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这世上有鬼么?
另一边,随着天色渐暗,郭宝坤也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黑市中找到了杀手头子。
看着身前这个面相憨厚,体型圆润,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傻笑的农户,郭宝坤的心当场凉了一截,笑容僵在脸上,审视的目光打量许久,眼神中写满了两个字。
怀疑!
农户见状赶忙解释,贴近两步,故作深沉道:“杀手就是要泯然众人,混迹在人堆里才好下手,如果外形太过显眼,反而会让人心生警惕,提前防备。”
说着说着就原形毕露,露出憨憨的笑容,笑道:“你看我这样人畜无害的,才是个中翘楚。”
郭宝坤勉强信了三分,钱已经花了不信也没办法了,嘴角抽搐道:“那你怎么称呼?其他人呢?都到齐了没?”
“在下赵大,见过公子。”农户不好意思道,“至于其他人.....这两天村里农忙,少爷再等等,人还在路上。”
“还等什么呀!范闲早上都已经出城了。”郭宝坤一听急了,焦虑道,“我不是让你把他们都叫到京都来吗?还农忙.....你们到底专不专业呀!”
赵大留意到郭宝坤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连忙补救道:“少爷放心。我等呀,都是前线退下来的老兵,没少见血,像是杀人越货这种事,我等都在水准以上,保证不会误了少爷的事。”
“使团行进不快,咱们晚几天也能追上。”赵大宽慰道,“不会误事,不会误事~”
“可范闲都已经跑啦!”郭宝坤的心又凉了半截,恼怒道:“不行,不能再等了。”
被郭攸之打击了一通,郭宝坤急于证明自己,一咬牙,沉声道:“我们这就出发,你让剩下的人在城外跟我们汇合。”
赵大劝解无用,只得应了雇主的要求,同意这会儿出发,在半道汇合。
郭宝坤简单的收拾下行李,趁着这会儿城门未关,牵着从集市买来的驽马,就和赵大一并出了城,结果一出城就看到赵大在对城门外整理货物的菜农疯狂使眼色,再一细看,只见一高一矮一瘦一憨四个奇形怪状的家伙捧起手里的果蔬朝他涌来。
“这些是......菜农?”郭宝坤指着围过来的几人,沸腾的心又凉一截,转头看向赵大。
赵大也有些尴尬,嬉笑道:“乡里带出来的,不曾有路引,进不了城门,想着走之前先把这些蔬菜卖完,也好方便上路。”
“这就叫村里农忙?这就叫还在路上?这就叫......水准以上的杀手?”郭宝坤说道一般,强忍着怒火压低声音道。
“这是钱二,这是孙三,这是李四,这是王五,各个都是军中好手。”赵大脸皮也厚,不在乎郭宝坤的挖苦,嬉笑着接过一根黄瓜,劝解道:“公子别生气,吃根黄瓜泄泄火,都是自家粪水浇的,极为可口。”
郭宝坤的心已经冻成了冰坨,一把推开众人,却是要自己牵着马去杀范闲。
赵大见状赶忙给众人使了个颜色,快步跟上道:“公子别着急,天色不早,赶夜路不甚安全,不如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郭宝坤此时正在气头上,焉能听从赵大的建议,骑上驽马跑了十几里远,才冷静下来。
四周丛林茂密,漆黑一片,又隐隐有光点忽明忽暗,影影绰绰伴随着夜风呜呜。
这里荒郊野岭的,不会是有什么鬼怪吧?
冷静下来的郭宝坤只觉头皮发麻,眼下四周就只有他一人,丛林深处的火光闪烁,不仅没让他感到安心,甚至连背后的寒毛也都唰的一下尽数立起,想回头又不敢,只希望被他甩开的众人能早点赶过来和他汇合。
“公子,公子!”赵大一路小跑,看到在山道边等着他们的郭宝坤,不禁面露喜色,迎上前来,笑道:“我就知道公子通情达理,自会体恤我等。”
“咳.....我觉得你刚刚说的没错,晚上赶路确实不太安全,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天亮再走吧。”郭宝坤轻咳一声,便想引着众人远离丛林的方向。
然而模样最是憨憨的王五,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丛林里忽明忽暗的火光,道:“树林里有人。”
赵大随着王五的视线望去,也留意到忽明忽暗的火光,想了想,嬉笑道:“常言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公子我们也过去打个招呼,在旁边留宿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郭宝坤哪怕不愿,也拗不过众人,只得紧紧跟在众人身后,进了丛林。
越走越近,郭宝坤脸上的紧张反倒消去了大半,因为他一进林子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走到近处浓烟更胜,只见一个体型消瘦的年轻人正蹲在一堆树枝旁,一边咳嗽一边点火。
赵大走上前去,笑道:“这位小兄弟,需要帮忙吗?”
那位年轻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不禁‘呀~’的一声跌坐在地上,有些惊慌的看向众人。
“呃.....原来是个姑娘。”赵大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从树枝里挑出几根干燥点的,小心点着,扫了眼这位年轻人,几点熏黑的污垢无法掩盖清秀隽丽的容貌,火光闪烁下,莹莹如水的双瞳好似蒙有一层水雾,颇为惶恐。
“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赵大看得出这女子出身不凡,于是把身后的郭宝坤提溜到身旁,介绍道:“这位是礼部尚书郭攸之的公子郭宝坤,礼部尚书知道吧?大官!不是坏人。”
女子瞠目结舌,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为警惕。
郭宝坤回瞪了赵大一眼,稍微整理一下衣衫,上前半步,刚要开口,就透过火光看到了这名女子刻意躲闪的容貌。
“你是......范若若!”
郭宝坤瞪大眼睛,又上前两步,伸手就要抓住女子的手腕,却被她挥手拍来,这一次他更加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好呀!好呀!!我正想着怎么才能杀掉范闲,没想到你居然落在了我手里!”郭宝坤哈哈大笑,一脸得意道,“只要把你绑到范闲跟前,我就不信他不束手就擒!”
……………………
(感谢道友的打赏。)
(昵称数字太多就不复制了,会被误认为违禁字。总之,万分感激。)
第三十七章 反客为主
刚刚在路边被山林里忽明忽暗的火光吓个半死,走到近处才发现原来是有人生火,再一照面对方竟是自己要杀之人的妹妹。
人生的大起大落让郭宝坤难以自制,那一脸嚣张得意外加张狂扭曲的表情,看得赵大他们都想来上一拳。
“公子,祸不及妻女,只靠我们几个足以干掉范闲,没必要用旁人性命做要挟。”赵大轻咳一声,想要劝说郭宝坤。
旁边的王五则直接啐了一口,骂道:“下作!”
郭宝坤嘴角一抽,指着范若若气急败坏道:“你们知道什么呀!如果不是她哥,我爹又怎会入狱?我又怎会沦落至此?”
“这些天我四处塞银子,结果那群人见死不救,对我避之不及。”郭宝坤越讲越委屈,声音隐隐还带着哭腔,“甚至我都求到了范闲那里,他还要对我百般羞辱,我......我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给我爹出气!”
眼看郭宝坤就要情绪失控,范若若再不敢隐瞒身份,忙道:“你说你想杀我哥,给郭大人出气?可即便我哥死了,郭大人就能活命了吗?”
想到父亲,郭宝坤表情一垮,整个人也颓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杀了范闲。”
范若若见此稍微松了口气,语气也放缓许多:“我哥这人吃软不吃硬,旁人不愿帮郭大人是怕被连累,我哥深得陛下赏识,如果他帮你的话,郭大人未必没有出狱的可能性。”
郭宝坤心里有一丝动摇,但又想到那日范府的情景,眼中恨意又起,“我当日都已经跪在了他面前,求他原谅,他还是不肯帮我,既然不帮,那我就让他给我爹陪葬!”
说着就要招呼众人上前抓住范若若,范若若见状连忙补救道:“我可以帮你!我能帮你!”
“你?”郭宝坤嗤笑一声,不屑道:“你不过是范府的二小姐,如何能帮我?”
“我此行北上也正是为了寻我哥。”范若若脑海中灵光一闪,收敛心神,急声道:“要是有我劝说,我哥肯定会帮你。”
郭宝坤闻言一愣,一拍脑门。
是啊!把范若若抓去范闲跟前,逼他帮忙救出父亲,如果不帮就杀了他,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么多兵法没白读!
我真是个天才!
“我哥还要出使北齐,即便有心帮忙也难免鞭长莫及。”瞥到郭宝坤眼中又要泛出的凶光,范若若反客为主,提前说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郭宝坤看向范若若,不明所以。
“你一路护送我去使团,我帮你劝说我哥,届时返回京都我保证一定让他全力解救郭大人。”范若若语气沉稳,好似在向郭宝坤递出最后一根稻草。
早已走投无路的郭宝坤窥到一丝希望,已然无暇去想范若若言语中的逻辑漏洞。
亦或者以他的智商,也许就看不出哪里不对。
旁边的赵大等人则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幕。
这姑娘明明是瞒着家里人离家出走,去追使团的事想必她哥也一无所知。
你这么贸贸然把人送去北齐,还一脸邀功的想让她哥帮忙捞人......
这郭公子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大聪明的样子。
............
郭宝坤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终于还是同意了范若若的提议,因为除了这个方法他也已经想不出别的方案能救出父亲了。
随着天色蒙蒙亮,追杀范闲的杀手正式转变为护送范若若的护卫,一行人休整了一晚,天亮才重新出发。
留意到郭宝坤彻底转变的态度,范若若也才真正放下心来,将袖口里攥了一整晚的短刃收回行囊。
“若若小姐,你渴不渴?”
“若若小姐,你累不累?”
“若若小姐,你......”
郭宝坤一路鞍前马后,犹如舔狗般嘘寒问暖,听得范若若和随行众人头皮发麻,浑身不适。
在他看来,范若若已经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只要能劝动范闲,那父亲就还有得救的机会。
为了早点追上使团,他们开始穿越山道,随着山路愈加难行,渐渐的驽马也很难越过山间小道,范若若只好弃马步行,终于在北齐国境附近看到了使团的驻地。
一路历尽艰辛,眼看使团就在眼前,郭宝坤正要上前却被赵大一把拉住。
“郭公子,前面的使团有点不对劲。”
郭宝坤也反应过来,远远看去,只见营地里一阵骚乱,其中分出一队人马急匆匆的朝北而去,像是在追什么人一样。
......
这一边。
由于周寂的加入,范闲对此行北上愈发安心。
甚至在中途心思活络,想起了庆帝曾交代给他的任务,打算铤而走险‘劫走’肖恩,然后再秘密处决。
这事儿周寂本来不想参与,可他也有几个问题需要询问肖恩,于是和范闲一合计,叫来王启年和范府亲卫高达,定下了大致的计划。
昨晚月黑风高,一个黑影像阵风一般,飘到了肖恩的马车旁边,悄无声息地打开牢门,小声道:“大将军让我来救您。”
车门推开,肖恩缓援地抬起头来,盯着门口那个夜行人,此时整个营地都似乎陷入了睡梦之中,马车四周的四位剑手也都昏倒在地,生死不知。
“你是虎儿门下的?”肖恩面露怀疑,但此时此景也容不得他怀疑。
高达点了点头,掏出铁丝将他精铁镣铐全部解开,平稳小心的摆放在车板上,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肖恩出了马车,灰白色的长发垂在肩后,随着夜风微微摇摆,他徐徐地扫一眼四周,微微皱眉,知道事情有很大的问题。
没等他细想,便听到远处帐篷传来一声呼喊,像是有人发现了营中的异样。
紧接着附近的帐篷也接连亮起,火光映射在帆布上,看得出有人在起身朝外走来。
“这里有我拦着。”高达将肖恩护在身后,急声道:“进树林,向北穿行!大将军在等您!”
