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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土豆地瓜派     我家娘子萌萌哒txt下载     我家娘子萌萌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公子留步

    京师顺天府。

    夏源站在一处名叫邃雅斋的书局门前,这是他一路走来所发现规模最大的书局,上下两层,占地面积也大的出奇。

    定了定神,他将揣在怀里的书稿拿出来,捏在手里迈步走进,书屋内的有不少来买书或是看书的书生,或坐或立,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面埋头写着什么。

    然后夏源径直走向掌柜所在的柜台处。

    听到脚步声,掌柜的抬起头,就看到一个身高颇高的少年郎正朝自己这边而来。

    一身读书人的打扮,面容白皙俊秀,身上的衣衫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布料,但看得出是新做的。

    目光往下,手里拿着颇厚的一叠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墨迹小字。

    看到这里,掌柜的立刻明白了。

    这是来卖书稿的。

    这年头,很多读书人,蹉跎半生眼看科举无望,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啥也不会,纯纯一废物。

    有点阅历的,也就只能写点话本小说,而后拿出来卖,以图赚点银两补贴家用。

    不过大多是中年人或者老年人,像这样的少年郎还真是罕见。

    夏源走到柜台前还没说话,掌柜的便放下毛笔,从柜台后走出来,“公子可是来卖书稿?来,请随老夫去后室一谈。”

    声音压的很低,毕竟读书人向来面皮薄,卖书稿时总是遮遮掩掩,不想别人知道。

    “哦。”

    夏源愣了愣,感觉这场景跟地下份子接头似的,然后哦了一声,跟着掌柜走进后室。

    “公子请坐。”

    夏源也不客气,在椅子上坐下,接着就把自己的小说稿递过去,掌柜的也不多言,捧着稿子就看了起来。

    “射雕英雄传?”

    看到标题时,掌柜的怔了一下,眉头微皱,心说这话本名字当真直白,又接着往下看。

    看到内容,觉得有些像是说书的风格,半白不古,而后引出郭,杨两人,又夹杂了胡虏入侵的家国情怀,再到丘处机登场,以及后面的牛家村惨案。

    这个时候,掌柜微皱的眉头早已舒展,这种行文方式乍一看虽然不适应,但读起来却又毫不生涩,看多了反而觉得很舒服,很是顺畅。

    不知不觉的一页一页的往下翻。

    郭啸天为掩护兄弟逃命力战而死,杨铁心为了救嫂子,毅然决然的舍弃已经身怀六甲的妻子,重伤之后死生不明。

    这一段写的极其勾人,可能对于后世看惯了网络小说的人来说,这种情节司空见惯,甚至还有点毒,但却正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而这种兄弟情义,让人读之也顿有一股热血在胸中激荡。

    掌柜的读到这里就为这对结义兄弟感到豪气千云,又心生悲慨哀叹。

    而两位义士的妻子都活了下来,又各自怀着孩子,这同时又不免让人为书中人物感到心揪。

    等到小说里江南七怪和丘处机一番比斗,定下十八年之约,那些武功招式的描写更是让掌柜眼前一亮,刚才一直不停捋须的手一时间都停了下来,再往下翻,就是郭靖救下哲别,然后引出铁木真出场。

    再想翻,没了。

    掌柜的有些不信邪的捻了捻手里的纸张,想看看是不是后面还粘连了几张纸,但确实没了。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极为难受,他很想知道铁木真会怎么处置这个小郭靖,以那位鼎鼎大名的成吉思汗的秉性,恐怕此事绝难善了。

    但没了。

    这个时代的人写书,都是把书写完了再拿到书局售卖,哪有像这样写到一半就拿过来,还尼玛断在这种地方。

    这也就是掌柜的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情况,要是放在几百年后,他肯定要大骂一句:他妈的,断章狗!

    掌柜意犹未尽的放下书稿,忍不住问道:“公子,那郭靖恶了铁木真,恐怕会被盛怒而至的铁木真斩杀吧?”

    之前见掌柜的看得入迷,夏源也没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拿起茶壶给自己一杯一杯的倒茶喝,听到问询,将茶杯里的温茶喝了,却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掌柜的,你觉得我这书稿怎么样,能卖多少银两?”

    掌柜的一呆,心说这少年郎跟他写的书一样,一样的直白。

    他接待过无数来卖稿子的读书人,却从没见过这样开口就谈价钱的。

    读书人哪屑于谈这个,就是心里万分想要多卖点银子,也抹不开这个面,很多人甚至是决口不谈银两,非得等临走之前,在店里转悠几圈,也不知道在转什么。

    然后自己用红布包上十几二十两纹银,笑谈润笔之资,请笑纳,人家这才推推搡搡,最后面红耳赤的接受。

    这种上来就问价格的,给他整点还有点不会了,愣了会儿神,掌柜的这才轻咳一声,又低头看看手里的书稿,沉吟着道:“这个,公子的书如何老夫不好评断,只是这写法颇为新颖,与时下各类书籍不符,依老夫之见,不见得能卖出去多少,这样罢.....”

    说到这,掌柜做出咬牙状,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公子既然来了,老夫总不能拒人之外,邃雅斋愿出价十两,求购公子的书稿。”

    说完之后,掌柜的便轻捋着胡须,信心十足的等着夏源点头答应。

    他清楚这个少年郎是读书人,读书人几乎都不怎么出门,只晓得猫在家里死读书,对一些物价也不甚了解。

    刚才上来就问卖价,可能是急着用钱,不见得就知道行情。

    何况读书人都是要脸的,自己把价报了,对方就算不满意,也做不出讨价还价的事情。

    掌柜的想的挺好,可惜夏源就不是个要脸的人,他也没讨价还价,直接把书稿拽过来往怀里一揣,起身就准备往外走,“告辞,我再去别家问问。”

    他上辈子看武林外传,吕秀才一本小说卖了十万两银子。

    当然,这个价钱明显是在扯淡,他倒是想卖个十万两,可惜家里没有能让他做白日梦的枕头。

    但十两银子忒低。

    众所周知,这买东西都有个过程,而价钱谈不拢时,总有那么一招,遁字决。

    丢下一句,老板,你忙,我再去别家看看,然后转身往外走,基本上,过个几秒,老板都会过去拽住你。

    这个招数放之古今皆准,买卖双方也都心知肚明。

    显然明朝也有这种招儿,只不过掌柜的发现,这人好像是来真的,并不是玩遁字决。

    往外走的时候丝毫不留恋,掌柜不由的急了,忙上前去扯住夏源的衣袖,“诶诶,公子且留步。”

    “.......”

第十七章 四舍五入

    夏源留步了,半主动半被动的被掌柜的给拉回去,又坐到了椅子上。

    “小相公若是觉得价钱不满意可以再谈嘛,何必起身告辞,这样,公子说个价格,老夫且听听。”

    “不说不说。”

    夏源摇摇头,继续将皮球踢回去,“还是掌柜的说吧,我听着。”

    “那...”

    掌柜的沉吟一下,说道:“十二两如何,这已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夏源豁然起身,“告辞,我再去别处问问。”

    “诶诶,公子,留步留步。”

    掌柜的忙把夏源扯回去坐下,“十五两,十五两怎样?”

    “告辞....”

    “十八两...”

    “告辞....”

    “二十两!”

    “告辞!”

    “......”

    掌柜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他心里清楚,这书虽然写法奇特,但奇特就代表新奇,而新奇的书稿总能勾起人的兴趣,兴趣就预示着销量。

    何况内容迥异于当下所有的书籍话本,那些情节,还有关于武功的描述也着实勾人。

    对于这书的前景,掌柜的相当看好,只是这人,踏马的,你就会说这一句是吧?

    二十两还不满意,你还要怎样?

    不满意就不满意,那你倒是说个价啊,万一成了呢?

    气氛有些僵持下来,掌柜的朝着前堂喊道,“小七,去泡壶茶来,要好茶!”

    吩咐之后,掌柜的用袖口在额头上抹了一把,笑着把夏源扶到椅子上:“公子,来,坐坐坐,你别看老夫这只是个书肆,可也是有好茶的,上好的明前茶,且等茶上来,公子先品上一品。”

    所谓的明前茶就是清明前所采摘的茶叶,由于清明前气温较低,茶种的发芽数量极其有限,所以产量极少。

    茶端上来,夏源满心期待的喝了一口,咂摸咂摸嘴,他的评价是,不如冰红茶。

    将茶杯放下,他接着问道:“我这书的价钱....”

    “不急不急,公子,先品茶,先品茶,这茶凉了可是浪费。”

    掌柜笑呵呵的摆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不时还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感受,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行吧。”

    夏源还能说什么,只好跟着一块喝,他两辈子加一块也没觉醒品茶的天赋,感觉所有茶都一个味儿。

    好不容易半壶茶下肚,掌柜的终于又开始谈论起书稿的价格,“公子啊,实不相瞒,你这书稿确实不错,但二十两已是极为公道的价钱,须知,老夫这个书肆曾开出过的最高价也就是三十两纹银。

    这样吧,就按最高价,允你三十两,再高..再高的话,老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老夫只是个掌柜,不是东家。”

    话落,他见夏源又一次起身,似乎又打算来一波告辞,忙接着补充道:“若是不行,老夫就替我家东家做回主,二一添作五,再多给你五两,一共三十五两,就当是接个善缘,公子以为如何?”

    三十五两?

    夏源把抬了几厘米的屁股放回椅子上,琢磨一会儿,提议道:“掌柜的,这样吧,一口价,五十两。”

    “到时候后面第二卷,第三卷,第四卷,五六七八九十卷,我也都和你们书屋合作。”

    一听后面还有五六七八九十卷,掌柜的顿时犯难,这第一卷的字数大约就有八九万字,听这意思,这书会很长。

    长了好啊,只是这个价格,五十两实在是太多了些,何况这就只有一卷。

    后面的要是都按五十两算,十几二十卷的,那不得上千两出去?

    “最多三十六两。”权衡半晌,掌柜的一咬牙,给出自己的报价,又解释道:“老夫也不和公子推诿,旁人的话本都是写完之后才拿来售卖,篇幅大多都是十余万字,我们书肆往往也只是给出十几二十两的价格,像公子这般八九万字就给三十六两的绝对是天价。

    何况公子后面的第二卷,第三卷,乃至四五六七八卷,若是每卷字数少,仅有五六万字,或是内容不如第一卷....”

    “放心,后面的内容只会更精彩。”夏源忽的插嘴,又把来之前的打算说出来,“但字数这个东西多了少了的确实很难把控,要不咱们按字数算钱?”

    “按字数算钱?”

    掌柜的一怔,在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世上竟真的有这般不要脸的读书人?

    读书人的气节呢,骨气呢,脸面呢?

    “对啊,比如一千字一两银子,这样最公平,少不了你的也多不了我的,多好。”这个方法夏源早就想说,只是没找到机会。

    “一千字一两银子?!”

