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龙山
我听到这儿,也不由得暗暗吃惊,雪龙山是滇地一个比较出名的地方,当地人习惯称为雪龙山。说雪龙山,知道的可能不多,但说玉龙雪山,很多人估计都知道。
它位于横断山脉少里山南段,海拔五千五百多米,奇、秀、险、俊,山顶终年积雪,云山雾罩,是非常著名的一处旅游景点。除雪龙山外,周围又有十三座雪峰,汇集与横断山脉,如同一条雪龙,长出了数个脑袋一样,风水之上,称之为‘地泄白龙’,地底龙气,催生一片雪域,历来便是风水大家眼中的宝地。
这雪龙山,虽然已经被开发为旅游景点,但由于地域辽阔,因此尚有很大一片区域,都只能眼观,不能近前。雪山环抱的深处,更是人迹罕至,若说里面有大墓,我是绝对相信的。
早在民末时期,就已经有懂得观风望水的盗墓贼频频进入,据说从里面倒出过一些东西,由于那地方海拔高,条件恶劣,因此也有一无所获,铩羽而归的,更有丢掉性命,一去不回的。
近年来,雪龙山一带旅游开发,人流密集,加之懂得望气发墓之术的人越来越少,因此盗墓倒斗的,总算也将视线从雪龙山转移开了。我心里头纳闷儿,吕肃这说法当真奇怪,赵老头怎么会将信使送入雪龙山里?
先不说深圳和滇地相隔甚远,况且玉龙深处,尽是千百年集聚的白雪,将信使送进去,又有何用意?
不等我开口,豆腐率先问道:“你是咋知道赵老头弄了一批信使进去?他弄信使到雪龙山里去是想干嘛?”吕肃呵呵一笑,说:“这件事情,赵二爷做的不是一般的隐秘,说实话,以我的能力,是查不出来的,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另有其人,至于他是如何得知的,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豆腐还在纳闷儿是谁给的消息,我脑海里已经闪过一个人影,说:“是那个和陈词一模一样的年轻人?”
吕肃看着我,眼中掠过一抹赞赏,微微点头,笑说:“陈兄弟你一向心思敏锐,猜的不错。上一次我从你这儿离开,将地图失窃的消息告诉他之后,这人也在帮着调查,他的能耐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连我都没有察觉到的东西,却被他翻出来了。”说到最后,吕肃的神色有些严峻起来。
我也是暗自吃惊,道:“看来你和他已经是站在同一条线上了,你对那个人了解多少?”此时此刻,比起赵老头为什么弄一批信使到雪龙山里,我反而更关心那哑巴的真实身份。
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他和我们陈家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给日本人办事?
他忽然要找陈词留下的地图,又有什么目的?
这一切的一切,将哑巴包裹在了一团迷雾之中,如同一根不痛不痒的刺,扎着难受。
我问完,吕肃缓缓摇头,道:“他自称吴水,但我可以确定这是个假名字。陈兄弟,跟你之间,我也不说那么多假话了,在吴水找我的第二天,我动用了一些人脉去查他的资料,但却什么也没查到。”
对于吕肃此人的能耐,我已经是深有体会了,连他都没能查到什么线索,这个哑巴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不由道:“他似乎一直留在日本,你有没有从这方面入手?”
吕肃却解释,不管哑巴之前是在哪儿,只要他来到了中国,衣食住行,都会留下很多线索,顺着这些线索,顺藤摸瓜,总能查到蛛丝马迹。但吕肃在查探哑巴时,却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这个自称吴水的哑巴,就像是凭空里冒出来的一样。
豆腐闻言,说:“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人,你也敢跟他搭伙?”
吕肃笑了笑,不甚在意,缓声道:“我们这一行,不明不白的多的是,来路不重要,重要的是达成目的,前提是别被人给黑了。“
哑巴的身份是一个谜,吕肃没有探究的打算,他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在哑巴给他的信息上。根据这个信息,我们才发现,原来众人之前的推断,都完全错了。赵二爷研究信使,根本不是为了从信使的身上查找出什么,而是利用这帮打不死又凶悍无比的信使进行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是什么?
哑巴不知道,吕肃也不知道,因此吕素找到了赵二爷。
这话问出,赵二爷呼吸都急促起来,吕肃微微一笑,说:“二爷,这些年你一直在搞什么东西,你我心知肚明,现在忽然弄一帮信使,说其中没有事儿,鬼都不信,我今天也是诚心诚意的过来,二爷你在道上也是有头有脸的,虽说现在落了难,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只要多活动活动,损失一些财帛,也就息事宁人了。”
赵二爷自然知道吕肃这话的意思,现如今,他上面的靠山,碍于顾文敏父亲那边的阻力,不好出面,而这一头,又是证据确凿的,要想摆平这事儿,把自己的儿子给弄出来,需得费不小的代价,这已经算最好的结果了。可吕肃话虽然没有明说,赵二爷却明白,如果加上吕肃的势力,这种关头,再来个火上加油,雪上加霜,那自己赵家在几方联合打压之下,那就算是完蛋了。
这姓吕的,说话不带脏字,连句威胁的言语都没有,一时却把赵老头逼到了悬崖边上。
赵老头点上烟杆,狠狠吸着里面带着罂粟的特殊烟叶,目光直直的和吕肃对视,吕肃微笑着,足足十来分钟,赵老头那锅老烟才到底,他放下烟杆,在烟雾缭绕的房间中,哑声说道:“吕肃,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吕肃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目光中含着尊敬,仿佛在注视自己的父亲,柔声道:“老爷子,您声名赫赫,我对您十分敬重,不敢说苦苦相逼的话。只是,一来,那份帛书事关陈兄弟的身家性命,我与陈兄弟二人既是出生入死的朋友,就该帮一把;二来,这帛书上的内容,与我自身的目的也有一些牵连,我并非刻意来为难与您,说到底,咱们这圈子本就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又是个晚辈,如果不是事出无奈,今日是绝对不会来打扰你的。”
赵老头冷笑了一声,说:“话说的可真漂亮,我是送了一批信使进入雪龙山,但和那份帛书可是一点关系没有,我说过它被人盗走了,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说完,他闭上眼睛,躺在了椅子上,一向精光熠熠的眸子,疲惫的阖在了一起。
吕肃带着笑意的脸,终于闪过了一丝不耐烦,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倾身上前,道:“老爷子,您在好好想想,既然帛书是被人偷了,总该有嫌疑人吧?有哪些人知道你手里有这份儿东西?”