肖恩当机立断,哪怕看出此事必有蹊跷,可还是头也不回的钻入丛林,朝北逃去。
这一逃便是一夜未停。
………………
(感谢打赏,昵称全是数字不方便输入,会被系统误判违禁,就不说id了。
总之非常感谢。)
第三十八章 明明躲得好好的
驻地往东是庆国关隘,往西是茫茫草原,往南只会离北齐越来越远,肖恩哪怕感觉刚才的事必有蹊跷,可还是不得不向北遁逃,借助山林的葱茂躲避使团的搜查。
终于赶在天色大亮之前,越过了边境,来到一处乱石嶙峋的山岭中。
进入齐国国境,肖恩心中稍安,但他也知道对方刻意放他出逃必然有所图谋,所以不敢有丝毫松懈,借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摸进怪石丛中,用衣袖抚平青石苔上的行走痕迹,猫进了一处凹地凝神调息。
当初陈萍萍九品修为被他打断双腿,虽然自己也被黑骑的围攻下无奈受擒,但这般威名已经让南庆之人为之胆寒。
在鉴查院被囚禁的二十年,陈萍萍一直在用一种慢性毒药侵蚀他的身体,而他每日恢复的真气也几乎全部用来逼出毒素。
这二十年的牢狱之灾从骨子里让他受到了难以弥补的损害,伤及本源的他实力早已经跌落九品。
再加上这一路上范闲每日刺下毒针,他仅剩的真气又要与范闲灌注的强劲毒药拼斗,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真气,却发现一段紧张的逃亡之后,又已经所剩无几。
肖恩盘膝而坐,一边调息一边关注周遭动静,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所在的怪石正上方,周寂也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修炼,似乎是在研究他的功法和范闲修炼的《霸道真气》是否有什么联系。
要知道,在确认自己来到的是庆余年世界之后,周寂便对如何前往神庙有了好几套方案。
甚至在他原本的计划里,肖恩才是最优选项。
此间之人真正去过神庙的也就只有苦荷和肖恩两人,在不确定范闲的性格是否和原作相同以前,他本想着寻找时机沟通到肖恩,用救他性命为条件,获取前往神庙的地图。
亦或者直接带着他北上,让他送自己到神庙门口,再另行处置。
然而在确认范闲赤诚善良,与原作截然相反之后,他便打消了原本的想法,转为结交范闲,从五竹那里获取地图。
至于苦荷......周寂从始至终都把他列作下下之选。
没有足够大的利益是无法说服苦荷带他去神庙的,对叶轻眉的信仰和对北齐的关心让周寂有些无从下手,威逼利诱都很有难度。
又过片刻,一轮新日从天边升起,将周寂和怪石的影子映照在肖恩眼前,惊得他差点岔气。
“什么人!”
肖恩毫不迟疑,跃身而起,抬掌就朝上方拍去。
空气里噼噼啪啪一阵碎响,在须臾之间,肖恩就已经飘到了周寂身前,身子往前一倾,其势竟将身上沾染的晨露都震散开来,啪的一掌劈向周寂的胸口。
这是周寂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的辐射真气。
和之前旁观范闲出手不同,被掌风笼罩的他感觉到了与传统内功截然不同的恐怖压迫。
四周的空气好像在荡漾着某种狂暴的波动,带着异常的侵蚀感,让人无法应对。
‘辐射真气不可硬接。’
周寂眉头微皱,放弃了拿剑匣挡在身前的想法,在掌风逼近的同时,脚尖一踩,整个人倒飞而出。
看起来像是被肖恩一掌拍落崖顶,但肖恩知道,这一掌并未真正落实。
“好滑溜的小辈。”
眼下追兵将至,肖恩按理说应该调头就走,不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可如今有一个这般轻功的小辈在身后尾随,即便再怎么跑也很难甩掉。
肖恩面无表情,隐藏在灰白长发中的那对眼睛泛着幽幽地光芒,杀意犹如实质刺得周寂眉头紧皱。
“肖老前辈是觉得不杀掉我就逃不脱使团的追踪吗?”周寂眉头舒展,笑道,“想法是好的,可惜肖老前辈实在是太老了,被囚禁二十年,不知道时代已经变了。”
说话间又有一人从远处飞来,微胖的体系丝毫不影响轻功施展,比起周寂来说虽然多有不如,但和其他人相比,已然是世间的顶流水平。
“周公子莫慌,范大人马上就到。”王启年一个纵身落在周寂身后,一边擦着额上的细汗,一边微微喘息,笑道:“久闻周公子轻功天下一绝,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呀。”
周寂嗤笑一声,没有戳破王启年的虚伪。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王启年的位置,以对方的轻功追上油尽灯枯的肖恩并不难,只是为了在他面前隐藏实力,所以才远远吊着,现在才敢出现。
而这一头的细汗和气喘吁吁的表情都不过是伪装罢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像周寂这般现实、势利的人,向来喜欢恃强凌弱,确定王启年轻功逊于自己,周寂便无意理会对方的小心机。
以一敌二,再反杀一人。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肖恩自然可以轻易做到,但现在这种时候这种状态,如果真要动手必然会拖到追兵到来。
肖恩当机立断,转身朝另一簇怪石丛逃去。
周寂和王启年一前一后紧步跟上,也不与之硬拼,就这么周旋调度,短短不到一刻,就又有一束身武服的年轻人加入了战场。
“范......闲......”
肖恩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这个年轻人。
无论是出狱时在鉴查院门口陈萍萍的介绍,还是这一路上被刺入毒针时的交谈,都让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了一丝猜测。
乱战之中,肖恩飞起一脚踹飞近身的王启年,折身转向周寂,却被范闲拦在身前,两人交手十几回合,范闲七品的实力在霸道真气的爆发下,勉勉强强撑住几招,可几招过后就已经显露颓势。
范闲见势不对,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硬受了对方一拳,强忍着喉间翻涌的鲜血,以伤换伤,也将肖恩击飞到了周寂和王启年面前。
使团的追兵已经赶来,一行八人,都是范闲自己的亲卫,使团随行的军士和鉴查院的黑骑,他一个都没有带来。
周寂上前点穴截脉,暂时禁制住肖恩,这才过来为范闲疗伤,惊异道:“好家伙,几个月还被八品高手程巨树吊着打,现在都已经能干过九品的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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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采蘑菇的小女孩?(感谢木子和祥的打赏)
范闲抹去嘴角流下的淤血,苦笑道:“少说风凉话了,如果不是肖恩已近油尽灯枯,我又怎是他的对手?”
话虽如此,但范闲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比牛栏街刺杀的时候,确实强了许多。
一身真气好像每次受伤都会变得更加浑厚,此时的他已经即将突破八品,便是遇到当初的程巨树,也有了正面交手的一战之力。
说着话,范闲推开王启年的搀扶,走到肖恩跟前。
肖恩眯着眼睛看着范闲,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再次咳了起来。他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范闲的计划,虽然这个年轻人缺少很多经验,但胜在敢于出手的魄力。
假意放他离开,实则是为消耗他的体力,一路穷追不舍,直到翻越国境,来到这处怪石岭才决意下手。
根本目的自然是要将他的死栽赃到北齐人的手里。
两柄利刃从架在脖颈,上面附着的寒意,让肖恩后脖上起了一些小鸡皮疙瘩。
“若是当年,你早死了。”肖恩靠坐在一块怪石上,任由护卫将他双手紧缚。
“岁月不饶人。”范闲从不在言语上吃亏,这点肖恩在鉴查院门口就领教过。
“这么说,没有人来救我了?”肖恩冷笑一声,抬眸道,“骗我出使团,不止是为了杀我吧?”
如果只是要杀,就不必用绳索束缚了。
“黑骑和京卫不在,你绕开陈萍萍和朝廷的眼线,是想问我什么吗?”肖恩这会儿反倒放松下来,手肘撑着石壁,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嗤笑道,此话一出,颇有种喧宾夺主的感觉,“不过,我反倒有几个问题想先问你。”
如果真要让节奏被肖恩掌握,范闲这边反倒会变得被动起来。
范闲眉头微皱,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轻佻道:“那正好,咱们一替一个问,很公平。”
肖恩幽幽的看向范闲,回想到鉴查院门口陈萍萍与他的对话,以及这一路上偶尔提及的一些细节,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芒。
“你知道澹州吗?”
“我从小在澹州长大。”范闲眉头微皱,答完问题,沉声问道:“你身上有什么秘密?”
“原来如此。”肖恩这才释然,露出莫名的微笑,微闭双眼道,“我没有问题了,你可以杀我了。”
“你!!”范闲这才反应过来,肖恩根本就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他不知道陈萍萍为了保护他而埋下了二十年的伏笔,也不知道肖恩误以为他是肖家的唯一血脉。
不知前因后果的他,只道是肖恩在故意消遣他。
不禁面露愠怒,抽出短刃就想朝肖恩走去。
“有人来了,九品高手,实力远在我们之上。”
范闲刚走出半步就被周寂一把拉住,转头看向周寂,直接周寂表情略微慎重,眼神直直看前方怪石。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啐~好像哪里不对。
一个犹如山野精灵般轻巧秀丽的女子从天而落,挎着个竹篮坐在了众人面前的石头上,腰后别有双短斧,旁若无人的啃着梨,像是在看热闹一般。
九品身手,衣着品味和村姑相仿,看似粗俗却有种入世方可出世的洒脱。
周寂当即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北齐圣女,海棠朵朵。”
“呀,你认识我?”女子抬起头来,容貌并不如何特异。也算不得美人,只是那双眸子异常明亮,竟似将她眼中所见草甸,所见初晨之蓝天的颜色全映了出来一般,清清亮亮,无比中正。
只见她不以为意地啃了口梨;“我好像没见过你。”
周寂摆了摆手,轻笑道:“无名小辈,不足挂齿。”
“不想说就算了,我知道你,范闲,南庆诗仙。”海棠朵朵本就不在意对方的身份,目光扫向范闲,又落在了肖恩身上:“你不是要杀他吗?快些动手吧,早完事儿早收工。”
范闲留意到海棠朵朵的视线,温和一笑,道:“你也是来杀他的?”
“让给你杀,我旁观。”海棠朵朵把梨核扔在身后,随手在衣服上抹了两下,轻笑道。
这里毕竟是北齐境内,再拖下去,恐生变故。
范闲回头给周寂递去一个眼神,让他看好肖恩,自己则跃身上前,短刃出鞘朝海棠朵朵刺去。
海棠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放下竹篮,整个人正面迎上范闲,身上穿的那件粗布衣裳的衣角在晨风里微微颤抖,轻声说道:“难道范公子不想杀他?”
