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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笔不成正     影视诸天之旅txt下载     影视诸天之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饮酒

    “万人往啊万人往,你终究还是踏上了这一条路。”

    周寂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也有些理解万人往想要炼制四灵血阵的部分心理,昔日青云门凭借诛仙剑阵威慑整个修行界,便是万人往自己也很清楚,不破诛仙,鬼王宗永无崛起之日。

    最开始时,炼制四灵血阵更多的是记恨天音寺当年在六狐洞设伏一事。

    当年碧瑶姥姥为保护小痴母女重伤罹难,小痴为了救下她与万人往唯一的孩子,不惜残害自己的身体,当万人往看到小痴残缺的肢体,便已经下定决心覆灭天音寺,为妻子报仇。

    然而,中土神州同为正道的青云门与天音寺同气连枝,只凭鬼王宗的力量决计无法做到,哪怕青云门十年前那场大乱丢了威慑天下的诛仙剑,可压在万人往心中的大石却远远没有消失,反倒成为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渐渐的,仇恨开始变化,万人往的心思也开始发生转移。

    毕竟诛仙虽然可怕,但需依附青云山七脉之力,只要无法脱离青云山地界,便只有守成之功,而无进取之力。

    这方面,周寂就不同了。

    无拘无束,无牵无绊,游历在正魔之外,行事只随喜恶,作为一个胸怀大志的枭雄,没有人会容忍这样不受自己控制的存在。

    相识的这二十年里,周寂从未掩饰过自己对正魔两道的立场,万人往也清楚对方虽然不在乎他在魔教当中搅动风云,但他若是把手伸向整个修行界,妄图掌控天下,那周寂必将成为他雄途霸业的最大阻碍。

    修罗之力是他唯一的选择,唯一一个有机会摆脱周寂阴影的选择。

    周寂无力吐槽万人往的‘被迫害妄想症’,倘若把他自己丢到大洋彼岸的曱甴国,自己手无寸铁,旁人手持枪炮,哪怕平日交往再怎么和谐友善,可面对对方手中的枪口时,心里终究会泛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种情绪是矮人一截,亦是本能的不敢招惹。

    现代时期的记忆早已封存至识海深处,依稀还记得他当年还未穿越之时,认识的人当中有个去大洋彼岸留学的朋友,便是因出门没带十刀的保护费,死在了向往多年的曱甴国。

    万人往没有去过曱甴国,但在面对实力的不对等,他所想到的解决办法便是与大洋彼岸‘现代江湖’的丛林法则一样,那就是.....身怀利器,以杀人器带给自己安全感。

    离开神树,重回大王村中。

    偏安西南一隅的荒凉村落在热闹了几个月后重新归于平静,村子里稀稀落落还能看到几个来往的散修,总算给这片荒凉带来一丝生气,却不知在生气背后,又有多少无名散修为了寻找机缘,葬身在这片茫茫水泽。

    在村子里休整一晚,周寂懒洋洋的躺在浴桶中,泡去奔波多日的风尘,而在相隔不远的另一个院子,张小凡牵起碧瑶柔夷,望着夜空昏暗的月色,讲述着他与青云门的点点滴滴。

    月色静谧,法力屏障驱散了院中糟乱的蚊虫,只有张小凡淳朴干净的眼眸在夜空下莹莹闪烁,“若你想念师父师娘了,大可以回去看他们一眼嘛~”

    说话间,身侧不远突然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前辈?”张小凡打断思绪诧异的回头看向对面屋脊,周寂系好衣带,挥了挥手,轻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张小凡低头看了眼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柔夷,应对上碧瑶如水般轻柔担忧的目光,勉强笑了笑,沉声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怎么回不去?”

    隔着一道小巷,身处两间小院,周寂走到屋脊尽头的飞檐,轻笑道,“是回不去青云山了,还是去了青云山怕回不来鬼王宗?”

    碧瑶闻言点了点头,晃了下张小凡的手背,认真道,“我很讨厌青云山上的那群人,他们弃你厌你甚至当年还想杀你......但你毕竟从小在青云长大,你师父和师娘还有那些师兄也都照顾过你.....若是你还想再回青云山见他们一面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要是他们还要杀你的话,大不了我们一起逃回来~”碧瑶说着拿开手掌,在张小凡面前攥成拳头状,一脸得意的晃道,“我如今伤势痊愈,也已经能够调动法力,实力可是比当初强了不少呢~”

    小凡。

    当年我可以保护你,现在,也可以!

    张小凡脑海中浮现出大竹峰的师父师娘,黄狗小灰,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我最近闲来无事,如果你担心再与青云门起冲突的话,我也可以随你们一起去趟青云门的。”周寂摸了摸鼻子,微笑道,“久闻青云六景绮丽无双,上次去的匆忙没能来及欣赏,如今此间事了,倒是可以放下心来好好领略一下天下奇观了。”

    “别~别别~~”张小凡吓得连连摆手,后退半步差点把碧瑶从屋脊挤下去,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两人这才站稳,碧瑶没好气的瞪了张小凡一眼,张小凡小声道歉,然后转身看向周寂,苦笑道,“前辈就别搁这儿添乱了,上次你去青云从掌.....道玄真人手中强夺诛仙剑,这般情景下,若是再去一趟,非出大事不可。”

    碧瑶在旁连连点头,挽起张小凡的胳膊,从他身侧探出脑袋道,“就是就是,师伯,你就不用去了吧?”

    周寂呵呵笑道,“行行行,那我就不当你们的电灯泡了。”

    “电灯泡是什么啊?”张小凡听不懂这些现代词汇,露出一丝疑惑之色,碧瑶幼时经常往竹林小筑跑,作为司藤亲传的美妆播主...呸,美妆弟子,耳濡目染自然接触过不少现代词汇,不禁脸颊一红,朝周寂做了个鬼脸。

    经过这一打岔,张小凡反倒决定下来,打算赶往青云门看一眼自己当初的同门师长,而碧瑶因为三魂七魄受损导致十年没离开过狐岐山,正好也能趁着这一趟出行多到几个地方游玩游玩,也算是自己对她这些年来的弥补了。

    次日上午,两人正式向周寂辞行,听着清脆的合欢铃在薄雾中渐行渐远,大王村的村口上只剩周寂一人。

    “你们都走了,我又该去哪呢?”

    脸上微笑慢慢淡去,周寂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看了眼身侧茫茫薄雾,他和鬼王宗的关系只因司藤曾收碧瑶为徒,如今司藤陷入沉睡,瑶儿和小凡也不再鬼王宗中,他便是回到鬼王宗也是‘独守空房’。

    更何况,周寂早已把张小凡‘内定’为魔教教主,借用他与青云门、天音寺以及鬼王宗的关系缓解千百年来正魔两道的攻伐与敌视。

    就如同当年的张无忌那般。

    而达到这一步的方法,其一是需要世间出现一个正魔两道共同的敌人,其二便是把整合了魔教势力的万人往拉下神坛。

    这两个方法其实可以合并一起,就比如....让万人往成为那个需要正魔双方联手才能抵御的敌人。

    ..................

    相隔十载,又见青云。

    从西南水泽到青云山下,张小凡和碧瑶这一路用了近乎半年的时间,也许是近乡情怯,即便张小凡打定主意回师门看一眼田不易与苏茹等人,可真当临近青云山的时候,他的脚步却又下意识的放慢起来。

    相较之下,原本跟在两人身后的周寂反倒先一步来到青云山上,并在大竹峰的后山住了有一段时日。

    重回青云山下,张小凡并未立即上山,而是先带着碧瑶去到了草庙村遗址,在这片残垣断壁之下,荒草丛中,不时响起起伏不定的虫鸣声音,在这个荒凉所在,更平添了几分凄凉。

    张小凡默默凝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每一寸土地,每一处的残垣断壁。

    这里是他的故乡,是他最初人生岁月度过的地方,只是光阴悄悄流逝,这些终究都变成了记忆,只残留下这一片布满青苔,早已看不出原貌的废墟。

    张小凡牵着碧瑶的手从村子当中穿过,远处的青云山笼罩在云雾之中,默然不语。

    看着他这副模样,碧瑶有些心疼的握紧他的手掌,张小凡晃过神来,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儿,轻轻的把她揽入了怀中。

    隔日,清晨。

    山间带着湿润的空气还在大竹峰上飘荡的时候,两道隐秘的流光就已经绕过青云门的护山大阵潜入了大竹峰的后山林海。

    山风吹来,无数的黑节竹迎风舞动,哗哗作响,仿佛也在欢迎着老友的回归。

    张小凡脚步越发轻快,近乡情怯的纠结此刻尽皆化为欣喜,犹如一个孩童般张开手臂,深深呼吸着,这世间只属于此地才有的,清新、甘甜、带着一丝酒香的空气。

    等等...酒香?

    张小凡猛然一愣,嗅了嗅鼻子,转头看向碧瑶,疑惑道,“瑶儿,你有没有闻到这里有酒香啊?”

    碧瑶点了点头,她不仅闻到了,还很熟悉。

    沿青石小径一路走去,酒香从原本的若有似无变得越发清冽,张小凡带着碧瑶穿过竹林朝后山的一处山谷找去,翠绿的竹林尽头,酒香愈来愈浓,甚至传来几声急促的猴叫。

    “小灰!”张小凡眼前一亮,脚步加快几分,穿过密林,便看到一只灰色的小猴子正蹲坐在一位白衣女子的肩头,与她抢夺手中的酒壶。

    由于相隔较远,又只能看到女子背影,张小凡和碧瑶只看到一只白皙修长的藕臂高高举起,酒水犹如一冽清泉从半空滑落,女子仰头接饮,身后长发松散开来,在风中摇曳轻摆,犹有几率发丝被酒水打湿,发梢凝结水珠,随着她的肆意畅饮,甩落花丛。

    “白姑姑?!”

    碧瑶上前两步,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视线落在旁边的湖畔,更是目瞪口呆,“师伯.....”

    “原来是瑶儿和小凡来啦。”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小白放下酒壶转身看向走来的碧瑶和张小凡,淡然一笑,随手把手上的酒壶向后丢去。

    小灰眼里都是酒壶,根本没有注意到来人是谁,几乎是与酒壶同时的速度窜了出去,半空接住酒壶,小灰一个翻滚落到草坪,身影丝毫不停,行云流水的借力跃起,三下五除二便重新爬上小白的肩头,抱着只剩壶底残酒的酒壶在耳边晃了晃,然后叽喳几声,把酒壶丢在了一边。

    酒壶翻滚,停在自己跟前,张小凡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抬眸时恰巧与小白肩头的猴子对视。

    “吱吱吱~!”

    再见张小凡,小灰晶圆的眼瞳闪过一丝激动的神色,灰色的身影犹如流光般冲了出去,跳到半空,抓住张小凡的衣衫,爬到他的怀里,手舞足蹈,毫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欢喜,“吱吱吱吱”的笑个不停。

    张小凡嘴角扬起一抹柔和微笑,将小灰搂在怀里,朝小白行一谢礼。

    “白姑姑,你怎么在这儿?还有师伯......”碧瑶揉了揉眼,再次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周寂,错愕道。

    周寂无奈的耸了耸肩,看了眼旁边‘酒气熏天’的小白,原本他最不喜欢的烈酒,伴随着一缕不知是体香还是花香的气味,此刻嗅起来,竟有种沁人心脾的清甜香味,摸了摸鼻子,周寂摇头苦笑,“半年前和你们告别之后,我闲来无事,于是就去看望了一下小六与三儿,说及你们两人的时候,白姑娘聪明伶俐,活学活用,说什么也不想当小六和三儿的‘电灯泡’了.....于是就和我一起下山四处走走。”

    “才不是那样,我本就是闲不住的性格,在狐岐山住腻歪了,自然就想到处闯荡闯荡。”小白白了周寂一眼,转眸看向碧瑶,笑道,“我们都已经来两个多月了,反倒是你们,这一路游山玩水居然到现在才到。”

    两个多月.....

    张小凡性格内向,被小白的调笑弄得脸皮发烫,而碧瑶却神色古怪的扫了眼面前的两人,低语道,“狐岐山住腻歪了,就来青云山住?这不都是山吗?”

    .................................

    (前面那个‘朋友’转述于新闻,搜一下就能查到。)

第三十四章 是谁在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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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如果...如果.....

    夜色静谧,微凉的山风拂动碧瑶裙摆,天色阴暗,不见有月亮星光,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在山壁之上,仅能看到远处主峰上亮起的点点烛火,却看不到从那一边的山道上归来的人影。

    “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不会出事了吧?”

    碧瑶见识过青云门这帮人责难张小凡,甚至要把他逼死的嘴脸,所以即便张小凡再三解释师父师娘以及大竹峰的师兄们都待他极好,不会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碧瑶终究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周寂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走上前道,“没动静不好吗?真闹出动静不就打起来了。”

    “师伯,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呀?”身后突然传来的笑声吓了碧瑶一跳,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周寂,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小手拍了拍月匈口,没好气的吐槽道。

    “小瑶儿,你近来对我的态度有些不对呀?”周寂扬了扬下巴,抖了下衣襟道,“你好歹也叫我一声师伯,不应该更敬重一点吗?”

    “是是是~师伯轻功踏雪无痕、落地无声,可厉害了呢~”碧瑶极其敷衍的恭维了一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灵动的眼眸闪烁着古怪的光,原本敷衍的表情瞬间堆满了笑容,脚步轻快的跑到周寂跟前,讨好道,“师伯修为这般深厚,轻功又已绝顶,想必就算潜入青云禁地,都不会被人发现吧?”

    “你想让我去幻月洞?”周寂一眼就看穿了碧瑶的小心机,故意说道,“那里有什么好去的,没意思,没意思~”

    碧瑶嬉笑道,“不是幻月洞...是静守堂......就前面那个地方。”

    碧瑶说着指了指对面主峰上面亮起幽幽烛火的大殿。

    “你这是拿我当工具人了吧?”周寂撇了撇嘴,摇头道。“再说,小凡和他师父师娘十年没见了,定然有很多话要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呀?”

    “好师伯,就拜托你跑一趟嘛~大不了......”碧瑶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一眼,皱起琼鼻探头嗅了好几下,确认没有闻到酒香,这才小声说道,“大不了,你和白姑姑的事儿,我帮你瞒着师父。”

    这话听得周寂眼皮直跳,伸手就要去捂碧瑶的嘴,但毕竟男女有别,这个小丫头又是司藤的弟子,他的师侄,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在半空连连挥摆,无奈道,“不是,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我和小白之间有什么事儿啊?我和小白只是朋友,哪有你想的那些事儿?”

    碧瑶眼珠一转,掩嘴笑了起来,“既然这样,那师伯如果不帮我去一趟的话,我就告诉师父,你和白姑姑之间有点什么。”

    “好家伙,连师伯都威胁上了。”周寂故作嗔怒的瞪了碧瑶一眼,碧瑶当即认怂,揪起周寂的袖口一角,晃了两下,撒起娇来。

    这姑娘性格本就古灵精怪,深谙人心,一番软磨硬泡,周寂只得答应下来,临走之前脚步突然一顿,叹息道,“瑶儿,你是在担心小凡一去不回吗?”

    碧瑶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眼底的灵光也变得摇曳起来。

    她是担心小凡此时鬼王宗护法的身份回到青云山会与昔日同门再起冲突,但在她的本心最深处,又何尝不担心小凡一去不会,放弃鬼王宗的一切,重归大竹峰做他的七弟子。

    苍松道人犯下那般过错,如今仍可以留在龙首峰,协助万剑一做龙首峰的首座副手。

    作为受害者的张小凡,倘若有大竹峰和小竹峰以及风回峰的担保,未必不能像苍松道人那边回到青云门。

    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

    若是小凡无法舍弃他的师父师娘,我又是否能舍弃我的爹娘?

    联想到修行界正魔两道水火不容的局面,碧瑶陷入久久的沉默。

    相隔不远,在碧瑶没有察觉到的石壁后方,一个身着白纱长裙的女子仰躺在巨石斜斜的坡道上,怔怔的举起酒壶,过了许久才发现壶底空空如也,而她...早已饮醉。

    ...............

    阴云终将退散,夜空迎来月明。

    随着前山殿中的一簇烛火逐渐暗淡,阴沉了大半夜的天空终于开始放晴。

    如水的月光洒落林间,照的山道亮如白昼,而在这条幽静的山道上,叽叽喳喳的猴叫越来越近,碧瑶忽有所感,低头看向竹林尽头,竹林间斑驳的月辉下,一个肩头趴着猴子的身影出现在山道尽头。

    止步,抬头。

    竹林落叶打着转儿从两人跟前掠过,发丝被风吹乱,迷了下眼,碧瑶下意识的眨了下眼,又连忙把发丝绾回耳畔。

    月光照亮前路,碧瑶这才看清来人究竟是谁。

    “师!伯!!!”

    咬牙切齿的声音相隔十几丈都能听出其中怒意,女人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这和年龄辈分无关,原本欢快叽喳声戛然而止,小灰吓得瑟瑟发抖,从周寂的肩膀缩到他身后,抱着诛仙石剑的剑柄,试图遮挡自己。

    “那什么,小凡这会儿刚从田不易苏茹那边出来,结果又被他那群师兄拉去说话了,他告诉我,明天一早就会回来,要你不必担心。”周寂不疾不徐朝坡上走来,提溜小灰的皮毛把它递给了碧瑶。

    碧瑶看了眼生无可恋的小灰,顿时明白了张小凡的意思,又看了眼一脸坏笑的周寂,眼中的笑意顿时变为羞怒,她哪能不明白,刚刚的‘误会’其实就是周寂有意的捉弄,气呼呼的伸手想要接过小灰,结果小灰一入她手就赶忙跳了下去,手脚并用的逃到了旁边,三下五除二爬到了小白的肩上。

    “瑶儿,你又在欺负小灰了?”

    山风拂动裙摆,轻纱白罗的长裙映衬出曼妙的身段,小白醉眼惺忪的从林中走来,纤纤玉指挑逗了几下小灰,听着它叽叽喳喳的告状,转眸看向碧瑶。

    碧瑶刚想伸手指向周寂,但顾及到对方毕竟是‘师伯’的身份,只得上前挽住小白的胳膊,委屈巴巴的解释道,“白姑姑,不是我欺负小灰,是师伯欺负我.....”

    “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呀~”周寂忍住笑意,挑眉道,“你托我去大竹峰看看小凡,我帮你跑了一趟,传了小凡的口信,还把小灰给你带回来了,是你自己听到小灰的叫声,误把我认成了小凡,哪里有欺负你?”