    听到这个价格,掌柜的惊了,忍不住失声叫道,踏马穷疯了吧?

    “掌柜先别激动,我只是打个比方,又不是真的要你一千字一两银子,细节咱们可以再商量嘛。”

    闻言,掌柜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想了又想,似乎...

    真的可行?

    诚然,这样干是有点锱铢必较,有点小家子气,但这货一个读书人都不要面皮,自己充其量只算个商贾,又怕的什么。

    何况,这个法子确实很公平,绝对的公平。

    想清楚后,掌柜的又开始琢磨一千字该给多少钱合适,八九万字,本来开价是三十六两...

    心算一番,掌柜的开口道:“一千字作价四钱银子如何?”

    四钱银子,这第一卷高低不过三十三两左右,还能节省几两。

    夏源把头一摇,“四钱多难听,死啊死啊的,六钱吧,六六大顺,吉利。”

    “就四钱。”掌柜这次的态度异常坚决,话说的斩钉截铁。

    “要不这样,你我各退一步,五钱银子,一千字五钱银子。”

    “.......”

    掌柜的又低头开始心算,一通缜密的计算,发现亏了。

    但却没再拒绝,犹豫一番,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按公子的意思,五钱吧。”

    “掌柜真敞亮。”

    “.....”

    老掌柜没吭声,从怀里掏出个小算盘,对照着书稿开始吧嗒吧嗒的算起来。

    夏源也没闲着,看到旁边有副案几,上面还有文房四宝,走过去把毛笔拿起来,又拿了张纸,也开始算。

    他写小说时用的毛笔是最细的小楷,每个字写的都差不多大,横向多少个,纵向多少个,列上算式,上下一乘,再减去空行。

    几十页纸,不过十来分钟就已经搞定,等夏源把算出来的数字写在旁边,抬头一看,掌柜的还在算。

    他也不急,在旁边等着,又是约莫十来分钟,掌柜的终于放下算盘,捋着须道:“拢共是八万两千五百六十七个字。”

    夏源垂眸瞥一眼自己的结果,“嗯,跟我算的一样,八万两千五百六十七,一共是四十一两五钱。”

    掌柜握着胡须的手一紧,“为何是四十一两五钱?莫非那五百余字算作....”

    “对,四舍五入嘛。”

    “.......”

第十八章 鞑靼犯边

    和掌柜的定下契约后,钱货两讫,四十一两五钱的银子到手,夏源不禁心情大好。

    看上去似乎他赚了,掌柜的亏了,其实不然,要是真亏,掌柜的绝对不会答应这个价钱。

    所以他可能小赚,但老板绝对不亏。

    充其量只是赚的少了几两罢了。

    可惜这个时代并不适用于分成,不然分成才是最公平的。

    临走时,夏源又买了两刀好纸,并承诺十天之后会再送一部分书稿过来,这才被掌柜的送出门口。

    四十余两的银子将近三斤重,揣在怀里沉甸甸的,严格来说,这是他穿越到明朝之后所赚的第一桶金,离在京城买房又近了一步。

    这会儿已经到了午后,午饭时间早就过了,路过一家棚面的小摊时,夏源走过去要了一碗馄饨。

    七文钱一碗的馄饨,跟后世的馄钝差不多,只不过没有虾皮,没有紫菜,汤上只飘着几颗绿绿的葱花,味道也显得寡淡。

    吃了一碗,夏源摸摸肚子,觉得不够,又要了一碗,第二碗端上来还没来得及吃,忽的,一阵踢踏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同时还伴随着“六百里加急!”的高呼。

    听到呼声,街上的百姓几乎是本能般的四散闪躲,紧接着一个骑马的兵士踏街而来,速度极快,都没怎么看清骑马的人长什么样子,是何打扮,那骑士就已经踩着街面呼啸而过,溅起无数尘土。

    “恐怕又是那鞑靼犯边。”隔壁桌不知是哪个食客说了一句。

    “是啊,前两个月也是这般的六百里加急。”

    “鞑子委实可恨。”

    “可恨。”

    “......”

    夏源吃着馄饨,默默听着周边人咬牙切齿的议论,这个时代的人和那蒙古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就连平头百姓亦是如此。

    可自己写的小说却有着主角效力成吉思汗的情节,这会不会惹祸上身?

    转念一想,夏源又觉得似乎没啥,郭靖毕竟是身处哪个时代,不知道后面的铁木真会怎样,再说,当时汉人的生死仇敌可是金国。

    郭靖虽然效力,但也是因为铁木真对他有恩,知恩图报嘛。

    再加上当时宋室联蒙灭金。

    所以就算领兵,郭靖也仅是帮着攻打金国,并且在此期间还一直极力阻止铁木真攻宋,后来也正是为此和铁木真决裂,镇守襄阳。

    而且书中充斥着家国情怀,民族大义,主旋律是正能量的,是绝对符合这个时代价值观的。

    何况明朝的小说出版业本就繁荣,明朝的这帮文人也个顶个的胆子大,各种讽刺朝廷,讽刺官场的小说层出不穷,什么金瓶梅,西游记,二刻拍案惊奇,都是这种类型的。

    还有水浒传,这本书在明初时被朱元璋列为禁书,原因是有宣扬造反的内容,但现在却能明目张胆,堂而皇之的摆在各大书屋的书架上,还挺畅销。

    连造反的书都没事,他怕个什么。

    当然,要是放在我大清,夏源绝对不敢搞这种有点敏感的东西,妥妥的九族消消乐。

    不过,要是真的在我大清,他肯定第一个扯大旗起义。

    心里胡思乱想着,第二碗混沌也下了肚,感受着肚子中的饱腹感,夏源这才起身离开。

    原本是想给小媳妇打包点生馄饨带回去煮的,但现在是夏天,捂在布包里害怕发臭变质,只得作罢。

    去市集逛了逛,买了些盐巴,路过一个摊位前,发现摊主正在杀猪褪毛,夏源停住步子,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买了几斤新鲜猪肉,又让摊主给自己割了好些肥膘,准备拿回去炼油。

    若是往前倒个几百年,宋朝的大文豪苏东坡写过‘黄州好猪肉,价贱如粪土’这种接地气的诗句。

    那时候猪肉确实低廉,价格和粪土一般。

    但现在是明朝,二师兄涨了身价,再也不是价钱如粪土的东西,刚才夏源买的那些猪肉一斤十二文。

    十二文听着不贵,但这时候的羊肉也才十几文一斤,很少有超过二十文的。

    至于猪猪身价倍增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明朝皇帝姓朱这种逗比的理由,是因为在明朝阉猪成为了一种常态。

    猪如果不阉,味道就会腥臊发臭,但阉过的猪肉就会变得很香。

    夏源拎着猪肉继续在市集转悠,他还准备再买点香料,回家拿来炖肉。

    托当年郑和下西洋的福,东南亚地区的香料大量涌入大明境内,多到什么程度,很多时候朝廷甚至拿着这些香料给大臣抵工资。

    在朝中当官的,家里要是没有三五斗的香料,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

    不过,香料的数量虽然多到引起了质变,不再是以前专供贵族的奢侈品,平民百姓也可以购买,但价格依然不便宜。

    夏源买了一小包胡椒就花了一两多的银子,着实让人心疼,但找来找去却没找到哪里有卖八角桂皮生姜的,最后找人一问,才在药铺找到了这些东西的身影。

    原来这些玩意儿在明朝不仅是调料,还是药材。

    买完这些,夏源又在市集转了一会儿,买了些其他东西,其中包括一根做工精巧的银簪,这是送给家中小媳妇的,小姑娘连个好点的簪子都没有,每次绾头发只是用一根木簪。

    赚来的四十两银子花了将近一半,他这才雇了辆牛车,大包小包的往夏家庄而去。

第十九章 嘶...

    诶,哪来的鸡?

    推开院门,夏源当先就看到几只小鸡仔儿正在院中来回踱步,这让他愣了一下,左右看看,没看到赵月荣的身影,想了想,转身进了灶房。

    灶台上的大锅呼呼冒着热气,小姑娘正端着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守着灶火,火焰映得她那张小脸儿明灭不定,额头上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看到夏源进来,忙站起身小声喊了句,“夫君.....”

    接着看到他手上的大包小包,她又赶紧跑上前帮忙,把东西放到地上,夏源腾出手来摸摸她的小脑袋,转头看看冒着热气的大锅,问道:“锅里煮了什么?”

    “粒食。”

    “......”

    夏源默然,在脑中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这个粒食是个什么东西,简单来说,就是用小麦仁煮的粥。

    只不过这种做法并不常见,因为这东西很难熟,得放在锅里煮好久。

    在这个时代,煮的久就意味着需要用更多的柴火。

    何况小麦磨成面粉才是最正确的吃法。

    “煮粥怎么不用粟米?”

    “家里没有粟米了呀,夫君今天出去买了吗?”赵月荣瞅瞅地上的大包小裹。

    “.....我忘了。”

    夏源就说自己忘了什么东西,早上出门时,小姑娘还特意和自己说过家里没粟米的事情,结果忘得一干二净。

    “这些天先吃粒食吧,等下回我去京里的时候买些粟米回来。”

    赵月荣闻言登时有些心疼自己的柴火,但也没说什么,总不能现在叫夫君去买。

    “来,低头。”

    夏源在怀里掏了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支银簪子,然后往小姑娘的头上一插。

    赵月荣下意识低头,察觉到发间多了什么东西,又不由伸手去摸,接着好奇的将那支银簪取下。

    等看清手上的银簪之后,她的一双眼眸顿时睁的大大的,抬头瞧瞧夏源,又低头看看银簪,再瞧瞧夏源,再看看银簪,如此往复,忽的嘴一抿,眼眶里氤氲起了水雾,泪水开始打转。

    夏源瞧的分明,又是纳闷,又是慌张,“停,打住,别哭。”

    赵月荣闻言吸了吸小鼻子,想把眼泪止住,但泪水却不争气的越来越多,直至从眼眶里涌出。

    夏源叹了口气,得,又哭了,娶回来个小哭包。

    “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啊?”

    赵月荣用手不停的抹着眼泪,但越去擦拭,眼泪却流的越多,哽咽道:“我,我想我阿娘了。”

    夏源以为她是睹物思人,便问道:“你娘也有个跟这一样的银簪子?”

    “..没有。”

    赵月荣摇头,她只是单纯的想自己阿娘了而已,她想到阿娘临终时,那副又瘦又苍白的样子,阿娘伸出手想摸自己的脑袋,但手伸到半空,就垂落了下去。

    阿娘蠕动着嘴巴想说什么,可是发不出声音。

    她知道阿娘这是放心不下自己,害怕自己以后过的不好。

    但自己现在嫁给了夫君,过得很幸福,夫君还会想着买簪子送给自己,如果阿娘能看到自己现在这样,她该多开心啊。

    越去这样想,她就越是伤心,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一时间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瞧着就让人心疼,夏源用大拇指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珠,“好啦,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哇....”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赵月荣哇的一声哭的稀里哗啦的。

    夏源被整的措手不及,张张嘴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无措的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来开始拍打她的后背,生怕小姑娘哭的太猛导致岔了气。

    事实证明,哭也是个很费力气的活,不然也不会有人经常哭晕在厕所。

    过了一会儿,赵月荣便哭的没了力气,停止了大哭,转而又变成小声的啜泣,但眼泪却依旧流个没完。

    “一年前我一下子没了两个亲人,打他们去世之后,我也哭过不知道多少回....”