“海棠姑娘说笑了,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围观罢了。”
范闲出手招招不留情面。
他知道对方实力远胜自己,如今肖恩身上的秘密已经不宜再问,只有先离开此处,再寻找机会逼问肖恩。
海棠满脸微笑,手中握着两把轻巧奇特的短斧,云淡风轻的荡开范闲绵绵不绝的攻势,一招一式随手拈来,就好似在摆弄玩具般,任由范闲奇招频出。
两人交手十几回合,范闲眼中露出无奈之色,收起短刃,苦笑道:“果然是苦荷大师的高徒,不愧是九品上的强者,竟然如此轻易地便化去我的攻势。”
他的表情是假的,言语却有几分真实,范闲很清楚,两人的差距实在太过明显,即便自己用尽手段也未能逼得对方出手。
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是面前这个海棠姑娘的对手。
他往后撤了一步,满面坚毅,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玉佩,丢向海棠朵朵,随口道:“多有得罪,这个送你了,当做赔礼。”
玉佩飞至海棠脚下,刚一落地就破碎开来,散发出一种古怪的气味。
海棠朵朵暗道不对,赶忙掩鼻退让,再要起步追上时,却感觉一股特殊的热流从血脉中涌出。
“不好!有毒!”
海棠朵朵这下追也不敢追了,赶忙飞身撤离,打算找个地方逼出毒素。
而范闲则悠悠然的跟上众人,一脸得意道:“搞定。”
周寂在旁看得真切,嫌弃的往旁边躲闪两步,嗤笑道:“没想到呀,没想到,你身上还揣着这种药。”
范闲嘿嘿一笑,挠头道:“防身用的,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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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大人,时代变了
周寂封号盗圣,但从没有做过采花之举,所以对于这些旁门迷药并不专精,不由撇嘴道:“那有空给我配两副,我也拿来防身。”
范闲闻言脸色大变,一脸怀疑的看向周寂,质问道:“你打算对谁使?若若吗?”
啪~周寂当场就想照范闲后脑勺来上一巴掌,嘴角抽搐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范闲当然知道这两人已经没可能了,若若远在京都,周寂此行神庙又要一去不回,所以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见周寂有些气急败坏,不禁哈哈大笑,摆手道:“回头我给你写个方子,你自己配吧,我手里也就刚刚那一份,还是三处的师兄送我的。”
说完看向肖恩,范闲突然想起一事,对周寂说道:“你不是也有事情要问他吗?趁现在还没有回营地,你赶紧问。”
周寂看了一眼四周,摇头苦笑:“罢了,问也是白问,我想他是不会告诉我的。”
神庙的事情对于肖恩苦荷来说是绝对的禁忌,除非在生死之际勘破红尘,要不然绝不会告知他人的。
再说,四周的亲卫周寂也无法完全信过,还是令找机会吧。
一行人小心翼翼从怪石岭退出,走到一半,一块碎石突然从旁边滚落,周寂伸手接到,看着掌心的石头,沉声道:“又有人来了。”
范闲面色微变,连番两次动手,他的真气也已经见底,如果再打一场,恐怕凶多吉少。
“什么人?”范闲沉声道。
周寂表情无比严肃,语气也异常低沉,“从北而来,铁甲骑兵......不下三十人。”
“什么!”王启年和其他护卫面无血色。
武功再高也怕军阵,因为军士令行禁止,配合默契,又有长弓短弩,各类武器搭配,一旦陷入其中,无异于案上鱼肉,任人刀俎。
片刻后,石岭外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一队北齐骑兵涌到了众人面前,三十多匹骏马嘶声不断,而马背上的黑色骑兵们.都背挎长弓手持长矛,虽未出声,但肃杀之气已然扑面。
“这么巧,刚借了上杉虎的名号,本人就来了。”
骑兵分列,一位气势凛然的中年武将从后方走来,巍峨的体型还未靠近就已经带给了众人极大的压迫,精钢所铸的长枪在阳光下映射出金属的光泽,两道血槽好似一双竖瞳,随着上下的摆动,像极了毒蛇吐信时的威慑。
“周寂,来者不善,看来要动底牌了。”范闲从袖中滑出一只破片手雷攥在手里,视线的余光扫向周寂的袖口,一抹银色的光泽一闪即逝,他认得出,这是沙漠之鹰的枪口。
近战有沙鹰,远攻有巴雷特。
在京都的时候,周寂还会担心如果使用枪械会引起庆帝的注意,让他对自己起杀心。
如今远在齐国边境,他再无忌讳,幽幽的目光看向身前不远的九品高手上杉虎,很想走上前说一句。
‘大人,食大便啦。’
.......
与此同时,在周寂注意力都集中在北齐铁骑身上的时候,又有一队人马从南庆关隘那边赶到。
上杉虎不由眉头微皱,提枪立马,看着南庆的骑兵逐渐逼近,暗作思忖后,下令手下收拢一处,防止被人双面夹击。
燕小乙显然也没料到上杉虎会亲自前来劫人,心道如果自己再晚来片刻,那必然省去不少麻烦。
可世间之事又哪来什么‘如果’。
两军对峙,范闲周寂等人夹在中间,燕小乙的视线扫向全面戒备的北齐铁骑,如果此时拿下上杉虎,说不定他就可以官复原职,重领禁军。
可长公主的命令萦绕耳边,燕小乙心念一动,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如果让范闲与上杉虎血拼,自己趁机把两人都杀了,届时拿着范闲的人头去给长公主一个交代,再拿着上杉虎的人头去陛下那里领赏,岂不是一箭双雕!
压下心中的杀意,燕小乙扬声道:“上杉虎,你不必紧张,你救肖恩与我无关,我只要范闲的命。”
上杉虎自然不信燕小乙的鬼话,作为久征沙场的悍将,他一眼就看出了燕小乙的打算。
冷哼一声,挥手道:“都给我杀了!”
两边人马加起来也不过数十人,但都是军中精锐,冲撞一处可谓是惨烈无比。
范闲与周寂对视一眼,招呼众人缓缓后撤,以免被牵连其中,有所伤亡。
燕小乙作为九品箭手站在那里便是一种巨大的威慑,每一次出手就会有一名北齐精锐被射落马下。
上杉虎心知不能任由燕小乙在旁射箭,于是拍马迎上,打算先取敌首。
另一边,郭宝坤和范若若跟在赵大等人身后,也悄悄的摸进怪石岭,在暗处观察敌情。
“哥!”范若若心急如焚的在战场中寻找范闲和周寂的身影,刚想发声就被赵大拦了下来。
郭宝坤趴在石头上面探出脑袋扫了一眼,然后出溜下来,小声道:“若若小姐不必担心,范闲在战场的另一侧,很安全。”
范若若顺着郭宝坤指着的方向看去,见到人群中的两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赵大皱眉道:“上杉虎这趟带了三十多个亲兵,我们这边只有十余人,眼下燕将军又被上杉虎牵制,无暇射杀北齐精锐,恐怕再拖下去,对我们极为不利呀。”
郭宝坤此时已经把范闲当做了救出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心道如果现在出手救了范闲,那他答应为父亲说情的概率不是又大了几分!
“赵大,上!杀齐狗,救范闲!”郭宝坤手掌搭在赵大肩膀,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和若若小姐躲在此处无碍。”
“杀齐狗!救范闲!”
赵大和身后的四位兄弟跃身而起,手中的镰刀扁担一时间化作最有效的杀人利器,刚一入场就出其不意的干掉五位北齐精锐。
“好!”郭宝坤看着突然逆转的战局喜不胜收,一捶掌心,暗道一句猛士!丝毫没有发现,范若若已经从巨石另一侧悄悄绕行,正小心翼翼的朝范闲和周寂方向摸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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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你特么有病吗!
本已胜券在握的战况突然逆转,上杉虎和燕小乙也留意到突然出现的五个南庆人,两人视线交锋,然后交错开来。
上杉虎眼中杀意更胜,却又不敢轻易出手。
他与燕小乙相隔五十步,这段距离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一旦被窥出破绽,对方定会毫不犹豫的挽弓出箭。
随着一道乌光从身侧划过,赵大招呼几位兄弟从旁边迎上,只见他手持镰刀正要挥砍上杉虎的坐骑,却被上杉虎一枪荡飞武器,又一杵穿透了咽喉。
其余几人面露悲愤也都一拥而上,只可惜五品与九品之间的鸿沟并不是一时愤慨能够跨越的。
狂风骤起,枯草翻飞。
短短一个回合,几人就已经喷血,倒飞而出。
就在这狂风掀起的同时,燕小乙目光一凝,趁机抽出一支精钢长箭,挽弓出手。
待上杉虎反应过来的瞬间,下意识的想要横枪隔档。
奈何九品箭手的全力出手,尤其是他猝不及防下能够抵御的?
砰~
一声轻响伴随着血花飞溅。
上杉虎以枪杵地,整个人半跪在地上,低头看向插进自己肩窝的银亮箭矢。
还是被躲开了要害!
燕小乙对这一箭的成果并不满意,但输人不输阵,舒缓眉头,一脸傲然道。“面对我的箭,还敢分心?”
说话间,抬手又是几箭,转眼将仅剩的几名北齐精锐射落马下。
再一摸箭筒,已经只剩两枚。
上杉虎脸色微变,恨恨的扫了眼范闲的方向,看向肖恩的目光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憋仄。
燕小乙顺着上杉虎的目光望去,自然也看到了正朝石柱旁边后撤的范闲和周寂。
他和上杉虎不同。
早在京都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说了周寂的威名。
扬言要杀九品剑手谢必安。
在未带佩剑的情况下,一招击毙八品高手程巨树。
这般嚣张,又有这般战绩。
容不得燕小乙不重视。
眼下上杉虎已经中箭,少去一臂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威胁。
范闲修为不过七品,连程巨树都打不过,自然也没有威胁。
唯有这个看不出深浅,实力像是在九品与宗师之间的周寂,让燕小乙提起了警惕之心。
两只钢箭抽出一支,燕小乙挽弓瞄向上杉虎,眼中的杀意与慎重瞒过了在场所有人,就连周寂也以为他是想先消除北齐隐患,再对他们出手。
唯有被箭矢瞄准的上杉虎感觉到了不对,眼眸猛然一缩,不经意的朝身后扫了一眼。
而这一眼,不仅引起了周寂的注意。
就好比替身使者与替身使者能相互吸引。
老硬币总是能碰到另一个老硬币。
察觉不对的他,心头猛然泛起一道极度危险的感觉。
危险不在于他提前预判的箭,而是怪石堆里那一抹轻纱。
也许是因为全场都在紧紧关注上杉虎与燕小乙的对决,以至于连周寂都没有察觉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正窸窸窣窣的朝他靠近。
燕小乙的弓弦逐渐拉满,就在范闲他是要射杀上杉虎的时候,突然弓身偏移,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瞄向了周寂。
与此同时,范若若似乎察觉到周寂眼神的变化,鬼使神差的转头看了一眼,一眼看去,不仅凄厉焦急的呼喊道:“周寂,小心!”
一道银光飞逝,箭矢携带着尖锐的真气从空气中无声划过。
伴随箭矢出现的,还有一道娇柔的身影,淡素色的裙摆在风中摆动,范若若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想要挡在了周寂身前。
“傻笔呀!!!”
你是想让人穿糖葫芦吗!
这是周寂第一次说脏话,他此刻恨不得破口大骂!