赵老头睁开眼,报了一串名字,其中就有我和豆腐,剩下的,大多是二十多年前跟随他去巨耳王墓那批人,这时都步入老年行列,大多退休在家,只有他们的一些子辈,还在赵老头手底下做事。
吕肃将这些人挨个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转身回去调查此事,由于人数众多,要一个个摸清这些嫌疑人的根底,着实不容易,花费了很多时间。当事情告一段落时,两个最大的嫌疑人被过滤了出来。
他们一个,绰号叫‘黑狼’,一个绰号叫‘哨子’,年轻时,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一个机灵敏捷,诡计百出,跟着赵老头走天下。混到如今虽然年老,但也都是身价不菲,只不过毕竟来路不正,又或者年老心虚,因此平日里很是低调。之前那一伙人,要么后来出了事儿早死,要么已经转投其它人,要么都已经走的很远,金盆洗手。
唯有这两人,一直留在深圳,跟赵老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而且还有人手跟在赵老头身边,是最大的两个嫌疑人。于是,吕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这二人身上。
但就在这时,他却忽然接到哑巴的消息,说赵老头的儿子已经被弄出去了,而赵老头,则关闭了所有的灰色产业,只留下一些漂白的经营还在继续。
吕肃立刻觉得不对劲,这段时间将精力都放在了黑狼和哨子身上,没想到赵老头竟然这么快就将事情给解决了,而自己的眼线也没有通知,看样子也是被买通了。
哑巴接着道:“他们去了雪龙山,失踪了。”
吕肃在电话另一头深深吸了口气,随后笑了笑,说:“调虎离山计,赵二爷这一招玩的漂亮。”
第三十一章 小嘶
事情的结果已经很清楚了,吕肃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黑狼和哨子是清白的,赵二爷这次,完全是用了个调虎离山的计策,吕肃被他摆了一道,面上只是笑了笑,心中是怎么想的,就不言而喻了。
这时,豆腐打断吕肃的话,哪壶不开提哪壶,说:“我以为你这么聪明,不会上当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人耍了。”
吕肃哈哈一笑,罢罢手,不甚介意的说道:“姜还是老的辣,输老爷子一场,我也不冤枉。”
豆腐说:“你可真大度,装的吧?心里其实恨死他了吧?别憋着,想骂娘就骂吧。”吕肃晒然一笑,转移话题说:“你什么时候改学心理学了?既然你这么厉害,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豆腐面露疑惑,围着吕肃转了一圈,又翻了翻吕肃之前带过来的一堆礼物,说:“就这些,没劲。”
吕肃也不说话,忽然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匣子递给豆腐。我也跟着好奇,心说这姓吕的,还特意准备礼物,他是瞧准豆腐好收买了?不知这木匣子里装的什么。
豆腐才顾不得不能在客人面前打开礼物的礼仪,直接打开了盒子,一看,咦了一声,说:“什么玩意儿?手镯?还是铁做的?我一个大男人,你送手镯干嘛,寒碜我呢?嘿……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说完将匣子往桌上一放,准备抡袖子赶人,但穿的太厚,袖子没抡起来,豆腐急了,跟袖子较上劲儿。
我看的额头隐隐作痛,忙说:“大过年的,你就别动粗了,我就说你这件衣服袖口紧了你还不信。”
豆腐说:“这不打特价吗,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们要**节约的好孩子。”
我说:“好孩子,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乖,这个点儿喜羊羊已经开始播了,去楼上看电视,别打扰大人说话。”不顾豆腐气的脸红脖子粗,我目光一转,看向盒子里的东西。那东西确实像一个手镯,但却有一指宽,黑乎乎的,其上还有三个凹槽。
吕肃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不会送些不靠谱的东西,于是我将它拧起来,准备细看一下是个什么。拧起来的瞬间,我猛然发现,这类似于镯子的东西下面,还压着三根手指长,筷子细的东西,一边儿还带着三角形的箭头,俨然是三支小型的暗箭。
我看了看那三根暗箭,又看了看那个黑铁‘手环’,猛地明白过来,这是一个戴在手上的小型暗器。我听说过,叫‘小嘶’,因为发射时声音很小,只有轻微的嘶嘶声。
它可以戴在人的手腕上,发动时只需要抬手瞄准,按一下延伸到拇指处的小型开关,暗箭便会射出,是抗日战争时期,一位叫‘卢有铁’的大师设计的。当时正是日寇侵华,随时有可能丧命在小日本的枪口下,普通老百姓没有枪支防身,遇到日本人,花姑娘要强奸的干活,没有反抗之力,卢大师义薄云天,设计出了这种小型机关,比枪的杀伤力更大。
因为枪支在攻击时,需要上膛,从上膛到扣动极板,不算瞄准的话,约要三秒钟的时间,而这个暗器,只需手指一动,就能在一秒的时间里攻击敌人,而且最特别的是,它的穿透力非常强,相传有穿木石的能力。
当然,这东西只在卢大师所处的周围流行过一阵子,很快,周围‘小嘶’射杀日本人的行为多了起来,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因而,卢大师的家很快便被日本人包围了,在机枪扫射之下,一位名师就此消亡。
这种机关的制作方法,随着卢大师的死,也就此失传。
这东西到如今,可以说是有价无市了,最重要的,这东西在斗里,遇到什么意外情况,那是可以保命的!这玩意儿,比枪子儿更厉害。见我看出了这东西的来历,吕肃笑了笑,随机有微微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们对我有些意见,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很多事情,不想做也得做,并非是我铁石心肠。这东西送给窦兄弟,以后下斗,多一份保障,也算我的一片心意。”