    碧瑶一阵气苦,心知周寂是在‘报复’她刚刚的‘威胁’,气得磨牙道,“难怪师父一直说,师伯这人一点亏都吃不得,便是一句‘司藤小姐’,也要拿‘周寂先生’扳回一城,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相隔十几步,即便碧瑶小声嘟囔,周寂仍旧听到了她的抱怨,而被碧瑶挽着胳膊的小白自然也听清了话的内容。

    关于‘司藤小姐’和‘周寂先生’的往事小白也还第一次听闻,眼底流光黯淡,随即恢复清明,小白拍了拍碧瑶的手背,白了周寂一眼,笑道:“若非你之前胡乱猜忌,周寂又怎会捉弄与你?”

    碧瑶愣了下神,这才反应过来,尴尬道,“啊?你刚刚都听到了?”

    小白微微颔首,笑道,“事关女子清誉,你以为你师伯那般着急解释,是说给谁听的?”

    碧瑶这会儿愈发尴尬,连忙向小白道歉,小白摆了摆手,摇头道,“其实你不用对我道歉的,因为我确实对你师伯很有好感。”

    此话一出,就连周寂也不禁愣在了原地。

    “白姑姑...你...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喜欢师伯?”

    不经意间吃了个大瓜,碧瑶目瞪口呆的看向小白,小白撩了下耳畔滑落的发丝,眼波柔情似水,勾人心弦。

    “是挺喜欢的。”

    “可师伯已经有师父了.....”听到小白确切的回答,碧瑶大脑嗡的一声乱做一团。

    世间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便是在魔教当中也有不少人娶有平妻纳妾,只是她父亲只娶了娘亲一人,而她所知道的田不易夫妇,曾叔常夫妇,也都是一夫一妻,以至于平日里都忘记了有平妻这一说法。

    小白看着碧瑶发散开来的眼瞳哑然失笑,伸手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傻丫头,想什么呢,我是挺喜欢周寂的,但又不代表要跟他在一起。”

    “喜欢是需要陪伴来升华的,他与司藤小姐相识于萍末,经历世间种种,生死相依,其间又怎容我插足之地?”

    转眸看了眼周寂,应对上他那副错愕到手足无措的表情,像是在和碧瑶说,又像是在说给周寂听。

    其实不仅是她,在场三人都知道司藤的性格。

    独立,骄傲,自信,控制欲强。

    .............

    这样的女人并不会反对别人爱上自己的男人,但只要是她还陪在那个人身旁,就不会允许这只两人伞下,又第三人介入其中。

    .............

    听到小白的‘告白’周寂摸了摸鼻子,一时除了‘谢谢’,却也不知再说些什么。

    倘若,司藤没能陪他一起穿越到这个世界,也许...可能...大概.....他真的会喜欢上小白,然后和她一起游历天下,收集天书,在陪伴中萌生爱意,在释然中,挥袖告别。

    可惜,这方世界没有如果,收碧瑶为徒的是司藤,陪着他四处游历,寻找天书的也是司藤,这方世界二十年的陪伴是之前一千两百年的积累,周寂不信佛,但信‘因果’。

    也许这就是因果。

    左右看了眼两人,就连小灰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变得有些噤声。

    夜风微寒,碧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故作轻松的埋怨道,“这个张小凡,大半夜的,自己舒舒服服的睡房里,把我们丢在山里受冷风,等他明早回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既然碧瑶转移话题,周寂和小白也就不再提及此事,刚刚所说的话就好像跟随呜咽而过的寒风,留到了这片静谧的深夜中。

    只是在这片夜幕中,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彻夜未眠。

    大竹峰上,静守堂附近坐落的一排房屋尽头,原本小凡住了十年的房间里,烛光摇曳,却是从未有过的热闹,宋大仁以及其他五位师兄围着张小凡聊着这些年的往日种种。

    每个人都下意识的避开了有关正魔之间的话题,就算偶尔不小心提起,亦不会挖深长谈。

    毕竟曾为十年同门,他们亲身见证着当年那个被师父领来大竹峰的黑瘦小孩一点点长大成人。

    这一次放下芥蒂的重逢再会,所有人分外珍惜。

    欢笑声中,后山竹林,碧瑶闭上眼睛想要调息修炼,却突然感到一阵心神不宁,这份没来由的悸动来的毫无征兆,亦不知从何而起。

    竹海涛涛,竹叶的清香萦绕鼻尖,碧瑶却仿佛闻到了一种无比恶臭的血腥味,横跨万里之遥,从狐岐山的方向飘来。

    碧瑶猛睁双目,面前篝火摇曳,偶尔发出噼啪轻响,热烘烘的火焰将她脸颊映照的明灭不定,抬手抚向额头,她才发现不知何时,额间布满冷汗,而抬起的柔夷也有些微微颤抖。

    万里之外,鬼王宗。

    前山山石滚滚而落,放眼望去是一片狼藉,一股诡异莫名的神秘力量充斥其中,鬼王宗弟子几乎同时发狂,像是疯魔了一般对四周的同门无差别攻击,虽然最后这些疯狂的弟子还是在清醒的众人围攻下一一杀死,但为之伤亡的人也在数十之上。

    更重要的是,这些死去的人不管是发狂的还是战死的,都在之前毫无征兆,很多人甚至在前一刻还在帮忙救助因地震掩埋的同门,却又在下一刻,突然暴起出手,四处杀人!

    不仅前山如此。

    后山亦无区别。

    从地震开始的那一刻,小痴就感觉到惴惴不安,曾被山体掩埋过的她很清楚自然伟力的恐怖,想到万人往可能还在大殿后方的山洞里,小痴赶忙出门想要寻他,可在穿过花圃,看着四周陷入了癫狂,相互厮杀的侍女与守卫,她心里猛然一紧,刚想上前拉开两人,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却见两人齐齐朝她看来,爬满血丝的眼瞳腥红无比,只剩下无尽的杀意。

第三十六章 喜欢吗?

    “瑶儿,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月辉洒落湖中,倒映出碧瑶忧虑的神色,一缕香风从身侧飘来,透过水面看去,原是小白姑姑。

    “白姑姑,你也没睡呀?”碧瑶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的摇了摇头,迟疑道,“不知为什么,刚刚调息时突然一阵莫名悸动,惶惶不安,久久无法平静,便想着来湖边散散心。”

    小白还以为碧瑶仍旧是为张小凡的事情担心,宽慰道,“周寂不是说了吗?小凡明天一早就会回来了,瑶儿不必太过担忧。”

    碧瑶微微颔首,转而问道,“白姑姑,你呢?你和师伯....”

    “时不待我,终究有缘无分。”小白神色幽幽的看着湖面月影,仿佛伸手可触却又相隔万里,“这些天陪着他走过了许多地方,喝遍了天下美酒,如此...足够。”

    小白说罢洒然一笑,提起腰间的酒壶想要喝上一口,然而酒水早已饮尽,不远处的周寂微闭双目,像是神游天外,昏昏睡去。

    “别装了,来壶酒。”

    毕竟也算相识一场,小白哪里不知道周寂的五感敏锐,别说是深夜静谧,就算身处闹市,他也能捕捉到任何想听的声音。

    周寂缓睁双目,无奈的着看向小白,伸手从虚空中掏出一壶酒水,丢了出去。

    小白裙衫随风拂动,如月下曼舞,足尖轻点,伸出白皙修长的玉臂揽过酒壶,夜色寒凉,酒水亦是寒凉,可她细如凝脂的肌肤上却透露出淡淡的红晕。

    热气与酒水挥发,朦胧宛若仙子,酒增媚意,人艳如花,身旁的湖水涟漪微漾,倒映不出她这般绝美的身姿,唯有浓郁的酒气伴随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扑向周寂鼻尖,记在他的心底。

    “喜欢吗?”

    “喜欢看我饮酒吗?”

    转眼间,一壶饮尽,而她的白纱裙衫也被洒落的酒水浸湿大半,摇了摇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壶,随手将其丢入湖中,水中倒影如琉璃玉碎,小白回眸一笑,看向了周寂。

    此情,此景。

    周寂喉结滚动,仿佛把这一刻定格在了自己脑海,眼眸完全被月下饮酒的白衣女子占据

    ,隐藏在平静无奈与温润最深处的冰层,裂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碧瑶哪见过这种情况,当即捂住双眼,却又瞪大眼睛从指缝悄悄窥视。

    “咳...瑶儿啊,柴火不多了,你去林子里再拾些回来吧。”周寂瞥了眼旁边吃瓜的碧瑶,轻咳一声,吩咐道。

    碧瑶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朝林中走去,心中万分纠结。

    一边是姑姑,一边是师父,倘若哪天师父回来,她到底该不该向司藤告状?

    而师父到底会不会原谅师伯,答应和姑姑一起陪在师伯身边?

    竹叶沙沙轻响,不知不觉,碧瑶已经出了竹林,来到另一侧的山坡,明月之下,依稀能看到与大竹峰比邻的小竹峰发现,碧瑶还在想着周寂司藤小白三人之间的事情,看向小竹峰,脑海中突然迸出了一个同样一袭白衣纱裙,翩若仙子般的绝美女子。

    小凡好像还有一个所谓的‘陆师姐’倾心与他,要是有天这位陆师姐同样找上门来,也不知小凡会不会心动,而她自己,又该如何?

    谷底,湖畔。

    酒壶浮在水面朝湖心漂去,重归平静的湖面上拼凑出周寂和小白一前一后的交错身影,嗅着令人有些沉醉的香气,周寂看着湖中的人影,轻声道,“我过些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湖面的倒影略显惊讶,不过又有几分恍然,小白转头看向周寂侧脸,笑道,“其实我猜到了。”

    “我给不了你承诺,也不想伤害任何人。”周寂同样转头看向了她,湖面倒影仿佛在吻在了一处,可在岸上的人,却只是位置交错,仅有错身之隔。

    “我知道,所以我从没有幻想过跟你走,亦或是...挽留你。”小白的眼睛是迷醉的,心底却是清明的,“趁着司藤小姐不在的这半年,陪着你一路游历,已是我最后的贪婪。”

    周寂张了张口,刚想再说什么,只见香风逼近,一双丰润的红唇如同湖面错位的倒影吻在了他的脸上。

    ................

    天色终亮,所有的一切仿如错觉,张小凡迎着晨曦悄然离开了舍居,转目扫向静守堂以及附近的师兄住所,俯首深施一礼,转身朝山道走去。

    静守堂外,田不易踱步而成,神色幽幽的看向张小凡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山间薄雾,这才轻叹一声,转身朝后庭走去。

    “小凡已经走了吗?”苏茹站在庭中,轻声道。

    “自此之后,再无老七。”田不易叹息道,“若是下次再见,他便是魔教鬼王宗护法,你我也不必再念师徒之情。”

    苏茹摇了摇头,抿嘴道,“拜入大竹峰,他便是你我弟子,我们从小看着他长大,皆知他本性不坏,况且昨日他与我们说过他进魔教的目的....”

    “千百年来正魔势不两立,又岂是他这一黄毛小儿就能改变?”田不易虽然念及张小凡与自己的师徒之情,故而留他住了一宿,但在心底,对他的行为最是不以为然。

    然而田不易所没想到的是,正魔之间联手其实只缺一个共同的敌人,而这一个契机远在万里之外的狐岐山上,已经诞生了。

    哀嚎、求救、厮杀、逃窜。

    随着天光渐渐大亮,整个鬼王宗内火光四起,血气冲天。

    由于宫殿倾塌,疯魔的弟子越来越多,剩余的鬼王宗弟子压力越来越大,开始有人向山下逃脱,而在后山,幽姬护住小痴同样向山门逃窜,紧随其后的是,一团由无数殷红血气所形成的一个人形怪物,张开满是鲜血的巨口,一边散发浓重的血雾,一边吞噬着周遭的尸体。

    “幽姬,放开我,鬼王可能被困在山洞里了,我得去救他。”

    小痴甩手想要睁开幽姬的手臂,却被她死死钳住。

    万人往为了暗中重启四灵血阵计划,不仅瞒住了周寂,瞒住了小痴,甚至连同为护法的幽姬都不知道,不过她毕竟帮万人往搜寻过黑水玄蛇,隐约能觉察到万人往在声称不再布置四灵血阵的情况下,暗地里仍有动作,但这些小痴却是一无所知。

    看着面前这个身高数十丈,不断喷吐着血色火焰的人形怪物,幽姬一阵惶恐。

    昨晚她从两个失控的守卫手中救下小痴时,就看到了这个浑身由血气笼罩的怪物,只是昨晚还只是比人形轮廓大了几分而已,如今已然膨胀到数十丈高,而它四周笼罩的血雾,范围也跟着越来越大,即便相隔十余丈,一嗅到这些血雾,幽姬就感觉体内法力熊熊燃烧,杀意不受控制的不断涌起。

    转目看去,血雾掠过之处,吸入雾气的弟子变得越发疯狂,一时不查的情况下,幽姬和小痴顿时被血雾追上,顷刻间,雾气粘稠,好似无数张人面来,其面上申请有欢笑、有悲伤、有愤怒、有凶残,不一而足,犹如万鬼齐聚,围绕在两人身旁。

    “救救我!”“纳命来!”“不要走。”“去死吧!”

    无数突然出现的杂音,如洪水一般蜂拥而来,千万条红色的手臂,从血雾中伸出,向着她们抓去,其中之可怖直不能用言语形容。

    幽姬眼眸灵光黯淡,瞳孔逐渐被血丝爬满,疯狂的攻击着四周的手臂,而小痴却在雾气中迷失方向,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血雾的正中央。

    “相公?”

    眼中血丝猛然收缩,灵光短时间内压制了血丝蔓延,小痴看着身前体型粗壮,面目狰狞的身影,肆意攻击的动作猛然一停,下意识呼喊道。

    轰~

    小痴动作停滞,相隔不远对她暴起出手的幽姬却是丝毫未停,眼看一双利爪就要彻底抓碎她的脑袋,只差分毫之间,突如其来的,一双血丝组成的巨手从雾气中伸出,抓住幽姬的身体把她砸进了地里。

    小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她此刻的眼睛里全是身前万人往的身影,然而,随着血丝再一次慢慢覆盖她眼底的灵光,理性终究没能压制修罗之力的恐怖,小痴眼底还在挣扎之际,那一只大手砰~的一声把她扇出血雾,直接撞入竹林深处,昏死在小筑院中。

    万人往没有回头,亦没有止步,只是与竹林错身而过,行进的方向却是弟子更多,同时血气也更多的鬼王宗前山。

    鬼王宗那边的异变来得太过突然,在没有远程通信的时代,短短几天的时间根本无法传到青云山这边。

    周寂张小凡他们在河阳城住了些时日,打算返程的时候已是半月之后了。

    而此时,狐岐山上,漫天血雾早已聚拢成势,正直朝天音寺笼罩而去。

    河阳城中,一道流光自青云山而来,带着尖锐啸叫,飞驰天际,在空中留下白烟轨迹,久久不散。

    离开狐岐山已有大半年的时间,碧瑶心底挂念母亲,张小凡原本想着这就带她回去,可看到空中呼啸而过的巨型剑光,露出一丝错愕之色,脑海中记忆翻滚,脸色猛然一沉。

    周寂眉头微皱,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小白眯起眼睛,看着天上残留的剑光幻影,解释道,“此为青云门中极少使用的信号,只有门中发生重大变故万分危急的时候,召集门下所有弟子时才会施放。”

    张小凡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入青云门十年,虽有听说过但从未见过,想必门中定有大事发生.....我想.....”

    “你还想回去?”碧瑶接上了张小凡的话。

    张小凡有些愧疚的看了碧瑶一眼,碧瑶朝他做了个鬼脸,娇笑道,“我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若想回去,那便回去就是了,我在河阳城多等你几日,待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回狐岐山。”

    张小凡露出一丝感动之色,牵住碧瑶的柔夷,感动道,“瑶儿,你真好。”

    “知道念着我的好就行。”碧瑶迟疑一下,转身看向周寂,犹豫道,“师伯,通天峰和大竹峰不同,道玄那老头儿对小凡可没有那般好心,当年便是他一再想要打杀小凡,他若是这般上山可否请师伯在暗中照看,以免再生意外。”

    在得知天上残留的这道剑痕是青云门极少使用的信号时,周寂就隐约猜到了什么,于是欣然同意,并没有再拿此事调笑碧瑶。

    “瑶儿的修为虽已恢复,但此地毕竟是青云境内,正道弟子众多,最好还是留在山海苑里,不要到处走动。”周寂并不清楚修罗究竟何时攻打的青云山,秉着最基本的警惕,还是叮嘱了碧瑶一句,眼神略微波动,转眸应上小白的视线,周寂没有说什么,小白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颔首。

    碧瑶瞧周寂这幅郑重其事的模样,倍感疑惑,诧异道,“哎呀,不就是去趟青云山吗?怎么搞的这么严肃,以我现在的实力,便是师父也未必是我对手。”

    听到碧瑶后半句的开玩笑的语气,周寂忍不住笑道,“你和她比实力?瞧你这点出息。”

    刚离开青云山没几天,这会儿又要回去,两人也算驾轻就熟,周寂本就深谙潜行隐匿的技巧,再加上修为深厚,很轻松就瞒过了灵尊水麒麟的嗅觉,来到了玉清殿外。

    七脉首座都已齐聚,苍松道人也跟着万剑一一同进殿旁听,周寂拉着张小凡匿身殿中,从道玄真人口中得知了狐岐山鬼王宗发生的异变。

    原来,半个月前,鬼王万人往炼制成四灵血阵,召出修罗之力并与之融合一体,整个人藏于一片巨大红影血雾之中,只要血雾所到之处,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修真得道之士,都要引发心底暴虐杀意,供他驱使。

    这些天,血雾直奔天音寺而去,天音寺无力抵抗,这才前来向青云求救,希望合双方之力,征讨鬼王。

    听到这些张小凡心情不免有些沉重,周寂之前劝告过万人往,要他不要觊觎修罗之力,没想到万人往终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为万人往惋惜之余,张小凡不禁有些担心,担心碧瑶听到这个消息,会有怎样反应。

第三十七章 收尾

    被修罗夺舍的万人往已经不再单纯只是魔教鬼王宗的宗主,而是想要倾覆世界的灭世祸劫。

    从狐岐山到天音寺的路上,不管世俗凡人还是正道魔道,只要被血雾笼罩之人尽皆迷失心智,生时为不知疲惫的杀戮傀儡,死后血肉尸骨吞噬为修罗口粮。

    从张小凡口中得知鬼王宗遭逢变故的消息,碧瑶面无血色,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摇头道,“不会的,这一点是假的,是天音寺和青云山串通起来故意骗我们的,爹爹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不是答应过师伯,不再探究修罗之力了吗?”