小时候看古装剧里类似的情景,他还会感动男女主舍己救人。
可如今这种狗血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他恨不得指着范若若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嘛的别添乱啊!
再顾不得隐藏自身实力,周寂将全身内力灌入双腿,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破空而出,一步踏出,脚踝传来阵阵撕裂。
他已经无暇去想本应待在京都的范若若为何会出现在战场上,也抛去了所有的脏话和责骂,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件事,快一点,再快一点。
指尖拼命的向前伸,再向前伸。
快了,快了。
只差一点点就能触碰那一抹被狂风吹乱的衣角、被死亡吞噬的生机。
身影交错。
周寂一把揽住身前的倩影,另只手推开灌满真气的箭矢,任由光滑的箭杆将他手心皮肉尽数绞烂,终于还是将箭矢的飞行轨迹偏移了些许。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范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只长箭倾斜着射入身旁的巨石,而许久未见的郭宝坤正一脸邀功的模样堵在他身前。
“你特么的有病啊!”
“会武功吗!就这么冲出来!”
范若若看着周寂鲜血淋漓的手掌,又心疼又委屈的哭道:“我……我想救你。”
“老子特么能躲!”周寂看着梨花带雨的范若若,硬下心肠,继续道:“我的实力虽然不到八品,但轻功臻于化境,再加上提前就已经知道他要偷袭我。”
“你这样贸然冲出来,其实是在拖我后腿。”
独自北上的偏执、重逢的欢心、劫后余生的后怕,在周寂的训斥中逐渐变成了满腔的委屈。
范若若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哭成个泪人,断断续续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周寂的心终究不是铁打的,哪怕表面伪装的再冷漠,也还是被眼前这个姑娘触动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就连原本想要离开的想法似乎都有了一丝动摇。
周寂转过身去,连忙甩开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再不敢与范若若对视,抬眸看向战场另一端的燕小乙,所有的杂念通通褪去,只有一道名为杀意的目光透过满地的尸体,直直刺入燕小乙双眸。
箭筒里只剩一枚箭矢,面对如同疯魔一般的周寂,燕小乙心中已然升起退意。
没有撂狠话,也没有丝毫犹豫,当一个箭手最引以为傲的弓箭被人躲开,那他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逃的越远越好。
依从内心最本源的反应。
燕小乙从心了。
…………
新四十二章 可不可以留下来?【章节大改】
从心的不止有燕小乙,还有旁边的上杉虎。
收拢了身旁的几个亲兵,上杉虎有些愤恨又有些无奈的扫了眼杀气腾腾的周寂和范闲等人。
如果他并没有受伤,再加上亲兵都在,也许还有机会抢回肖恩,可如今连这般不可一世的燕小乙都被周寂的目光惊走,他肩头中了一箭,手下亲兵也已经死伤大半,强留下来也是毫无意义。
不如暂且离去,等到了上京再另寻机会。
........
留意到上杉虎撤退的举动,范闲这才松了口气。
燕小乙逃走之后,他其实有些担心上杉虎会趁机反扑,所以一直在紧盯着北齐骑兵的动静,并没有放松警惕。
目光转向相隔不远的范若若,范闲一把推开在身前聒噪的郭宝坤,急步跑去,关切道:“若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哥~”范若若哭的梨花带雨,扫了眼周寂冷漠的背影,有些自责又有些委屈道:“我没事,但周寂的手,他的手.....”
范闲顺着范若若的目光看去,不由眼神一凝,只见周寂藏在身后的手掌血流不止,内侧皮肉翻滚,伤口深处隐隐露出白骨。
“你先去那边吧,我和他说会儿话。”
范闲原本还对周寂训斥的话语有些不忿。
纵然若若有万般不是,可在生死危难之际,她的第一反应是冲出来替周寂挡箭。
单是这份情谊,周寂都不应该说出那样的话!
可如今看着周寂微颤的右手,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毒医不分家,范闲会用毒也懂医术,他自然知道在伤口疼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有生理性的颤抖,不是周寂的本愿,更像是血肉在哀鸣。
“对不起。”
“对不起。”
周寂的视线从燕小乙逃离的方向收回,上杉虎和燕小乙的退去松口气的不仅有范闲,他也是。
转身看向范闲,两人同时沉默,然后同时开口。
“我曾说过不让你和若若再见,但没想到她会追到这里来,还差点拖累你。”范闲知道周寂为何道歉,不由轻叹一声,苦笑道:“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抗拒。”
周寂摇了摇头,他从小就是在父母的争吵中长大,后来双方离婚以后,有了各自的新家,而他也从初中开始一个人生活、长大,习惯孤独享受孤独,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感情,沦为广大‘键盘侠’、‘理中客’的一员。
“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她是个好人。”
“我配不上她。”
拒绝三连在此时此地显得格外贴合,亦或者它们贴合任何场合任何时间,以至于周寂想要找到别的理由可以代替。
“如果说没有被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周寂轻声道,“可我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一场有始无终的爱情。”
而是一个可以在保持最青春最活力的年纪找到长生不老的方法。
前路漫漫,周寂也不知道下个世界、下下个世界是什么地方。
从他决定离开‘现实世界’的那天开始,他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初步计划:尽可能的在五年之内找到长生不老药。
很明显....这个世界无法做到。
范若若从王启年那里讨来了急救包,一脸犹豫的看着朝她们走来的两人,似乎在迟疑要不要上前替周寂包扎伤口。
郭宝坤则一脸失神的跌坐在地上,神色复杂的看向众人。
也许是关心则乱,一路上只想着如何救出父亲的他,直到被范闲推开,才突然意识到一个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范若若要追使团,范闲知道吗?范家人同意吗?
我是不是又做了一件错事?
浑浑噩噩的跟在肖恩身后返回了使团,就这么直盯盯的看着肖恩被套上一层层枷锁,关入囚车,郭宝坤心里突然泛起一个念头,一个新的希望。
此趟出使北齐凶险万分,如果我一路随行,说不定能立些功劳,回去为父亲脱罪!
郭宝坤一拍大腿,点头道:“我真是个天才!”
王启年被一惊一乍的郭宝坤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这货又在犯什么蠢,但这种乐观到单纯的性格确实令人羡慕。
帐篷中,范闲小心的替周寂缝合伤口,范若若则低着头站在旁边,不敢往伤口上看。
“若若,明天一早我找几个亲卫把你和郭宝坤送回去,爹和柳姨娘那边,你自己解释。”范闲缝合手法颇为娴熟,他从小跟着费介在挖坟解尸,勉强也算是《南庆缝尸人》了吧.....
“回去以后老老实实待在京都,切不可再乱跑了。”范闲一边缝针一边说道,最后还不忘打一个蝴蝶结。
“我不!”范若若倔强道,“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北齐。”
范闲眉头微皱,抬眸道:“不要任性!这一趟出使很危险,你乖乖待在家里,我们开春之前就回来了。”
他从未对范若若说过重话,此时的语气已经暗含不耐,即便是在旁默不作声的周寂也能听得出来。
“回来?你是会回来,那他呢!”范若若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子,平日里的她善解人意、聪慧可爱,可此时的她显露出另一种埋在骨子里的性格,敢爱敢恨,偏执倔强。
“一去不回,这一面就是永别了吗?”
范若若向前一步,柳眉微颦,眼神中闪烁出执拗的光芒,“周寂,我就问你最后一句,你真的要走吗?”
周寂有些惊讶的看向范若若,眼神递向范闲,似乎在质疑范闲悄悄泄密。
范闲回递一个无辜的眼神,表示他也全不知情。
“你不用看我哥,我是从你房间里的散落的地图推算出来的。”范若若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沉声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能不能不要走?”
周寂微闭双目,压下心中杂乱无序的念头,故作冷静道:“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迟早是要离开的。”
范若若转头看向范闲,似乎是想让范闲帮忙劝说,眼中噙着泪水,写满了祈求。
范闲摇头轻叹,面露苦笑。
有些事情不是旁人可以规劝的,心中既有决意,便是朋友也无用。
范若若的眼中有些失落,光芒黯淡,宛如心死。
“哥......明天派人送我回去吧。”
抬眸间,一抹决然从眼眸深处闪过,范若若擦去眼角的泪水,正颜道:“周寂,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像你这么拧巴、畏缩的男人也不值得我喜欢!”
“这一次见面,当做我们最后的告别,从此以后,一别两宽,永不再见!”
一别两宽,永不再见。
周寂微闭双目,掩饰自己内心的杂乱,最终轻叹一声,点头道:“一别两宽,永不相见。”
说罢用左手拎起身旁的剑匣,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帐篷。
看着周寂萧索颓然的背影,范若若眼眶一红,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第四十三章 荒野猎人
夜深风寒。
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行走在这两国交界的荒原上,不远处的灌木林星星点点的绿光在徘徊,在闪烁。
阴云将至,月色也笼罩在迷雾之中,灰白灰白的罩在这个人身上,孤寂且苍凉。
徘徊四周的幽光一路跟随了好久,似乎也感觉到了某种危险,最终还是窸窸窣窣的散去,伴随一声悠久吟啸响起,转向远方。
周寂仿若未闻的向前走着,直到看到不远处的一垄浅沟,这才停下脚步。
静静地蹲在浅沟下方的小水洼前,淡漠的看向那倒映在水坑里的倒影。
伸出了食指轻轻的在那水面上一点,原本平静如镜面的水面顿起一圈圈波纹。波纹荡漾中,因为内力透支而枯槁的面颊顿时模糊扭曲,只有那双冷冽如冰霜的眼眸,深深的凝视着水洼底部的一处蹄印。
起身继续前行,手中的枪栓也随之拉开。
........
咔嚓!
还有些水分的树枝在篝火里发出清脆响声。
燕小乙怀里抱着长弓,倚在火堆旁闭目养神。
北方的夜很冷,凛冽的寒风刮骨噬髓,冷得可以让一个人的行动变得迟缓,也可以让人的反应变得迟钝。
可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将仅剩的两位手下遣散后,他就一直躲在这片荒原里,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远远的吊在猎物身后,静待第二次机会。
深夜的荒原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的狼吟依稀传来,让他缓缓睁眼。
燕小乙听不懂狼语,也不知道这样的吟啸代表什么,但远超常人的第六感在不断提醒,似乎有一种极其恐怖的存在已经盯上了自己。
危险!
很危险!
燕小乙一掌掀翻篝火,同时猫着腰观察四周,只可惜灰暗的月光下,荒野昏暗一片,眉心突然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心神一震,下意识的翻身躲闪。
轰~
电光火石间。
树干断裂,碎屑纷飞。
燕小乙骇然的看着身边突然炸裂两段的树干,毛骨悚然。
是箭矢?
是床弩?
还是天神发怒?
不敢多想,也无暇多想。
燕小乙伸手扯过缰绳翻身上马,整个人贴在马背上朝树干断裂的反方向疾驰而去。
身为九品箭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是箭矢和床弩都有一定的射程,哪怕对方能用一种他不知道方法隐藏箭矢,但射程这一概念,却是不管怎样都无法绕开的。
轰~!