我心里大呼不得了,吕肃此人实在是厉害,我明知他是个笑面狐狸,明知他是个心狠手辣,面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的人,但现在,我几乎没办法生出什么厌恶感。如果说之前吕肃在我心里的好感度为百分之二十,那么现在已经升为百分之八十,即使我明知道他不是个好货。
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都说他的人脉网可怕了,他是个让敌人都会产生好感的人,是个明知道跟他在一起会被坑,却不由自主欣赏他的人、
我一时无言。
而豆腐此刻听吕肃言明了这机关的用途,早已经两眼发光,立刻将那东西戴在了左手的手腕上,又将暗箭埋了进去,做了个试验,瞄准我那个高仿宋代天青方口瓶。
我来不及阻止,耳边听到嘶的一声响,一道黑光射出,那花瓶没有碎,只是瓶身多出了一个筷子粗细的洞。暗箭穿过瓶身,直直射到了墙壁上。
我真正见识到这暗器的威力,也是瞠目结舌,紧接着便想到了一个问题:我这十多万收来的瓶子,以后还怎么卖?天杀的,我一定要控制在自己的怒火,否则就要忍不住把豆腐给砍死了。
吕肃这一份大礼,着实让我和豆腐折服,我们倒斗挖蘑菇的,钱好赚,命却不好保,冯鬼手之前说的话,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如今,豆腐有了个趁手的家伙,保命的几率算是大大增强了,至少让我安心些。
试验完暗器,吕肃笑了笑,将话题带入正轨。
却说他被赵老头子摆了一道,幸亏哑巴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赵老头的生意虽然在继续运作,但人以及白斩鸡,却消失个无影无踪。任谁都能看得出,那雪龙山里,肯定藏着什么秘密,而赵老头故意用帛书为引,将吕肃引开,这个秘密,只怕也与帛书有关,于是吕肃计划,立刻入雪龙山寻人。
但时至隆冬腊月,终年积雪的雪龙山,更是天寒地冻,白雪皑皑,旅游景区都封山不准游客进入了,气候条件可想而知,在大冬天里,进入雪龙山深处,无异于找死。
吕肃和哑巴商议,即便要找人,时间也只能延后了,至少得等到春天。
而在这段时间里,吕肃将赵二爷那边严密监视起来,一但赵二爷等人出现,便会立刻收到消息。现如今,已经是二月,赵老头几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离奇的是,他经营的产业,却依旧运转正常,因此这段时间,吕肃便开始以此为线索往上追查,终于查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这人是赵二爷的得力干将,与死去的卫南京齐名,但由于卫南京活着时,比较受赵二爷青睐,因此一直和卫南京不对头,心里也暗暗不满赵二爷对自己的不公。
这人叫于劲川,吕肃潜入他家时,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询问赵二爷的事。
这人忠诚度不高,再加上吕肃这厮,实在是玩弄人心的好手,没多久便招了。
那帛书,果然在赵老头手里。而赵老头之所以研究那一批信使,这次又失踪在雪龙山,也和那份帛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坦白给了吕肃。
赵老头手里有一份帛书,哪里来的,有什么用,于劲川这些人,自然都不清楚,但唯一清楚的是,赵老头一直想破解帛书上的秘密。他曾将帛书上的内容拆分开来,先后找了很多文字破译人员进行解读,但都没什么收获,直到一位蒙古族出身的同行出现,才发现一丝端倪。
那位同行看完后,思索片刻,说帛书上面的图案,是一副地图,但这地图和普通地图不一样,它只有主体,没有具体的地点,而旁边的文字,很类似萨满的‘神语’,严格意义上讲,神语不算是一种语言。
这种神语通过翻译后,可以填充在地图主体上,形成一副完整的地图。
内蒙在某一时间,曾经是萨满教分布最密集的地方,因此,赵老头派人去内蒙,寻找厉害的萨满师父,进行文字破译,于是于劲川去了内蒙,由此,牵扯出了帛书中所隐藏的巨大秘密。
第三十二章 普真
由于对其中内容的重视,于劲川按赵老头的吩咐,将帛书拓印成好几份,找了内蒙一带的名家,诸般艰辛在此不表,一切妥当后,帛书中所隐藏着的秘密,也就此浮出水面。
当年,陈词走访四地,最后又带着这份帛书,进入了巨耳王墓,很显然,帛书里面的内容,和巨耳王墓有很大的关系。而于劲川所破译出的帛书里,是一份地图,和一段隐晦的介绍。
这是一座古墓内部的结构图,事实上,就是巨耳王墓的构造图,而根据帛书上的记载,这份地图的拥有者,便是曾经设计和督建巨耳王墓的一位大师,并非汉人,名叫‘普真’。在当时,普真是滇地一代的风水大家,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汉地生活,将少数民族风俗,与汉族的葬俗融合在一起,自成一家,在当时极富盛名。
在中年后,他回到故乡,不久,便是宝象女王和巨耳神象逝世,按照宝象女王自己薄葬,巨耳厚葬的遗嘱,当时的普真,奉命设计了巨耳王墓。据说,巨耳王墓,是一座倾尽了小哀牢国力的千年大墓,有‘神墓’之称,也是普真毕生智慧之所在。他私下里留了一份结构图,以神文密码的方式保存下来,也就是说,除了萨满教的大师,是没有人能看懂的。
在巨耳王墓建成之时,普真也是迟暮,他一辈子给别人造墓,深受墓葬文化的影响,对自己死后的墓穴看的极其重要。当然,他没有小哀牢过的财力,自然不可能再造一座如同巨耳的古墓,因此,他将自己的墓葬之地,选择在了玉龙的茫茫雪山之中。
宝象墓、巨耳墓、以及普真自己的墓葬,在滇地的龙脉之上,形成了龙点睛,鹤展翅的格局,遥遥呼应,气象磅礴,令人叹为观止。而这份巨耳的结构图,便随着普真入葬了。
可以断定,普真被人的葬地,是位于玉龙雪域之中,那么,这份帛书秘图,之所以能流传出来,显然是被陈词给倒出来的。那么,陈词手里既然有这一份地图,为什么还是死于巨耳王墓的机关之下?