    稍显低沉的声音响起,夏源用手轻轻拍打着赵月荣的后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听到这话,正在抽抽噎噎的赵月荣哭声一滞,然后就开始使劲擦着小脸,那双红肿的大眼睛除了朦朦的水汽之外,还带着明显的歉疚。

    刚才只顾着自己伤心,现在她才想起来,自己的夫君好像才是那个最伤心的人。

    自己只是没了母亲,从小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打记事起就没见过,也没有感情。

    但夫君却在一年前一下失去了两个亲人,肯定比自己更要伤心,他还因为这件事大病一场。

    想到这,她就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哭,更不应该说那句想阿娘的话,这下肯定勾起了夫君的伤心事。

    “夫君,对不起....”

    “没事,哭吧,使劲哭,这次哭够了以后就别哭了。”

    “...我哭不出来了。”

    “真哭不出来了?”

    “嗯...”

    赵月荣哽咽着嗯一声,又仰着脸小声道:“夫君要哭吗?”

    “我哭什么?”

    说着话,夏源把手顺着她外裙的交衽伸进去,赵月荣先是一呆,接着便是又慌又羞,慌张无措之下,她本能的一口咬住夏源的手腕。

    “嘶.....”

第二十章 抱一下就原谅你了

    “嘶...”

    吃疼之下,夏源不由吸了口凉气,好在赵月荣只是咬了一下就又立马松开,他咧着嘴角,用食指和中指从赵月荣怀里夹出一张白帕子。

    将手抽出来之后,夏源低头看了看,小丫头片子下嘴还挺黑,一口下去就给自己咬了个手表。

    想想也冤枉,自己又不是存心占便宜,只是想帮她擦擦眼泪,但身上又没有手帕。

    然后想起她整天在怀里揣着的白帕子,就想着掏出来用用,谁知道这小妮子反应居然这么大。

    退一万步来说,两人本来就是夫妻,就算是占便宜也没什么,何况她那点平平坦坦也没什么可占得。

    “夫,夫君,你没事吧...”赵月荣怯怯的问了一句,和刚才咬人时的小凶狠相比,现在的她明显慌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显得坐立不安。

    “还行,没少一块肉。”夏源在手腕上揉了几下,这才回头去看小萝莉发呆的无辜模样,那脸上的斑斑泪迹又显得特别的可怜。

    瞧着这张小脸,他一时间也没了脾气,只能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我就是想从你怀里掏出白帕子,然后帮你擦擦眼泪而已,又不是要非礼你,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再说咱们不是夫妻么,你还整天想着洞房呢。”

    听到这些话,赵月荣又是愧疚又是羞耻,那双不安的大眼睛几乎不敢和夏源对视,只好嗫嚅着嘴唇道歉,“夫君,对不起....”

    “你看,你整天就知道说对不起,除了这个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帮她擦干了泪痕,夏源把白帕子给她掖到领口,没敢再往里塞,随后张开双臂,半开玩笑的道:“来,让夫君抱抱,抱一下就原谅你了,这个可比道歉管用。”

    赵月荣小脸红扑扑的,微微错愕之后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夏源。

    最萌身高差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夏源心里感慨,以她的个头只能抱住自己的腰部,小脑袋刚好蹭在自己的胸口位置。

    可惜太瘦,不过抱着也能感受到少女身体应有的娇软,抱起来要说多舒服谈不上,但要说硌人又不至于。

    要是能再胖上两圈就好了。

    当然,不仅是身体得胖起来,那什么也得跟着一块胖。

    明明穿着的衣服不算厚,甚至可以说很单薄......

    想到这,他忍不住把怀里的小可怜儿抱紧点,嗯,还是没有。

    再紧点。

    这下好像有了。

    赵月荣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有些害羞的往后缩着身子,尽量不与夏源接触。

    只是这种少女特有的矜持,反而让人有种想要去戏弄她,然后占她便宜的邪恶冲动。

    这副反应特别的可爱,惹得夏源忍不住将她抱的更紧。

    这一抱紧,赵月荣又被迫贴了上去,贴的比之前还要紧密,甚至胸口都有种窒息的感觉,她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气了。

    在这一刻,她脑袋里忽的冒出来一个很突兀的念头,自己的夫君之所以把自己抱得这么紧,就是为了让自己和他贴在一起。

    夏源就这样紧紧抱着她,小萝莉虽然娇羞不已但却异常的乖巧,就如一只伏在自己怀里的小猫儿一般。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舍得放开怀里的小丫头,迎着她羞赧的可爱模样,夏源一脸正色道:“以后要多吃点知道吗?看你瘦的。”

    “嗯...”

    窒息感消退,赵月荣不由呼了口气,又对那温暖的怀抱觉得不舍,垂着脑袋应了一声后,羞答答的道:“夫君,我去煮饭了。”

    “去吧,诶,你等等。”

    夏源从包袱中翻找出那几斤猪肉和猪板油,“把这些东西洗一下,肥的用来炼油,这些肉我们晚上炖着吃。”

    “嗯。”

    赵月荣低着头应一声,把东西接过来,全程都不敢去看夏源,拿起来就往外走,只是精神状态明显还有些恍惚,走出去的时候差点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

    “你小心点,看着点路。”

    明明前几天还拽着自己的衣角想要洞房,现在却因为抱的时间久了一点就成了这幅样子,简直让人无法理解她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拥抱不比洞房要纯洁多了?

    这时的夏源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院里的那几只小鸡仔儿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去叔父....呀!”

    赵月荣说着说着突然呀的惊呼一声。

    “咋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夫君,叔父今天来了。”

    “.......”

    夏源想了一下,问道:“所以?”

    “他说有事情找你,但是夫君没在,叔父就说等夫君回来之后,让你去家里找他。”

第二十一章 算是吧

    中午的时候夏儒来过一趟,那会儿夏源还在京城和人谈价,看到小姑娘一个人守在家里,问了几句话,见还没吃饭,便叫着赵月荣去他家解决。

    小姑娘初始还扭捏着不好意思,但最后没拗过,就红着小脸去蹭了一顿,临走的时候,还拿了夏儒家几只小鸡仔儿。

    鸡养大了就能下蛋,蛋能孵小鸡儿,小鸡儿养大了又能下蛋,如此往复。

    然后就会有很多的鸡蛋吃。

    鸡蛋是难得的营养品,读书需要营养。

    凭借着这个朴实的思想,赵月荣才鼓起勇气吭哧吭哧的问夏儒要了鸡仔儿,本来她只想要两只来着,一公一母。

    结果夏儒大手一挥,给了八只。

    毕竟养鸡很难,哪怕到了后世,怎样保证鸡的成活都是一门让人头疼的学问,更别说这个时代,这八只小鸡儿能成活一半就算是不错。

    夏源蹲在地上捻起一片麦麸,扭头问道:“你就给鸡吃这个?”

    “那给鸡吃什么?”

    赵月荣正蹲在水井边洗猪肉,听到这话,稍稍歪着脑袋反问。

    “应该喂...”

    夏源话说一半忽的卡壳,他上辈子见农村喂鸡,有用那种面包虫的,也有用稻谷,小米粒的。

    所以下意识就想说应该喂这些东西。

    但这个时代可是大明朝,明朝的鸡吃什么,面包虫?

    上哪儿弄去?

    稻谷,小米粒?

    人还不够吃呢,谁会舍得给鸡喂这个?

    所以大明的鸡混的很惨,只能吃这种没什么营养的麦麸,也就是小麦外面的那层壳。

    偶尔叼到只野虫子吃就算是大补了。

    坦白说,夏源对这些鸡的前景有些担忧。

    不过这些鸡也不是刚出生的小雏鸡,都是半大不大的少年鸡,褪去了那层细密的黄色绒毛,开始长出了羽毛,应该能养得活吧?

    但愿到时候少死点,省得小媳妇又伤心的哭鼻子。

    “....就应该喂这个,好了,我先去叔父家一趟,待会儿就回来。”

    叮嘱一句,夏源直起身拍拍手,便出了院门。

    两家离得并不算远,出门拐了个弯,走上一段路,那家稍大的院落就是夏儒家。

    自打前两辈分家之后,夏儒家里就起了这套院落,面积比不上老宅,但在整个夏家庄也不算小。

    现在天色还早,夏儒家的院门大开着,院子里一个面容俏丽的半大姑娘正在喂鸡,旁边还有个小屁孩,脸上挂着鼻涕,正蹲在地上瞅着鸡嘿嘿傻乐。

    傻乐的自然是夏臣,至于喂鸡的那个姑娘,则是夏儒的闺女,名叫夏姝,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女眷。

    没错,唯一。

    夏儒的妻子,也就是夏源的婶子前两年就过世了,现在家里是夏儒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

    这年头读书人废物是平常,跟夏源一样,夏儒这个读书人也是光晓得读书。

    家务活?那是什么?

    至于夏助和夏臣更废,一个天天坐在学堂里被老爹打板子,一个整日里流着鼻涕傻乐。

    今年才十三岁大的夏姝,早两年就承包起了家里做饭,洗衣这些杂务。

    见夏源来了,她把手上最后一把麦麸撒到地上,伸手在布裙上抹抹,迎上前唤了一声大哥,又冲着院中那间偏房喊道,“爹,爹,大哥来了。”

    正在房中读书的夏儒应了一声,接着便甩着袖子走了出来,一见到夏源,没等他见礼,当先便语重心长的说道:“源哥儿,还有月余便是乡试了,你怎地不专心读书,还跑去京城里闲逛?”

    这句话对夏源来说不吝于当头棒喝。

    啥?乡试?月余?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来月就要考乡试?

    哦,考就考吧。

    瞧着夏源好像很平静的样子,夏儒忍不住问道,“莫非你对乡试已有把握?”

    “算是吧。”

    夏源含糊不清的回答一句,他对落榜确实很有把握。

    在夏儒心里,这个侄子还是很谦逊的,他一句算是吧,被夏儒自动理解为很有把握,不禁露出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伸手拍拍夏源的肩头,“有把握就好啊,你今年十七岁,若是能在今年得中,可称我大明朝年岁最小的举人。”

    “呃,叔父,十七岁的举人不算最小,据侄儿所知,有个叫杨廷和的,十二岁就中了举。”

    夏儒的手不禁一颤,难以置信道:“天下还有这等神童?”