又是一声巨响。
燕小乙身侧的草地炸开一处坑穴,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掀起的泥土草皮让马匹彻底受惊,不用他驱使,一时跑得更快了。
两百步了,已经跑出丛林两百步了。
燕小乙默默计算着射程,以他自己的能力,最多保证三百步内威力不减,如果超出三百步,虽然能保证射中对手,但箭矢携带的力道却是会极速的衰退。
他不知道躲在暗处的箭手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实力究竟几何,现今情况下只能先以自己的标准估算。
三百步!四百步!五百步!
转眼已经逃出五百步的燕小乙心中稍定,刚想寻找机会回头看一眼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传来。
这一次是在他身前不远的石块,如果马匹再快一点点,恐怕炸裂开来的就不是碎石,而是他自己了。
马匹再次受惊,不由扬蹄止步,却又在前蹄离地的同时,整个马头瞬间爆炸,滚烫猩臭的血肉扑满燕小乙一脸。
一时间,燕小乙被掀翻在地,什么白的红的灰的绿的沾了一身。
“到底是谁!”
燕小乙情绪彻底崩溃,原本的猎人转眼间变成猫爪下的耗子,被人玩弄羞辱,到头来连到底是谁在对他下手都不知道。
挽起长弓,燕小乙抽出最后一只钢箭,身前的荒野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四周久久回荡。
“无胆鼠辈!可敢与我一战!”
回应他的,是一道一闪即逝的火光。
这一次他看到了弹道的轨迹,如光似电,神鬼难防。
啪~!
左腿膝盖直接炸开,连同大腿也被撕碎大半。
燕小乙碰的一声侧倒在地,就连手中的长箭也随之跌落,插在了身前的泥土中。
“这是什么兵器?是神迹还是天谴?”
一刀斩断大腿和直接炸碎大腿无论是在痛感上还是视觉冲击性上都是两个概念,即便燕小乙已是九品高手,但心境已乱的他根本无法再维系理性,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捂着碎裂至大腿根部的伤口失声痛呼。
乌云尽散,迷雾消失。
皎洁如水的月辉洒遍大地,一时恍如白昼。
燕小乙突然看到一道细长细长的影子从远处拉到自己身前,沿着影子的方向望去,这才看到一个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人影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强忍着剧痛,燕小乙微微探身,瞪大双眼看向来者。
杂乱灰败的头发,憔悴枯槁的面容,还有一双冰冷到了极致的眼眸。
“你......你是周寂!”
燕小乙嘶哑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尖利,同时心中的悔意与杀意反复涌现,捂着伤口的一只手也趁机悄悄的摸向了旁边的长弓。
世界最可怕的东西是未知。
在不知道是谁对他下手的时候,燕小乙连反击的念头都没有,只想尽可能的逃出对方的射程范围。
如今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他反倒没多大惧意了。
除了有些后悔没有在白天强行用掉最后一支箭以外,他甚至还有种趁机反杀对方的冲动。
只可惜,当周寂对燕小乙彻底动了杀心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打算再给对方机会了。
由于右手受伤,再加上用枪太少,前三枪都未能击中燕小乙。
而打爆对方左腿的第四枪才是他故意为之。
这是迁怒,也是宣泄。
走上前来,周寂拉动枪栓,瞄准燕小乙手臂,毫不留情的交出了弹匣里的最后一枚子弹。
砰~!
痛彻骨髓的冲击感让燕小乙眼前一黑,却又因层层交叠的剧痛让他再次转醒。
这一次,他的右臂也已经齐肩撕碎,转眼间身下已经形成了一片血洼,即便周寂不再动手,他也会因伤势过重,流血而亡。
第四十四章 你不能这样做!
周寂漠然的看着燕小乙,冰冷到了极致的眼眸中隐藏着万丈杀机。
燕小乙知道周寂不会放过他,所以并未求饶,而是一脸狞笑的看向周寂,啐出一口血水,狂笑道:“你知道是谁派我来的吗?是范闲!是范闲让我寻机射杀你!哈哈哈!是范闲!”
“我知道你是李云睿的人,也知道她对你有恩。”
周寂摇了摇头,自然不信燕小乙的挑拨,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手指粗细的金属圆柱,缓缓的塞入弹匣。
燕小乙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紧紧的盯着周寂手中的细长铜销,前粗后细,色泽耀金,看起来并不尖锐,但却有种莫名的恐怖。
他从来没见过这般怪异的武器,像是弩器但又完全不同。
随着黑洞洞的枪口紧紧抵在燕小乙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下意识的想要仰身躲闪,却被周寂向前一步狠狠的抵在了眉心。
周寂幽幽的说道:“说到底,还是我太仁慈了,本以为只需要用程巨树的死就可以威慑到你们,让你们不敢招惹一个实力不明的九品高手。”
“但结果,我还是低估了你们的疯狂。”
“既已犯错,就要及时止损。”
“放心,不会让你久等的,我很快就会送她去下面见你。”
“不!你不能这么做!杀你是我临时起意,和长公主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你不能杀她!!!”燕小乙张皇失措的想要伸手抓住面前的枪管,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啪~!
枪声响起,一团血花从枪口炸裂开来,红白交相辉映,犹如花团锦簇,散落在血泊中。
距离最近的周寂也被溅了一身的污秽,浓稠的鲜血挂着碎肉从发丝滴落。
乌云遮月,夜色再次昏暗下来。
周寂并没有因为替范若若报仇而感到释然,燕小乙是他手上沾染的第三条人命,也是死状最为惨烈的这一个。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般残忍的虐杀他人。
回想到白天千钧一发的情景,周寂刚刚泛起的恻隐之心猛然抽痛,如果再迟一点,如果再迟一点点,后果将不堪设想。
“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此刻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周寂本想着与世无争的渡过这个世界,毕竟自己对争霸天下没什么兴趣,和庆帝、陈萍萍、李云睿等人也没什么利益冲突。
没想到竟在临走之际闹到这般程度。
经历过现代教育的人对于生命总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即便是魂穿武林外传的八年时间里,周寂依然保持这份敬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如果说封于修的死是两人约好的‘既分高下,也定生死’,那么亲手杀死一个人的心里冲击则打破了周寂的这份敬畏。
周寂知道自己的性格太过拧巴,不如范闲痴情专情,不如范若若敢爱敢恨,深受原生家庭影响的他,从没有主动的喜欢一个人,也没有被人喜欢过。
不可否认,此时此刻的他还是被白天的那个蠢女人触动了。
哪怕从始至终他一直都在告诫自己,他只是对范若若有一丝丝好感,这份好感只是出于对朋友妹妹的关心,并没有发展到喜欢和深爱的程度。
可如今,喜欢与否,爱与不爱,都不重要了。
这份触动已然化作一只烧红的烙铁,在他心里狠狠地烙下了范若若这个名字。
除非将他的心挖掉一块,灌注水泥,填上石头,否则今生今世周寂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女孩。
“一别两宽,永不再见。”
人总是那么贱,当自己想要分开的时候,总是不会考虑对方的感受。
可要是对方先开口,自己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周寂长叹一声,抬眸望去,视野尽头是连绵群山,他暂时并不打算返回营地。
一方面,燕小乙的死瞒不了太久,一旦等消息传开,南庆那边必有警觉,到时击杀李云睿,又会再起波折。
另一方面,脑海中翻滚的思绪让他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至少在心绪整理平静之前,不想直面营地里的那个身影。
压下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周寂的眼眸深处闪过一道幽暗的寒芒,这道寒芒好像透过崇山峻岭、城池府郡,看到了相隔万里之遥的信阳府内。
李云睿.....
燕小乙该死,你也是。
周寂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远处的溪流走去,蹒跚的身影在清冷的月辉下愈加佝偻。
深秋的溪水冰冷刺骨,周寂张开双臂仰躺在水面上,任由溪水冲刷身体,荒野中重新聚拢的幽光嗅着腥气朝这边靠近,像是嗅到了熟悉的危险,头也不回的绕开周寂,朝树林方向奔去。
..........
黑暗。
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只有一束光照亮在周寂的身前,任凭他如何追逐都无法触碰。
光束下,一个熟悉的倩影背起双手在倒退着散步,和他说着各种生活琐事,明明都是一些听起来很无聊的小事,她的语气却和脚步一样轻松、欢快。
说话间,眉黛带着笑意,眼眸含着光。
周寂原本还有一些不耐,可不知不觉中,也被对方的笑容感染,放下心底的焦虑和怅然若失,放缓了追逐的脚步。
然而,就在周寂脚步放缓的瞬间,一簇鲜红的血花在他眼前突然绽放,女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中的光也随着她伸出的手臂而逐渐黯淡下来。
..........
周寂猛然起身,刚才只是微闭双目,却突然睡了过去,甚至还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明明是刚做的梦,却又在惊醒以后怎么也想不起梦的内容,只记得惊醒之前的懊恼、悔恨、以及近乎怅然若失的悲痛。
天色渐亮,天边泛起的那一抹鱼肚白,扫去了周寂有些低沉的情绪。
人...终究不能消沉一辈子。
这还不是人均抑郁症的年代,消沉过了逃避过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周寂挎起剑匣,回头看了眼使团营地的方向,洒然一笑,朝信阳的方向走去。
“毕竟是范闲的未来岳母,留具全尸也当作给范闲的一分薄面了。”
...................
第四十五章 分梨【章节已修改】
…………………………
天色大亮,使团经过半日的整顿,开始重新出发。
昨天肖恩险些脱逃,追捕途中又遇到北齐上杉虎的截杀,种种变故使得众人越发警惕,真切认识到了这一趟行程的险恶。
范闲原想着派人把郭宝坤和范若若一并送回,却不料范若若答应了回去,反倒郭宝坤想要赖在使团。
看着郭宝坤微微发抖但还是紧紧握住的旌旗,范闲不禁摇头轻叹,苦笑道:“郭公子,你的事情若若已经和我说了,我也很感谢你能一路护送她过来。只不过郭大人的事我实在帮不上忙.....”
“范闲...范大人,我不求你替家父说情,只希望你能允许我随使团北上。”郭宝坤坚定道:“郭某愿鞍前马后,立些寸薄微功,为我爹减轻罪责。”
“昨天的惨烈你也看到了,此趟出行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凶险,”范闲眉头微皱随后舒缓,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骄横跋扈的郭少,迟疑片刻,认真道:“你可想好了?”
郭宝坤俯身一礼,躬身道:“拜托范大人了。”
“罢了,你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多说,此后就随着车队负责内勤吧。”范闲扶起郭宝坤,唤来一个护卫将他带到队末,面露微笑,眼神中闪过一抹惊异与欣赏。
范若若此时也正朝他走来,看着从身旁路过的郭宝坤,不由露出愧疚的表情,欠身一礼,目送他离去。
范闲叹息道:“郭家逢此变故,这位郭少倒是成熟了不少。”
范若若认同的点了点头,转身糯糯道:“哥,你不会怪我吧?”
“废话,当然怪你。”范闲撇了撇嘴,故作生气道,“可再怪你又能如何?你是我妹,我妹做什么都是对的。”
范若若掩嘴偷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周寂曾和她聊过的一个词,“妹控”。
想起周寂,范若若脸色的笑容微微收敛,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犹豫了许久,还是有些迟疑的细声问道:“他昨晚彻夜未归,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一个他很显然不是指已经走远的郭少,范闲有些无奈的扫了范若若一眼,撇嘴道:“巴雷特在手,天下任他走。”
‘巴雷特’?是那只剑匣吗?