    话虽如此,碧瑶凄苦的眼神和惶惶不安的神色已经表露出她的真实想法。

    作为一代枭雄万人往的女儿,她又何尝不知父亲不甘人后,意图掌控全部的性格,更何况,她和张小凡此行返回青云,道玄真人并不知晓,也没有必要闹这么大的阵仗,扯出一个一戳即破的谎言。

    说到底.....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张小凡心疼的拉起碧瑶的手,纤弱小巧的柔夷此刻冰冷的可怕,温热宽厚的掌心无法暖化这双柔夷的冰冷,但让六神无主的碧瑶有些缓过神来。

    “不对,若是爹爹失去神志沦为只知杀戮的修罗,那娘亲呢?娘亲还在狐岐山上,她会不会有事?”

    冷静下来的碧瑶当即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下意识的就朝院外走去,“不行,我得赶紧回鬼王宗看看。”

    张小凡知道情况紧急,当即跟了过去,沉声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周寂和小白对视一眼,颔首道,“目前正道之人还无法穿透血雾,伤及万宗主性命,相比之下小痴的情况确实更令人担心,我和小白也一并回去吧。”

    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一些御剑飞行的青云弟子看到附近的剑光讯号,陆陆续续赶回了青云山,数十道流光掠过河阳城上空的同时,又有四道流光从河阳城中拔地而起,毫无掩饰的逆着流光,与聚拢而来的青云弟子交错而过,消失在云雾中。

    .............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青云山距离鬼王宗相隔万里之遥,三四个月的行程周寂他们只用了四天就赶回了狐岐山。

    从林间穿过薄雾,周寂明显感觉到密林之中没有了往日的明岗暗哨,来到山门,四人顿时止步。

    悄然无声的山谷到处都是滚落的山石,开裂的地壑,茫茫看去,宛如一片废墟,半个多月都未能散去的血腥仍在谷间飘荡,倒塌的大殿和山洞间,隐约还能看到几个走动的身影,在废墟中搜索着什么。

    似乎瞧见了张小凡和碧瑶的回归,那些人纷纷靠拢过来,张小凡一番询问才知道,他们这些人是最逃出去的那些弟子,却也成为整个鬼王宗内唯一保住性命的这群人了。

    “那我爹爹呢?还有我娘?幽姨...其他几位护法呢?”碧瑶在张小凡的搀扶下,强撑着一阵阵的晕眩,心急如焚道,“他们去了哪?”

    为首的那位弟子连忙回答道,“宗主不知是被什么邪物控制了一般,那晚唤出一片浓重的红雾,径直朝山门外去了,青龙护法不知所踪,幽姬护法身受重伤,已经被夫人带去六公子那里去了......”

    碧瑶脚下一软,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猛然一松,整个人软倒在张小凡怀里,陷入张小凡手臂上的指尖也舒张开了,恢复了一点血色。

    “娘亲没事,娘亲没事......”

    碧瑶喃喃低语,低头沉沉睡去,张小凡心里同样松了口气,低头看着怀里憔悴如十年前般的人儿,心里越发疼惜。

    周寂轻叹一声,转身看向张小凡,“鬼王宗重建非旦夕就能完成,小痴既然到了六尾那里,我们就先去与她汇合吧。”

    张小凡点了点头,叮嘱面前这位鬼王宗弟子,令他派人去寻白虎玄武两位护法归来狐岐山,然后抱起碧瑶,带着她马不停蹄的朝青丘赶去。

    ...................

    须弥山,天音寺。

    从后山绝壁眺望出去,远处的天空再没有往日那种万里无云的蔚蓝空旷,此时此刻,一种暴戾的血红光影笼罩了天际,化作沉沉乌云,正向着天音寺碾压过来。

    神州浩土博大无疆,妖兽随处可见,百姓生活极为艰苦,同为正道门派之一的天音寺乃是以佛立派,自然和隐世修行的青云门不同。

    弘扬佛法的同时,迁移至周边的村落也变得越来越多,每日都有大量香客前来烧香还愿,然而原本香火鼎盛,往日里香客络绎不绝的天音寺,半个月前却再一次紧闭山门,甚至还派出弟子劝说山下村落,要他们尽数逃离此地,以保性命周全。

    “当~~当~当...”

    血雾红光遮天蔽日,沉闷悠远的钟声,也变得从未有过的急促,天音寺内一片混乱。

    修罗现世,末日降临。

    修罗的突然现世,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短短时日之内,天音寺派出侦查的弟子十不存一,即便是从血雾里逃出性命的弟子,也如当年被噬血珠污染了心志的普智大师一般,变得暴虐嗜杀陷入疯魔。

    要知道,他们这几次派出的弟子都是门中精锐,眼看他们救回寺中却又对同门大肆杀戮,佛光净化、梵音洗涤尽皆无用,除了将其击杀以外,普泓普元竟也是毫无办法。

    再加上血雾本就靠吞噬血肉扩张,越是靠近天音寺,世俗界越是繁华,此消彼长之下,那团血雾竟将沿途的所有百姓居民尽数拢入其中,不管正道魔道、修士常人都被抹去神志,成了他手下只懂杀戮的凶器,人数已超十万之众,真就如末日将至般,朝天音寺碾压而来。

    一时间,这个世间人人自危,魔教之人原本心存侥幸,以为能跟着修罗覆灭天音,然而随着血雾不分敌我的吞噬、污染,眼看血雾已经壮大到不可收拾,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可怕,原来修罗倾覆的不仅是正道,还有整个世间!

    刚刚赶至青丘的周寂他们并不清楚天音寺这边所面临的绝望困境,此时的碧瑶正依偎在小痴怀里哽咽哭泣,听着她小声宽慰,死死抱着小痴的腰肢不愿放手。

    那晚发生何事小痴亦是一知半解,不过在被丢进竹林晕阙之前,她依稀记得曾在血雾当中见到过万人往。

    得知父亲确实在血雾里面,碧瑶心中焦急万分,她担心父亲从此被修罗控制,再无法恢复神志,亦担心青云天音两派会集合全力,将父亲击杀。

    转身看向周寂,碧瑶和小痴同时跪下,恳求道,“还请公子念在相识一场,出手救救我家相公。”

    “师伯,求求你救救我爹。”

    周寂连忙上前把两人扶起,叹息道,“自作孽不可活,当初我曾一再劝说万宗主不要觊觎修罗之力,可惜他置若罔闻,如今被修罗夺舍,我亦没有多大把握。”

    杀人容易救人难。

    如果是斩杀万人往,对周寂来说并非难事,可要是杀死修罗保下万人往性命,那对于杀伐第一的诛仙剑阵来说,着实有些困难。

    “望公子尽力而为.....”在青丘养伤的这些天,小痴也听说了修罗血雾的恐怖,神色凄苦道,“相公此行直奔天音寺而去,想来心底自是还记得当年六狐洞,普方带领天音寺弟子伏击我和瑶儿之事.....倘若公子实在无法将相公唤醒...那便....那便不要再让他继续错下去了。”

    “娘!”碧瑶猛然转身,听出了小痴话语中的含义,周寂看着小痴眼底萌生的一缕死意。心神为之一震,沉默片刻,颔首道,“周寂明白。”

    从青云赶至鬼王宗,又从鬼王宗赶至青丘,对于张小凡和碧瑶如今的修为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负担,周寂并未急着带人前往天音寺,而是先以张小凡和碧瑶小痴三人的名义找回幸存的鬼王宗弟子。

    再帮张小凡收服白虎玄武两大护法,连同幽姬一起,整合鬼王宗势力,这才带着他们一起朝天音寺的方向进发。

    这一趟,小痴和六尾三儿也随队而行,沿途收拢大量魔教中人,便是连合欢派与长生堂残存弟子也加入其中,形成继青云、天音以外的第三大势力,以魔教之名征讨灭世修罗。

    天音寺这里,即便有青云门倾力相助也难以抵御修罗血雾的侵袭,数十万被血雾污染的傀儡简直杀之不尽,每当有人死去,它的血肉都会被雾气当中的修罗吞食腹中,变得愈强一分。

    此消彼长,两派高手可谓节节败退,门派弟子亦是损失惨重,眼看着漫天血雾犹如铺天盖地的巨浪彻底掩盖在须弥山头,后山崖前的田不易与普泓不禁露出一丝挣扎之色,对视一眼后,便是性格火爆的田不易也只能攥紧手中竹剑,沉声道,“此战天音寺恐将失守,大师应该早做打算了。”

    普泓神色悲苦,抬头看向血雾当中若隐若现的修罗幻影,苦涩道,“退...又能退去哪里?”

    “青...云...”

    田不易想说出青云二字,却又露出一丝恼怒之色。

    若是诛仙剑还在青云山上,凭借七脉之力,召唤诛仙剑阵,未必不是修罗对手。

    可如今,没有了诛仙剑的青云,即便万剑一回归平添几分对外的威慑,可终究少了‘定海神针’,面对修罗这般的恐怖存在,和天音寺相比也仅仅只是多撑几天的区别罢了。

    ..........

    抬头望向远处遮天蔽日的巨型血雾,周寂眉头微皱,神色也不禁有些肃然。

    远隔数百里,张小凡和碧瑶就能感觉到了一种恐怖的压迫从中传来,而他们身后的魔教弟子们,又一次认识到了修罗的可怕,尽皆露出骇然之色。

    突然从血雾深处远远传来一声狂暴嘶吼,随后一片凶戾咆哮之声,犹如万千野兽隆隆传来。

    小白秀眉微颦,站在周寂身侧,转眸道,“修罗攻山了。”

    ............

    话音落下,田不易和普泓便看到暗红色的乌云已经压在了须弥山顶,红云之下,是浓稠如血的红雾,而在这片红雾当中仿佛有无数个身影朝天音寺爬来,这些人多是须弥山下,往常每日都要来祈愿烧香的虔诚信徒,如今却被血雾污染,眼瞳被血丝爬满,肢体也好似粗壮了一圈,满山遍野如一群疯狂了的蚂蚁般冲了上来,数量足有数十万之多。

    面对这般情景,便是田不易、水月真人、曾叔常以及前来天音寺驰援的其他正道修士都不免为之胆寒,尤其是门人弟子打杀这些失控的百姓之后,他们的血肉犹如丝线般被一种无形之力操控,吸入血雾深处,而剩下的百姓丝毫不惧,反倒变得愈发疯狂,这种无休无止的消耗,使得守卫在山门附近的正道之人接连败退,转眼就已经死伤无数,退回到了后山悬崖。

    身后悬崖峭壁,身前宛如尸潮。

    田不易甩掉竹剑上沾染的血污,满脸不甘的望着无尽血雾,再次劝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普泓大师,须弥山守不住了,走吧!”

    旁边其他几位正道之人也出言相劝。

    普泓环视四周,青云门驰援来的弟子,损失大半,而他天音寺数百弟子只剩十几人,倘若再不离开,恐怕连门派香火就要断绝于此了。

    “天音弟子听命!”

    法明和法正等十余位天音弟子双手合十,朝普泓看去,普泓微闭双目,道了声佛号,沉声道,“掩护青云道友突围!”

    众人长诵佛号,亦像是在向自己道别,十几人将青云和其他驰援来的正道众人护在其中,正待拼命之际,远处一声暴虐怒吼,带着无尽的杀意,亦带着不安的惶恐。

    “那是什么?”人群中,一名青云弟子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漫天红雾再次翻滚,一时间,乌云激荡血气浑浊。

    突然,一缕阳光好似透过血雾,犹如裁刀般划出一道笔直细线,以血雾尽头为起始,伴随着洒落的阳光,延伸至悬崖云海。

第三十八章 攻上青云

    暴怒声起。

    随着血雾被划开一道平整笔直的豁口,天幕之上,血雾深层,一团比天空红影更深邃百倍,看去犹如一个血球的大红光团缓缓飞到了云海平台的上空,正对着这道豁口的方向发出一声宛如深渊恶魔般的嘶吼。

    血雾轰鸣阵阵,齐齐朝豁口淹没而来,眼看头顶天光就要被粘稠的血雾重新填充,田不易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道,“退!”

    瞬时间,数十道流光朝豁口尽头飞去,而在血雾深处,修罗神色狰狞的伸出手臂,山壁上一团团血肉同时迸裂,在浓雾聚拢成一只布满鳞片的巨型利爪,掀起滔天血浪,转向了快要逃离血雾范围的众人。

    此时,距离快要收拢的豁口还差十丈,巨爪掀起的血浪却已然追至身后,眼看就要将末尾的两派弟子淹没,田不易猛然转身,与并行的苏茹交错而过,目光交错,苏茹闪过一丝错愕之色,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错开数丈之远。

    苏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想要同田不易一起殿后,队伍当中的陆雪琪、曾书书、法明、法正等人也都留意到了突然折返的两人,纷纷跟随两人退至队伍末尾,共同面对这只足有数丈大小的巨型血爪。

    与此同时,血雾之外的张小凡碧瑶小白六尾,以及长生堂和合欢派的高手同时驱动法宝,就在最前方的正道弟子冲破血雾的同时,一道黑红交间的法力洪流将豁口再次冲开,联合田不易苏茹等人之力,硬生生顶住了修罗蜷握的利爪。

    又是一声怒吼传来,血雾层层激荡,借着这道法力洪流的拖延,仍在血雾中殿后的田不易等人趁机逃脱,待众人纷纷站定,再看向救下他们的张小凡,不禁露出错愕之色。

    一侧血雾茫茫无际,一侧正道魔教泾渭分明,若非修罗在畔,光是这般对峙恐怕就会引来一场正魔大战。

    田不易神色复杂的看向张小凡,看魔教之人站位,隐隐以张小凡为首,没想到短短一月之隔,他真就整合了魔教余孽,甚至还出手援救了深陷囹圄的天音寺。

    “师....田首座,此地太过凶险,修罗在旁虎视眈眈,青云与天音既已脱困,不妨换个地方与我圣教商议应对之策,如何?”

    猎猎的狂风鼓起张小凡的黑袍,散落的发丝随风轻摆,此刻的他眼眸仍旧淳朴干净,但气质上却显得沉稳许多,再不复往日般青涩稚嫩。

    田不易抿紧双唇,转眸看了眼又要朝这边蔓延的无边血雾,压下了心底杂绪,缓缓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需得禀告掌教师兄,若你能代表魔教,那便来青云山详谈吧。”

    张小凡长松口气,他能听出田不易态度的软化,这对他无疑是个好消息。

    “修罗出世乃是灭世浩劫,无论是正道亦是圣教都无法逃脱,我等自当竭尽全力,与青云天音合作,共同抵御修罗来袭。”

    旁边的普泓双手合十,朝张小凡深施一礼,和善道,“多谢施主搭救之恩。”仅剩的十几位天音弟子跟着躬身施礼,齐声道谢。

    碧瑶目光扫过面前的这些天音弟子,诺大一个天音寺,昔日僧侣上千、门生无数,如今只剩二十余人,且各个带伤衣衫褴褛,唏嘘之余又感到莫名畅意。

    不仅是她,就连一路游说来的长生堂与合欢派众人也都各自窃喜,他们早先听闻鬼王修炼异宝,操控血雾直奔天音而去,两派高手纷纷前往助战,然而不曾想到这团血雾的本体竟是传说中的灭世修罗,连带两派助战的高手亦被吞噬其中,这会儿看到天音寺比他们还要凄惨,心里自然平衡了不少。

    血雾滚滚,眼看已经漫到众人跟前,转眼就,两簇流光划过天际,流光各异,宛如飞虹,修罗化作无边血雾在后方紧跟不舍,一时间,天空好似蒙上一层厚厚的乌云,所过之处,山林红雾弥漫,野兽狂暴厮杀,由于他们刻意避开了百姓密集的繁华城镇,一路从山林掠过,倒是减缓了修罗污染百姓的进度,再加上躲在暗处的周寂从旁协助,待修罗赶至青云门时,河阳城百姓早已遣散大半。

    青云山上,殿前广场。

    早就收到消息的道玄真人如临大敌,派人将受伤弟子送下休息,这才转身看向广场之上乌压压的近百魔教中人。

    说来可笑,上次通天峰上有这么多魔教之人还是在十几年前的青云门之乱,当时苍松叛变,诛仙被夺,青云千年传承差点毁于一旦。

    而如今通天峰上再次汇聚这么多魔教之人,却是为了和正道放下成见,合力对抗修罗来袭。

    远处的天空红光弥漫,血雾如乌云般朝青云主脉汇拢而来,道玄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再看向隐隐为魔教之首的张小凡,不禁回想起当年草庙村之事。

    天音寺亏欠张小凡良多,青云门与他又有师承之旧,如今的张小凡再不是那个玉清殿上,任由道玄真人举起烧火棍愤然打杀的无名小辈了,身为鬼王宗代理宗主,便是道玄真人有心‘收回’张小凡所学的太极玄清道,也不得不顾全大局,将往事彻底抹去。

    随着乌云越来越近,一阵急促脚步朝殿前跑来,一名守山弟子急声道:“不好了!修罗攻山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天音寺弟子尽皆胆寒。

    普泓大师诵了声佛号,沉声道,“道玄掌门,正如张宗主所说,修罗灭世此为世间浩劫,如此危难之际,我等自当通力合作,摒弃正魔偏见,共同御敌才是。”

    田不易与曾叔常等人纷纷劝说,他们见识过修罗之力的可怕,自然清楚一旦修罗来袭,绝非青云门一派可以抵御。

    道玄真人环视四周,目光扫过天音寺众人,以及大竹峰小竹峰风回峰等人,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若非诛仙被夺,又岂会与这些邪魔为伍?

    道玄真人既已同意合作,远远围在殿前广场的青云弟子们也都各自收起武器,转而应对漫过通天峰顶的血色浓雾。

    “杀~”

    “杀!!”

    “杀!!!”