    他今年三十有二,已经参加过三次乡试,但次次落榜。

    对他来说,乡试极其难考。

    现在骤然听到有个人十二岁,还是个娃娃时就考中了举人,这让他难免有种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的感觉。

    “有啊,侄儿当初知道这个人时也惊为天人。”

    夏源上辈子看到杨廷和这家伙的履历时确实惊为天人,好家伙,十二岁的举人。

    他十二岁时还守着电视等着看奥特曼,咋咋呼呼的举着神光棒和迪迦一块变身。

    而人家十二岁就已经中了举,进入大明预备官员的行列。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都大。

    叔侄俩一阵惆怅,也没兴趣再提乡试的事,夏儒终于说起了正事,“这些日子我和庄上的人去了几趟那赵家,那赵富贵是个明事理的,晓得自己理亏,话里话外多有歉疚之意,倒是那赵富贵的妻子...哼!”

    夏儒忍不住怒哼一声,“简直不可理喻!”

    “牙尖嘴利,泼妇无赖。”

    说到这,他的脸上涌起几分怒气,显然被那赵富贵的媳妇给气的不轻。

    事实上,他们头一次登门要说法的时候,赵富贵就认了下来,唯独他那个媳妇死活不认。

    也不肯退聘礼。

    “早先已说得清楚,让你那新妇与他们家断个干净,这点赵家人倒是答应的痛快,可聘礼却迟迟要不回来,今早又去了一趟,才终于要回这五两银子,还是那赵富贵偷偷塞给我的。”

    夏儒不由哼笑一声,“想不到那赵富贵竟是个怕媳妇的。”

    说罢,他将手伸进左边袖口,而后掏出一个蓝色的布包,“这些银子你且拿着吧。”

    布包里装着五两碎银,夏源也没推脱,当场便收了下来,如此,这事情就算是了结了。

    只是一想起那赵富贵家里的情况,他也忍不住皱眉,有这样的后妈,难怪小媳妇瘦瘦小小的营养不良,还养成这样怯懦的性格。

    也不知道期间受了多少苦。

    想到这里,夏源心里又有些堵得慌。

第二十二章 不可以!

    夏源回来的时候,还没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油香,是炸猪油的味道。

    离灶房越近,香味便越来越浓,等他进到灶房,赵月荣正伏在灶台上,手里拿着个大木勺在锅里搅拌,一边搅,一边还吞咽着口水,灶台上的陶碗里已经放了不少的猪油渣。

    看到夏源进来,小姑娘用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开口道:“夫君回来了?”

    “嗯,回来了。”夏源应一声,用手从碗里捏起一块油渣放进嘴里,脆脆香香的。

    可惜家里没有米饭,不然淋上酱油,等这些猪油冷掉凝固之后拌进去,再放几粒油渣,最后铺上一层葱花。

    美味。

    “夫君,好吃吗?”

    “还行,口感挺脆的。”

    说着,夏源又捏起一粒丢在嘴里,一瞥眼瞧见小萝莉正吞咽着口水,便从碗里又捏了一块油渣,直接递到赵月荣嘴边。

    “来,张嘴。”

    小媳妇脸色微红,张嘴吃了进去,紧接着眸子就亮了一下。

    夏源看得有趣,忍不住又给她多喂了几粒,一碗油渣下去一半,小姑娘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他这才作罢。

    将油乎乎的手指放到嘴里嗦了嗦,他扭头看看案板上搁着的一大块洗净的生猪肉,接着从布袋里翻出买来的茴香,肉蔻,大料,桂皮,生姜,大葱各种调料。

    然后又走回灶台处,家里的灶台是那种用黄泥砌的,总共架着三口锅,一口锅里煮着小麦仁,一口锅正被小媳妇用来炼油,还有一口锅,夏源揭起锅盖一看,里面满满的一大锅水,正咕嘟咕嘟的翻滚着。

    红烧肉要先焯水,还得用冷水。

    赵月荣默默瞅着夏源的忙活,见他翻找出一堆的东西,又拿着锅盖望着锅里翻滚的热水出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想了一下,她软着嗓子问道:“夫君是想洗澡吗?”

    锅里的这些热水是用来晚上洗澡的,每次做晚饭时,她都会往别的空锅里倒满水。

    等饭熟了,水也就开了,既可以拿来喝,又能用来晚上洗澡。

    “现在不洗。”夏源摇头,左右看看,冲着小媳妇伸手道:“来,把你的勺子给我用一下。”

    赵月荣也没问做什么,听话的把手里的木勺递过去,接过勺子,夏源又把三口大锅中间的两个小锅盖打开。

    这是两个小锅,锅口不大,但很深,是专门用来的储存热水的地方,利用灶台的余热进行保温,储存的热水甚至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温的。

    他用木勺把锅里沸腾的热水一勺勺舀进去,这次小媳妇看懂了,出声问道:“夫君是要用锅吗?”

    “是啊,我准备炖肉。”

    “炖肉?”

    赵月荣怔一下,她虽然不一定很聪明,但明显不傻,她明白夏源的意思是他来炖肉。

    也就是说他要炖肉。

    然后小媳妇就慌了,这怎么可以?!

    “不可以!”

    这一句声音极大,夏源吓得手抖了一下,手中的木勺险些都没拿稳,“你咋了?又一惊一乍的。”

    “我...”小姑娘张张嘴,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但还是一脸倔强道:“夫君不能炖肉。”

    “为啥不能?”

    “因为夫君是男人,还是读书人。”

    这个理由夏源光听着就很扯淡,但却很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他是男人,又是读书人,所以不能做饭。

    所谓君子远庖厨,就是如此。

    自己是君子吗?

    应该算是吧,起码成亲这么多天,他都没对小媳妇下手。

    但君子也是要吃饭的。

    君子也是要满足口腹之欲的。

    夏源想念麻辣翻腾的火锅,想念滋滋冒油的羊肉串,想念油红酱赤的红烧肉,想念后世的一切的美食。

    穿越到这里一个来月,每天吃饭的目的只是填饱肚子,‘吃顿好的’这个念头折磨的他近乎发疯。

    他有好几回晚上睡觉时做梦,梦见自己在吃大餐,早上醒来,口水浸湿了枕头。

    什么君子远庖厨,狗屁!

    锅里的热水被舀的差不多了,夏源还想再舀,木勺的握把却被一只小手给抓住,抓的紧紧的,夏源把勺子握把抽出来,那只小手又抓过来。

    如此反复几次,他终于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脸倔强的小媳妇,语气极其的温柔:“来,小荠子,把手放开,乖,听话,让夫君做饭。”

    夏源说话的口吻配上这些台词,让赵月荣的小脸一红,但她仍是抓着勺子握把不肯松开,甚至还睁着那双澄亮的大眼睛倔强的和夏源对视。

    夏源决定收回以前对她的评价,这个小媳妇怯懦的性子底下,其实是个小犟种。

    “我要炖的肉你可能不会做。”

    “不会做我可以学的,夫君可以告诉我怎么做。”

    “......”

    两人对视片刻,夏源长叹一声,选择退让,“行吧,你去打一桶冷水来,倒进锅里,再去把生姜和大葱切了。”

    “嗯!”

    小萝莉重重点头,脸上不复之前的倔强,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开心,随后放开勺把,腾腾腾的跑到外面打水去了。

    夏源看得表情复杂,大明的小姑娘都这么爱干活吗?

第二十三章 有一点不好

    炼出来的猪油被一勺勺的盛出来放到一个大碗里等着凝固,小麦仁煮的粒食也已熟了,发出阵阵麦香。

    炖肉的大锅还在咕嘟嘟的翻滚着,买回来的那些调料,不管是什么,夏源都指挥着小媳妇往里放了一些。

    效果不错,起码闻着有一股股的肉香混合着调料香气从锅内飘出来。

    两个人守在灶台边上,热的额头冒汗却不肯离开,赵月荣小脸被热的红扑扑的,近乎贪婪地抽动着小鼻子,又吞咽了几下口水之后,她软声软语的道:“夫君,好香啊。”

    “香是肯定的,放了那么多料呢。”

    夏源也在吞咽口水,做的是红烧肉,但那种红烧特有的味道并不明显,可能是酱油放的太少,也可能是明朝的酱油跟后世的有区别,闻起来反而更像是家里过年时煮的卤肉。

    甭管是什么吧,反正他要吃。

    他已经受够了明朝普通百姓的物资匮乏,天天都是就着野菜喝稀粥。

    尽管在小媳妇眼里这已经是顶好的生活,若不是夏源从后世来,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大明普通百姓,可能他也会觉得这日子挺好。

    但他偏偏来自于后世。

    作为现代人,别的都可以忍,但唯独吃这方面,夏源真忍不了,人活在世,无非吃喝二字。

    他享受过后世的无数美食,里面尽管有科技与狠活,可它香啊。

    而这个时代的食物几乎没什么味道,相当寡淡不说,口感还不怎么样。

    锅里的猪肉已经炖了将近一个钟头,灶房内充斥着让人垂涎欲滴的肉香。

    小姑娘鼻翼抽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看看冒着热气的大锅,又瞧瞧夏源,小脸红扑扑的,眸子亮晶晶的,她从没闻到过这么香的炖肉。

    她决定偷偷加深一下对夏源的崇拜,以前觉得夫君很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

    明明没下过厨房,也没做过饭,但却能掌握炖肉的手艺。

    又过了一会儿,小姑娘起身把锅盖揭开,一大股热气扑面而来,她偏头躲过,等热气散尽之后,她又掂着脚往里瞅瞅,使劲抽动几下小鼻子,回头说道:“夫君,我觉得熟了。”

    “我看看。”

    夏源起身走过去,锅内的汤水炖成了浓浓的汁状,而切成麻将块的猪肉也炖的软乎乎的,他拿起一旁的筷子戳了戳,又夹了夹,一戳就进去,一夹就断,大功告成。

    “可以了,去把盐巴拿过来,现在往锅里放盐。”

    “哦。”

    赵月荣哦一声,从案板上的小口袋里取出盐巴,一块有些发黄,并且结着块的结晶颗粒状物体。

    “夫君,要放多少盐啊?”

    “这么一大锅肉呢,多放点。”

    小姑娘用手掐了一小块扔进去,“够吗?”

    “不够。”

    又是指甲盖大小的盐巴丢进去,“够吗?”

    “再放。”

    “这下够了吗?”

    “......”

    “来,你把盐巴给我,我自己放。”

    回回都是指甲盖大小的盐巴,夏源看不下去了,伸手就准备去拿盐巴然后自己来。

    结果啪的一下,很快啊,赵月荣一下就把抓着盐巴的那只手合拢,然后嗖的将胳膊往回一撤,接着满脸警惕的看着他。

    夏源哭笑不得,“我就放点盐又不算做饭。”

    “算。”

    “行吧行吧,那你来放,多放点,别抠抠搜搜的。”

    这一次,赵月荣终于狠下心来,掰下一块约莫有指头肚大小的盐巴丢进去,看着那盐巴在锅中随着汤汁融化,她可心疼坏了。

    “再放点,还放刚才这么多。”

    “啊?”