范若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出于安全考虑,范闲特意调离了高达率队护送范若若回京,此人是由父亲亲自指派,属于他们范家的亲信,自是可以信任。
转身望向茫茫无际的荒原大川,范若若在路口等了许久,终究没有等来送行的周寂。
“昨天一面,就是永别了吗?”
范若若有些颓然的坐上马车,按照使团行进的原路,返回了京都。
........
使团北上需从前几日厮杀过的怪石岭穿行,昨日散落的尸骸早已被山野猛兽叼食,只剩下一些兵甲碎片,和满地暗红色的枯草,证明了当时的惨烈。
王启年以袖掩鼻,看着远处的碎石浅滩,对比地图标注,跑上前道:“范大人,前面就是雾渡河了,过了雾渡河就是齐国边境,昨日突然冒出来的那名北齐圣女,需得小心警惕。”
“范闲!你给我出来!”
王启年话音刚落,就听到前方的山路传来一个微感愤懑的声音,范闲下车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眉宇间透露出乡野气息的女子从不远处的树梢一跃而下,堵在了使团正前方。
“你们先回去!”范闲瞧见海棠还在滴水的发丝,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来意,连忙拦住想要动手的护卫。
眼下周寂不在,如果对方强行出手,恐怕他们使团绑在一起都不够杀的。
海棠扫了眼使团众人,确认周寂没在其中,她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
就在天亮前,她在使团附近的荒野中发现了燕小乙的残骸。
尸骨虽然被野狼啃食大半,但从现场的痕迹足以看出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沿着马蹄印一路走来,她在脑海中复刻燕小乙的死因,然而从林中的篝火到他的尸体,中间相隔近六百步。
六百步里一共有五个坑洞,每一处坑洞中心都有碗口大小,向四周扩散开来,威力与床弩近似,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摄出的弩枪。
从始至终,燕小乙一箭未发。
“燕小乙死了。”海棠语气低沉道,双眸紧紧盯着范闲,注意他的神色变化。
范闲心下了然,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挑眉道:“你不是来找我说这些的吧?”
“你果然知道!”海棠体内气血翻涌,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咬牙道:“把解药给我。”
“不给我就杀了你。”海棠扬起短斧,恶狠狠的补充了一句。
范闲却眼尖地发现这位姑娘家的眼神里有些慌张,不禁笑道:“不是春药,姑娘放心,这只是在下调配的补品,加快新陈代谢,提高活力,有助修行。”
“有助修行?”海棠对此自是嗤之以鼻,但听到不是毒药,心中稍定,冷声道:“你现在说实话,就不怕我杀了你?”
九品高手对药物的抗性远胜常人,她隐约也能感觉到此物对人体并无危害,所以才收起杀心,敢来与范闲对质。
“使团之事关乎两国百姓是否卷入战火,我若出事,南庆与北齐再无和谈可能,你会杀我吗?”范闲摇了摇头,有恃无恐的找了一块横石坐上,从怀里掏出两只鸭梨,分给海棠一只,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燕小乙死了?”
“狂妄自大!”海棠气不过,一把夺过,狠狠的啃了一口,嘟囔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范闲笑道:“所以,你见到燕小乙的尸身了?”
猛然回想起满地的碎肉残骸,以及充斥鼻腔的血腥,再甜的水果嚼在口中也有些索然无味,海棠瞪了范闲一眼,又看了眼咬了一口的鸭梨,恨声道:“你们使团的那位剑棺周寂简直就是个疯子!”
本着自己难受不如让别人跟着一起难受的小心思,海棠将她见到的情景绘声绘色的描述出来,再加上自己的推断,可谓是声情并茂,宛如亲临。
范闲吃着吃着也停了下来,喉间一阵翻滚,转头干呕几下,有些幽怨的看向海棠。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心里的烦闷也随之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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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我杀你,纯属迁怒
海棠走得洒脱。
范闲回得自然也洒脱,拍拍屁股,负手于手,施施然沿着满是湿苔的山路走了回去。
两人谈了很多,也相互隐瞒了很多。
看着范闲离开的身影,海棠面露沉思,从衣袖中掏出了几枚灿金色的铜销。
这些是从炸开的坑穴里发现的,尖细的一头都已经撞得有些变形,其中几枚沾染的血渍显然是最为致命的那几处攻击。
海棠并未与周寂交过手,甚至整个南庆都没有人和他正面接触过,只知道他闻名于靖王府诗会,当场挑衅九品剑手谢必安,再然后便是阻止牛栏街刺杀,一招击毙八品高手程巨树。
如今看来,此人最擅长的也许不是剑道,而是匣中的弩器。
一种发射尖锐铜销,威力恐怖到极致的弩器!
弹头轻触,发出一声轻响。
海棠转身跃过浅滩,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
另一边。
周寂并不知道他的威名传至北齐,已经有了一个很是贴切的匪号。
‘剑棺周寂’。
此时的他,正背着自己的剑匣一路南下,昼夜不停的朝信阳赶去。
经过这些天的调养,他的脚踝已无大碍,之前透支的内力也已恢复大半,所以行程并不算慢,堪堪赶在燕小乙的死讯传至信阳之前,抵达了信阳城外。
远处一座略显破落的城池坐落在信水河畔,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一块块水田错落有致,远处的山林此起彼伏,一条宽整的大道延伸至山林深处,隐隐看去,似有松篁一簇,楼阁数层。
周寂遥遥望去,心中暗自思忖。
以巴雷特的威力,一枪下去,打哪哪爆,以李云睿这种身板,别说是留全尸了,恐怕连秋收刑场的缝尸人林寿都无从下手。
从袖中翻出一柄银灰色的手枪,周寂退出弹匣扫了一眼,又啪~的一声合上,猫着腰朝长公主府苑摸去。
由于李云睿离京之时,几乎遣退了所有宫女太监,所以跟随她来信阳的都是亲信,其中一位贴身侍女实力更是在八品上下。
周寂事先在府苑四周踩点,透过瞄准镜看到了一个肤色白皙如凝脂的女子,正从房间走出,仪态优雅体态端庄。
周寂并不认识李云睿,但也能认出对方的身份。
自从被驱逐出京以后,李云睿幽居府苑,每日只是在院中看着有些荒废的花圃草地,像是在怀念过去的世事种种。
也许是深秋的寒意太过刺骨,李云睿站在庭院中,似乎感觉眉心也有几分寒凉。
“算了算时间,燕小乙差不多该得手了吧?”李云睿望向远山,喃喃低语。
抬眸看向蔚蓝如洗的天空,远处的山林中突然有一道细小的亮光晃过,李云睿下意识的想要眯眼,紧接着一声脆响打破了丛林深处的宁静,犹如晴天霹雳,响彻山林。
一时间惊起飞鸟无数。
李云睿只感觉脸上一热,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充斥四周,指尖轻触,猩红黏稠的血渍让她心头一颤,脑海中泛起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去,直见身旁的贴身侍女早已倒飞而出,整个身子被拦腰截成了两段。
“啊~!!”
心性再歹毒也无法抵消恐惧的本能。
李云睿何曾见过这般惨烈的死状,一时尖叫出声,双腿也有些发软。
是谁?谁要杀我?
脑海中闪过一个个人影,有沈重,有北齐太后,有范闲,有陈萍萍,也有......庆帝。
最后所有的人影聚拢到了一处,一个有些陌生的身影从远处的树梢飘来,背负剑匣,目露杀机。
“你是......周寂?”
不知为何,李云睿心头一松,她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但她知道一点,对方不是庆帝的人。
只要这点就足够了。
足够了。
周寂扫了眼满地的碎肉和血污,不由眉头微皱,心有不忍却也颇为无奈。
府苑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被他点住,唯有李云睿的这个贴身侍女,八品的实力还是用巴雷特更为稳妥。
“不用等了,没有人会来救你。”周寂轻叹一声,走上跟前合上了侍女的双眸,转回身看向李云睿,沉声道:“毕竟是范闲的岳母,我想要留你一具全尸。”
恐惧来源于未知,当李云睿看到来人是周寂以后,就开始逐渐恢复冷静。
“是范闲让你来的?”李云睿冷哼一声,嗤笑道:“惺惺作态!”
“杀你之事,和他无关。”周寂轻叹一声,幽幽的说道:“只因你不该派燕小乙去边境截杀范闲,他更不该对我放冷箭。倘若我当时迟疑片刻,此时定会抱憾终身。”
‘一别两宽,永不再见。’
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个裙角轻摆,张开双臂的身影。
眼神中闪过一丝烦闷和愤恨。
“我杀你,纯属迁怒。”周寂手腕翻转,掏出一只银灰色的铁器,古怪的造型和黑洞洞的圆管让李云睿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枪声响起。
李云睿瞪大双眼,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开了一个手指粗细的血洞,透过洞口甚至能看到身后的枯草与血泊。
周寂看着倒入血泊之中的李云睿,眼神不悲不喜。
..........
使团方面。
范闲找人就地打了一个简易的栈桥后,便带着使团众人过河穿林,正式踏入了北齐的境内。
雾渡河与怪石岭相隔不远,在河流的上游还有一个偏僻小镇,因为处于庆国与北齐接壤处,所以两边都有驻守的兵所,小冲突自然是难免的。
范闲清楚,镇上的居民对于自己这一行使团并没有什么亲近的感觉,所以并未在此逗留,而是沿逐渐平整的官道北上,一路又行数日,终于看到一座关隘坐落在视线尽头。
拒马列队,门户大开,城墙上的驻军三步一岗,往来巡防。
走到近处,一群身着锦衣,腰间佩着弯刀,身上透着股阴寒的味道的武者分列两排,还未等他们靠近,就有一股浓烈的敌对情绪开始酝酿起来,每个人的手都下意识地模到了腰畔刀柄上。
第四十七章 脑洞忒大!【恢复更新】
“范大人,这些人出自北齐锦衣卫。”王启年小声道,“北齐锦衣卫是北齐最隐秘凶险的机构,职能与我们鉴查院相仿。这些年来,我们两边不知明里暗里交过多少次手,双方手上早已染满了对方的鲜血,如今他们这般态度,恐怕是来者不善呀。”
“无妨,只是个下马威罢了。”范闲皱眉道:“你且去叫门,让他们派人迎接使团。”
王启年应了一声,走上前去,看着四周的锦衣卫和城头驻军无人离他,朗声说道:“庆国使团来送战俘,尔等谁是头目,赶紧应答!”
身旁的锦衣卫斜斜的瞥了他一眼,面露不屑。
王启年知道自己此行代表的是庆国颜面,眉头微皱,语气也多有不耐,“再不回应,我们就走了啊!”
又过半晌,一声低吟从关隘角落停靠的一辆马车传出,只见一个衣着精致华贵的中年人从后车厢翻身坐起,伸了大大的懒腰,像是才注意到关隘外面的车队般,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朝他们走来。
“见笑,见笑。”
沈重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两撇胡须,满脸赔笑,“敢问哪位是南朝诗仙?范闲范大人?”
王启年看着此人唯唯诺诺的模样,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轻视,上前半步,不耐道:“这位便是我们大庆正使范闲,范大人。”
“范诗仙,久闻大名,好生敬仰,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范闲面露好奇,眼前这人未着官服,仅凭这一身私服和唯唯诺诺的形象,他还真没认出对方的身份。
“阁下是?”