    血雾翻滚,暴戾的嘶吼传遍整座通天峰上,带着无数失去神志的傀儡,朝峰顶蜂拥而上。

    面对这些迷失心智之人,青云弟子有些猝不及防。

    整日听到师门长辈评价魔教中人是‘邪魔’,如今与这些只知杀戮的傀儡厮杀,他们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邪魔。

    最开始时,魔教之人和青云弟子各自为战,甚至相互防备,可随着厮杀越发惨烈,原本的芥蒂逐渐消弭,即便只是暂时.....即便以后可能还会敌对。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放下了仇视,选择了暂时合作。

    由于修罗这一路追逐,经过的多是山林与荒地,并未来及补充大量血食,正道与魔教的弟子守住虹桥,竟也拦下修罗的攻势。

    眼看修罗操控的傀儡越来越少,血雾的范围也越来越小,众人信心大振,便是道玄真人和张小凡他们也都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他们所没有注意到的是,他们所杀之人尸体片刻间就会化为一具干尸,体内血肉如同被什么东西抽取了一般,消失不见。

    唯有血雾最深处的那团红光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

    等到最后一个傀儡被杀,魔教与正道弟子相互倚靠着瘫坐在虹桥之上,相视一笑,流露出一种庆幸的喜悦。

    一直在暗处观察这一切的周寂却不像他们那边乐观,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紧盯着血雾深处的虚影,以他千年修为亦无法看透血雾深处的修罗本体,但他能依稀感觉到,随着越来越多的血肉被虚影吞噬,它所带给自己的威胁也变得越来越大。

    道玄和张小凡他们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各自把正道魔教弟子收拢身旁,死死盯向面前逐渐收敛的血雾,直到血雾深处的修罗逐渐显露,他们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张开大口,将血雾尽数吸入腹中。

    那是修罗,亦是鬼王。

    此时的万人往体型魁梧,体表爬满游动的血丝,双臂布满血鳞,看起来狰狞无比,又带着几分诡异。

    容貌较以往仅有五六分相像,眼瞳充斥鲜血,脸颊血管暴凸,口生獠牙,面目扭曲,若非周寂知道对方身份,断然不会把他和当初那个儒雅温润的文士认作一人。

    “相公!”

    “爹!”

    小白瞧出修罗血瞳的暴戾煞气,连忙拦住小痴,张小凡同样拉住碧瑶,不让她贸然上前,另一边,青云门和天音寺的人就没有这般顾虑了,眼见首恶现行,水月和苏茹田不易等人因为真气消耗过度,暂时无法上前,万剑一与道玄真人对视一眼,一人从林惊羽手中抽出斩龙剑,一人从袖中唤出七星剑,一左一右两道剑光朝修罗直刺而来。

    百年前,两人并称‘青云双骄’,具是上一世代的传奇人物。

    经过百年沉淀,如今剑锋不减当年,甚至还要多出几分厚重质感。

    人群当中的幽姬神色恍惚的看着万剑一的背影,仿佛回到了当年的蛮荒神殿,然而,随着一声冷笑传来,剑身与金属摩擦的刺耳异响惊醒了恍惚的幽姬,一招之下,同时冲出的两人竟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出,万剑一喷出一口鲜血,斩龙剑犹如悲鸣般发出剧烈颤抖,道玄以剑杵地,七星剑砰然断裂,若非田不易等人搀扶,怕是已经栽倒在地。

    “师兄。”苍松道人赶忙上前扶住万剑一,万剑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起身看向面前的修罗,斩龙剑横起,沉声道,“修罗肉身太过强横,便是斩龙剑也难以伤及。”

    修罗低头看了眼自己肩头,双剑并非对他全无效果,至少斩鬼神在他肩头破开一道三寸深的伤口,而七星剑也刺透了他手臂鳞甲,让他感觉到一丝疼痛。

    体表血丝游走,转眼就修复了原本的伤口,抬眸间水月、普泓以及其他几人冲上前来,掩护被他击退的道玄真人和万剑一。

    然而实力的差距绝非人数可以填平,面对修罗,水月普泓等人同样过不到一招就被重伤击回,退到了道玄真人身侧。

    道玄真人面色灰败,看了眼在不远处调息恢复的魔教众人,沉声道,“若非诛仙剑被人抢夺,以诛仙剑阵定能破其肉身,取其性命。”

    眼看修罗无人可挡,朝众人缓步而来,张小凡身后,一位长生堂的弟子上前问道,“张宗主,我们上不上?”

    碧瑶心里一紧,下意识反握张小凡的手臂,露出一丝紧张之色,张小凡抿紧嘴唇,刚要说些什么,突然看到一道流光从大竹峰的方向亮起,紧接着大地轰然震动,青云山上其他几处地脉紧随其后的亮起五道光束,朝众人头顶汇聚而来。

    “这是...诛仙剑阵!!”

    一时间,就连修罗也停下脚步,不满鲜血的瞳孔流出无尽恨意,又像是感觉到危险一般朝众人所在的方向发出嘶吼。

    众人为之诧异,并不清楚修罗为何会朝他们嘶吼,唯有小白心念一动,似有所感般,转头朝玉清殿看去,只见玉清殿顶,屋脊正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熟悉身影,素色的长衫在风中猎猎轻响,长发散落飘动,宛如谪仙一般。

    时隔十年未见,道玄真人眼底的迷茫转而变为愤怒,咬牙切齿的瞪着殿上的那个男子,恨声道,“周..寂...!”

    诛仙石剑不见踪影,周寂手中持握的也不是当年硬扛诛仙的无名凶剑,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同样古朴,但剑型并不一样的另一只。

    只是在道玄和在场的几位首座看来,明明以前从未见过这柄剑,看起来却又那么的熟悉。

    直到通天峰上第七道光柱亮起,七色流光汇聚的地脉之力汇拢于剑身之上时,他们这才不可置信的意识到,这柄流光溢彩的凶剑,便是他们原先的那柄诛仙。

第三十九章 诛仙卷终

    “周..寂...!”

    一声嘶吼响彻天际,刹那间,风起云涌,修罗血目死死盯着屋脊之人,充斥着暴戾与杀意的眼眸好似快要滴出血来。

    诛仙扫于身侧,周寂低眸看向修罗,神色诧异之余却也有些恍然,“从天音寺到青云门,再到此时道出我姓名,看来修罗之力虽然借万人往之体转生,但仍未完全夺舍,至少在他体内仍留有万人往的一部分意识。”

    如此一来,倒也还算有救。

    “周..寂...!”又是一声嘶吼,修罗向前踏出一步,虹桥之上裂开道道细纹,转眼就已蔓延至殿前广场,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怖威压伴随着迸发的红光血雾,迫使众人一退再退,无不惊骇惶恐的看着面前这个犹如炼狱中爬出的血色修罗。

    “爹...”“相公...”

    小痴和碧瑶在小白的帮衬下挤出人群,强风迎面扑来,便是有小白和张小凡在旁看护,两人也只得伸手抵御修罗威压,却是连再进一步都无比困难。

    “痴姨,瑶儿,宗主如今被修罗所控,便是留有一丝意识也认不得我们,前辈既已答应救下宗主,自是不会伤他性命,还是先等局势稳定,再想办法唤醒宗主吧。”张小凡遮挡狂风,小声安慰道。

    两人关心则乱,在小白和张小凡的安慰下终于冷静下来,而此时,修罗身后张开的红光已经拉扯下半边天空的乌云,化作一个高达数十丈的修罗幻影,傲立与云海之上,俯视众生。

    另一侧,青云门的诛仙剑阵是以之前的诛仙石剑为基,聚拢七峰地脉之力凝练法阵,如今周寂手中诛仙虽非石剑,却也仍旧可以唤出七脉之力,千年修为配合青云诛仙阵,一时间霞光万丈好似冲破层层云雾。

    天穹之上,光暗泾渭分明。

    虹桥为界,一侧血云滚滚,宛若无边炼狱,一侧七彩霞光,好似仙界降临。

    天地近乎静默,狂风似在屏息,人们目瞪口呆地望着青天之上,两道横贯天空的身影,轰然相撞,崩裂的气流便是连光影声音都为之撕碎。

    没有人能形容当时的景象,天为之崩,地为之裂,通天峰上,出现了无数条龟裂缝隙,玉清殿为之倾覆,不少人被巨浪掀飞。

    而后许久,轰鸣声才滚滚传来,大地剧震中,无数巨石从山间峭壁剥落,滚入万涧谷底,甚至有不少修为浅薄之人失足跌落,生死不知。

    道玄真人挥袖荡开一块巨石,顶着滚滚烟尘朝天空望去。

    红光幻影不再,适才与七彩霞光分庭抗礼的无边红云此刻也被压制的仅剩三丈大小,勉强护住其中修罗。

    而此时,修罗硬生生击碎道玄佩剑的双臂已然齐肘而断,鲜血与破碎的鳞片如雪花散落,漫天飘雪,飘的亦是血。

    浮空而立,修罗的眼中仍旧充满暴戾,疼痛让它愈发疯狂,体表游动的血丝不断翻涌,朝断口的手肘处填充而来,结作血茧,不足两息的时间,重新长出的双臂从血茧伸出,小臂鳞甲越发浓密,颜色也从之前的深红变成黑红,流露着金属的光泽。

    另一侧,周寂横剑于胸,静静的看着修罗抽取体表血丝修复手臂,那柄与石剑有着几分神似的无名凶剑剑光寒冽,甚至比修罗散发的暴戾还要显得凶煞几分。

    “那还是诛仙吗?”苍松道人护在万剑一身前,留意他的视线,于是抬头看去,眼皮一跳,瞠目结舌道。

    “那是诛仙.....真正的诛仙。”万剑一似哭似笑,颓然的摇了摇头,“想必就连传下此剑的祖师,都未曾想过石剑之内竟还有这般秘密。”

    周寂顾不得底下这些人的嘀咕,反正再怎么嘀咕,诛仙剑也不可能还给青云,目光落在修罗体表游动的血丝上面,适才的一击他已经看出这些东西才是修罗力量的本源,于是俯身一剑,身影骤然消失原地。

    砰~

    气浪的爆炸声瞬间响起,修罗猛然撤身,双臂抱拳朝身前的空气奋力砸下。

    只听一声金属摩擦的尖锐刺响,火花迸裂,鳞片粉碎。

    众人眼前一花,周寂挥剑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修罗跟前,而修罗双拳携带的磅礴巨力也将周寂的剑锋砸偏三寸,给了它撤身闪躲的一息间隙。

    低头看去,修罗双拳覆盖的鳞片碎裂大半,而它及时反应的这一击虽然偏移了划向胸口的诛仙剑意,却在它的腹部留下一道深邃的豁口。

    再抬头,周寂已然不打算给它丝毫喘息,整个人犹如鬼魅般在虚空划出道道流光,残影不断消散,音爆声声响起,修罗用来护体的血雾片刻间就被完全削尽,而他引以为傲的强横肉身上也不断伤上叠伤。

    一声狂暴嘶吼从它口中发出,眼看体表的血丝已然无法跟上伤口的修复,兴许是感觉到这样下去会被生生耗死,修罗双臂猛然一伸,周寂的身影骤然出现,而他手中的诛仙则被修罗利爪抓在手中。

    然而,杀伐第一的先天灵宝又岂是这般容易就能抓在的?

    随着它利爪抓住剑身的那一刻,利爪节节粉碎,鳞甲片片剥落,仅仅抵御了一息,周寂便连人带剑刺入修罗胸口。

    低眸间,应对上修罗眼底毫不掩饰的疯狂,周寂心里一跳,转目便看到修罗体表的血丝不记损耗的缠住剑身不让周寂抽离,另一只利爪闪烁着猩红色的寒光,破开音障朝他咽喉划来。

    以伤换死。

    修罗痛苦的嘶吼中带着一丝狂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利爪穿透周寂咽喉,捏碎周寂头颅的畅意情景。

    不仅是它,就连地下的众人也都忘记了周寂当初在青云山上一战成名,所依靠的却非手中这柄诛仙....而是四方阵图里的绝仙剑。

    手掌张开,四方阵图猛然亮起,周寂换成左手持握诛仙,一柄散发着古拙幽光的长剑出现在虚空之中,周寂右手持握绝仙,淡红色的剑光暴起,瞬时间将修罗利爪崩碎,并把他从半空劈到了地面。

    听得一声轰鸣巨响,本就布满了裂痕的虹桥彻底粉碎,一时间尘土飞扬,烟雾弥漫,碧水潭中,水麒麟趁势钻出,掀起滔天水浪,嘶吼长啸,跃下虹桥,朝失去了意识的修罗张口咬去。

    “明尊,不要!!”

    “孽畜,尔敢!”

    此时修罗浑身血丝都已耗尽,双臂无法修复,实力十不存一,若是被水麒麟一口吞下,怕是连魂魄都保不住了。

    张小凡飞身想要救下修罗,而水麒麟张开的血盆大口却突然闭了起来,就好像一只乖顺的猫咪般发出嘤嘤怪叫,生怕抵在它脑门的两柄无名凶剑会在下一刻洞穿它的头颅。

    “带我们上前。”

    看着明尊这般‘温顺’,周寂哑然失笑,手心四方阵图亮起,收起诛仙,周寂持握绝仙剑,连同救下修罗的张小凡一道站上明尊后背,由它驮着飞回了殿前广场。

    对于周寂将修罗‘抓而不杀’,青云门和天音寺之人纷纷感到不满,但鉴于实力的差距,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周寂仿若无视,径直看向修罗被鲜血占满的双瞳,剑锋抵于它的喉间,叹息道,“万宗主,你败了。”

    源自亘古太初的先天煞气一如当年鬼王宗设宴时的初见,修罗血瞳闪过一丝波动,嘶吼声突然一滞,沙哑失真的沉闷声音从他口中传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有修罗之力,我有修罗.....啊!”

    痛苦和挣扎维持片刻,修罗再次控制万人往,猛然上前想要撞上绝仙剑锋。

    然而上前一步,喉前的剑锋猛然一空,周寂察觉到他意图的前一刻便将绝仙剑收回四方阵图,察觉到周寂‘不敢’杀它,修罗露出狰狞狂笑,踉跄着继续上前,周寂刚要再次唤出绝仙剑,却被人群中冲出的两个女子挡了下来。

    “相公,你快醒醒,你不认得我了吗?”

    “爹,这是娘亲,我是瑶儿啊。”

    随着小痴和碧瑶一声声的呼唤,修罗表情越发痛苦,鲜血从眼眶渗出,好似流下两道血泪,失去了双臂,体型也已恢复到正常身高的它,狰狞的朝两人嘶吼,像是阻止她们不要再说下去,一抹凶光还是在眼底闪过,修罗张开大口,朝小痴咽喉咬去,最终却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不要伤害小痴!修罗!”

    “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倒退几步,修罗猛烈的摇着头,万人往的声音与修罗的嘶吼循环交替,眼中的鲜血好似活物般,抽干了他体内所有的灵力修为,在他面前凝结出一个和他体型相似的另一个修罗,

    青云天音以及魔教之人纷纷后退半步,露出一丝不安之色,周寂也命张小凡护住小痴和碧瑶,带两人退至后方,这才转身看向了小白。

    “你...要走了吗?”

    四目相对,小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周寂点了点头,扫了眼逐渐成型的修罗幻影,沉声道,“待修罗从万人往体内脱离,便会寻找新的‘宿主’,我要带它离开这里,才能将其消灭。”

    小白试探的问了一句,“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周寂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四方阵图限制便是无法携带电子设备,以及无法携带意识、生命。

    这是限制,亦是助力。

    司藤当年倾尽所有,把自己种进了他的心里,机缘巧合下避开了四方阵图的限制,若非周寂用八百年的思念在神树结下果实,恐怕再难复活。

    随着血色人形从万人往体内完全脱离,周寂挥袖掀起一道微风把小白送出数十步外,转身看向殿前废墟的正道、魔教之人,朗声说道,“万人往修为已废,经脉枯竭,如今再难为恶,希望诸位看着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罚他终身关入狐岐山内,禁止再出狐岐山半步。”

    “若有违背,我自当取其性命!”周寂手掌一挥,绝仙,诛仙,亮起两道通天彻地的剑光,悬浮于周寂左右,“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恢复灵智的万人往神色复杂的看向周寂背影,目光扫向人群当中的张小凡,以及他身旁的小痴和碧瑶,有些颓然又有些释然的长舒口气。

    “周公子,小心!!”

    修罗幻影位于周寂身后,他自己可能无法发现,但万人往看得清楚,原本和自己身形相似的幻影如今正慢慢变化成周寂的模样,眼看就要模拟完成,侵入周寂体内。

    周寂仿若未闻,而是淡淡的扫了一圈众人,目光在小白和碧瑶身上停顿一下,转而看向了万人往。

    枭雄一般的人物,最终落得雄霸一样的下场。

    庆幸的是,万人往并非雄霸,碧瑶也不是幽若,张小凡虽早年历经磨难,但也取得了得天独厚的机缘,得以执掌魔教,缓解双方关系。

    再加上修罗之乱,各方损失惨重,百废待兴,想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有了‘张教主’作缓冲,未必不能终止千百年来的正魔纷争。

    正前方,一个与自己体型相似的幻影站在周寂跟前,两人相隔只差一步,双目紧闭,眼底渗出丝丝鲜血。

    万人往心急如焚,连忙提醒周寂断不可让幻影睁眼,一旦血目张开,修罗便会侵入体内。

    听到万人往的话,张小凡和道玄普泓等人心中大惊,万人往被修罗夺舍已是这般难缠,若是周寂被夺舍,那谁又能挡下他手中的凶兵?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幻影向前一步,修罗血目张开,瞬时间,无数血丝透入周寂体内,原想推开周寂的张小凡猛然扑空,在回头时,身后已经没有了周寂和修罗的身影,小白伸出的手臂缓缓放下,摸了摸腰间的酒壶,露出一丝伤感之色。

    .........................