    听到还要再放,小媳妇一呆,忍不住肃着一张小脸朝夏源说道:“夫君,盐很贵的。”

    这都已经放了这么多盐,甚至已经把三五天要用的盐巴放进去了,这就已经让素来节俭的她心疼的不行,结果还要再放。

    “没事,盐没了咱们再买。”

    “可是.....”

    “没有可是,快放。”

    说罢,夏源又补充性的问道:“听不听夫君的话?”

    “...听。”

    “那就再放。”

    “噢。”

    赵月荣蹙着小眉头,极不情愿的噢了一声,然后露出一副极其心疼的表情掰下盐巴丢进锅里。

    看得夏源既想笑又觉得可气,他娘的,就说为啥吃饭总觉得没味,原来是这小萝莉做饭时舍不得放盐。

    民以食为天,食以味为先,味以盐为首。

    盐出五味,在后世有那么多调味品的情况下,盐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更别说这个时代。

    结果这小妮子做饭竟然舍不得放。

    天色微微有些发暗时,两人才终于吃上了晚饭,这个时间点吃晚饭已经很晚了,明朝的普通百姓都是一日两餐,早上一餐,下午一餐。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夏源和赵月荣也是一天两顿,后来在夏源的坚持下才改成一日三餐。

    毕竟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得多吃点。

    红烧肉出锅,先是舀出一大碗,给夏儒他们家送去,夏源这才又折返回来。

    桌上一碗似是而非的红烧肉,一碗有些发凉的猪油渣,两碗粒食就是今晚的晚饭。

    粒食煮的太久,几乎没有了水分,成了糊糊状,打眼一看很像是那种很稠的米粥。

    “来,多吃点,看你瘦的。”

    又是一块红烧肉夹到碗里,隔着饭菜上蒸腾的热气,赵月荣看着夏源不停给自己夹菜的举动,眸子一时间有些失神。

    她想起出嫁之前,那个姐姐为了劝自己替她出嫁说的话,“你还别不想嫁,说不定你这嫁过去还能过上好日子。”

    话说的好听,不过她知道只是安慰而已,但现在,她真的过上好日子了。

    就是有一点不好。

    夫君总是不肯和自己洞房。

    想到这,她就有些苦恼起来。

第二十四章 已经很熟了

    一大碗煮成糊糊的粒食下肚,又吃了不少红烧肉,夏源很满足。

    上辈子不说山珍海味,起码想吃就能吃什么,但仍是觉得这个不想吃,那个没胃口。

    这辈子吃个红烧肉都满足的不行,而且这个红烧肉还不是很正宗,也不是很可口。

    总觉得咸味中透着苦涩。

    这股苦涩就纯粹属于是盐的问题了。

    以前小姑娘做饭时盐放的极少,所以几乎吃不出来,但今天盐放的多了点,吃起来就很明显了。

    毕竟只是粗盐,没有经过提纯。

    说起来,宋朝的时候,华夏就已经掌握了提纯细盐的方法,只不过细盐的价格比较贵,整个大明朝也只有那些达官贵人以及狗大户才能吃上。

    普通百姓依然用的是粗盐。

    粗盐提纯成细盐的方法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过滤。

    后世是一个知识科技大爆炸的年代,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在网上浏览过一大堆的东西,得知了一大堆的知识,只不过这些知识中的大部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忘记。

    但夏源不一样,他穿越过来后发现自己的记忆变得极其清晰,哪怕是某次无意中浏览过的一篇新闻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可以分毫不差的背出来。

    这大概是他穿越之后所拥有的最大财富。

    不过这个财富的规模实在太大,每次想回忆起什么东西,就像是在一间很大,并且堆满杂物的大库房里寻找一枚绣花针一样,得回想一阵子。

    所以他决定晚上睡觉的时候慢慢想,到时候记在纸上,明天看能不能提炼出一些细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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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空旷的地方放置着一个很大的木盆,里面是满满的一盆水,经过白日里太阳的暴晒,里面的凉水已经变成不太凉的温水,洗澡的时候用这些水和热水掺在一起,就能节省热水。

    这主意自然是赵月荣想出来的,她一贯的做事风格大概能简化成四个字,省点是点。

    等小媳妇收拾完灶房,夏源帮着她从灶房里把一桶桶的热水提到柴房,倒进柴房的大浴桶里,又添了些不太凉的温水进去。

    “好了,你洗澡吧,我先出去了。”

    “可平日里都是夫君先洗的。”

    “谁先洗不都一样?快洗吧。”

    说罢,夏源便提着没用完的半桶热水转身走了出去,还顺手给她关上了柴房的门。

    正准备把半桶热水放回灶房,又看到院里的大木盆,里面还剩下半盆左右,想了想,他直接把剩下的半桶热水全倒进去,用手摸摸,发现水温有点凉,但还凑活。

    夏源也懒得再加热水,过去把院门关上,接着脱下衣服搭在井边,然后就直接用瓢舀着木盆里的温水冲洗身子。

    等他洗完澡穿上衣服,赵月荣也洗完澡从柴房里走了出来,“夫君,我洗好....”

    正说着,她就瞧见夏源的头发湿漉漉的,一看也是刚洗过的,再看看木盆旁的一大滩水渍,“夫君怎么在院里就洗了?”

    “我是男人,又不怕被人看。”

    手边没有毛巾,夏源就用脱下来的外衣在头发上擦,等头发擦得不再滴水,一抬头就发现小媳妇还在那站着。

    接着他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小萝莉乌黑的长发披散着,穿着单薄的里衣,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刚洗完澡的小脸也是红扑扑的,更凸显了她长相的甜美可爱,有一种稚气未脱,犹如小荷初露尖尖角的娇俏。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源总觉得这妮子的身材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干瘪,甚至都拥有了小山丘,这下是真的小荷初露尖尖角了。

    她今年十五岁,还小。

    将目光移开,夏源心里默默提醒着自己,要不是已经洗完澡穿上了衣服,他真想一瓢凉水浇在自己头上,好让自己冷静一下。

    一阵黄昏的晚风吹过,有些凉意,夏源感觉自己冷静了许多,这才轻咳一声,“别在那站着了,赶紧回屋去,小心着凉。”

    赵月荣依然没挪窝,不声不响的站在原地,好像是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忽的有了动作,但却没有回屋,反而向夏源这边走了过来,接着就伸出手很熟练的抓住了夏源的衣袖。

    衣袖又一次被抓住,夏源心下一叹,小媳妇又要逼宫,哦,不,是逼自己洞房了。

    这大概是这只小萝莉的独有方法,抓着自己的衣袖不放,然后红着脸不吭声。

    夏源很想说你不能这样考验干部,干部经不住这样的考验。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赵月荣终于红着脸,声音小小的问道:“夫君,你晚上睡觉冷吗?”

    “......”

    夏源沉默一下,“现在是夏天。”

    “...明明是秋天了。”

    “但天气还挺热的。”

    “.......”

    空气再一次沉默,两人相顾无言。

    “小荠子啊....”

    过了片刻,夏源终于悠悠的打破沉默,喊的是赵玉荣的小名。

    这三个字他之前听在耳朵里,一直以为说的是小鸡子,或者小戏子,后来经过当事人的解释,才知道其实是小荠子。

    荠子就是荠菜,一种生命力很顽强的野菜。

    这名字自然是她娘给取的,至于寓意,大概是希望小姑娘能像顽强的荠菜一样活下去,活的好好的,直至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

    或许是春天迟迟不来的缘故,这株小荠菜开始思念春天了,简称思春。

    “我不是说过吗?你现在年纪还小,身体还没发育成熟,太早洞房对你身体不好。”

    又是这句话。

    赵月荣低着头不吭声,这些话她都听过好多遍了,什么身体还没有长熟,太早洞房对你身体不好,等你再长大些之类的。

    但她觉得这是夫君在敷衍自己,她偷偷摸过自己的身上,明明已经很熟了。

    “已经很熟了。”

    她鼓起勇气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却没有像平时那样羞怯的红着脸低头,反而大着胆子仰起脸和夏源对视,同时手上用力,将夏源的衣角抓的更紧了些。

    不洞房就不能生孩子,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像不能下蛋的鸡一样没用,没用的鸡会被宰了吃掉,没用的女人会被休掉。

    她喜欢夫君,她不想被休掉。

    “你还没熟。”

    “熟了。”

    夏源脑袋开始疼了,看看那倔强的小模样吧,这丫头的倔劲儿又上来了。

    “所以你非要今晚洞房?”

    “嗯。”

    没有犹豫,赵月荣直接点头,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不能半途而废,如果这一次不行,下一次鼓起勇气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那你看这样行不行....”

    夏源不经意间用上了商量的语气,“咱们各退一步,比如先睡在一张床上?”

    现在洞房他实在有些下不去手,再怎么样也得等小媳妇再长大一点,起码先养一养,至少身材不能像现在这样瘦小。

    闻言,赵月荣想了想,点头道:“好。”

    见她答应,夏源不禁松了口气,又突然很别扭,他感觉两人的角色定位不对,自己怎么像个被强迫的。

    哦,不是像。

第二十五章 啊?

    赵月荣在铺床。

    新婚之夜的大红床单,大红被罩,大红枕套被她从衣柜里翻出来,然后重新铺到床上。

    夏源杵在旁边有心想问一下只是睡在一起,又不是洞房,不用弄这一套吧。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个大男人,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自己不愿意,这小丫头片子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

    不过她要真的能把自己给霸王硬上弓,自己从了她又何妨?

    想着想着,连夏源自己都笑了,娇小玲珑的萝莉对自己来硬的,这画面还挺喜感。

    “夫君,床铺好了。”

    一道软声软气的声音让夏源回过神来,他抿抿唇,敛住脸上的笑意,看着满是大红色的床铺,“行,你睡里面,夫君睡外面。”

    “哦。”

    赵月荣哦一声,脱掉鞋子,穿着单薄的里衣,光着小脚丫爬上床,然后掀开被子钻进去。

    被窝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又好像有道壁垒,她的身子虽然钻了进去,可刚才的勇气却被这道壁垒挡在了外面。

    明明刚才还挺有勇气的,敢扯着夏源的衣角倔强的要求和他洞房,但现在看到夏源脱掉鞋子准备上床,反而羞羞怯怯的不敢看他,小脸红红的将脑袋偏过去面向墙壁。

    藏在被窝里的一双小手也紧张的攥成拳状,心里突突的跟打鼓一般。

    夏源掀开被子躺进去,见到她这幅样子,不由调笑道:“现在知道害羞了?”