是陈词后期的破译出了问题,还是出了什么别的变故?
那么,赵老头为什么在破译了这份地图后,又开始制造信使呢?
他进入雪龙山中,难道是为了普真墓?
当年,赵二爷爷曾经打过巨耳王墓的主意,但敌不过巨耳王墓的鬼斧神工,被挡了回来,如果我是他,肯定会带着这份结构图再闯巨耳,一出这口恶气,把那头大象给扒拉出来。但这赵老头的举动着实奇怪,他不去巨耳墓,反而去倒普真的斗,这普真和他有仇吗?隔了一千多年,也扯不到一起啊。
却说赵二爷得了地图后,就没于劲川什么事儿了,于劲川自己干自己的,中间赵二爷做过哪些事儿,就不得而知了。但一段时间过后,信使计划就开始了。
紧接着,又是白斩鸡入狱,赵家遭受打压的变故,在这危急关头,赵二爷当机立断,将一半以上的产业都关闭了,将营口的运作,暂时交给了于劲川负责。虽说于劲川对赵二爷有些不满,但两人之间已经牵扯太深,这一点不满,完全不会生出什么变故,这也是赵二爷放心交给于劲川的原因。紧接着,赵二爷和白斩鸡,便带着几个得力手下,进入了滇地,具体去向,于劲川不知道,但哑巴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赵二爷失踪在了雪山里。
赵二爷进入雪龙山,是十月底的事情,如今已经是二月初,中间隔了接近三个月,赵老头一行人的情况究竟怎样,就不得而知了。豆腐一边研究小嘶,一边问道:“原来你这几个月都在调查这事儿,这么看来,那地图是巨耳王墓的结构图,我就纳闷儿了,那哑巴要巨耳的地图干嘛?嘶……”豆腐神色严肃的琢磨,说:“他一直不承认自己是陈词,但我觉得,根据哑巴的种种举动,他肯定就是陈词!”
吕肃闻言,微微摇头,说:“陈词这个人,我只听说过,没见过,不过你们说的哑巴,也就是吴水,感觉他和我传言中听到的陈词还是有区别的。”
我点了点头,道:“不仅性格上有区别,最大的疑惑是年龄的问题。我一直有个想法,想去赵老头所说的那个山洞一探,如果能找到尸体,就可以确定哑巴的身份了。”
吕肃抿了个茶,微笑道:“这件事情现在不急,我来找你们,主要是吴水那边发话了,准备这个月底,动身去雪龙山。”
豆腐疑惑道:“他想要呢地图,很显然是想去巨耳王墓,怎么又往雪龙山跑?”
我道:“因为地图在赵老头手里。”
吕肃点头,含笑道:“所以我们这次,既是去找人,也是去倒斗。”
豆腐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空荡荡的街道,说:“虽说现在是二月份,咱们这边挺暖和,但云南那边还冷着呢,就算是这个月底,那也是天寒地冻,我们还往雪山里跑,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吕肃说危险是有,但哑巴似乎很急,等不了太久了,决定冒险入山。我问吕肃,哑巴准备冒险,难道你也跟着去冒险?吕肃哈哈一笑,说:“有何不可?”
大冬天进入终年积雪的雪龙山深处,那绝对是对人类生存力的极限挑战,我心里暗暗钦佩此人的魄力,转而想到了一个问题,说:“那你现在来找我们是为了?”
“拜年。”
豆腐皱了皱鼻子,说:“骗鬼呢。”
吕肃开了个玩笑,这才说道:“这份地图,说来是陈词的东西,又事关巨耳王墓,事关陈兄弟你的命脉,我相信,你也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东西一但落入吴水手里,你想要回来,就不容易了。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俩,跟着一起下斗。”
不等我开口,吕肃接着说:“这事儿,哑巴不知道,我只说自己要带两个帮手,他同意了。这次装备很多,咱们得自己驾车,路程上这几天,你们两个最好伪装一下。”
豆腐闻言,兴奋的搓了搓手,说:“有种当间谍的感觉,哎,那哑巴现在住什么地方?”
吕肃摇头。
豆腐说:“你骗我。”
吕肃摊了摊手,神情有些无辜,说:“骗你我被雷劈,那小子神鬼莫测,一直都是他主动现身,我真不知去哪儿找。”三人喝着热茶,又聊了些其它话题,商议后以后的行动,吕肃便离去。豆腐留他吃饭,吕肃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小路虎,说:“还得拜访一些朋友,就不吃饭了,咱们干活的时候再见吧。”说完,发动车子,缓缓驶去。
豆腐在寒风中狠狠打了个喷嚏,说:“这人太会来事儿了,老陈,你得学学,别跟所有人都欠你钱一样。”
我说:“我记得某人确实还欠我钱,是谁买手机的时候没带钱来着?”
