身,远离这是非纷争,去过我们自在的日子?”
蓝氏听了这话之后,久久叹息不语。就在顾西以为蓝氏不会回答她的话时,蓝氏说了:“你曾祖母以前就劝过你曾祖父,只是顾家的男人都是拗性子,不将这件事办成,怕是不会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决定权在顾家的男人们手中。赎身与否,离不离开书院,其实跟皇帝没多大的关联。
顾西面色更是愁苦,觉得顾家的几个爷儿们跟她一样死心眼。
她一心想要翻身做主人,远离这一切,到另一个地方去作威作福。
顾家的爷们却只想要完成新学改革。至于完成之后该怎么办,似乎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奶奶,你说,要是这一次事件了结,我们一家子能不能离了这书院,不再管这件事,找个风水宝地当大地主去呀?”顾西还是心存希望问道。
蓝氏眼露迷茫,神情颇为向往道:“若真能那样,我跟你娘再是乐意不过的了。就怕到时候,书院的重担都会压在顾家身上,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成。”
烦!
顾西翻翻白眼,鄙夷的朝天竖起了中指,暗骂:“贼老天,你这不是让顾家当那拉磨的笨驴,眼看着吊在跟前水嫩鲜甜的胡萝卜,结果拉了一天的磨还是吃不到。”
不过那都是今后的事,如今最为紧要的,便是事情查清之后,顾家的奴仆身份还得保持到什么时候。
就算宁家倒了,那些反对新学改革的人妥协,顾家好像也不好恢复身份吧。
毕竟当初将顾家贬为奴仆是皇帝亲自下的圣旨。总不能让皇帝食言,失信于天下百姓吧。
既是如此,那顾家还是得想法子自行赎身。
“你个小妮子瞎操什么心。除了赎身,我们家不还是能立功抵过嘛。”席氏从两老屋里出来,将盆里的水一泼,嗔道。
顾西吐吐舌头,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小声的说:“我就等着你们大伙赶紧立功。要不然等我好了,还得去割稻子。”
说完,顾西就慢悠悠的回了房,躺在床上继续做白日梦。
梦中,她挣了好多好多的钱,金山银山珠宝山一座连着一座。她站在其中一座金山之上,挥动手中的旗子,指点下人们将刚刚送来的银子金子堆成新山峦。
正在她志得意满之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苍蝇,一直围着她嗡嗡直叫,害得她不得不挥手赶苍蝇。
赶苍蝇的时候,她不小心脚下一滑,从金山之上滚落,摔了个狗吃屎。
要不是前方有一双脚及时拦住她,只怕她就滚到金银山之外的泥潭里去。
顾西艰难的昂起脑袋,顺着那双腿往上望,意外的看到了贺铭笑得极其猥琐的脸。
贺铭俯身,将顾西一把扯起来,伸手指着那些金山银山,问:“可还满意我给你弄来的这些东西?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保证都能给你弄来。”
顾西眼角抽抽,刚想反驳,一个娇柔的声音便自贺铭身后响起:“妾身满足得很,夫君不必为妾身再做什么,妾身只要有夫君就足够了。”
贺铭闻言笑得张扬恣意,一把甩开顾西,回身轻轻拥住说话的女子,朝顾西刚刚滑落的金山走去。
两人走远,女子缓缓回头,抛给顾西一个挑衅的眼神。
顾西坚挺着脑袋,想看清楚那个女子的模样。
紧要关头顾西却醒了。
醒来的顾西闭眼划拉四肢,嘴里吼道:“我的,那都是我的银子,你们这两个奸夫**,那都是本姑娘的财产。”
蓝氏深怕顾西动作太大,再把肋骨给拧了,当即扭着顾西的耳朵大声喊道:“死丫头,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快醒醒,太阳都落山了,该吃晚饭啦。”
顾西只觉耳朵一阵刺痛,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才发现一切不过都是南柯一梦,这才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醒神。
顾西做白日梦的时候,贺铭正带着人回城。他归心似箭,有好消息分享。
两日后,他将接到的人安置在城中,便疾马回了书院。才进了书院,贺铭就纠结为难了。
他是先去顾家传递好消息呢,还是先去宁家探望病中的宁陵,顺道告知她这个好消息呢?
若是以往,贺铭一定会选择后者。
只不知为何自那一早上过后,他竟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许是那一天没能见到顾西,不能跟她解释清楚闹的。”贺铭叹息一声,调转马头朝顾家的草舍而去。
贺铭才进到书院,一直守候在书院门口的宁家家丁也飞速朝宁家跑去。
宁家的家丁走后,常永林的贴身小厮这才慢悠悠的从书院门房里出来,冷哼一声解了马回城里。
此时的顾家正哭声一片。原本已经能自如走动的顾佑,此时正紧闭双目,面色乌青的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