    他发现这个小姑娘总是给他不同的印象,刚开始觉得她乖巧懂事,后来觉得她有些怯懦自卑,刚才又觉得这个小媳妇倔强且勇敢。

    强迫自己的夫君洞房,在这个崇尚礼教的大明朝应该算是很勇了。

    而现在,她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又恢复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羞怯。

    见她不搭话,夏源侧过头瞧瞧,见小媳妇偏着脑袋瞅着墙面,他翻了个身,手伸过去,在半空中停顿一下,最后还是摸向了她柔顺的长发。

    长发就和它的主人一样,细细软软的,而且很长。

    平时用发簪挽着还看不出来,但现在披散下来,已经过了腰际,直达腿部。

    甫一触碰,小姑娘就紧张的颤动了一下肩膀,夏源索性把手收回来,接着坐起身调整了一下的枕头的摆放,又重新躺下去,吁了口气后,开始自说自话,“嗯,明天把我那个房间的褥子和被子全搬过来,垫在底下,这样能软和点。”

    “....夫君是嫌这个床太硬吗?”

    “硬倒是谈不上,只不过软的床睡起来舒服。”

    “可是我听人说床太软的话睡久了会腰疼,还是硬的好。”

    打开话匣子聊了两句,赵月荣的紧张感明显消散了许多,甚至小脑袋都转了回来,虽然没有和夏源面对面,但起码没再瞅着墙面。

    “喜欢硬的?”

    这句话如果被后世的某个现代女孩听见,大概率会不可避免的想歪,然后加入车队,和夏源一起把车开到城市边缘。

    但可惜赵月荣只是个明朝姑娘,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天真单纯的她半点都没想歪,反而很认真的回答夏源的问题,

    “我以前睡的都是硬床,没睡过软床,但我觉得现在的这个床很软,睡起来很舒服,我喜欢睡这个。”

    硬木的床榻上只铺着两层褥子,对夏源这种睡席梦思养下臭毛病的人来说,还有点硬。

    但却是小媳妇口中的软床,这让他觉得小姑娘在赵家的床铺很可能没有褥子,或者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垫。

    “夫君,你瞌睡吗?”

    “还行,你瞌睡了?”

    夏源侧头瞧一眼房中的木格窗户,看天色大概是晚上八点左右,刚才残留的一抹余晖在天边消逝,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房间里也顿时变得昏暗。

    “没有。”

    赵月荣轻轻摇头,见夏源正侧头盯着窗格,悄悄将手伸到怀里,然后把藏在衣服里的一张白帕子团起来攥在手里。

    接着她一点一点,动作很轻微,慢慢的把手挪到自己的腿间,然后慢慢抬腿,将手上的白帕子展开垫到身下。

    察觉到被窝里一直存在的细微动静,夏源纳闷的将被子掀开,昏昏暗暗的房间,小媳妇屁股底下的那一方白帕子特别显眼。

    他愣了一下,眉头不觉皱起。

    “......”

    赵月荣呆住了,下一秒,脸颊腾的一下飞起两团红霞,一时间羞的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床上没有地缝,想用被子捂住脸,被角还抓在夏源的手里。

    她只能羞怯的将身下的白帕子抽出来,团吧团吧攥到手里。

    嘴中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我这是...”

    “你晚上睡觉还尿床?”

    “啊?”

    这下赵月荣彻底懵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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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裤子都没脱

    “我不尿床....”赵月荣说到这,小脑袋已经羞怯的转到一边,要不是夏源挨得近,几乎听不到她接下来的话,“这是...洞房用的。”

    “洞房?”

    夏源听完愣了,他一早就知道这小姑娘整天在怀里揣着个白帕子,只是一直没有在意。

    女孩子家家的身上揣个手绢,就跟后世的女孩身上总是揣着纸巾一样,这可太正常了。

    老实说,刚才看到这张白帕子被她垫到屁股下面,夏源着实愣了一下,心说这玩意儿难道不是用来擦手擦嘴的么?

    但现在听到她说洞房,才想起来,成亲的第一天,这小丫头也说过什么白帕子。

    所以这个白帕子是用来....

    到这会儿,他终于把思绪给理顺了,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确实这么演过,新婚之夜,盖头掀开,新郎往新娘身上一压,然后屏幕就黑了。

    再亮起来时就到了第二天早上,接着婆婆派丫鬟过来收拾房间,从被窝里拿出一张白手绢,上面还有血渍。

    当时夏源年纪还小,还天真的问父母那上面怎么有血,记得得到的回答是,新娘流鼻血了。

    那会儿的他确实信以为真,但等长大之后,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是流鼻血了,或许改个读音才对。

    “你..是不是以为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就算是洞房?然后就能生小孩了?”

    “我没有。”

    小媳妇咬着嘴唇,脸红的像滴血一般,顿了顿,她又声音很小的接着说道:“我知道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是生不出小孩的。”

    说罢,她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要脱了衣服才行。

    哪有睡在一张床上就生小孩的,自己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可能以前是,但成亲之前,家里做工的王婶就和自己说过的,说洞房就是两个人脱光衣服一起睡觉,然后王婶又递过来一张白帕子,说新婚洞房的当晚,也就是睡在一起的头一夜,自己这个新娘子一定要记着把这个垫在身子下面。

    再然后...再然后就没有了。

    所以洞房就是两个人脱光衣服睡在一张床上。

    “哦。”

    夏源哦了一声,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她明白就好,省得等真正洞房的时候自己还得教她,怪那什么的。

    只是很莫名的,他总觉得小萝莉理解的洞房和他想的不一样。

    巧了,赵月荣也这么觉得,她也感觉夏源想的洞房和自己认为的不一样。

    而且,她对于王婶所说的话也存在一些疑问。

    光着身子睡在一起会有小孩,这一点她觉得还挺合理,但没明白为什么要垫白帕子。

    琢磨了一下,小姑娘没往下细想,又开始打起了心中的小算盘。

    她都想好了,等晚上夫君睡着的时候,自己就悄悄扒光他的衣服,然后也脱掉自己的,两个人脱光睡在一起,这样就能有小孩了。

    正想着,她感觉床面震动一下,夏源忽的从床上坐起,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房中熄了蜡烛,赵月荣有些看不太清,但黑夜中模糊的轮廓,让她感觉夏源好像在脱衣服。

    “夫,夫君,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颤颤巍巍,有种难以自抑的紧张。

    她没想到自己的小算盘还没打完,夫君就自己脱衣服了,太主动了。

    “不做什么,我就是有点热,想脱了衣服睡。”夏源摸着黑把自己的里衣脱掉,放到床头,然后又光着膀子躺回去。

    黑暗中长足的寂静,过了半晌,赵月荣才大着胆子悄悄伸出小脚丫,然后用脚尖碰了碰夏源的腿,是布料。

    这一刻,她都不知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夫君主动了,但又没完全主动。

    裤子都没脱。

    ...............

    夏源早上醒来时,是被赵月荣的动作给弄醒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格窗照进屋内,又被窗上的木格子给切割成一束一束。

    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光滑白皙的脊背,接着就看到小媳妇站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个长长的白布条。

    然后这根长布条被她抻直,绕过自己的脑袋以及后颈,将布条按在肩背处,开始一圈一圈的缠。

    布条?

    缠?

    似乎是察觉到夏源的目光,正在束胸的赵月荣下意识回头,却见夏源闭着眼睛还在熟睡。

    见并没有吵醒他,小姑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将布条缠好,她穿上刚刚脱掉的里衣,又把外裙穿上。

    随后将披散着长发挽起,用手攥着来到桌前,看着桌上的两个发簪,一个银簪,一个木簪。

    犹豫了一会儿,她拿起木簪给自己插到脑后,抬起脑袋看看窗户那里透来的阳光,呆了片刻后,又转身把目光挪到闭着眼睛的夏源脸上。

    想起昨晚,她有些懊恼,昨晚上自己提前睡着了,没撑住。

    随后,她攥紧小拳头给自己打了个气,昨晚没熬过夫君,今晚可不成了。

    一通加油打气,她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前脚刚出门,后脚夏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一圈圈布条往身上缠的场景。

    现在夏源确定昨晚看到的不是错觉,小媳妇是有规模的,只不过被她用布条缠了起来。

    这种缠法有个专业名词,叫束胸。

    就跟裹脚一样,也是古代女子的一种陋习,在古代,或者说唐朝以后,社会风气逐渐保守,等程朱理学出来之后,更是连审美都变了。

    飞机场才是硬道理,畸形的三寸金莲才是美。

    赵月荣并没有缠足,这玩意儿对于后世人来说虽然深恶痛绝,但放到这个时代,却是那些富家小姐,或是那些歌姬舞女才能享受的待遇。

    总而言之,只有不事生产,不用干活的女人才能缠足,而小姑娘要干活,缠足的人连路都走不好,所以她很幸运的保留下了一双小巧玲珑的天足。

    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染上了束胸的恶习。

    夏源很心痛。

    本来就不大,还天天拿根布条勒着,以后孩子怎么办?自己怎么...

    难怪古代有奶妈这个职业。

    不行,必须得改掉她这个恶习。

第二十七章 别勒着

    洗漱过后,吃过早饭,赵月荣背起竹篓,拿上柴刀,又准备去后山砍柴,顺便摘点野菜。

    砍柴是个力气活,她身子瘦,力气也不大,拿着柴刀也只能去砍一些小树枝。

    与其说是砍柴,不如说是捡柴。

    捡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枯枝干柴,每天的收获不多,至于野菜也是可怜的一点点。

    夏源为这事儿说过好几次,告诉她甭去了,你那点收获完全是瞎耽误功夫,但小姑娘不听,他也只能由着这妮子去了。

    看着小媳妇一大早背着竹篓又准备出门,夏源连忙叫住她:“小荠子。”

    “嗯?”

    赵月荣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夏源,疑惑道:“夫君,你有事吗?”

    “来,你先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小姑娘站着没动弹,表情有些迟疑,扬起脑袋看看天色,“那夫君你快点说,我要赶紧去后山,不然柴火就被别人捡完了。”

    “你又惦记你那点柴火。”

    夏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不由分说的朝赵月荣那边走过去,而后伸手摘掉她身后背着的竹篓,“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不用去后山捡柴火。”

    “可是我不捡的话,咱们就要买别人的柴火。”

    “你捡了不是也要买吗?”

    “但是可以少买点。”

    “能少买多少?”夏源反问,又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你节省,但柴火这东西又不贵,那么一大捆才卖十来文钱,买上一回就够咱们家用上个三五天的,但是你每天捡的那点呢?也就够个引火用的,这能省个什么?”

    “.....省下了引火的木柴。”

    “.....”

    没毛病。

    但夏源不跟她纠缠这个,“我这么跟你说吧,做一件事情之前呢,要先看这件事的付出和收获是否成正比。”

    “举个例子,你每天早上去砍柴,算上来回的路程,你每天大概要花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就是你付出的东西,但是你的收获只有那一点点,少到可怜的柴火,而这....”