    圣人战场,四方阵台。

    周寂眼前一暗,回到了一切起始的原点,当修罗被他带入阵图的那一刻,他就得到了四方阵台的反馈,修罗已被阵图吞噬泯灭;而重新陷入沉睡的司藤,从周寂心口萌发出一片细嫩的萌芽,落在阵台之上,生长出青翠藤蔓,开满白色小花。

《诛仙》结语《将夜》声明

    首先说一下司藤,不管是诛仙还是下一卷将夜都绕不开这位“司藤小姐”。

    五笔花了大量精力把司藤这个角色写活,却也用了《司藤》《三十而已》《仙剑三四》两卷半的内容把她写‘死’。

    这个‘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

    大概就是,前面的章节透支了她所有的角色魅力,再写下去也无法写出新的东西了。

    如果强行继续,可能会消耗她原本的人气,影响她在大家心底的印象。

    其实在开诛仙卷的时候,五笔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她的存在,这一卷写的束手束脚,从原先剧情的助力变为了周寂的负担。

    就比如,要考虑到她的性格,不能让周寂和其他女性角色有感情戏。

    毕竟以司藤的女王人设,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是用两卷半立住的人设,实在不想让她崩塌。

    所以,直到让她下线,小白的戏份才慢慢多了一些,但受限于篇幅的剧情进度,没能完全表现出她和周寂的CP感。

    (关于第二次的饮酒,个人还是挺满意的)

    …………………………

    至于下一卷的《将夜》,五笔打算以‘番外篇’的模式,写一个没有司藤的世界。

    一切重新开始,这样才好表现出其他女主的性格魅力。

    毕竟诸天流小说,那么多作品,每一部都会有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如果一再错过就有点太可惜了。(这话说起来怎么有点像渣男)

    ……………………

    最后说回诛仙吧,结尾仓促了些,不过想写的差不多已经写完了。

    六尾得救,和三儿完婚,搬回青丘居住。

    小痴和碧瑶得救,鬼王废去修为在狐岐山和小痴了却残生。

    苍松道人迷途知返,第一时间知道万剑一没死,重新回归青云。

    修罗之乱以后,百废待兴,张小凡以类似‘张无忌’的身份,成为正道和魔教之间的缓冲。

    如果再往下,就应该是张小凡借助从周寂那里得来的天书,融合天书之力,境界突破,然后成为真正的张教主,和碧瑶完婚。

    周一仙和小环游离在纷争之外,趋利避害,生活洒脱。

    小白仍旧每日饮酒,失常喝得烂醉如泥,偶尔会看着月下的湖水,想起某人。

    世界不会因一个人的离开就此停滞。

    日月流转,生活仍将继续。

    也许哪天,周寂的威慑随长时间没有现身而淡去,正道和魔教再起争执,唯一修炼过五卷天书的张小凡,张教主,恐怕也已举世无敌……

    再往后,再往后,尘归尘土归土,修行者寿元不过三五百年,这一代的故事结束,自会有下一代传奇。

    只是这些和周寂又有什么关系?

第一章 借剑

    夜凉如水,万里无云。

    迎着自湖面吹来的清风,周寂从虚空踏步,来到了一片绿草如茵的静谧湖畔,抬头看向晴朗乌云的深邃夜空,周寂突然感觉缺了点什么,不过等他脚下站定,就感觉到一道气息的逼近,横目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人从远处匆匆走来。

    夜色深沉,他身上的长袍似与黑暗融为一色,如非周寂感知敏锐,恐怕难以从茫茫黑夜中察觉对方的到来。

    毕竟人生地不熟,出于多年盗圣的习惯,周寂并未傻愣愣的上前与之结交。

    左右看了一眼湖畔芒草,周寂心念一动,一步退入阴影,收敛气息,融入了草丛之中。

    行至积水湖畔,熊初墨脚下一顿,心中忽有所感,转身朝湖畔另一侧看了一眼,悄然间,一种淡淡的威压扫向四周,微风压低芒草,虫儿为之噤声。

    仿佛天地归于平静,积水湖畔,空无一人。

    片刻过后,熊初墨重新起步,窸窸窣窣的虫鸣再次从草丛响起。

    这里终究是知守观,即便那位深不可测的观主如今被赶至南海,他也不敢直接扫了这片草皮,闹出太大动静。

    眼看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山道之上,周寂这才从草丛走出,眉头微皱,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刚刚那人又会是谁?

    早在穿越之前,周寂就从四方阵图的反馈中得知这方世界是谓《将夜》的影视剧版。

    但只知将夜却不知身在何地,此为何时。

    身影一晃,周寂悄然跟上上山的那人,一路穿过幽深石径,茂密山林,一路走了大半时辰,这才看到藏在深山密林中的一角飞檐。

    背靠幽深竹径,远处冷淡松坡,墨绿色的飞檐之下,却是个稍显简陋的古老道观。

    以周寂的修为,黑暗视若白昼,自然能看清这座道观的模样,那位黑袍之人悄然推开木门,隐入黑暗。

    周寂则在门前止步,抬头看向了门楣悬匾。

    这是一座简陋的道观,虽然简陋,却又独立于世外,有种飘逸出尘的道家仙气,古旧的门楣上,只挂着一张写着‘知守’二字的匾额,字体疏离、淡漠,隐隐透出大道无情之意。

    “知...守...观。”

    周寂心中恍然,将夜之中,此地乃是西陵的不可知之地,较之大唐与书院二层楼相似,但由于‘天书’的存在,便是当年的夫子也曾在此观书。

    想到天书,周寂心念一动,泛起一丝好奇之意,作为堂堂盗圣,他已经瞧出刚刚那人绝非知守观之人,既已有人帮自己‘背了黑锅’,那就正好赶去凑凑热闹,瞧瞧这所谓的天书究竟有何玄妙。

    伸手从虚空中掏出一件黑袍,周寂闪身进入观中,目光一扫便看到观内一处角落亮起幽幽金光,周寂走近一看,却是一排草屋列于道观后院,其中一间萧条破败,檐上的茅草稀疏不定,而其余的六间草屋像是被某种玄奥气息所染,流露出淡淡金光。

    堂堂知守观,此时竟无一人值守,周寂摇了摇头,抬脚迈入第一间草屋。

    草屋空空荡荡,唯有一侧的书桌摊放着一本古籍,屋内无风,古籍却像是被微风吹动,扉页上下轻摆,直到周寂走上前来,才无风自动,将书页翻开。

    “柳白...君陌...李慢慢....”周寂恍然,此为日字卷记录世间高人。

    随着书页一页页翻去,周寂并未在上面找到宁缺余帘等人的名字,如此看来,将夜剧情还未开始,并且便是所谓的‘天书’也无法记录我的存在。

    周寂心下大定,转身朝第二间草屋走去,可惜‘落字卷’记录是星罗天象,对他并无太大帮助。

    怀里揣着两卷天书,周寂摇摇晃晃的朝第三间草屋走去。

    相传第三卷天书‘沙字卷’记载了天下间所有功法,即天下的功法‘繁若河沙’之意,周寂本想瞅瞅里面有没有关于剑道传承,结果刚一迈进草屋就愣在了原地。

    “我的沙字卷天书呢?摆在这儿的沙字卷天书呢?”

    已经把天书视作自己囊中之物的周寂顿时傻了眼,体会到了当年单志刚...不对,丘山丢宝时的感受。

    不过单志刚丢的东西毕竟是他自己的,而周寂则是把天书当成了自己的。

    与此同时。

    知守观后院的另一处角落,一个小姑娘聚精会神的翻阅着手中天书。

    这里是知守观,她的老师是知守观观主,她的哥哥是知守观人间行走,所以别人来不了的不可知之地,她可以来;别人无法参阅的天书,她可以看。

    这是机缘,也是寂寞。

    以往哥哥还在观中的时候,她还能缠着兄长玩耍,如今兄长修为已至瓶颈,正游历诸国寻求突破。

    整个观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一个死皮赖脸的小胖子。

    随着门外脚步声传来,叶红鱼还以为是小胖子过来,皱着眉有些不耐的抬头看向门外,突然间门栓像是被一道无形之力拉开,一个身着黑袍,蒙着面的陌生身影闯入房中,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手中的‘沙字卷’天书......然后顺着她白皙如玉,细嫩葱白的小手,一点点朝她脸上看去。

    熊初墨看着小女孩纯洁干净的眼睛流露出的慌乱不禁愣了下神,面前这个小姑娘不过六七岁的年龄,已然出落的格外水灵,像是一朵鲜嫩的花骨朵。

    娇小、可爱。

    越是这般鲜嫩,熊初墨越想将其摧残。

    叶红鱼心里一慌,对方眼睛里闪烁的*邪让她下意识感到一阵厌恶和惶恐,年龄尚小的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将要发生什么事,忍不住丢出手中的‘沙字卷’天书,拿起手边烛台,拔下蜡烛,露出烛台尖刺,起身朝对方身上刺去!

    寻常小姑娘遇到这种情景恐怕早已吓得张皇失措,蜷缩着身子哭泣了,面对叶红鱼一边用天书吸引自己注意,一边利用烛台反击的举动,熊初墨甚至连掉到脚边的天书都不管不顾,任由烛台的尖刺抵达身前,想要看着小女孩连他护体的真气都无法破开时的无助,与绝望。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扭曲**的*态*望。谷

    烛台的尖刺异常锋利,平时穿蜡不小心扎到就会破皮流血,如今叶红鱼全力之下,扎到黑衣人身上却是连衣服都无法破开。

    眼看对方就要伸手抓向自己头发,叶红鱼连忙退后,低头一看,烛台尖刺已经弯曲,再抬头时,黑衣人已经追到跟前,眼神里满是暴虐与戏谑。

    叶红鱼一退再退,熊初墨如同猫戏耗子一样,一点点把小女孩逼近墙角,狞笑着,欣赏小女孩眼中由倔强崩溃成绝望的泪光。

    挥动的烛台被对方一把拍飞,叶红鱼看着早已折弯扭曲的烛台尖刺,抬眸直视对方双眼,恨意和杀意犹如实质般刺入熊初墨眼中,却让他更加**。

    贝齿咬破下唇,叶红鱼心中只有一个心愿。

    杀了他!!

    烛台不行就用剑!没有剑就去借!借到一柄可以杀他的剑,哪怕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心甘情愿!

    熊初墨听着叶红鱼低语喃喃的内容,差点笑出声来。

    ‘你想借剑杀我?谁能借你剑?你又如何杀我?’

    到头来,只不是绝望来临前的臆想罢了。

    熊初墨再次伸手抓向角落里的小姑娘。

    突然间,一种极度危险极度恐惧的感觉在心底疯狂预警,视线的余光扫见一点寒光从眼前晃过,熊初墨动作猛然一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有一种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下体传来。

    缩在角落里的叶红鱼仿佛看到一柄长剑穿透黑衣人的下半身,绽放着淡红色的幽光缓缓的落在她的跟前,瞪大眼睛看向屋外,深邃的黑夜空无一人。

    面前的黑衣人凄惨的尖叫唤回了她的思绪。

    转头看去,黑衣人蜷着身子如受重创!

    没有流血,散落的是煞气侵蚀溃散的尘埃,钻心蚀骨的疼痛令熊初墨发出一声惨烈之际的嘶吼,再顾不得面前的小女孩,甚至连撕碎他下体的那道剑光他都没来及看清。

    猝不及防之下,这道充满凶煞之气的剑意沿伤口不断蔓延,顷刻间,体内气海雪山砰然粉碎,浑身修为如大厦倾倒、山洪破堤,熊初墨慌乱之下,赶忙稳固真气,却也因暴动的血脉,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将面巾掀动一角,露出了下巴上的小撮胡须。

    狂暴四溢的灵力以及喷洒而出的鲜血溅到叶红鱼身前,纷纷被一层淡淡的光幕挡住,叶红鱼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低头看向插在身前的长剑,下意识的伸出手指想要轻轻触碰,然而没等她碰触,剑身就已自动飞起,化作流光般消失不见。

    叶红鱼连忙起身,环视四周,整个房间如狂风过境般,一片狼藉。

    之前丢出的‘沙字卷’天书连同刚刚的歹徒都已不见,若不是地上残留的几点血污,以及那一只折弯扭曲的烛台尖刺,叶红鱼险些以为这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转头看向屋外,知守观内重归平静,深邃的黑暗好似一只夺人而噬的凶兽,令人心生寒意。

    刚才的绝望无助,以及劫后余生的后怕,种种情绪涌入叶红鱼心底,大起大落之下,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看着房间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周寂在心底长叹一声,露出一丝怜惜之色。

    和诛仙世界近似,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才真正确认了自己穿越的地点是知守观,而时间便是熊初墨侵犯叶红鱼的那一晚。

    悄然间,从门口缓步离开。

    熊初墨刚刚在他面前逃走,周寂并未将其拦下,叶红鱼的仇自当由她亲自去报。

    周寂并不打算上前安慰这个小女孩,也不知道逃脱了这场噩梦的她是否还会延续原先的人生轨迹,毕竟他此行是来‘窃’书的,即便‘窃书’不是偷书,读书人的事儿不能算偷,可毕竟拿了人家的东西,又已经有了一个熊初墨帮他背锅,真要上前去在这个小女孩面前人前显圣,那熊初墨的锅不就白背了吗?

    六卷天书俱已到手,第七卷应该还在李慢慢的手中。

    周寂一身千年修为在诛仙世界虽然强横,却也大多依靠双剑的锋芒,如今来到将夜,对上无矩境的高手,可以说毫无胜算。

    想要不被无矩打败,就只能自己也成为无矩。

    在后山寻了处僻静之所,周寂将六卷天书摊在身前,翻看着上面的内容,随着一抹鱼肚白天边泛起,周寂枯坐半宿,有些失望的放下手中的沙字卷,轻轻的摇了摇头。

    沙字卷记载功法很杂,一小部分的品阶和琼华、蜀山心法相当,绝大多数甚至还不如琼华心法。

    最重要的是,六卷天书透露出的东西,隐隐和这方世界的天道有关,一旦牵扯其中,恐会与之结下因果。

    随着修为越发深厚,即便迟迟未能突破仙道,周寂也已感知到所谓因果的可怕。

    眼看天色大亮,周寂正想把六卷天书还回知守观,突然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正急匆匆的朝另一边的山谷跑去。

    “不好了!”

    “叶红鱼不好了!观里的天书丢了!全丢了!!”

    小胖子跑一路喊一路,慌乱无措的声音在山谷显得格外刺耳,明明看起来身轻如燕,偏偏额头布满汗水,后背也是湿淋淋的一片。

    不是累的,而是怕的。

    六卷天书尽数丢失,这在知守观,在西陵从未有过!

    一旦让观主知道,即便他是观主的亲儿子,也不是脱一层皮就能盖过去的小事。

    叶师兄在外周游诸国,观主迟迟没有回来,六神无主之下,便是陈皮皮再怎么自诩‘天才’,也只能想到找叶红鱼商量,共同想想办法。

    后山,碧水潭。

    叶红鱼看着水面倒影出的自己,即便昨晚没有让那黑衣人碰到自己,她也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干净,正待脱下衣服下水之时,小胖子慌乱无比的声音已经在山谷回荡开来,打断了她的沐浴。

第二章 要不我们逃跑吧?

    “我在这儿!”

    听声音小胖子马上就要找到这儿来,叶红鱼眉头微皱,拾起身旁的菜刀走了出去。

    陈皮皮踮着脚尖四处看了一眼,沿声音一路找去,看着从林间走出的叶红鱼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抱团取暖是人的本性,更何况叶师兄周游诸国,观主不知所踪,知守观里只剩他和叶红鱼这两个小孩儿,陈皮皮遇到事情自然第一反应就是找到叶红鱼,这样才会心安。

    ‘哎呦~’

    踩着溪流旁边湿滑的青石,陈皮皮急匆匆朝叶红鱼走出,脚下不查啪叽一声摔进河中,冰冷的溪水灌入衣袖,刺激的陈皮皮打了个寒颤,慌忙从水中爬起。

    再抬头时,一道反射的亮光晃到眼睛,陈皮皮愣愣的说道,“叶红鱼,你怎么把厨房里的菜刀都给拿出来啦?”

    叶红鱼眉头微皱,横目看了陈皮皮一眼,一夜之间,那双清冽疏离的眼眸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

    像是比现在的溪水还要冰冷,冰冷的让人心生寒意。

    “不对。”

    陈皮皮被叶红鱼的眼神吓了一跳,同时也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急忙说道,“叶红鱼,天...天书没了!”

    陈皮皮手舞足蹈的比划,慌乱道,“昨天晚上观里肯定糟了贼人,我早上起来去院中洗漱,突然发现天书不见了.....”陈皮皮话音未落,便看到叶红鱼脸色突然一沉,那双被恨意与杀意充斥的陌生眼神是真的吓到他了。

    回想昨晚情景,叶红鱼毫不掩饰心中厌恶,打断道:“不用再说了,天书丢失之事与你无关,若是师父责怪下来,无论怎样责罚,我自会担之。”

    叶红鱼只道是自己昨晚偷拿的‘沙字卷’被黑衣人拿去;而小胖子还以为叶红鱼那一脸的厌恶是在因为自己,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打着哆嗦,都快哭出来了,“还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天书被我们弄丢,这么大的事儿就算你想担,观主还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呀?”

    那可是六卷天书啊!

    早年听闻第一任西陵光明大神官则偷走明字卷天书,就已在世间掀起轩然大波,如今剩余六卷都已失窃,陈皮皮不敢相信自己该怎么面对观主的雷霆之怒。

    瞧见陈皮皮欲言又止的模样,叶红鱼略有不耐,冷声道,“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然....”陈皮皮大脑疯狂运转,突然灵光闪过,瞪大眼睛道,“要不然,我们逃吧?”

    “逃?”叶红鱼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不想逃,也不打算逃。”

    “我知道叶师兄是你哥,但失窃的可是天书啊!别说是你哥了,就算是我爹是观主,怕是也保不住我。”陈皮皮哭丧着脸道。

    “你既知道失窃的是天书,就算逃,你又能逃到哪去?”叶红鱼冷冷的说道。

    “听说夫子在大唐创立书院并设二层楼,我想去那里拜夫子为师,这样就算我爹回来,还有夫子可以保护我。”陈皮皮越说越兴奋,“我真是一个‘天才’!”

    “叶红鱼,你呢?你走不走?”

    “我说了,我不想走也不打算走。”叶红鱼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道,“我要留在西陵,找到昨晚的贼人....亲手杀了他!”

    陈皮皮被叶红鱼眼中的杀气吓了一跳,糯糯地说道,“叶..叶红鱼,你...你现在看起来好可怕.....”

    叶红鱼扫了陈皮皮一眼,即便压下沸腾的恨意,表情仍旧显得有些阴沉,“你要走就尽快走吧.....我哥和观主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回来,到时我会担下天书丢失之责,告诉他们此事与你无关。”

    陈皮皮露出一丝感激之色,可看着叶红鱼冷若寒冰的模样,仍就止不住泛起惧意。

    看着陈皮皮逃窜离去的身影,叶红鱼抿紧嘴唇,提着菜刀回到了碧水潭旁。

    知守观中。

    周寂将六卷天书放回草屋,刚一抬脚就看到一个小胖子着急忙慌的从前院走来,马不停蹄的奔向另一侧小院。

    周寂向来没有偷看别人洗澡的习惯,那是*贼,不是盗圣。

    所以在刚刚叶红鱼从谷中出来见陈皮皮的时候,他便趁机返回,把天书归还知守观中。

    这会儿见到陈皮皮鬼鬼祟祟的行为,周寂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没过多久,便看到陈皮皮从床单裹着一只和他体型差不多大小的包裹哼哧哼哧的朝观外跑去。

    这是在搞哪出?搬家吗?