“哦,对了,忘记介绍了,在下沈重,添为锦衣卫镇抚使,范大人直呼名字即可。”沈重一拍额头恍然道,说完又有些迟疑,试探性的看了眼使团后方的囚车,小心道:“既然使团已经来了,你看...?”
范闲转身交代道:“王启年,去准备一下交接事宜。”
“多谢范大人理解。”沈重也示意身旁的亲信胡全去取回文书。
左右扫了一眼,范闲留意到沈重的视线有些左右飘忽,侧身看向使团的车队笑道:“沈大人,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哦,抱歉抱歉。”沈重恍过神来,笑道:“听闻剑棺周寂也在使团当中,不知是哪位豪侠啊?”
剑棺......
范闲再一次感慨这个匪号的贴切,又土又有逼格,忍俊不禁道:“他有事耽搁了,过几天才能跟上,沈大人对他很感兴趣?”
“早就听闻南庆多了一位九品高手,先是挑衅谢必安,又惊退燕小乙,这般青年才俊不仅是本官仰慕,就连我北齐的游侠剑客也都在上京翘首以盼,期待与之切磋一二。”
沈重面露轻笑,从胡全手上接过官印,与范闲交换文书,盖下印信。
看着从囚车里带出来的肖恩,沈重含笑道:“范大人,那肖大人就由我方护送了。”
“那是自然。”
范闲侧身让开,任由沈重一脚踢断肖恩腿骨,如同拽着只牲*一样,拖到范闲跟前,笑道:“范大人见笑了。”
王启年在旁脸色微变,看着沈重脸上从未消失过的笑容,只觉背后寒毛尽立,眼神也下意识的闪过一丝忌惮。
好一只笑面虎。
范闲眉头微皱,看向锦衣卫从兵所拉来的一个精钢铁笼,重塑了对眼前这人的认知。
沈重仿佛觉察到了范闲的视线,回头微微颔首,回应了一个和煦的微笑,转身回到马车,唤来了几名亲信。
“你们几个立刻回京,把言冰云从锦衣卫大牢转移到别处关押,同时调查这些天上京有无异样,尤其是关于南庆谍网的消息。然后通知城内各处哨岗,小心戒备。”
“是,大人。”
胡全看着眼神凝重的沈重,迟疑道:“大人,距离使团回京还有十几天的路程,何故如此焦急啊?”
“蠢货!”沈重脸上再没有笑意,“你可知使团里面少了一个人。”
“不就是剑棺周寂吗?”胡全不解道,“他怎么了?”
“你说他能去哪呢?”沈重幽幽的望着北方,夜色深沉,一轮皎月笼罩在薄雾中,朦胧晦暗。
“上京!”
胡全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终于一拍大腿,急声道:“大人是说,他去了上京找言冰云!”
沈重眉头微皱,眼神愈发凝重,看向胡全道:“我们迟迟没能撬开言冰云的嘴,绝不可这般轻易的把人交出去,至少在把南庆谍网的情报完全掌握之前,他不可以出事!”
胡全知道事情紧急,赶忙招呼几人一并离开,趁着两国使团还在交接物资的功夫,出了关隘就朝上京城赶去。
.......
范闲并不知道沈重的这般举动,就算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等到夜深人静再在被窝里偷笑。
进入北齐国境之后,使团的一应安全都全交给了北齐锦衣卫及沿途的军队,再加上肖恩交接给了沈重,范闲的心可以说放下了大半。
周寂的安全,范闲一点也不担心。
至于击杀燕小乙之后为何还没有回来,他其实也已经隐约猜到了大概,只是出于自己的身份,不能往那边多想。
一晃又是几日。
燕小乙的死终究还是传到了使团这边,比使团众人更早得到消息的是沈重。
甚至通过某些特殊的渠道,他远比范闲还早的听说了南庆朝堂刻意压下的另一件事。
长公主罹难于信阳郡。
由于消息第一时间就已经被鉴查院封锁,沈重只能通过这种密不透风的保密方式以及多年以来的情报网判定此事的真实性。
虽然具体的死因不得而知,但根据埋藏在公主府多年的一个暗线得知,李云睿身旁的那个八品侍女,死状极其惨烈,与燕小乙的残骸倒是有几分相似。
知道的越多,沈重心里越是惊骇。
他一心想做权臣,身着蟒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他从未想过背叛皇室,背叛齐国。
至少在没有得到太后的授意之前,他绝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屠戮皇族。
“难不成......周寂是庆帝的人?”
.......................
(万分抱歉)
(从四十一章开始,关于范若若的剧情有所修改,希望诸位道友可以翻回去重新看一遍)
(再次道歉)
第四十八章 我去杀了个人【恢复更新】
越是多疑的人越喜欢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迪化了。
比如《我的师兄实在太稳健了》......
当然,沈重和李长寿不同的是,一个是迪化他人,一个是自我迪化。
随着上京城逐渐临近,和沈重同样焦虑的还有一人。
海棠深知刺杀肖恩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如果再拖下去,恐怕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一晚,趁着天色渐暗,使团和北齐的人马在一处山林外安营,她顺来一柄长剑,黑布遮面朝营内冲去。
与此同时,另一个身影正从另一个方向赶来大营,一路风尘仆仆,行走间踏风追月,转眼已至营地的外围。
“敌袭~!”
“有刺客!”
“抓刺客!!”
“保护大人!”
周寂轻车熟路的绕开明岗暗哨,寻摸着南庆的旌旗找到了使团的营地,刚想回营就听到隔壁营地杀声四起,就连南庆这边的护卫也都喧闹声惊动,严阵以待的守在营地当中,不敢妄动。
刺客只有一位,黑布遮面,手持长剑,在冲杀了几处帐篷后,直奔营地当中的铁笼而去。
月色昏暗有些看不清轮廓,但从矫健的身手以及怪异的剑法足以看出对方实力不凡,且在刻意隐藏身份。
沈重眉头微皱,摸着嘴角的两撇胡须,突然露出一丝冷笑,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
北齐局势复杂,不想让肖恩活着回京的势力也有不少,能驱使这般高手的大抵也就陛下和苦荷两人了。
“虽然我也不在乎肖恩生死,但在套出他的秘密之前,他只能在我的手里。”
沈重喃喃低语,看着刺客又劈退两人,跳到笼车顶上。
铁笼外层罩着一块黑布,海棠隐隐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可情况紧急来不及细想,一把想将黑布扯开,然而黑布之下,迎接她的却是两柄蓄势已久的弯刀。
不好!中计了。
海棠闪身而退,却已被团团围住,左右环视一眼,心知如果再不显露真正的武功,单以不怎么顺手的长剑,恐怕很难突围了。
沈重微微眯眼,心知如果北齐圣女真死在他的手里,恐怕苦荷和太后都饶不了他。
太后那边还好,趋之以利可能没什么大问题。
但苦荷地位超然,即便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手杀了他,也没有人敢说半句不是。
正当他有些左右为难之际,驻守在南庆那边的锦衣卫突然传来线报,说是还有一个背着剑匣的刺客一路绕开了岗哨,光明正大的潜入了南庆的营地。
剑匣?
沈重突然想到一人,眯起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向身旁的亲信叮嘱道:“传递密令,不许放冷箭,围三阙一,把刺客逼往南庆的营地。”
“是,大人。”锦衣卫配合颇为默契,不一会儿暗号就已经悄无声息的传遍了这个营地,在海棠还不知觉的情况下,原本紧密的围困突然出现一角漏洞。
海棠心头一喜,按捺住施展天一道真气的想法,以剑为刀,劈退身前数人,跃地而起,朝不远处的另一片营地逃去。
“大人!刺客进了南庆大营!”
沈重表情一正,肃然道:“刺客偷袭,保护南庆使团!”
说罢率众一并涌入南庆的营地,看着满脸戒备的南庆使官,赶忙训斥道:“都放下,都放下,别闹出误会来。”
身旁的锦衣卫面面相觑,也不知手里的刀该收不该收。
王启年站在范闲身侧,正颜道:“沈大人,你这是何意啊?”
沈重抱拳赔笑道:“刺客偷袭,让诸位大人看笑话了。”
说着做出一副环视四周的模样,和善道:“我瞧着刺客朝这边跑了,不知诸位大人看见没有啊?”
王启年眉头微皱,沉声道:“沈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南庆使团暗中行刺?”
“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沈重连连摆手,惶恐道,“那刺客来势汹汹,想必是为了破坏两国谈判而来,此番逃入使团营地,极有可能会对诸位大人不利。”
“适才营中的动静我也听到了。”范闲起身一只手撩开帘帐,侧过身子,道:“沈大人要是怀疑刺客还在帐中,尽管搜查便是。”
话音刚落,就见帐篷大门掀开一个大口,一个背着剑匣的年轻人盘坐在软塌上,正一脸尴尬的看向众人。
“你们说的刺客.....应该不是我吧?”
..............
“误会!误会!”看着突然拔刀的锦衣卫众人,范闲一脸无奈,拦在帐篷门口道:“这位是我好友周寂,刚从别处回来,并不是刺客。”
见了正主,沈重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遣散了随行而来的锦衣卫众人,将周寂暗中打量一番,微笑道:“原来是剑棺周寂,周公子。久闻大名,好生敬仰,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好家伙,连词都不带换的吗?
范闲暗中吐槽,向周寂介绍道:“这位是北齐锦衣卫镇抚使沈重,沈大人。”
沈重?周寂眉头微皱随后舒缓,他记得原作里北齐心机最深的人,除了那个女帝以外,就要数眼前这个沈重了。
只可惜太重权利,最终殒于权利。
周寂面露微笑,朝沈重抱拳道,“见过沈大人。”
“我相信范大人的为人,也听过周公子的名声,只是今晚遇到歹人行刺,恰巧周公子也同时在场,难免问询几句,否则不好交代~”沈重摸着嘴角的两撇胡须,语气春风和煦,嘴角的笑容却让人感觉到一丝寒意。
“周公子这一身长袍短靴还未来及更换,衣摆沾有晚露,鞋梆还有新泥,不知道先前几日去了哪里呀?”
周寂闻言也跟着笑了。
“去杀了个人。”
沈重脸上的笑容仍在,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惊异。
杀的是谁?
沈重没有再问下去,他透过周寂那双疏离又淡漠的眼神看得出,他只要敢问,对方就敢答。
这般肆无忌惮的人有很多,不管是背有倚靠还是狂妄自大,对沈重来说都无所谓。
唯独周寂眼中的疏离让他感觉到对方似乎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
这种眼神他只在一种人身上见过。
那就是临刑前的死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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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抱歉)
(从四十一章开始,关于范若若的剧情有所修改,希望诸位道友可以翻回去重新看一遍)
(再次道歉)
第四十九章 不会浮水大金链
当然,他肯定是无法理解周寂那种‘我走之后,管他洪水滔天’的洒脱。
那晚之后,海棠没有再来行刺过肖恩,而沈重那边却是越发急迫起来,几乎每日每夜的折磨诘问,一心想要从他的口中获取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秘密。
只可惜肖恩心性何等坚韧,即便被南庆俘虏二十年,都未曾吐露过半字,如今回到北齐又怎会屈于沈重之手?