    “还有野菜。”小萝莉忍不住插嘴。

    夏源噎了一下,“行,把野菜也给你算上。”

    “你砍的那点柴火,还有你摘的那点野菜,两样东西加在一块都卖不出一文钱,而你为此却要付出一个时辰的时间,还要受累,所以这是很不划算的,你懂吗?”

    赵月荣的小脸儿顿时肃然,“夫君,我不怕累。”

    特么...

    夏源感觉自己的心忽然好累。

    等了片刻,见夫君不再言语,赵月荣把竹篓重新背到身上,虽然被耽误了点时间,但她依然没放弃自己的砍柴大业。

    她决定路上跑着去,这样可以节约时间。

    可惜她刚刚起步,竹篓的边就被夏源一把给抓住了,“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夫君还要说什么?”

    “嗯....”

    夏源开始斟词酌句,他已经不准备再掰扯捡柴火的事了,随她去吧,何况他今早的目的也并不在此。

    他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慢慢的开口道:“我问你啊,就是....嗯,你平时会不会感到胸闷气短,喘不上气?”

    听到问话,赵月荣的脸颊莫名其妙的一红,因为夏源不仅问出这种问题,问的时候,他的目光还盯着自己的那里看。

    这让她本能的感到害羞,忍不住弯下了腰。

    “把腰直起来,弯腰驼背的会影响身体发育,就像你用布条缠着...”

    说着,夏源忽的顿住,他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而此时,小姑娘的脸不仅愈发通红,腰弯的幅度也在加大。

    既然已经漏了,他也不再东绕西绕,直接把话说开,“好啦,我就是想和你说,不要用那种布条整天勒着,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样不仅影响发育,还会造成很多疾病。”

    “我,我没有勒啊...”赵月荣羞赧的否认,但说话时却是难掩的心虚。

    “还说没有,我今天早上都看到了。”

    夏源直接扶住她的腰,帮着她把身子直起来,接着严肃道:“我可不是在吓唬你,用布条勒着真的会造成很多病,比如喘不上气,影响发育,甚至心脏还会出现问题,而且以后还会饿着孩...咳....”

    他轻咳一声,生生止住话头,转而道:“我之前听父亲说家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就是因为用布条勒着,导致每天胸闷气短,喘不上气,请郎中给开了不少药,但怎么吃都不见好,最后死了,死的时候才二十岁。”

    刚才不是吓唬,但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吓唬,有没有这个远方亲戚,夏源只能说,可以有。

    在后世,规模越大越是女人的一种骄傲,一种资本,但在明朝,男人反而以平板为美。

    男人的审美,再加上社会风气的保守,就衍生出了束胸这种陋习。

    越大反而让人越羞耻,还会被打上有伤风化的标签。

    而对于赵月荣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来说,青春期的发育本就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或许在很多个夜晚,她解开那根束缚自己的长布条,低下脑袋看着那隆起的规模,可能还在对自己的发育感到深深的烦恼。

    于是就勒得更紧。

    “一会儿去房间把那根布条解下来,听见没有?”

    “...听见了。”赵月荣红着脸极小声的答应下来,虽然讨论的话题很羞人,但她听得出夫君对自己的关心。

    很让人害羞的关心,却也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又不免有些发憷,每天用布条勒着,她有时候确实会喘不上气。

    而喘不上气竟然是会死人的。

第二十八章 乡试在即

    乡试在即,夏儒也没功夫再去学堂里教书,每天守在家里刻苦用功。

    学堂里缺了先生,那些半大小子因此统统放假,夏源也乐得如此,正好不用每天四点多就早起上学。

    每天在家里埋头写稿,没事翻翻四书五经,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不,用波澜不惊形容并不是很准确。

    他那天晚上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察觉有人在扒自己的裤子。

    还好他发现及时,一把捉住了那只耍流氓的小手,来了个人赃并获。

    当时的场面可尴尬了。

    夏源沉默几秒后,把她的小手放开,啥也没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闭上眼接着睡觉。

    然后再没提过这事儿。

    但不提不代表忘了,夏源发誓,像这种事情,自己最多忍她两次,事不过三,等到第三次,自己就从了她。

    但可惜从那档子事儿之后,小萝莉特别老实,除了每次睡觉时会莫名其妙的脸红之外,一直安安分分的。

    给夏源整的还有点失望。

    这天上午,他揣着厚厚的一沓书稿,再次来到了邃雅斋。

    这一次掌柜可比上一次要热情的多,夏源十天前卖的那些稿子早就被他在整个书斋传阅了一遍。

    而那些看过稿子的人都跟他一样,全被断章给整的不上不下的。

    现在一帮人天天催着要稿子,想知道后续的内容。

    造多大孽吧。

    “公子是不知道啊,这些日子东家天天催着我去找您要稿子。可公子上次走的匆忙,老夫也没问您住在何处,这不,就整日里挨骂。”

    老掌柜将夏源引到安静的内室,一坐下就吩咐伙计上茶,上好茶。

    “嗨呀.....”

    坐下之后,掌柜的吁了口气,用手把了把椅子的扶手,“不知公子这次带了多少字的书稿?”

    “字数十二万多吧。”说着,夏源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摞纸,然后将其递过去,“诺,都在这了。”

    瞧着一厚摞的稿子,掌柜的一时都忘了接,这么多字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们书斋也豢养着不少的撰稿先生,这帮人每日的工作就是写话本。

    但他们写本十几二十万字的书通常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甚至更久。

    但这个少年短短十几天的功夫就写了十多万字?

    这不扯呢么这不是。

    定然是这少年郎本来就写好了不少的书稿,但却没有一次性拿出来,上次带来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短短一瞬,掌柜就下了结论,这小子是故意在搞人心态,纯粹是损人不利己。

    “公子真是下笔如有神,短短数日就写了如此之多。”吹捧一句,掌柜的这才拿起书稿看了起来,然后渐渐入迷。

    连明前茶被端上来也没发觉,夏源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想给掌柜的倒,又觉得他一时半会儿看不完,喝凉茶对胃不好,索性省了。

    只好一个人在旁边自顾自的品茶,一杯接着一杯,夏源发现自己好像品出了一点茶叶的滋味,起码能分清好赖,比如他发现家里的茶叶喝起来确实不如这个明前茶,但这个明前茶还是不如冰红茶。

    这十多万字加上先前的八万多字,算下来字数已经有了二十多万,情节也随着字数慢慢展开。

    从郭靖下江南结识黄蓉,再到和洪七公学习降龙十八掌,更加神奇的武功,内力,招式,都让掌柜大开眼界,一直看到郭靖和梅超风对决,引出五绝之一的黄药师登场。

    青衫怪客,脸带面具,还有一手神乎其神的弹指神通。

    然后没了。

    又没了?

    竟然又断在这种地方?

    掌柜的一口气憋在心里,想呼呼不出来,想咽又咽不下去,看到装有明前茶的茶壶,端起来想给自己倒一杯茶压一压这股郁气,却发现茶壶早已空了。

    将茶壶放回去,掌柜的神情莫名有些萧索,他挤出笑容,“公子,你家中可还有余下的书稿?”

    “没了,赶紧算钱吧,我着急走。”

    “....好,公子稍待。”

    掌柜还能说什么,从怀里拿出小算盘,吧嗒吧嗒的开始算起来。

    十二万余字卖出六十多两的银子,夏源的腰包又一次鼓了起来。

    他没让用宝钞结算,全要的是现银,六十多两的银子,有银锭,但更多的是碎银。

    这些银子放在一块重达五斤,这是金钱的重量。

    至于宝钞,那是什么?

    一个无时无刻都在贬值的东西,要了岂不亏死?

    有了银子,夏源第一件事就是消费,家里刷牙用的牙粉快用光了,他先去牙粉行买了一大盒牙粉,随后买了几斤羊肉,十几斤稻米,准备晚上蒸米饭,炖羊肉吃。

    香料,大料这些调味品家里还剩不少,不用再买,剩下的...

    夏源想了想,又买了些盐巴,前几日,家里的那些粗盐已经被他用最简单的方法,也就是过滤熬煮法给提纯成了细盐。

    当那锅色如白雪的盐块出现时,小萝莉在旁边都惊呆了,那副睁大双眼懵懵的样子,让夏源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可爱。

    嗯,决定了,让她再震惊一次,也让自己再看看那副可爱的样子。

第二十九章 我不知道啊

    时间不觉过去,乡试的脚步愈发近了。

    乡试又名秋闱,是在秋季八月举行,按定制惯例是每三年一次,但若是赶上皇帝老子心情好,还有可能会突然加一场,是为恩科。

    当然,不管是恩科,还是正常的秋闱考试,都是同样的性质——抡才大典。

    抡才大典,为国选材。

    在大明朝,考上举人就等于是拥有了做官的资格,几十年后,有个名叫海瑞的就是以举人的身份进入官场,然后让海刚峰之名响彻天下。

    因此乡试对于秀才们来说,完全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是可以咸鱼翻身的一次考试。

    数年甚至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苦用功,都将在这一次考试中彻底见个分晓,荣辱贵贱也在此一举。

    距离弘治十四年的乡试还剩三天。

    这一次的乡试,整个夏家庄要去参加的人只有两个,夏源两叔侄。

    这也和夏家庄人丁不旺有关系,毕竟整个夏家庄全是迁移过来的,祖籍根本不在这儿,而是在南京应天府。

    BJ城周边的各大庄子,村落,乃至县民,还有不少和他们一样,都是从南京周边迁过来的。

    当年主持这个迁移工作的人名叫朱棣,他还有个英文名字——Judy。

    言归正传。

    这天清晨,天上飘着蒙蒙细雨,夏源早早的便起来收拾东西,他们祖籍虽然是南直隶应天府,但现在户籍是在北直隶大兴县,参加乡试的地方自然是在京城顺天府的贡院,而乡试的开考时间是在卯时不到。

    这就意味着,住在城郊大兴县,是根本不可能准时赶到考场的,得提早先去贡院附近的客栈里头住下,这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夏源要去参加乡试,作为妻子,赵月荣更是一大早就起来跑前跑后的忙活,几件干净衣服给装进布包里,又把伞放到一边,正准备往行囊里再塞几个馒头,被夏源就制止了。

    “吃的就别塞了,到时候我和叔父在京城买点就行。”

    赵月荣哦了一声,又迎着雨幕跑到灶房用热水给夏源泡了壶茶,“夫君,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将茶水接到手里,摩挲着有些发烫的茶杯,夏源盯着小姑娘头上微湿的发丝瞧了片刻,突然笑了一下,吹嘘道:“等着,看夫君给你考个解元回来。”

    “嗯,好!”

    赵月荣冲着他甜甜一笑,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

    这没来由的信任,让夏源心中一暖,庄子里的人对自己寄予厚望是不假,但这份厚望却是建立在自己十五岁便考中院试第一这个前提之上。

    也只有这个傻丫头,自己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如果自己当初是侥幸过了院试,很勉强的考上了秀才,然后再说什么要考个解元之类的大话,这傻丫头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夏源端起热茶抿了一口,笑道:“没想到你还知道解元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啊。”

    ................