豆腐打了个哈哈,说:“手机,什么手机?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那次你去买手机,结果没带钱包,我给你刷的,三千块,赶紧还钱。”
豆腐一拍脑门儿,跟没听见我说话一样,嘀咕说:“天真冷,我还是回去睡觉吧。”眼瞅着豆腐狂奔上楼,街道上空空荡荡,店铺大多数关着门,我也干脆关了铺子,上楼休息。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便到了月底。这期间,窦琳来过几次,估摸着是因为我救过她,对我有些意思,因此将我缠的很紧。缠也就罢了,她大小姐脾气随时发作,得罪了我一位同行,气的我直接关门送客,窦琳在门外都哭了,说:“你算什么东西,我哪点儿配不上你了,你对那个白痴都比对我好。”
豆腐隔着门缝往外看,见窦琳梨花带雨的,很不忍心,说:“这、这个姑娘吧,咱们得有耐心,老陈,你太粗暴了……对了,她说的白痴是谁?”
门外的窦琳狠狠踹了脚店铺的门,便没了声息。我觉得这种事情,如果没有意思,就不要纠缠不清,这次将她气的够呛,八成以后是不会来了,这才晃悠悠的打开店铺重新做生意。
二月底,三月初,我们接到了吕肃的电话,约在南头集合。我给顾大美女去了个电话,说明去处,既然话已经摊开,我就不打算再瞒她了。由于只有两个名额,再加上顾大美女也走不开,因此我顺理成章将她留了下来。
我们的集合地,是南头跨省的国道,旁边有个挺大的停车场,由于不是节假日,停车场的车辆稀疏,但靠边的位置,有一溜五辆十分扎眼的悍马,款式各不一样,而且看起来有些旧,车辆边上站了一些人,有些挎着相机,有些穿着冲锋衣,像是一支旅游队伍。人群中,我发现了吕肃,正在擦一架加长相机的镜头。
我和豆腐走过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一些犀利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停在我和豆腐身上,当看见吕肃和我们说话时,才放松下来。
第三十三章 出发
吕肃抬起头,一边擦着镜头,一边露出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压低声音说:“车里黑货太多,为了避开耳目,我们伪装成自驾旅游团,就差你俩了,上车吧。”说着,吕肃打了个哨子,三三两两分散开的人,立刻集合起来,纷纷上了车。
我这才知道,这五辆悍马,都属于我们的车队。
进了车子,开车的是位短发美女,嚼着口香糖,嘴里哟呵一声,便飞速上了国道,说话有些泼辣。豆腐将脑袋探出车窗看了看,随即缩回脖子,说:“乖乖,五辆车,都坐满了,咱们这次有多少人?”
吕肃说:“其中一辆车是打掩护的,有四个人,到了地方后不用进山,剩下四辆车,每车三人,队伍里两位女性。”他笑着示意了一下开车的短发美女,说:“这位是医生,另一位美女是个日本人。”
开车的短发美女闻言,从把车前的后视镜中,冲我和豆腐抛了两个媚眼,豆腐脸瞬间就红了,逗的她哈哈大笑。我没在意,问吕肃,他带了几个人,吕肃指了指我和豆腐,说:“不就是你们吗?你们就是我带的人。”这会儿,我和豆腐都是按照吕肃的说法,做过伪装的,带着遮阳帽和大墨镜,穿着风衣,围着围巾,将大半张脸都遮的严严实实。
豆腐嘴巴缩在围巾里,闷声问道:“哑巴呢?”
吕肃说在头车上,我们是第三辆车,由于队伍人数较多,再加上哑巴性格使然,所以我们在进山之前,不太会有交流的机会。雪龙山位于丽江以北,从深圳自驾到丽江,约莫需要两天一夜,三十五小时左右,路程比较长,沿途一直很赶,只偶尔方便时才会停车,因此到了晚上我们才有机会和哑巴打了个照面。
由于前段的山路是事故频发地带,再加上下了雪,路面积雪打滑,我们不敢行夜车,所以住在一个叫好来客的村镇旅店里,条件简陋,洗浴间共用,洗漱的时候遇到哑巴。
他没带面具,面无表情,目光冷漠,这会儿早就出了广东省,天气顿时变得十分寒冷,我和豆腐都冷的受不了,脱下风衣,换上了羽绒服,哑巴却只穿了一件单衣,一件黑色的薄外套。他显然没认出我和豆腐,双手环胸,目不斜视的从我们这两颗球身边走过。
脚步声咯噔咯噔远去,我和豆腐对视一眼,豆腐将围巾扒下来,悄声说:“还是那副牛屁哄哄的模样,他没认出咱们,嘿,我们的伪装还不错。”我懒得理他笑的一脸白痴的模样,洗脸漱口,再加上旅店里热水供应非常坑爹,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干脆没水,因此也就懒得洗澡,缩进散发着异味的被窝里睡了。
第二天,我们伪装好上车,没见着哑巴,他早早就钻进了车里。按照我们的预计,今晚要在车里睡一觉,明天一早就能到丽江,中午时分就能进山。旅途无聊,豆腐建议打牌,我和吕肃对视一眼,两人答应下来,接着打和牌,输的豆腐差点儿没脱内裤,最后实在输光了,豆腐一扔牌,说:“不来了,不来了,我总感觉你们两个合伙在坑我。”
我说:“整个过程,我可没用和他说一句话,怎么合起伙来坑你?”
吕肃哈哈一笑,说不打就不打,不过愿赌要服输,现在钱输光了,是不是该弄点儿别的做补偿?
豆腐说怎么补偿,吕肃说让豆腐有空给他画一幅风景画,这事儿就算扯平了。豆腐觉得自己很吃亏,一个艺术家的人格遭到了污蔑,一路吵吵嚷嚷,到了晚上才消停。在车里睡觉的滋味不好受,第二天白天,达到丽江时,众人找了家饭馆吃饭,休息,又驱车到了雪龙山入口处的山脚下,我以前以为雪龙山冬季会封山,到了才发现,越来雪龙山脚下风景秀丽,再加上旅游开发非常完善,因此一年四季都是不封山的。
我们换上御寒的衣服,买票进入风景区,这个时节游客十分稀少,大部分是本地人,我们一行人显得很扎眼。哑巴的队伍里,有一个事先来此地探过风的,他带我们远离人群,走上偏远的索道,站在高处望去,远处一片茫茫雪域,雪山的线条如同刀削斧劈一般,用白色,掩盖了背后一切的神秘。
队伍里的人,大部分叫代号,那个小伙子代号叫‘鱼漂’,擅水,长得黑漆漆的,他指着远处的雪山线,说:“这条索道尽头是个大雪坡,没有监控器这些东西,我们从大雪坡下去,才可以深入。”
豆腐觉得奇怪,侧头对我耳语,说:“这地方入口是保护区,你说赵老头是怎么把那么多信使给弄进来的?”