    周寂好奇跟上,却见他一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像是怕人看到一样下了山道,直到穿过一座桃花满山绽放,两侧峭壁平整光滑的天堑,方才松了口气,直起腰板指使一队向他行礼的西陵卫兵,坐上马车朝北驶去。

    西陵以北是大唐,这小胖子是要去大唐了吗?

    周寂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心念一动便闪身跟上马车,一路走走停停途径两个多月,方才穿过青峡关隘,来到了大唐境内。

    另一边,早在两个月前,叶红鱼就发现了‘沙字卷’的失而复得,而此时陈皮皮已然离开不可知之地,踏上了前往大唐书院的路。

    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没有卫星定位,没有远程传讯,叶红鱼就算想把陈皮皮找回来,也只能等叶苏或是观主回来才能做到了。

    ......................

    天启三年,夏。

    八岁的宁缺抱着黑瘦黑瘦的小女婴在冰雪化冻的岷山拼尽全力的活着。

    颠簸了两个多月的马车也终于来到了长安城的城门下。

    长安城很大很大,即便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开了十八个城洞,每天进城出城的达官贵人和百姓们依然不时把这些城洞堵塞,在官道上排起极长的队伍。

    周寂仰躺在马车顶棚之上,起身看向面前这座雄壮的城池。

    数十丈的城池耸入云霄,防备的不仅是军队,还有修行者。

    在这个没有御剑飞行、没有腾云驾雾的世界,修行者所修之术多以杀戮为主,便是符师、念师之类也是和剑师武师近似,只不过杀伐手段有所区别罢了。

    身影翩然飞落,周寂穿梭在人群之中,转眼就来到了门下,陈皮皮心中略有所感,掀起车帘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抓了抓脑袋,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高耸城墙上。

    大唐帝国是整个天下的中心,长安城是受万国敬仰崇拜的地方,这些只因长安城里有一座书院,而书院当中住着一个人。

    而想见到那个人,只有拜入书院,登上二层楼!谷

    陈皮皮是来拜师的,周寂却不是。

    修行无岁月,达者为先。

    先可为道兄,并不一定非要屈居人下,拜人为师。

    寻了间客栈住下,周寂休憩片刻便出城而去,此时暮色已浓,金色的光线把城外的那座大山映照成一座神坛,在大唐人眼里,那里其实和神坛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长安之南,大山之下,便是书院。

    无需刻意寻找,整座大山,只有这一座书院。

    经历千年风雨,始终没有名字,书院的存在比大唐帝国历史更为悠久,为大唐和天下诸地培养了无数前贤名臣,并不神秘但近乎神明的书院。

    一席素色长衫,漫步碎石小道,周寂宛如探访故友而来,轻易便绕过了书院的广阔前院,闲庭信步般欣赏着这座天下最高学府,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圣地。

    可惜的是,如今已近五月,人间四月芳菲尽,院中只剩草甸垂柳郁郁葱葱,道旁的桃树杏树却不能像西陵桃山那样终年绽放。

    刚刚递交文书,报名书院的陈皮皮只觉身侧清风拂过,转头看去,却是道旁垂柳轻摆,夕阳西下。

    穿过长廊石坪,以及前山殿宇,各式建筑,四周变得越发幽静,晚落的夕阳隐去最后一抹余辉,一阵清冷的微风掩盖初夏的暑气,扑向周寂面前。

    抬头看去,他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旧书楼前。

    这幢三层木楼外表寻常普通,没有什么华彩重妆,也没有什么飞檐勾角,只是简简单单地依山而起,但那些用了清漆的木料应该不是凡物,看着风雨经年留下的痕迹,不知在这书院深处静立多少年,却是没有任何细节透出衰败痕迹。

    之所以叫它旧书楼,是因为它的门楣悬挂的匾额便是‘旧书楼’三字。

    这里是书院的藏书阁,亦是通往书院后山的‘二层楼’。

    恍惚好似听到一声寒蝉鸣叫,周寂微微一笑,抬步迈入了楼内。

    楼外的夜空如往常般晴朗乌云,却又因为少了一轮明月而变得迅速昏暗,一道道烛光在楼内亮起,楼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案摆放在楼梯一侧,悬笔随风轻摆,砚台墨迹未干。

    “唔.....看来是我来晚一步。”

    周寂低头看着宣纸上透出的残存笔力,他早在魂穿盗圣时期就极擅书法,这一点甚至连只懂得死读书的那个秀才都自叹不如。

    即便宣纸洁净如雪,没有丝毫墨痕,他仍能感知到对方这一手簪花小楷灵动娟秀,又有一种向死而活的生机。

    此行既是要与夫子交友,贸然闯入就不免有些过于失仪。

    更何况.....周寂可没信心对上后山的那群怪物。

    不出双剑,打不过君陌,一旦出剑,怕是不死不休。

    低头看了眼桌上的笔墨纸砚,周寂眉头微挑,伸手拈下湖笔,镇纸拂过宣纸,心神凝于笔尖,落笔挥毫,同样用小楷留下一封信笺。

    大意是前来拜访夫子,不知他是否在后山,落款提上姓名。

    周寂抬头看了眼二层楼上,放下毛笔,洒然离去。

    .........................

    .........................

    次日一早,随着阳光洒落书院,烦恼书院学生千年的蝉鸣,随着夜晚的寒风被热浪驱散,又开始新一天的轮回。

    旧书楼一如往日的清静,一位身着淡青长袍的女子捧起桌上的宣纸,露出慎重之色。

    “好漂亮的字,好狂妄的人。”

    书院后山。

    君陌看了眼围在余帘身旁的几位师弟,本想凑上跟前,但又抹不开面子,只得扶了扶自己的高冠,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是眼神止不住的往那副字上瞄。

    “此字俊秀之余,又带一丝缥缈出尘之意,灵识凝于笔尖,落笔挥毫宛如面临浩瀚汪洋,单论修为怕是已经超过知命了。”

    余帘说话间扫了眼不着声色想要把信笺揣入袖中的四师弟范悦,范悦轻咳一声,乖乖把信笺递还给余帘,讪笑道,“师姐,我以字推人,算出一片混沌,似有无尽天机,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君陌皱眉道,“不就是一幅字吗?此人既已留下拜帖,今日自会再来,师妹在旧书楼等他便是。”

    余帘微微颔首,小心翼翼的收起信笺,生怕沾染墨渍。

    ...............................

    日出日落,蝉鸣渐息。

    过来参阅古籍的学生越来越少,夕阳的余辉也从门槛一点点延伸到了桌前。

    一盏盏烛光点亮黑暗,余帘抬眸看向门外,手中的信笺已被临摹了数十张,可留下信笺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来。

    又过片刻,余帘略作思忖,重新摊开一张宣纸,留作信笺,告诉周寂若想见到夫子,需拜入学院,登上二层楼,以这般留信拜帖便是夫子看了,不会见他。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旧书楼的大门重新掩上,悄然间,竖立的烛火轻轻摇曳,周寂止步桌前,看着空无一人的旧书楼,耳畔似有寒蝉鸣啼,抬眸间便看到一位掌烛的女子站在二层楼上,神色淡然的看向他。

    “你是何人?与知守观有何关系?”

    ...........................................................

    (将夜卷女主暂定莫山山和叶红鱼,至于三师姐......会试着加一些她和周寂的互动)

    (因为没有存稿,所以剧情到后面会是什么样,五笔自己也不清楚.....)

    (另外,这几天状态太差了,每次码到十一二点都会头晕脑胀,效率下降的厉害,感觉随时都会睡过去......所以在更新的时候,可能会晚一些,如果遇到‘修改中...’的情况,还请稍等片刻,给五笔一点时间。)

    (五笔拜谢。)

状态太差,请假一天

    这段时间用眼过度,码字的时候视力模糊,右眼一阵一阵的疼……

    几年前身强力壮,熬夜修仙都没事儿。现在心力交瘁,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第三章 逐一亮相

    抬眸间,四目相对,周寂颔首一礼,听着陈旧的木质楼梯传来咿呀轻响,烛台放回桌上,那位书院教习装扮的女子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周寂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惊讶,而那名女子上下打量一番周寂之后,平淡疏离的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惊异。

    “你是何人?与知守观有何关系?”

    周寂低头看了眼身上配有道家云纹的长衫,哑然失笑,“我非知守观之人,世界寻道之人亦非只有知守观一家。”

    余帘了然,神色仍旧平淡,凝固在旧书楼中的空气却好像重新开始流通。

    “想必教习便是书院三先生吧?”周寂摸了摸鼻子,敏锐感知到封锁气机的压迫逐渐消散,微笑道,“在下周寂,特意前来拜访夫子,寻求无矩之境。”

    余帘安安静静描了十年簪花小楷,方才养成这般温婉,听到周寂言辞间似与夫子同辈论交的意味,即便再怎么欣赏对方书法,却也泛出一丝不悦之色。

    “这几日恰逢书院报名会考,阁下想见夫子可与大唐、南晋、月轮、北燕等地的学子拜入书院,若能登上二层楼,夫子自会见你。”

    周寂若有所思道,“夫子这会儿不在书院?”

    余帘没有回答,而是神色淡漠的看向周寂,虽未说话,但在眼神里,透露出‘逐客’之意。

    周寂耸了耸肩,倒也没有死皮赖脸的待着,既然对方都说了,等有弟子拜入门下时,自会现身,那就等陈皮皮登上二层楼那天,再来拜访也不迟。

    朝余帘拱手一礼,周寂缓步退出,万籁俱寂,夜色微寒,恍惚间一声寒蝉啼鸣,旧书楼大门无风自掩,烛火一一熄灭,在晴朗无月的深夜中,浸入了黑暗。

    ....................

    彼时。

    极西之地,黑夜漫长。

    一辆马车停靠在北荒尽头的荒漠上,亮起一簇照亮广袤夜空的摇曳篝火。

    一位须发尽白的老人,一边看着远处荒山峻岭,一边吞着口水,视线止不住的往火堆旁搭着砂锅偷瞄。

    篝火旁,一个腰间揣书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的拿起一块粗布折叠成方垫在砂锅盖子上,徐徐掀起,鲜嫩的鱼香随着白气在锅口冉冉升起,犹如馋虫般悄悄溜进夫子的鼻间。

    这片荒漠是没有鱼的,就算是绿洲有水源的地方,也找不到大泽湖特有的青鲤。

    大泽位于南晋,南晋北上数千里便是青峡,穿过青峡关隘便是大唐边境,大唐地域由南到北横跨数千里,北方尽头才到草原金帐,茫茫草原广袤无际,直到昊天世界的最北端,也就是雪峰北荒,其间相隔距离何止万里?

    远行万里捕捉肥美鲜鱼,再折返北荒荒漠,这位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慢吞吞的中年男子只用了夫子一个打盹的功夫。

    天涯咫尺,此为无距。

    夫子伸手拢了拢飘来的香气,扑鼻轻嗅,“慢慢呀,都多长时间了?你是想饿死老夫吗?”

    “快了,快了。”

    李慢慢嘴上说着快了,手上却仍旧慢条斯理的拿起水瓢往锅里加了半瓢清水。

    砂锅盖子掩住锅口,溢散的香气锁回锅中。

    夫子无奈的直起身子,重新坐正,看着大唐所在的方向,掐指一算,叹息道,“算下来我们已经来北荒一年了,慢慢,明天启程,回大唐吧。”

    经过一年观察,北方的黑夜越来越长了,并且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向南方扩散,天地伟力、昼夜交替,便是夫子也无可奈何。

    他所能做的,只有每隔十年前来探查一番,既是观察传说中的‘永夜’之密,亦是寻找两个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一世代的两人。

    北荒的太阳还未升起,大唐的天色就已经大亮。

    既然猜到夫子暂时不在书院,周寂便打算搬出客栈,先在长安寻一处较为清静的落脚住所,等哪天夫子回来,再去拜访也不迟。

    寻到中介牙子帮忙物色,周寂自己在城中随意闲逛起来。

    走过人来人往的街道,跨过小桥,将流水抛在身后,叫卖声、小吃的香气、各种香料的味道组成了繁华热闹的东大街。

    走了大半天,周寂倒是有些饿了,现在他兜里钱不少,自不用在旁边的地摊上吃一碗酸辣面片汤凑合,目光扫过城中河畔的一家酒楼,周寂朝那儿走了过去。

    这会儿已近晌午,应是饭馆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可在周寂走到门口时,却发现大堂空空如也,只有一位中年男子腰挎长剑坐在大堂正中,背朝大门而坐。

    酒楼是吃饭的地方,连吃饭都不解剑,想来这人并不是来吃饭的。

    小二掀起后厨帘帐朝大堂正中的那人瞄了一眼,然后蹑手蹑脚的朝周寂走来,一脸歉意的拦阻道,“真不好意思啊客官,小店今日不便接客,要不然,客官还是先去别处吧?”

    曾为盗圣的周寂深知某些江湖人士死要面子的习性,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还要不要面子啦?

    古往今来,这些为了面子的人在江湖上大多活不了太久,因为这些人要面子,别人也要面子,要面子的人多了,为面子而死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周寂性格向来就是与人为善,瞧见小二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心中他也是担心自己枉丢了性命,于是愈发好奇,扫了眼那位中年剑客,本想就此离去,却听那人开口道,“既已来了,那便请进吧。”

    小二有些犹豫的看了周寂一眼,周寂眉头一挑,他虽然不喜欢麻烦,但也不是一退再退的人,抬脚迈入店中,在小二和剑客诧异的目光下,坐到了剑客的对面。谷

    他能感觉到对方从容平静语气下的不容置疑,足以看出,这位中年剑客平日只习惯发布命令,并且不允许下属质疑自己命令。

    偏偏,周寂这人吃软不吃硬。

    “兄台要坐这儿?”那位剑客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素色长衫绣着道韵云纹,看起来颇有几分俊逸出尘之意,周寂同样观察着对面的这位中年剑客,气质出众,相貌堂堂,眉宇间的散发出的爽朗之气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能有这般气质之人身边总是少不了兄弟,即便他此时只有孤身一人,周寂也能感觉到,他手下的兄弟应该很多。

    “不可以吗?”周寂似笑非笑道。

    “自然可以。”中年人笑道,“兄台坐在这里,某是怕待会儿影响了兄台的食欲。”

    “这倒是个问题。”周寂笑道,“那就劳烦后厨手脚麻利些,早些吃完早些离去。”

    中年人微微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朗声笑道,“既如此,劳烦小二再上一桌酒菜吧。”

    招来小二点了些酒菜,中年人和周寂不紧不慢的吃着饭菜。

    门外喧哗渐渐消散,酒楼内的平静就像是会传染一般,扩散到了整条街市。

    周寂抬眸看去,街道看似空无一人,却又隐藏着数十近百道气息,透露着冰冷的杀气似乎连夏日的暑气都被压低了几分。

    中年人握紧手中剑鞘,抹去了嘴角的酒渍,一双眼光射寒星般看向周寂,沉声道,“动手吧!”

    “动手?动什么手?”周寂感觉到一股气机朝自己探来,忍不住笑道,“阁下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不是漕帮请来的人吗?”中年人眉头微皱,露出一丝疑惑。

    周寂这才恍然,明白自己的那句‘早些吃完早些离去’引起了对方的误会,哑然失笑道,“我初来长安在城中闲逛,只是想找一处地方吃饭,并不认识所谓的漕帮。”

    中年人这才明白自己闹出个大乌龙,扶额道,“如此....确是朝某误会了。”

    察觉到空气中越来越重的肃杀之气,中年人沉声道,“既是误会一场,劳烦兄台先随小二从后门离开吧,若此后朝某有幸活下来,再找兄台敬酒赔罪。”

    说话间,一道刀光划破窗户朝两人飞射而来,中年人本想躲闪,但周寂就在自己跟前,若是自己闪过,刀光恐会伤及无辜。

    想到这里,中年人拔剑出鞘,转身的瞬间,便看到刀光在触及自己身前数尺的位置就开始节节粉碎,临到跟前,只剩光斑点点,随风飘散。

    洞玄?知名?符师?念师?

    中年人诧异的瞄了眼神色如常,在桌前自斟自饮的周寂,不过此时他已来不及细想,随着刀光被破,数十道身影从大门鱼贯而入,将酒楼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唐都城的繁华街道闹出这般动静,就连周寂都有些侧目,“他们这么多人,你的人呢?不会就你一个吧?”

    中年人持剑而立,挡于酒桌之前,一脸慎重的看向四周杀手,淡淡的说道,“我今日邀请漕帮帮主前来议事,约好各自一人,不带手下,结果他却派出了漕帮全部精锐.....而我的人应该也已经杀到他的驻地了。”

    “好家伙,拿自己当饵儿,跟人玩换家呀?”周寂看着中年人在堂中厮杀的身影,挑眉道。

    一簇簇鲜血四处喷洒,转眼尸体已经布满一地,周寂能看出此人剑术修为极为不凡,同时在出手间似有隐藏境界之意,真正实力应该与书院前院的几位教习相仿,按这个世界的划分,步入洞玄有段时间了,

    适才出刀之人并没有周寂这般感知,他所能看到的只是手下精锐前赴后继的死去,而他们要杀的那人却不见丝毫疲惫。

    不能再等下去了。

    随着中年人一剑刺入杀手胸口,面前这个漕帮精锐的身体突然左右撕裂,血液喷洒的同时,一柄厚背宽刀朝周寂当头劈来,森然的刀气带着浓重的血腥,轰然一声砍在了一道浅蓝色的法力屏障上。

    一时间,刀身携带的血液四溅而出,沿着半透明的护体罡气慢慢流下,周寂诧异的看着被反震飞出的彪悍刀客,疑惑道,“你要杀他,干嘛找我呀?”