    村口。

    一辆驴车停靠在树下,夏儒撑着油纸伞站在一旁,已经参加了三次乡试,他的心态却还是紧张的很,甚至比往年还要紧张。

    他今年三十二岁,若是这次再考不中,又得等三年,然后三年之后又三年。

    伴随着等待,心里的紧张逐渐化为焦躁,夏儒不时的踮起脚远眺庄里的方向,而伴随着他一次次的眺望,雨幕中终于出现了夏源撑着油伞的身影。

    没等夏源走到近前,他就撑着伞快步迎上去,“怎地这般慢,走,随叔父上车,咱们要赶紧赶到京城,今时可不同往日啊,乡试在即,入住客栈的人多,若是去的晚了,恐怕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一通话竹筒倒豆子,说话间,他就钳着夏源的手腕上了驴车。

    驴车极其简陋,用四面漏风都不足以形容,它根本就没有顶棚,平日里是用来拉货的,遇上赶集也会充当公交车,上面摆几个小板凳就能坐人。

    拉货的时候遇上雨雪天气,往上盖个油布就能遮风挡雨,但人总不能随便找个布盖着,又不是死人。

    一上车夏源便攥着伞缩在角落,夏儒则把伞夹在腋下,用肩膀撑着,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服,“你是头一次参加乡试,叔父给你讲讲这其中的规矩...”

    伴随着夏儒的开讲,穿着蓑衣的庄户一扬手中长鞭,驴车在雨幕中缓缓而行,渐渐驶离了夏家庄。

    雨下了一路,等进到城中,淅淅沥沥的小雨却是停了,告别了送他们过来的庄户,两人寻到一处客栈,却早已是人满为患,又连着找了好几家,毫无例外,全是客满。

    夏儒一脸纳闷,“不该如此啊,往年我这个时间来时,该有客房才对。”

    困惑一阵,神情又变得萧索起来,“这断然不是什么吉兆,恐怕今次又要....”

    夏源忍不住打断道:“行了叔父,前面还有一家客栈,咱们再过去问问,说不定有呢。”

    刚走到客栈门前,店伙计就已经迎了出来,笑嘻嘻的朝两人抱拳见礼,“两位客官可是来赶考的?真是巧了,本店恰好还有两间上好的客房,专是给两位这样赶考的相公预留的。”

    听到这话,夏儒眼睛都亮了,当即喜笑颜开道:“好好好,我们要了。”

    “好嘞。”店伙计应了一声,转了个身正想把两人往客栈里引,又扭头道:“不过客官,这个..客房的价格可能有些贵。”

    “不妨事,乡试在即,客房本就紧俏,贵些也是应当的。”

    “有客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瞒您说,我这人从小就眼尖,刚才打眼一看,我就晓得您二位今次是能高中的,断然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被这五两银子的房价给吓跑。”

    “.....”

    夏儒呼吸一滞,一把按住伙计的肩膀,“你刚才说多少银子?”

    “五两啊。”

    “多少?!”

    “你看,客官嫌贵了不是,您是有所不知啊,这两间客房可是大有来头,前几年在此下塌的可是直接中了举人,便连会试也是中了。”

    “而且咱家的这处客栈离贡院最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

    店伙计话里话外都透着股物超所值的意思,夏儒压根不听这个,吹胡子瞪眼道:“你们这是坐地起价!”

    店伙计一脸无辜,“您刚才自己也说坐地起价是应该的。”

    “可你们....”

    夏儒还想再骂,却被夏源给拉住了,“行吧,五两就五两吧,这两间房我们要了。”

第三十章 还望留步

    夏源对这间所要暂住的客房还算满意,整洁明亮,除了价格太贵,隔音太差之外,很完美。

    待在这间房里,他隐隐能听见隔壁房间的声音,那里头住的是夏儒。

    刚开始,顺着墙壁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还算保守,无非是什么无奸不商,吃相难看之类的话。

    但到后面骂的话就上升了几个格局,什么此等奸商害国害民,堪为国之蛀虫巴拉巴拉的。

    也不怪夏儒气愤,平常的客房住一天不过十几文,乃至几十文钱,好点的房间一两百文就算顶天了。

    但这间客房却要五两银子,当然,不是一天五两,现在的资本家还没像后世那么丧心病狂。

    这五两银子给出去,可以一直住到今年乡试结束,也就是十来天的房钱。

    算下来,合着一天就要五百文,足足翻了几倍。

    而两间房就是十两。

    这么多的银子夏儒自然是掏不出来的,他也没有当这个冤大头的实力。

    钱是夏源掏的,不过这些银两也掏空了他的口袋,这次来京城参加乡试,他拢共带了十两银子,本以为怎么着也够了,谁想到刚来第一天就没了,现在只剩下一把用来充当零钱的铜板。

    那些铜板被他一溜排开放到桌子上,夏源数了数,总共六十六枚。

    六六大顺,嗯,相当吉利的数字。

    看来这次乡试有望..个屁。

    夏源转身在行囊里翻出一厚摞的纸张,这是他这些日子默写的小说,字数十六万左右。

    将这些纸张揣在怀里,夏源准备先去一趟邃雅斋挣点银子,谁料刚推开房门,正巧夏儒也从房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布袋。

    见到这个侄子,夏儒一愣,而后走过去把手里的布包往他手上一塞,“这是叔父这次出来带的银两,拢共四两多的碎银,你先拿着,剩下的咱们回去再说。”

    夏源哭笑不得,“叔父,你这是干什么?这房钱咱们谁开不是都一样吗?”

    “让你拿你就拿着。”

    夏儒好像不想再做纠缠,又好像是怕夏源再给他塞回来,话一说完,便转身又回了屋子。

    夏源看看关闭的房门,又看看手里的布袋,踌躇一番把银子揣到了自己的怀里,打算等回来之后再想办法还给他。

    第三次来到邃雅斋,乡试在即,众多北直隶的学子都云集在京城,导致书局内的客人看上去比往日里要多上一些。

    只是坐在柜台后的掌柜,却并不是前两次打交道的那个花白胡子老头,而是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

    不管是谁吧,反正夏源是来挣银子的。

    他径直走到柜台处,而里面的那个中年人也早就注意到了他,见一厚叠纸张从夏源怀里掏出来,他不禁微微欠身看看上面的字迹,肥胖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意,拱拱手道:“可是穿公子?”

    跟后世一样,这个时代写书也基本没有用真名的,而夏源给自己起的笔名叫穿越非我意。

    很现代化,听着还有点别扭,这个时代的人肯定是不解其中之意的。

    也难为这位胖子能这么自然的念出来。

    随意寒暄了几句,夏源便跟着中年男人来到内室,接下来便是落座,上茶,以及耐心的等待,不过这个中年胖男人明显比那个老爷子看书的速度要快上一些。

    没有等待太久,厚厚的一摞书稿已被中年男人翻到尾页,片刻后,他放下稿子,咂摸咂摸嘴道,“公子大才,就是这个话本截断处...依然让人觉得这心里难受的紧。”

    对此,夏源打了个哈哈不做回应,写小说么,不当断章狗怎么成。

    中年人也没深究这个问题,从怀里掏出一个算盘开始啪啪啪的打起来,显然他也清楚夏源按字数算钱的事情。

    等他算好了字数,夏源见和自己在家算的一样,便跟着中年人去柜台取钱。

    钱货两讫,八十多两的银子揣到怀里,夏源告辞一声正准备离开,却被中年人给叫住,“诶,公子留步。”

    “还有事?”

    “哦,是这样,公子当初头一次来的时候,曾用过一种奇特的算法来算字数,是在纸上画出那种...”

    说到这,中年人有些卡壳,那张被夏源用来验算的草稿纸他见过,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到的东西,跟鬼画符似的,压根没见过。

    “那是算式。”

    “噢..原来是算式。”

    中年人恍然,又接着道:“我听陈掌柜说,公子用这种算,算式计算时颇为迅速,比算盘都要快上许多,所以在下就有个不情之请....”

    听到这里,夏源眉头一挑,“你想学?”

    中年人闻言显得有些意动,但沉吟一下又摇头道:“不,这种奇特的算式想必是公子的不传之密,在下只是想见识一下,不知...”

    “行,那你给我张纸。”

    “诶,好好好。”中年人似乎没想到夏源答应的这么痛快,微怔一下后连连点头,忙不迭的取出几张纸,又把毛笔蘸上墨递过去。

    接过纸笔,夏源看着中年人,中年人也在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一阵子,夏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出题呀。”

    “出题?”

    “对啊,你不出题我怎么给你演算?”

    “呃...请问这题该如何出?”

    “看你,比如多少乘以多少,除法也行,哦,这个乘以就是...那个九九歌你应该知道吧,九九八十一,就是九乘九等于八十一。”

    “在下省得,在下省得。”

    夏源生怕明代人听不懂乘以是什么意思,所以贴心的帮着解释,但没想到这个胖子竟然还晓得,不由乐了,“行,那你出吧。”

    中年人略微琢磨了一下,随便想了一个复杂点的,“四百五十七与六百八十二相乘,敢问结果几何?”

    “四百五十七乘以六百八十二....是吧?”

    夏源低头拿着毛笔开始在纸上列算式,不过十几息的功夫,答案已经算了出来。

    见夏源停下笔,中年人偏头瞅了瞅,又把目光挪回来,打扰了,不认识。

    “三十一万一千六百五十七,不知结果可对?”

    中年人心说对不对的,我哪知道。

    “那个,还请公子稍待。”

    说着,他便又拿出算盘开始吧嗒吧嗒的验算起来。

    相比起那个姓陈的老掌柜,这个中年人打算盘的速度要快的多,简直快的一批。

    粗短的手指带着不应该有的灵活,在算盘上上下飞舞,过了片刻,中年人长舒一口气,抬起头用一种有点复杂的目光看着夏源,“公子算的准确无误。”

    “没错就好,那我走了啊,你赶紧给这些人结账吧。”

    见已经有几名客人拿着书本在旁边等着结账,夏源也不再耽误,放下笔转身离开。

    这一次走的能远点,走到了书斋门口,但却又一次没能走脱,因为他的袖子被人给拽住了,紧接着,耳边响起一个稍显低沉的声音,

    “还望小兄弟留步,方才的算式我想再请教一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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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娘子萌萌哒介绍:
大明弘治十四年夏。
专情皇帝朱佑樘高坐龙椅,忙着中兴大明,东宫太子朱厚照正值少年,初露荒唐本性。
一觉醒来,夏源穿越到这个时代,两眼一抹黑之时,被人给骗婚了。
谢邀,人在大明,刚被骗婚,我已接受,心态良好。我家娘子萌萌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娘子萌萌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娘子萌萌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