我道:“信使和活人无异,弄进来不困难,困难的是里面的极端环境。”比起豆腐这个问题,我觉得更奇怪的是,这哑巴一直跟日本人混在一起,这一批中国人是哪儿来的?
若说是手下,这批人似乎也不怎么跟哑巴亲近。我观察了一下,哑巴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此刻,他坐在雪峰上,眺望着远处的雪域,带来的这帮人,除了有事请示时,大部分时间是各干各的,之前由于一直在车上,有外人在场,我也不方便问,这会儿便悄悄问吕肃原因。便听吕肃说:“这是一批搭伙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我也不明白这吴水请这些人干什么。不过这些人也不全是废物,有四个人你要上心。”
他开始依次给我介绍,第一是那个短发女人,叫‘蒙蒙’,会放蛊,说话比较不客气,但再不客气也最好忍着,否则容易被她黑;第二是一个面皮黑瘦,有些贼眉鼠眼的中年人,眼力十分好,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这人有些爱记仇,倒斗知识牢靠,在斗里最好不要得罪他,得搞好关系,喜欢抽烟,是个老烟枪;第三个便是冯鬼手,他也加入了这个队伍,没认出我和豆腐,因此一直没和我们俩搭腔;第四是个个子矮小,身材瘦弱,看背影如同小学生一样的人,据说会缩骨功,直径二十厘米的盗洞,都能钻进去。
此外,其余人都大可不必理会。
此刻,鱼漂言明了路线,众人便沿着索道,往那个大雪坡的背风口攀登,由于这里不是主要观景点,因此空无一人,栈道上积了白雪,留下我们的脚印,但这些脚印,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重新覆盖。
很快,在栈道的拐弯口,一个四十五度左右的大雪坡出现在我们下方,往下看,雾气蒙蒙,旁边矗立着危险,游客不要靠近的警示牌。
这个警示牌对我们是不起作用的,众人背着厚厚的装备包,如果直接往下落脚,积雪太厚,恐怕前脚踩下去,后脚便拔不出来,由于鱼漂事先打探过地形,因此告知我们下方是个平缓地带,众人找了个积雪比较结实的位置,干脆往下滚。
只听耳边是积雪爆裂的啪啪声,一阵天旋地转才到了底。众人身上脸上都是雪渣子,坐在原地喘气,顺着雪坡往上看,雾蒙蒙一片,上方的栈道都已经看不见了。豆腐一边拍着雪,一边挣扎着爬起来,不小心从雪地里带出一个东西,仔细一看,是个空的塑料瓶。
鱼漂见此解释说:“是一些游客随手乱扔的,所以隔一段时间,会有人员下来清理,这底下不是最安全的,咱们先离开这儿。”豆腐扔了那个空瓶子,一边儿批评游客乱扔垃圾的行为,一边儿跟着队伍往前走。
哑巴是领头的,他一直走在前面,那普真墓究竟位于何地,我也不清楚,由于身处雪山间,没有高地,再加上雪雾弥漫,寒风凌冽,我那望气发墓的本事也派不上用场,便也跟着大部队走。
我和豆腐当然不可能一直伪装,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表露身份的时候,一但进了雪山深处,这哑巴也拿我们无可奈何了,一则我也不是个软柿子,不可能任哑巴拿捏,二来还有吕肃在,他在那种时候也不会跟吕肃撕破脸。
为了保险起见,我和豆腐一直处于队伍的最后面,起初还有心思看看雪景,但越往深处走,景色便越单调,四下里只有白雪和偶尔裸露出的山石,回身而望,雪龙山锋利的线条森严的矗立在身后,云遮雾掩,雪气蒸腾。至此我们已经进入无人区,便是雪龙山的工作人员,也不可能深入到这里。
众人顶着风雪前进,裸露出的皮肤都包裹起来,天寒地冻,再加上极高的海拔,人人都气喘吁吁,大大降低了我们的行进速度,连续行进了五个多小时,哑巴才冷冷吐出两个字:“扎营。”
第三十四章 血
这会儿,我们已经沿着雪龙山北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回头望去只余下白茫茫一片,风雪肆掠下,将来时的脚印瞬间掩盖了。众人七手八脚的扎营,一行十三人,四顶帐篷,速度很快。
我们翻出固体燃料点燃,用一口自带的小铁锅煮了些雪水,就着吃干粮。这帮倒斗的素质不高,一边儿咒骂着严寒的天气,一边儿东拉西扯,高谈阔论。我和豆腐识趣儿的不吭声,哑巴沉默的坐在篝火边缘,冰冷的脸部线条有一半都隐藏在黑暗中,漆黑的目光盯着手指尖的食物,极其有规律的慢慢咀嚼,神情都没有变一下,与周围嘈杂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我下斗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吵的队伍前进,听着时不时传来的粗鄙笑话以及乱喷的口水,我连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了,又冷又乏,只想钻入帐篷里睡觉。
就在此时,哑巴停止了进食,冷冷的吐出一句话:“闭嘴。要么吃,要么滚。”这声音不疾不徐,不算打,冷冷的声调如同一枚消音弹,嘈杂的队伍里,声音戛然而止。一些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识趣儿的闭嘴不言,默默吃东西,多余的话也没有了。
豆腐咂舌,在我耳边耳语说:“真牛叉,我啥时候能混到这个地步?”