    “久闻朝小树交友甚广,你既与他同桌,刚刚又帮他挡下一刀,不杀你杀谁?”刀客满脸横肉,冷声道,“且不管你是念师还是符师,今日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刀客一挥手,原本守在屋外的精锐帮众涌入酒楼,天空中几道信号窜天而起,漕帮驻地方向再次赶出一批帮众,朝城东赶来。

    “他说我是你朋友?”周寂无奈的看了朝小树一眼。

    “他说的不错。”

    朝小树挡开三柄同时砍向自己的长刀,退到周寂身旁,气息隐隐有些不稳,“不管今日结果如何,你都是我朝小树的朋友了。”

    厮杀过后,整个酒楼的大堂早已一片狼藉,只剩大堂正中摆放着唯一一套完好如初的桌椅,周寂坐在桌前,眼看刀客和漕帮杀手将朝小树和自己团团围住,

    掌心虚握,一道浅蓝色的电弧从指缝传出,瞬息便已扩散至整个大堂,刀客修为深厚只觉体内真气一滞,手脚四肢也为之僵直失控,而他旁边的漕帮帮众们却已倒下大片,在原地不断抽搐,却是连起身都起不来了。

    “这是什么邪术!念师竟然可以招引天雷?”刀客虽然凭借爆发血脉之力挣脱了电弧的侵扰,但看着周寂指尖再次出现的近乎紫色的深蓝电弧,刀客倒退半步,脸上露出一丝惧意。

    “什么邪术?这可是正宗的悬...不,玄门雷法。”周寂撇了撇嘴,指尖一弹,刀客耳畔仿佛听到惊雷响起,声震整个长安。

    南门道观,李青山指尖的棋子像是被平地而起的这声旱雷突然吓掉,打乱了原本大劣的棋局,起身看向门外,皱眉道,“师兄,你刚刚可听到了什么?”

    颜瑟伸手拨动着被李青山弄乱的棋子,拾起刚刚掉落那枚,递还给他,笑道,“不过是一声旱雷罢了,有何惊奇?”

    李青山嘴角一抽,看了眼颜瑟递来的棋子,再看了眼马上就要被吃掉的大龙,轻咳一声,一把抹乱了棋局,“这几日朱雀大街惊神阵似有异象,我怀疑与惊雷有关,待我推演一番,他日有空再找师兄下棋。”

第四章 笔斋?

    酒楼大堂,刀客如同吓傻了一般看着静止在眼前的紫色雷光,现在是雷雨多发的季节,这却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清一闪即逝的雷电。

    边沿的电弧近在咫尺,扭曲缠绕的紫色光柱弥漫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不仅是他,就连朝小树亦是如此,从小到大三十余年,他所见过的念师、符师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所谓的知命境,这些人无一能够控制自然伟力。

    招雷,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唤雨?

    这位看起来有些脸生的朋友,究竟修行到了何等境界?

    朝小树转头看向周寂,周寂遥遥一指点向刀客眉心,笑道,“愿降否?”

    刀客眼见雷光又近几分,脸上的胡须和毛发像是被电弧吸引,直楞楞的朝弧光立起,不禁喉结滚动,顿时跪了下来,祈求周寂饶命。

    “我向来不喜杀人,如此倒是少一些杀戮。”

    周寂淡然一笑,挥手驱散雷光,扫了眼躺在地上装晕的漕帮弟子们,看向朝小树道,“朝小树,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周寂说着洒然离去,满地血污不沾衣摆,刀客跪在地上,宽背长刀就在手边,视线余光瞄向犹如鬼魅般,踏血无痕的背影,犹豫一下,还是没敢重新抓起武器。

    “还未请教朋友姓名?”朝小树向前一步,在血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却见周寂脚步一顿,发丝随微风微微轻摆,身影好似同阳光夺目,侧头轻笑道,“若是下次见到,再告诉你。”

    .............

    人前显圣的滋味确实不错,可惜性别不对。

    周寂撇了撇嘴,从空空荡荡的街市穿过,四周逐渐变得喧闹起来,小道旁匆匆忙忙走过一群短袍壮汉,通过躲闪开来的街边小贩得知,这群人是本地的鱼龙帮,想来是刚从漕帮折返,前来支援接应朝小树的人。

    在城中又逛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处长巷之中,巷中悠长深邃,却又带着浓郁的脂粉芬芳,周寂行之一半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到了长安城内鼎鼎有名的红袖招。

    说起来他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来过这种烟柳之地了,上次逛青楼还是在什么时候?周寂翻开尘封许久的记忆,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

    不过怀念归怀念,周寂并没有进去看看的想法。

    要来也是等晚上再来。

    毕竟这会儿天色还早,哪有人大白天去逛青楼的?

    周寂抬眸恰巧看到二楼围栏处,一个偷偷向下偷瞄的小脑袋,依稀听见楼内呼喊‘小水珠儿~’的名字,小脑袋赶忙缩了回去,蹬蹬蹬的跑去了别的地方。

    周寂哑然失笑,转身朝巷外走去,长巷尽头,恰有一位老者正朝红袖招而来。

    呃....还真有啊?!

    周寂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一眼,老者年近花甲,体型枯瘦,但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好似透出一种浩瀚如海、深邃如渊的底蕴,两人脚步不停,身影交错,周寂止步巷口回头看向老者背影,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天下第一神符师.....长安村内惊神阵的主人,颜瑟。

    不过,相较于糙汉子、老爷子,周寂更想多结识结识大美人、萌妹子,抬脚从巷口离开,颜瑟似有所感转身看向巷口,却发现长巷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周寂的身影。

    回到酒楼,天色已近黄昏,从小二那里得知,白天的时候有一个中介牙子曾来找过他,可惜他白天没在,说是等到明天早上再来求见。

    周寂当晚去红袖招坐了一会儿,看着身旁莺莺燕燕,突然感觉少了些什么,直到一位姑娘拈起桌上的梨花糕,送入唇边,花瓣的甘甜唇齿留香,余味带着些许的苦涩,方才让他反应过来。

    原来身边少了个人,一个许久未曾提起,却又深藏心底的人。

    兴起而来,兴尽而归。

    走出灯火通明的长巷,穿过左拥右抱的人群,周寂一个人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远处只有打更的梆子声在深夜回荡,没有月亮的夜空下,脚下便是连相伴的影子都看不到,明明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周寂,不知不觉,竟感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寂寞。

    一夜无话,转眼已至天明。

    之前找的中介牙子已经早早地在客栈楼下等候,见到周寂下楼便赶忙迎了过来。

    跟着他前往城东,沿着内城河畔一路走去,停在了一处街道的尽头。

    周寂看了眼旁边清雅幽静的小湖,再看了眼依湖而建的一座两层小楼,房子不算很大,后面还附带一个小院,看起来确实不错。

    可惜这个房子位于一条街道尽头,哪怕这条街道再怎么冷清,本质上也是间商铺。

    走上二楼,站在围栏前看着面前湖景,周寂略作思忖便答应下来,决定买下这套商铺,独自在院中等了一会儿,牙子便领着一个中年剑客从屋外走来。

    即便没有回头,周寂也能听出他的呼吸紧张,心跳极快,想来便是牙子自己也没想到,仅仅只是买卖店铺的一件小事,竟劳烦传说中的大老板亲自随他来走一趟。

    “没想到,这间店铺竟是你的产业.....”周寂有些无奈的转过身来,看向面前的朝小树,低头扫了眼桌上的地契,‘临四十七巷’五字映入眼帘,牙子端着笔墨在旁静候,一脸讨好的将其摆在周寂跟前,然后赶紧退下。

    朝小树笑道,“朋友现在可以把名字告诉我了吧?”谷

    人前显圣被打脸,世界最尴尬的事莫过于此。

    周寂摸了摸鼻子,这才和朝小树互通了姓名。

    闲聊几句,周寂得知昨天那个刀客已经带着剩下的几十帮众投靠了朝小树,如今漕帮也被朝小树控制,原本只是做牙行中介生意的鱼龙帮一跃成名,短短两年就成为长安城内鼎鼎有名的大派。

    再次对周寂昨日的出手表达感激,周寂倒是不怎么在意,就算昨天他不出手,刀客也不是朝小树的对手,只不过死的人更多一些,鱼龙帮吞并漕帮的时间更慢一些罢了。

    见周寂不以为意,朝小树只好感激记在心里,转而问道,“周公子买下这间店铺,不知是想做什么生意?”

    “唔.....这件事我倒没来及细想。”周寂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大厅,又看了眼桌上摆放的笔墨,眼前一亮,笑道,“那我就开一间‘笔斋’,闲暇时卖卖墨宝吧?”

    “笔斋?”朝小树微微颔首,笑道,“适才看周公子署名,书法极为不凡,开家笔斋倒也不错。”

    想到就去做,周寂抬脚朝屋外走去,朝小树和牙子连忙跟上,远远就看到周寂站在街上,并指为剑朝门楣虚划。

    朝小树出门一看,只见门楣匾额已被抹平,最右边留出一字的空白,空白旁边,笔锋如剑,亦或者剑锋似笔,木屑纷飞中,显露出锋芒毕露的‘笔斋’二字。

    明明是三个字的样式,却只有两字,朝小树疑惑的看向周寂,周寂反倒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手,回到了店里。

    夏去秋来,秋末冬至。

    笔斋内的陈设渐渐多了起来,看起来倒也不至于像是之前那么空荡,周寂也慢慢找回一个人生活的感觉,闲暇时偶尔会溜进旧书楼给那位女教习写信,得知周寂在城东临四十七巷开了间笔斋之后,她倒也曾来过一次,只是随着天气入秋,寒冬将至,她便变得越发不喜出门,有时一整天都会坐在桌前描楷,只有在书院考核的那几日,才出面主持过后面的三试。

    也就是这一年,天南海北聚拢而来的数百学子,终有一人脱颖而出,以六科甲等之名引起了书院的轰动。

    当然,陈皮皮的六科成绩再怎么好,也只是在书院引起轰动,最整个大唐都为之震动的,却还是陛下长女,大唐帝国的长公主李渔殿下,被派往荒原,与金帐王庭和亲。

    “夜幕遮星,国将不宁”的批语由朝廷流入市井,便是周寂也从街角小贩那里听人提起过,这个理由虽然荒谬,但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却是连一言九鼎的唐王都无法扭转的大势。

    出嫁那天,周寂并没有前去和朱雀大街围观长公主出嫁,而是悄悄溜入书院,想要看看夫子是否回山。

    以往他来书院都是等到晚上没人时,再在旧书楼的桌前留字,这会儿天色大亮,书院里的学子皆因大唐和亲一事搅得心神不宁,周寂一路穿过草甸,来到一座古旧书楼外,却发现楼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色描金长袍,散发着不怒而威气势的中年男子,朝门内遥遥一拜,像是询问着什么。

    过了片刻,那人长叹一声,慢慢挺起了腰身,刚刚的那一拜是为家中女儿,挺直的腰身是为大唐的百姓。

    看着那人失落离去的身影,周寂悄然从长廊走出,叹息道,“想必他就是大唐的国君了吧?”

    ‘夜幕遮星,国将不宁’

    女教习似乎并不惊讶周寂的到来,不动声色的将描帖加进书本,起身来到门口,和周寂隔着门槛而立,“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便是再怎么相信自己的女儿,舆论至此终究会动摇本心。”

    抬眸看向周寂,疏离平淡的眼眸半年多来似乎并未改变,女教习淡淡的说道,“夫子回来了,同意见你。”

    女教习说罢转身朝楼梯走去,木质的楼梯发出咿呀轻响,两人相错一阶,身高近乎持平,周寂仿佛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在鼻尖萦绕,他并不讨厌这种味道,就好像前面的女教习并不讨厌两人之间只有一阶距离。

    登上第二层,女教习脚步一顿,周寂险些撞到她的身上,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鼻子,女教习回眸扫了周寂一眼,柔夷轻抚书架,一扇大门从书架两侧开启,显露出书院后山的绝美风光。

    上山的路不止一条,而二层楼通往的便是一处半山坡上。

    远远看去,身后浓浓迷雾,另一侧幽长的山道在迷雾中若隐若现,随女教习一路向前,哗哗的溪流声从林间传来,一截一截的平整青石将两片高矮不一的水潭隔断,上游临近飞瀑,水花飞溅,湿气扑面而来;下游水流轻缓,静静淌入远处静谧的湖面。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微湿的田垄,走上一道木桥,便来到了平静如镜的湖面上。

    湖间一只大白鹅时浮时沉,在水中捕食小鱼,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它都骄傲地仰着头颅,或咽鱼下腹,或甩干羽毛上的水珠。桥上的脚步声引得大白鹅注目而望,但它明显并不怎么怕人,反而像是在好奇,显得极富灵性。

    外界的世界已入寒冬,山间的草木却如春夏繁茂,周寂隐隐从这只大白鹅的气息中感知到一丝危险,别看这只是一只体型稍大的大鹅,怕是朝小树碰上,也不一定是它对手。

    眼看女教习走远,周寂喉结滚动,目光从大鹅身上移开,灵力如此精粹的大鹅,要是用铁锅炖起来,肯定很香。

    继续走着,周寂看到了一位穿着淡黄色衫裙的女子,正在湖畔拈架绣花;而远处或是有人抚琴吹箫或是有人淬火打铁,或是有人对弈棋局,每到一处众人都会向女教习道声‘三师姐’,同时看向周寂的眼神好奇中带着些许玩味。

    来到湖畔上方的又一处山坡上,十几间房屋坐落其间,还没等两人走近,周寂就看到一只高高的发冠在林间露出一角,一种凛然高傲之气透过树林迎面而来,却被女教习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周寂身前。

    “见过二师兄。”

    君陌微微颔首,朝余帘回过礼后,傲然而立,上下打量着周寂,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难怪敢把书院当成自己家一样随意出入,堪比知命的境界,远超知命的修为,阁下倒是有几分底气。”

    周寂心有所感,转头看向君陌身后,不知何时,院落之中出现了一个须发尽白,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人,正和君陌同样惊讶的看向他。

    同为惊讶,其中意味却又截然不同。

    ...............................

    (原作陈皮皮好像是‘五年前的六科甲等’,这里为了契合叶红鱼的年龄,改为十年前。)

第五章 我的……

    “见过夫子。”

    夫子的出现毫无征兆,便是连君陌自己都未曾察觉,看到周寂突然朝他施一平辈之礼,君陌神色稍有不悦,可听见周寂开口,脸上的不悦顿时化为愤慨,怒意如有实质,卷起满地飞花落叶朝周寂压来。

    “君陌,不许无礼。”夫子向前一步出现在君陌身侧,伸手压下他的手臂,朝周寂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小兄弟,请~”

    周寂目光一凝,看着夫子犹如星辰夜空般浩瀚无垠的眼眸,心中略有惊疑。

    他的来历便是知守观的天书都无法收录,面对跟前这个气息缥缈、好似融入天地的老者,周寂竟有一种被人看穿的不适感。

    跟随夫子走进院中,两人在树下石桌旁相对而坐,在灶台前忙碌的一个小胖子时不时朝这边偷瞄几眼,刚进二层楼没几天的他对周寂的好奇丝毫不亚于其他几位师兄。

    借着端茶的功夫走上前来,陈皮皮抬眸正好应上周寂似笑非笑的眼神,明明以前从未见过此人,却不知为何对方好像认识自己一般......

    偷看别人抓包,陈皮皮赶忙低头摆好茶具,撤步退了下来,回想到周寂服饰上的道韵云纹,心里一跳,喃喃低语道,“难不成天书被盗的事情叶红鱼没能扛住,西陵那边派人来抓我来了?”

    是了,肯定是了。

    六卷天书,一本不剩。

    这么大的的事儿又岂是叶红鱼一个人可以扛下来的?

    陈皮皮心急如焚,悄悄往李慢慢旁边挪了挪,拿锅盖挡住侧脸,小声问道,“大师兄....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呀?”

    李慢慢伸手接过他用来挡脸的锅盖,由往锅里舀了瓢水,这才重新盖上,面露微笑的和善道,“我和老师这一年都在外面出游,书院的事儿我也不是很了解。”

    押了一口杯中的清茶,周寂扫了眼病急乱投医的陈皮皮,笑道,“小胖子,你放心,我一身修为虽与道家有关,却非西陵之人,更不是前来抓你的。”

    “哦,不知小友此行是何目的?”夫子捋须问道。

    “几番拜访夫子,只为讨教无矩之道。”周寂正颜道。

    “你既非学院弟子,老夫为何要教你?”夫子饶有兴致的看向周寂,从周寂进入院子的那一刻,他就从周寂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和气质上的疏离不同,就好像他整个人就不容于这方世界。

    周寂笑道,“我平日最不喜欠人人情,若是夫子为我解惑,他日夫子需剑之时,我可借剑。”

    “哈~”夫子闻言大笑,“老夫已经多年不曾用剑,倘若真到了用剑那天.....”夫子笑声猛然止住,低头看去,天地似乎凝固,一股强大至极的威压直冲霄汉,仿佛在动念间就可定人生死。

    威压范围仅在咫尺之间,便是连灶台边忙活的陈皮皮都未曾发现院中的异样。

    唯有加柴生火的李慢慢心中忽有所感,从火炉缭绕的青烟上看到一片落叶随风飘落,然后停滞两人之间,在空气中泛出淡淡波纹。

    周寂直受夫子全部的威压,千年的修为抵御了不到两秒,气机的封锁,让他根本没法调动身体任何一丝法力。

    心念转动,手心四方阵图悄然亮起,夫子的威压顿时被阵图吞噬,晦涩缓慢的法力重新开始流转,周寂这才松了口气,而夫子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几乎是在周寂张开四方阵图的同时,就把威压收了起来,重新露出温和和善的笑容。

    “小友的剑比剑阁柳白的剑如何?”

    周寂笑道,“柳白之剑为人间之剑,自与人间无敌。”

    夫子微微颔首,看向周寂道,“那小友的剑呢?”

    周寂伸手探入虚空,从一片连夫子都无法感知的虚无中持握剑柄,缓缓抽出一柄古朴凶戾的长剑。

    夫子眼中精光闪过,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剑身,远隔三寸,还没等他触及指腹就已划开一道深邃的伤口,再多的神通再深的修为在这道剑锋之下皆如泡沫,一缕先天煞气沿指尖的伤口朝掌心蔓延,周寂手掌虚握,古剑消散无踪,而在灶台旁边添柴的李慢慢却在瞬息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夫子身边,为他包扎伤口。

    低头瞧着纱布表面不断渗出的殷红,好多年没有体会过的‘疼痛’从指腹不断传来,夫子笑得像是个孩童一般,举起手臂,透过洒落的阳光看向渗血的伤口,费劲千年心力都没有找到的原因,也许真的需要这一柄剑才能获得答案。

    转身看向周寂,夫子露出一丝和蔼可亲的微笑,“这剑.....”

    周寂点了点头,押了一口清茶,笑道,“我的。”

    “老夫知道是你的,我是说这剑....”夫子伸手指了指周寂空空如也的右手,周寂摊了摊手,笑道,“待夫子真正需要时,我自会借予夫子。”

    不管是周寂这个人,还是他的剑都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神秘,夫子本来还想研究研究诛仙剑的玄妙,见周寂死活不松口,气呼呼的吹着胡子坐回了座上。

    “你修为之深早已超过五境,可惜境界陷入瓶颈,远不及自身修为,想来已经卡在当前境界很久了吧?”