守住秘密,自己可能不会死,一旦说出秘密,苦荷将会第一个出手杀他。
当然,这一切都已经和周寂无关,范若若的不再纠缠,让他心里的负担顿时泄去大半,可以说是了无牵挂,只等着和范闲一道前往上京,再绕城北上。
殊不知,南庆朝野已经因为燕小乙和李云睿的相继死亡掀起了惊涛骇浪。
当燕小乙的死讯第一时间传到京都的时候,庆帝就已经让陈萍萍派人去边境调查了。
最后得出的消息和海棠一般无二。
远程射杀,九品箭手从始至终一直逃窜,根本没有还击的能力。
而如今,李云睿的死讯更是在京都掀起惊涛骇浪。
朝中老臣一时间人心惶惶,浮想联翩。
禁卫统领勾结后宫,被贬出京都的途中遭人截杀。
这样的套路朝臣们听起来是这般熟悉,就差没有直呼其名说是庆帝的手笔了。
至于李云睿.......毕竟是南庆长公主,众人不敢猜测她的死和陛下有没有关联,他们只知道这些天太子殿下一直跪在御书房外,恳求陛下调查真凶。
“你说,什么样的箭矢才能拥有这般威力!”
御书房内,庆帝放下手中的锉刀,将打磨到一半的箭头丢到盘子里。
灰黑色的铁器与沾染着血渍的黄铜相互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陈萍萍低眸俯身,不敢应答。
铜销一共有两枚,一长一短都是从长公主的死亡现场挖出来的。
两枚铜销的尖锐那头已经有些变形,通过上面沾染的血渍足以证明这就是暗杀李云睿和八品侍女的真正凶器。
陈萍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知道庆帝正是领略过这种神兵的厉害,所以才从二十年前开始痴迷弓箭,每日打磨箭头,希望能另辟蹊径,制作出同样威力的兵器。
轻轻抚摸着轮椅扶手,陈萍萍将还未泛起的不屑深深的压制在心底,轻声道:“需不需要把周寂召回?”
庆帝摇了摇头,拿起盘中的子弹观察许久,沉声道:“五竹还在京都吗?”
陈萍萍面不改色,迟疑道:“臣不知。”
“你去范府替朕取一样东西。”庆帝停顿一下,补充道,“悄悄的去,不要让人察觉。”
陈萍萍俯身听命,等待庆帝的指示。
庆帝幽幽的说道:“一只木匣,一只无法打开的木匣。”
“臣领命。”陈萍萍没有问原因,也无需问原因,身为天子近臣,他比所有人都懂得揣测圣意,保命安身。
看着陈萍萍离开的背影,庆帝从袖中又取出一只子弹,经过二十年的保存,子弹表面光洁如新,这是当年叶轻眉留在太平别院的东西,与射杀八品侍女的这只一模一样。
“这样的神兵,世间难道还有第二把?”
.........
使团这边,自从锦衣卫获取了南庆的秘闻后。
周寂明显能感觉到沈重态度的转变,从起初的不以为意变得越来越重视,就好像看到了一个不可控的变数,在一点点搅乱这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
随着官道越加宽阔,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片黑色的影子,突兀的出现在丛林后方,影影绰绰看得不太真切。
穿过最后一片山林,终于豁然开朗。
只见一座宏伟的城池坐落在官道尽头,气势磅礴,犹如荒古巨兽镇守北方。
走到近处,周寂发现这座古城比庆国京都还要显得更加高大雄壮,用大块的青石砌成,高达三丈的城墙略微倾斜,但依然给每个远道而来的人,一种难以言表的压迫感,似乎那个城墙随时可能将你压在下面。
城上犹有重檐楼阁,或许是用来充当角楼,有士兵正在高高的城墙上来回行走巡逻。
一股庄严巍峨的感觉,从这座庞大的城墙中散发出来。
城门前早已经清场了,没有闲杂百姓在此逗留,北齐的相关司处官员正在那片广场上等候着南庆使团的到来。
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范闲和周寂对视一眼,虽未言说,但已明意。
上京到了。
“你什么时候走?”
范闲轻叹一声,从窗口收回目光,抬眸看向周寂,眼神中隐隐带着几分不舍。
二十年,在这个世界生活了整整二十年。
他有最为信任的五竹叔,有教他毒医的费介师父,有待他如子侄的陈萍萍,还有陪伴成长的范若若,有祖母、有姨娘、有兄弟、有朋友、有父亲。
可他还是很孤独。
这种孤独是茫茫然出生在这片天地,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没有人理解他说什么,没有人懂得他做什么的孤独。
突然间回想起母亲曾在木匣里留给他的信。
“我很孤单。”
“这世界人来人往,可我依然孤单。”
“老娘真的很孤单。”
当初的叶轻眉身旁也有很多人陪伴,可最后感受的却还是只剩孤独。
倘若周寂离开,自己会不会就像在澹州那样,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街道中,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别用这么肉麻的眼神看我,我可不跟人击剑!”周寂一脸嫌弃的蹬了范闲一脚,往旁边坐了坐,撇嘴道:“原本打算把你送到上京就直接绕城离开的。”
扫了眼目光有些湿润的范闲,周寂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仰靠在马车上,透过摆动的窗帘看着旁边的古城道:“现在想想,好像忘记准备一些硬通货,应对接下来的旅程了。”
“不管过去未来,东西神话,但凡有文明的地方,黄金都是永恒的硬通货。”范闲傻笑得像只憨狗,跟着蹬了一脚周寂,笑道:“高达派去送我妹了,你得帮我搞定上京的事,我给你准备一条不会浮水的大金链。”
第五十章 找到言冰云
“这可不行。”周寂坐起身子,认真道,“我要在极夜之前赶到神庙,最多搁你这多待三天,帮你解决言冰云这个麻烦,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范闲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摆手道:“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少了你这碟醋,我还吃不了饺子了?”
说罢跳下马车,跟着礼乐声中,和北齐的官员一一见礼。
周寂坐在马车里看着较半年前沉稳成熟了许多的范闲摇头轻叹。
他很理解范闲这种他乡遇知音的心理,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周寂其实也已经把这个至诚至善的范闲当做了自己的至交好友。
‘至少在走之前,为他解决一个麻烦吧’
周寂挎起剑匣翻身下车,趁众人不注意的功夫,将郭宝坤唤入马车,自己则混入人群,变换了数次伪装,悄无声息的从另一处的城门溜入上京城。
......
北齐上京作为古都,街道虽不宽阔,但沿途尽是酒楼食肆,青瓦淡墙,高树掩映,景致颇美,只可惜景致虽美,但街道行人的脸色却是异常难看。
车队一进城门,就有无数游侠武者提刀持剑围堵在街道两旁,看向车队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和仇视,若非沿途有锦衣卫守备,恐怕早已一拥而上把他们砍死在街头了。
“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范闲作为使团正使,带队出行,坐在马车前看向身旁并行的沈重皱眉道。
“民怨沸腾,我也没法子”沈重脸上浮现出熟悉的假笑,嗤笑道:“要不范大人进马车躲躲?免得烂菜破鞋再丢上来,砸坏了大人的仪容。”
“所以不管怎么着,我都会有失国体?”范闲冷哼一声,抱拳道:“沈大人好手段。”
这种手段虽是阳谋但确实有些阴损,沈重表情一正,沉声道:“范大人误会了。”
范闲起身跃向车顶,伸手从使团护卫那里招来一面南庆旌旗,朗声挑衅道:“这一面是我庆国边军七营战旗,边境一战第一面插上你们北齐国土的就是这面旗,如今这面旗子就要进入尔等的皇宫了,血勇仍在者,尽管尝试把我击落车顶,斩断旗杆,只不过北齐怕是没有这样的好汉了!”
沈重闻言心中愠怒,但面色不改,冷声道:“范大人此举只怕是众怒难犯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位御林军虎啸营的将士赵哲林跃上马车,拔刀朝范闲砍去。
另一边。
周寂并不知道范闲进城以后的‘壮举’,现如今沈重对他颇为忌惮,倘若等到使团入驻鸿胪寺,届时再想出门必然会被锦衣卫全程盯梢。
要知道,锦衣卫之于上京就好比鉴查院之于京都,数十年耕耘早已渗透到了每个角落。
放眼望去,明哨暗哨无数,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是周寂也没有信心能绕开所有视线。
眼下沈重与范闲一并入城前往皇宫,正是寻找言冰云踪迹的大好机会。
耽搁一天,言冰云就有泄密的可能。
上京城这么大,想要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对方还是锦衣卫特意隐藏,不愿南庆使团找到的人。
周寂坐在距离沈府大门几条街外的一家酒楼里,要了间顶楼视野最开阔的包厢,从怀中掏出瞄准镜小心观察着沈府的动静。
他并不记得原作里到底有没有言冰云被沈重藏匿的段落,但他记得一点。
沈重的妹妹喜欢言冰云。
不管这个世界与原作有何不同,只要这一点一致,那就足够了。
周寂在窗口等待了许久,终于见到一辆马车停靠在了沈府门外,大门开启半扇,一个身着蓝白长裙的清秀女子领着丫鬟从中快步走出。
看着女子手中的提篮,周寂眼前一亮,心知这便是正主了。
沈婉儿(怎么这么多婉儿......)与丫鬟在马车前争执了几句,由于周寂不敢靠的太近,所以无法听清,但这也无妨,远远的吊在马车身后,参照上京城地图已然能猜到言冰云的大致范围了。
偷人这种事,白天不宜,得晚上悄悄的来。
沈重也知道,如果看守太过严苛,内外哨岗太多,必然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所以关押言冰云的小院,内紧外松,在院子四周的暗哨并不多,只有门口看守着两名提刀护院,看起来和一般的商贾财主家无异。
周寂在几条街外,找了个较为隐秘的至高点,用瞄准镜观察院内的哨岗数量,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就在他纠结的过程中,沈婉儿也在依依不舍中离开了小院,回到马车前以袖掩面,像是哭过一般。
周寂心念一动,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但又极度抗拒的撇了撇嘴,不愿为一个陌生人这般牺牲。
这种事还是交给范闲去办最为合适。
想到这里,周寂暗自偷笑,记下来院落的位置,小心撤离,绕开围堵在鸿胪寺门口的北齐游侠,回到房间,闷头灌下一壶茶水,长舒了口气。
“我知道救出言冰云之事的艰辛,上京城这么大,想要找到线索确实不易。”范闲和王启年此时也刚从外面回来,看着周寂懒散的模样,不禁笑道:“我这边已经探听到言冰云故居的位置,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你能想到的沈重自然也能想到。”周寂撇了撇嘴道,“他在上京城经营了这么多年,虽不如陈萍萍对京都城的掌控,但已然渗透到了很多角落,我敢打赌,只要你敢去言冰云故居,沈重肯定先一步在屋子里等你。”
被周寂浇了一头冷水的范闲逐渐冷静下来,面露苦笑,摊手道:“可如今只有这一条线索了。”
周寂轻咳一声,故作神秘道:“不必这么麻烦,我已经找到言冰云的关押地点了。”
“什么!”
不仅是范闲,就连王启年也露出震惊的表情,平心而论,倘若他们是沈重,必然会将言冰云关押在一个极度隐秘的地方,绝不可让南庆使团找到。
然而仅仅只是进城分开的这半天功夫,居然就被周寂给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