我低声道:“你一辈子也不可能。”我俩都是耳语,说话声音很低,但我话语刚落,猛然瞧见哑巴犀利而冰冷的目光,猛地看向了我和豆腐,那目光仿佛洞悉一切,看穿了我们的伪装一样。
豆腐嘶了一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和哑巴的目光在跳动的火光中交汇,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压力。我看着他凝固不动的身形,在一刹那间,仿佛是在盯着一张照片:一张陈词的照片。
很快,这张照片活了过来,哑巴似乎只是在警告我和豆腐,不要窃窃私语,随即便收回视线。直到进食完毕,队伍才重新开始吵闹起来。在这种时候,哑巴是不会管的。
我们照样轮流安排守夜,两人一组,哑巴本人可以不参加,因为是领队,有特权。剩下的十二人,每两人一组,大约一个半小时换一次,也就是说,我们有九小时的休息时间,从现在算起来,大约是早晨六点起床,加上收营和吃饭的时间,估摸着八点可以出发。
我和豆腐为一组,由于我俩是不怎么出声的闷葫芦,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因此守夜时间,被安排在了中段,这是最不爽的,因为睡一半就得被弄起来,守一个半小时才能继续睡,不利于休息。其实我觉得,在这雪山里面,守不守夜是无所谓的,平日里露宿守夜,主要是为了提防野兽,但现在是在雪山里,又加之是二月底,在滇地气候还比较冷,因此更是风雪肆掠,根本不会有什么野兽出没。
只是哑巴这人虽然话不多,但却十分谨慎,根本不给众人这个偷懒的机会。帐篷为三人一组,我、吕肃还有豆腐一个,众人比较给吕肃面子,因此他和那个叫蒙蒙的姑娘守第一班,守完就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我和豆腐缩到帐篷里,人在寒冷的环境中特别容易犯困,往暖和的睡袋里一钻,便睡了个昏天黑地,做了些光怪陆离的梦。也不知多久,我们被一个人叫醒了,是那个会缩骨功的瘦小个子,代号好像叫‘黑泥鳅’,他肩头犹自带着白雪,脸上红彤彤的,说话冒着寒气,摇着我肩膀说:“嘿,该你们了。”
豆腐揉了揉眼睛,顶着鸡窝脑袋,迷迷糊糊从睡袋里钻出来,打着哈欠说:“好困,雪山里有什么好守的。”
黑泥鳅只是笑了笑,说:“这个你去问吴老板,我睡了,你们赶紧起来。”接着便离开了我们的帐篷,侧头一看,吕肃也早已经睡了,无声无息的。豆腐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睡眼朦胧,就差没流口水。我考虑到豆腐身体素质不行,需要好好休息,便说:“我一个人就行了,你继续睡。”
豆腐闻言来了精神,甩了甩脑袋,说:“那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太了解豆腐了,说:“行了行了,别装了啊,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吧,别跟我来这一套,睡你的觉。”豆腐见被拆穿,嘿嘿一笑,说:“明晚我也给你放水。”接着便缩回去睡大觉。
我穿上衣服,戴上冲锋衣的帽子坐在了火堆旁。虽然我们人多,携带的物资充足,但为防发生变故,因此能源上尽量节约。火堆是固体燃料,因此燃烧的并不大,勉强能御寒。这会儿正是半夜,雪山里寒风呼呼的刮着,气温下降的更厉害,即便穿着专业的极地御寒服,也觉得身上发冷,手指都冻僵了。
守了许久,我决定起身走一走,活动活动冻僵了的筋骨,一边儿看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小时。度秒如年,我以为已经很久了,结果才过去半个小时。众人的帐篷,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排列着,篝火在正中央,我绕着篝火圈子小步跺脚,发出咔嚓咔嚓的踩雪声。
帐篷顶部聚集了一抹雪白,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守夜是个枯燥的活儿,我一边儿跺脚,一边儿想些有的没的,比如哑巴是怎么定位的?这整个白天,一直是他在前头领路,莫非他知道普真墓的所在地?
由于地形关系,白日里,我的望气发墓之术也起不了作用,哑巴又是用什么方法判断的呢?
天冷了,人的脑袋就容易僵,再加上困乏,也不是思考问题的时候,因此这些疑惑,也只是在我大脑里过了一遍,并没有那个精力去细想。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忽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了嘶啦一声,转过身一看,是有人拉开了帐篷的拉链,紧接着,一个人影儿冒了出来,我一看,不由愣住,是哑巴。
他不知是起夜还是干什么,钻出帐篷,看了我一眼,这会儿由于寒冷,因此我带着防风眼镜,用围巾包裹着口鼻,他应该也认不出我。但我没想到他却对我说话了:“还有一个人在什么地方?”
我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他是说的豆腐,我心知哑巴这人很不近人情,要是让他知道豆腐在偷懒,还不知会怎么样,于是便压着声音,改变了一下音色,说:“拉屎去了。”
哑巴皱了皱眉,估计对于我粗俗的言语感到鄙夷,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火光的范围,朝着营地相反的方向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走的有些远,估摸着他是去放茅,连忙钻进帐篷,将豆腐提溜出来,说:“起来,领导查岗了。”
“查岗?”豆腐还懵着,茫然道:“哪个领导?”我一边儿将他弄起来,一边儿说了哑巴的事儿,豆腐挺忌讳哑巴的,连忙穿戴好,坐到了火堆旁打瞌睡。
约莫二十来分钟,哑巴才回来,我心说这小子是不是便秘了,放茅放二十多分钟,屁股不都得被冻僵了?哑巴没理会我们二人,径自钻入了帐篷。我看了看时间,离换岗还有二十分钟。
这时,豆腐忽然扯了扯我的衣袖,凑到我耳边,悄声说:“有血,哑巴裤子上有血,他肯定有痔疮。”
我不由一愣,嘶了一声,忍不住在豆腐头上拍了一把,压低声音说:“扯淡,你这眼睛也太不规矩了,看人屁股干嘛,有痔疮也不关你的事。”
豆腐撇了撇嘴,显得很委屈,低声说:“我又不是故意盯着他屁股看的,这不你站着我坐着嘛,他一进入我的视线,平视过去,不刚好看到屁股了嘛,真的有血,很大一块儿,痔疮挺严重的。”
我听豆腐这么一说,不由觉得奇怪。我当然不相信哑巴有痔疮,可他裤子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这么想着,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了哑巴当时所去的方向,心中疑惑一起,便如同猫抓,于是对豆腐说:“你在这儿守着,我过去看看。”
“去哪儿?”