    周寂脸上的笑容一僵,苦涩的点了点头。

    周寂资质还算可以,但受限琼华心法所制,早在修练百年的时候就已修至顶层,始终未能突破仙道。

    不过他也清楚,不管是诛仙还算仙剑,都是一个仙道断绝的时代,哪怕有六界之分、仙凡之隔的仙剑世界,纵观蜀山琼华也就只有天界内定的仙人,而无真正得道的天仙。谷

    相较之下,将夜世界更加畸形,也正是因为它的畸形,给予了修士参悟自然规则,掌控天道神通的可能性,不管是李慢慢的无距还是夫子的无矩,都足以看出掌控了规则的人,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做到了仙剑世界的‘神’都无法做到的程度。

    若是能在这方世界挣脱天道束缚,即便去到其他规则桎梏的世界,周寂也都有了一定经验,对他而言定然大有裨益。

    想到这里,周寂连连点头,忙问道,“不知夫子有什么办法吗?”

    “知命以上全凭个人感悟,这件事没有人能帮你。”夫子摇了摇头,捋须道,“有人受限瓶颈多年,终生无法突破,有人朝入洞玄暮知命,说到底,全看一个‘悟’字。”

    李慢慢立于夫子身旁,很显然这个‘有人’指的就是他了。

    瞧见周寂神色如常,并没有因此而失落、嫉妒、亦或是不服。夫子微微颔首,笑着说出了“不过”二字。

    “不过,小友既能修得如此修为,资质与悟性自然是有的,也许只是闭门造车太久,而忽视触类旁通,以至于所修功法圆满,便开始止步不前,到处寻找后进之路。”

    夫子毕竟是夫子,一眼就看穿了周寂的症结,轻叹一声,继续道,“他人的路走到尽头,不妨开辟自己的路。”

    “老夫当年曾到知守观里‘借阅’天书,并将‘沙字卷’上的所记功法尽数录入旧书楼上,小友既不愿拜我为师,那便先去旧书楼做个值扫吧~”

    值扫?

    扫地僧?

    呸呸呸,周寂连呸几口,我对佛门没有那么大的恶念,但也从没想过去当个和尚。

    头疼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有了解决的方案,不管是周寂还是夫子,心情都舒畅了许多,眼下已近晌午,周寂在其他几位‘先生’神色各异的目光下吃了顿饭,这才被余帘领下了后山。

    湖光山色,烟波浩渺。

    两人走在清幽静雅的青石小道上,似闲庭信步,不疾不徐。

    余帘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周寂也不是一个油腔滑调的人,沿另一条路通往后山山门,余帘带着周寂从正门重新进入书院,向院中其他几位教习一一介绍完周寂身份,得知此人是夫子钦点的值扫,在场教习纷纷露出震惊之色,在所有学生和教习百分百的回头率中,两人一同回到旧书楼中,余帘继续坐在她的桌前描楷,周寂则沿着书架抽出其中一本古籍,随手从虚空中掏出一把椅子,摆在了书桌旁。

    前两天,书院的学生们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值扫颇为新奇,不过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冬去春来,一年又复一年,他们倒也渐渐习惯了这个从没有打扫过卫生的值扫。

    时光荏苒,便是连学员都已换了好几批,留下来的‘老人’突然发现,整日坐在女教习对面的那个懒散值扫突然不见了踪影,以往整日都会描楷练字的教习时常会从楼上下来,上过二楼的他们都很清楚,二楼那些书籍虽不限制观看,但所有学员看过无不吐血昏迷,眼下那位看完了一楼的所有藏书,如今到了二楼却从不曾被人‘抬’出去,肯定不是一个小小‘值扫’那么简单。

    听到众人议论,宁缺露出一丝好奇之色,刚想凑上前多听一会儿,就见旁边的小黑丫头不停的拉着他衣袖,小声嘟囔道,“少爷,报完名就赶紧走吧,眼看天色不早了,我们今晚住的地方还没个着落,我可不想睡在街头。”

    宁缺无奈道,“行行行,知道了,待会儿等我把军部的介绍信交上去,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桑桑‘哦’了一声,提了提背上的包裹,老老实实跟在宁缺身后。

    眼下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斜斜照在墙头,转身时刚好晃到桑桑的眼睛,一时不查的情况下,这个娇小黑瘦的小丫头险些撞进路人怀里,反应过来的她接连倒退三步,肩上沉重的行囊导致重心后移,整个人朝碎石小道上仰去。

    “桑桑!”

    宁缺见况连忙伸手想要拉住桑桑,结果因为距离错开导致一把抓空,所幸桑桑险些撞到的那个路人反应迅速,没等桑桑倒地就把她扶稳站正。

    “桑桑,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宁缺心里稍松口气,看着突然有些呆傻的桑桑,露出一丝关心之色,“这小黑丫头,不会是吓傻了吧?”

    “哦...哦...我没事,还好这位公子刚刚及时扶了一把....”桑桑灼灼的看着面前路人,哪怕回着宁缺的话,目光也没有丝毫偏移。

    宁缺嘴角一抽,上前一步挡在桑桑面前,刚到他胸口的身高以及瘦小的身材被他的后背挡得严严实实,他也因此看到这位让自家侍女看得目不转睛的路人究竟长什么样。

    切,也不过如此嘛。

    本就是穿了身道韵仙风的云纹长衫,气质缥缈出尘,相貌俊朗,目若繁星吗?

    要是把这小子丢去渭城吃风沙,老子在长安吃白面,还指不定谁帅呢~!

    心里这般腹诽,宁缺嘴上却说着,“真对不起啊,我家侍女这里有点那什么,我待她向您道个歉,刚刚没有撞到公子吧?”

    宁缺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门,递去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一边将另一只手背在后面按住桑桑的脑袋,挡住她不让她从两侧乱看。

    看着眼前这对儿嬉闹搞怪的主仆,周寂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道,“不怪她,其实是我没留意身前,差点撞到这个小姑娘。”

    扫了眼宁缺怀里露出的一角信笺,周寂笑道:“你们是来书院报名的学生吧?这会儿天色不早了,不如我先带你们进去吧?”

    宁缺眼前一亮,连忙道了声感谢,周寂领着身后的一主一仆朝前山侧院的方向走去,看着路边每一个经过的学员都会朝教习止步行礼,而见到周寂却没有那般礼数,宁缺还以为周寂也是学院的学生,原本谦恭的态度略有变化,语气也轻挑了许多。

    随着路边的学员越来越少,三人也从侧院走到了后院,停到一座古旧的木楼前,恰逢一位教习装扮的温婉女子合上房门,转身看向他们,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周寂向对方解释一番宁缺和桑桑身份,女教习显然更加疑惑,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只是简单的扫了两人一眼,微微颔首,答应下来。

第六章 看起来香喷喷的~

    宁缺和范闲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也许在原作中性格有所重叠,但在经历过《庆余年》世界,认识到影视剧里的范闲之后,周寂就真切认识到了这两人的不同。

    五竹的庇护,若若的陪伴给予了范闲一个并不孤独的童年,即便去到京都也还有着家人、朋友,甚至还遇到了一见钟情的鸡腿姑娘。

    而宁缺却只能抱着一个被人遗弃的小黑丫头,在死人堆刨吃食。

    不同的人生造就了不同的性格。

    正如他所说,他和桑桑很不容易很不容易拼着命才在这个世上活下来的,相比范闲他活的更加坚韧,更加骄傲。

    从看到宁缺的第一眼,周寂就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淡漠与不屑,即便周寂没有类似读心术的神通,却也能瞧出,对方在心里没少腹诽自己。

    周寂是一个稍微有些矫情的人,而宁缺是一个活得现实的人,矫情和现实并不相容,所以他和宁缺也成不了当年他和范闲那样的朋友。

    没有向宁缺透露出自己同为‘穿越者’的真相,宁缺对周寂的兴趣也远没有对这位女教习的大,旁敲侧击一番这位令前山教习都要止步行礼的女教习是何身份,在得知对方乃是书院三先生以后,宁缺眼前一亮,同时对这个能和三先生并排而行,却又非书院教习的男子感到好奇,旁边桑桑更是走一路探头瞄了周寂一路,看得两眼放光,引得宁缺一阵吃味,时不时挡在桑桑面前不让她偷看。

    有了三先生出面,报名流程自是非常顺利,递交完军部推荐信,宁缺悬起的心放下大半,眼下太阳快要下山,腿脚麻利些说不定还能赶回城中蹭一晚军部的驿站。

    然而,在得知另一件事后,旁边这个眼睛都看直了的小黑丫头终于晃过神来,变得大惊失色。

    小黑丫头从宁缺胳膊下面挤出来,便是连旁边的周寂都顾不上了,一脸紧张看向负责招生的教习,急声道,“书院不包食宿了?那一个月得多少银子呀?”

    前山的几位教习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眼神古怪的瞄了眼余帘,开口道,“书院本来就不包食宿,倘若这位宁公子真的考进书院,每个月还得交纳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桑桑下意识提高音量,尖声喊道:“那还读什么读!”

    这句话说出口,她便知道没有任何意义,蹙着眉头愁苦看着宁缺,小声说道:“少爷,我们这些年存了七十六两三钱四分银子,这一路上跟着公主走一个铜板都没有花过,加上卖掉马车的钱,将军的资助还有最后收的赌债,拢共加起来也不到二百两银子,如今又要住客栈又要交学费......”

    当着周寂的面,宁缺轻咳一声,示意桑桑别在说下去了,自己心里虽然也在淌血,但表面上却是一副了然于胸,泰然自若的模样,“无妨,距离书院开考还有一月有余,每个月三十两而已,少爷自有办法。”

    “不止三十两,还有我们的住宿、吃饭、衣食住行哪不用花钱?”桑桑揪了揪宁缺的衣袖,小声道,“要不少爷问问他们,书院招不招帮工,我们可以在这里......”

    “这样每天都能看到这个周公子了吧?”宁缺瞧见桑桑不住往周寂身上偷瞄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她的小心思,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摇头道,“不必了,我们过两天可以在城里租间铺子做生意,本少爷脑子里可是塞满了致富经,随便挤出一点就足以让我们衣食无忧。”

    硬拖着小黑丫头从书院离开,夕阳西下,周寂看着拉扯间渐行渐远的两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一晃,已经十年了吗?

    抬脚消失原地,落下时已经出现余帘跟前,从院门到前院距离大约十丈,便是这十丈距离一步即至,引得余帘清冷恬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你已修得无距?”

    “按照夫子所言,我已阅遍旧书楼所有藏书,虽已碰触无距的大门,却始终未能迈过。好像永远都只差临门一脚,偏偏这一步,怎么也无法迈出。”周寂摇了摇头,神色却不见失落,“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参悟十年倒是让我悟出缩地成寸的神通,也算聊以慰藉了。”

    “缩地成寸乃是道门无上神通,修至极致便可天涯咫尺,与无距无异,你能悟出这般神通,倒算是另辟蹊径,正应了老师的那句‘触类旁通’。”余帘微微颔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不过,在为周寂高兴之余,她的眼底还是闪过一丝莫名的波动,夕阳的余辉在静谧如水的眼眸中漾起涟漪阵阵,“你既已看遍旧书楼的所有藏书,是不是就要走了?”

    “你怎么知道?”周寂闻言一愣,寒凉的夜风驱散太阳落山前残存的暖意,夜幕降临,余帘的眼眸却泛着莹莹光亮,“缩地成寸修至极致确实和无距相似,但和无矩相比,却是宛若云泥,夫子当年为西陵藏书阁值扫,而后参阅天书悟得无矩,我如今阅遍旧书楼藏书仍未突破无距,所以便想着离开书院,周游诸国,尝试走出自己的路。”

    “什么时候走?”

    没有月亮的夜晚天黑很快,转眼整个书院就已经陷入了黑暗,余帘脚步不停,沿着碎石小路朝前走着,每过一处青石灯笼,都会将其点亮。

    “过些天吧,这事儿不急。”

    周寂走在另一侧,同样没有施展术法,而是一只一只点亮另一排的路灯,余帘点灯的动作微微一滞,转目看了周寂一眼,低头继续点灯。

    两人静静的从石径一条岔口将青石灯笼点到书院大门,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经过的学员和教习看到两人奇特的举动纷纷露出古怪的神色。

    随着最后一只路灯点亮,余帘收起火折子,恬静而立,恢复了平日端庄,周寂回头看了眼两人点亮的一整条路,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眼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寂挥了挥手,笑着和面前这个女教习告别,余帘一如往常般气质清冷,仪态端庄,双手叠于小腹,朝周寂微微颔首。

    周寂早就习惯了她的这般性格,微微一笑这就要离去,结果却见余帘突然止步,转回身来,在灯火阑珊的石台旁,朝他轻轻的挥了挥手,小声道,“明天见.....”

    周寂哑然失笑,用力的挥舞一下手臂,露出爽朗的笑容:

    “明天见。”

    ......................................

    长安城内,有间客栈。

    有间客栈那客栈自然不可能真的就叫有间客栈,等宁缺和桑桑到了城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两人也就是随便找家客栈凑合一夜,进门的时候,甚至连客栈名字都没有留意去看。

    客房内,烛光摇曳,桑桑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一粒粒的数着匣子里的碎银子,联想到长安城高昂的物价以及未来要向书院支出的三十两银子,时不时露出心疼吝啬的模样。

    宁缺被挤在床榻内侧,一边翻看着手中早已翻烂的‘太上感应篇’,一边给旁边这个黑瘦小丫头暖被窝。

    听着旁边传来传来呼啦呼啦~的声响,有些无奈道,“桑桑,就这些银子你都数多少遍了,难不成你还可以越数越多?”

    “少爷,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渭城的酸辣面片汤一文钱就能吃一大碗,长安城居然要三文!”桑桑伸出手指比了个三,然后赶忙缩回被子里面,紧了紧被角,“我们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攒了这些个银子,当然是要精打细算一些啦。”

    “聊到银子,你可算正常了。”宁缺白了桑桑一眼,撇嘴道,“我还以为你把魂儿都落在书院里面了呢~”

    “我哪有?”桑桑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脑袋。

    “就刚刚那个周寂周公子,你一见到他,眼里都在冒光。”宁缺没好气道,“不就比你家少爷长得高一点,皮肤白净一些吗?平日怎么没见你这样看过我呀?”

    宁缺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和桑桑交换被窝,抓住她那双如同冰坨般的小脚揣起自己怀里,桑桑嘿嘿一笑,舒服的眯起眼睛,低语道,“少爷和那人不一样的....”

    也许是一路舟车劳顿真的有些困了,也许是想不出该如何形容,桑桑卡壳许久,才继续道,“那人...那人....那人看起来香喷喷~”

    “傻丫头,香喷喷应该是闻起来才对,怎么会看起来香喷喷的呢?”宁缺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句,不过同时又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不对呀,那个叫周寂的家伙好像没有扑香粉吧?我怎么没有闻到香粉的味道。”

    宁缺低头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缩进被窝里的小黑丫头已经沉沉睡去,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小嘴吧嗒几下,就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香喷喷...”

    ...................................

    一夜无话。

    原本每晚都要用烈酒压制寒意的小丫头今天睡得格外安稳,这倒让宁缺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找一处合适地方搬出去,毕竟整天住客栈一来不是很方便,二来花销着实惊人。

    有了一间店铺,他才能想办法做点生意,赚些钱。

    前夜想找客栈便有间客栈,今天想找铺面就能找到一间转租的铺面。

    可能真是昊天恩宠,宁缺带着桑桑刚去中介牙行就看到昨天见过的那位周寂周公子刚好也在,得知他们打算租一间店铺之后,周寂心念一动,笑道,“那正巧了,我在东城恰巧有一间临街店面寄存牙行出租,你们要有兴趣的话,不妨随我去看看?”

    长安毕竟是大唐国都,可谓寸土寸金,即便是地价最廉的东城,想要租一家店面也着实不便宜,宁缺最开始还以为周寂这般身家的人,拥有的店铺定然是酒楼客栈之类的大型店铺,等到了临四十七巷才发现,竟是一间依湖而建,环境清雅幽静的书斋。

    书斋面积不大,共分两层,除了位置有些偏僻,不管环境、大小还是格局都让宁缺特别满意。

    即便是偏僻的位置,在宁缺看来也都不是缺点,一畔湖水一畔街巷,反倒有种闹中取静的清幽之感。

    环顾四周,瞧着墙上悬挂的字画,书法缥缈出尘,观之疏离尘世,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宁缺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在得知这些字都是由周寂所写,他心底虽仍旧高傲,但对周寂还是产生了那么一丁点的认可。

    至少在书法方面,眼前这个周公子和普通废材还是有所区别的。

    算是一根稍微厉害点的废材。

    商定好每个月十两租金,周寂把店铺里的所有东西都转送给了这两人,在宁缺的相送下,洒然离去。

    回过身来,看着趴在门口看呆的桑桑,宁缺伸手敲了下她的额头,吃味道,“人都走了,还在看,我们先回客栈把房退了,然后把行李带来,收拾下房间吧。”

    ‘哎呦~’

    桑桑双手捂住额头,恍过神来,依依不舍的从人群里移开视线,‘哦’了一声,随宁缺关上店门,朝客栈走去。

    “夫子又出门了吗?”

    回到书院,周寂和余帘打了个声招呼,从二层楼去到了书院后山,这才知道夫子前天已经带着李慢慢又出门去了,这一次走得匆忙,后山的其他先生们也是事后才知此事。

    周寂心中恍然,明白夫子是因为桑桑的到来,本能的觉察到危险,所以才匆匆离去,不仅夫子要逃,周寂自己也都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这种不安来的毫无征兆,从昨天刚见桑桑第一面起,再到今天第二次相遇,周寂虽然明确现在的桑桑并非以后的那个昊天。

    但这种心里发毛的感觉,仍旧让他升起一丝退意,想要暂时离开长安,去别处避避风头。

    ............................

    (怎么感觉三师姐的戏份有点多了呀.....再写剧情就不受控制了,看来得克制一下。)

    (另外,求点反馈,求章节说,来点互动才能根据大家的喜好,平衡相关剧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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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诸天之旅介绍:
一张四方法阵,行走影视诸天。
没有苦大仇深的怨恨,没有系统在旁叮叮叮~
去留可以随心所欲,但愿走后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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