我道:“你别管,在这儿待着就行,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怕黑。”
“有火怕什么黑,别他妈跟我装女人,等把你下面那根切了,我就相信你是妹子。”
豆腐一缩脖子,怂了,目送我离开。
哑巴的脚印还没有被风雪掩盖,我打着手电筒,顺着脚印追踪而去。脚印一直蔓延了十多分钟,这下我可以肯定,哑巴绝对不是出来放茅,这冰天雪地,谁会跑这么远撒尿的?
他大半夜的出来,究竟干什么来了?
就在这时,脚印在前方拐了个弯儿,拐入了一片山石后面,这一瞬间,我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儿,一时间心头怦怦直跳。白雪中隐约露出一些山石,看样子上面的积雪,是之前被什么东西给弄掉的。
山石后面会是什么?
那散发着血腥味儿的东西又是什么?
ps:我是刀刀,不是存稿君,也不是编辑变态咸哈。给大家说一下,今天我就回家了,不过得办些事儿,还得赶飞机,所以今、明两天都是一更,后天恢复正常更新。如果时间充裕,我争取明天就恢复两更。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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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谜团
我打着手电筒,转过弯儿,灯光中的雪地里,是一片猩红的血迹,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在黑暗中显得触目惊心。此刻风雪很大,如果我再来晚一些,这些血迹就会被雪给覆盖了。
血迹的源头,是一个隆起的大包,如同一个雪白的馒头,很显然是人为堆起来的,像是掩埋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大包的其中一侧,被鲜血给染红了,风雪中,眼前的红与白,形成了一种触目惊心的对比。
这雪堆里,掩埋着什么?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走到了雪堆旁,伸手准备将雪堆给弄散,谁知才刚探出手,身后猛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是积雪被人踩下时的声音。
有人在我后面!
我惊了一下,猛地回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哑巴。
他不是进帐篷里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哑巴站在我身后,双手环在胸前,神情冷漠,在风雪中巍然不动。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那里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心里不由暗骂豆腐那小子,也不知是怎么守夜的,哑巴就这么跟到我后面,他也不知道给我通风报信。
不等我开口,哑巴便冷冷道:“回去。”
我看了看雪堆,又看了看哑巴,问道:“这里面的东西,是你杀的?”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埋着什么,但流了这么多血,肯定已经不是活的了。我心里十分奇怪,这哑巴半夜里出来,跑到这儿杀了一个东西,又用雪堆埋起来,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
如果说哑巴是放茅的时候,不小心遇到什么危险的东西,顺手解决掉,那也说的过去,但解决就解决,他埋起来干嘛?再者,放茅,也不该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才对。
现在,这人明明进了帐篷,这会儿又冒出来,行踪神神秘秘,让人不怀疑也难。
我问话的时候,特意压了压声音,担心哑巴会辨认出我的身份,谁知话刚出口,哑巴便接话说:“陈悬,话不要问太多,我说,你做。不听就滚。”对于哑巴的毒舌,我早领教过了,到不甚在意,真正让我吃惊的是,这人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我和豆腐一路上都没跟他见过几面,话都没说上两句,又一直包裹的严严实实,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仿佛是察觉到我的吃惊,哑巴高傲的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冷漠,带着些讥讽的语调:“跳梁小丑,以为能瞒过我吗?”
我有些怒了,既然被揭穿,也就没必要隐藏了,于是扯下包裹口鼻的围巾,说:“是谁当初下迷药的,跳梁小丑,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哑巴冷冷道:“你就是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我知道他指的是在徐福墓里以及后来发送信号的事儿,说起来也确实算我们那一帮人的救命恩人,只是给一个甜枣,再打一巴掌,这种事儿,恐怕只有小孩儿才不会计较。不过我也总不能跟他吵起来,吵架这种事儿,是最浪费唇舌的,于是道:“行了,别说的那么好听,既然被你认出来,咱们就开门见山,直接说明白话。”顿了顿,我盯着他漆黑的双眼,道:“你是谁?”
“吴水。”他吐出这两个字。
我嗤笑一声,道:“这话你去骗鬼吧。”
哑巴勾出一抹冷笑,说:“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告诉你我是陈词?其实我也在想,我为什么会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绝对不是他,那是个失败者,他不配和我相提并论!”
我对陈词没什么感情,甚至连爸这个字都叫不出口,但当听到哑巴这么评论陈词时,我心里还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即便我不想承认,陈词毕竟也是我爹,怎能让这小子如此侮辱,我压着怒气,道:“住口,他不是失败者。”
哑巴冷冷道:“一个死人,不是失败者是什么?”
“在你的眼里,死人就是失败者,但每个人都会死,你早晚也有这么一天。”
哑巴嘴里啧了一声,冷冷道:“活人拥有一切,死人什么也没有,我还活着,但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这话明显已经是在威胁了。哑巴说完,便不再言语,身形笔直的站立在原地,极富有压力的目光罩在我身上,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哑巴很显然不希望我知道这雪堆里埋着的东西,而对于我刚才问到的问题,也一语带过。很显然,他不是陈词,甚至他似乎也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和陈词长的一模一样,事情有些古怪。
我将目光从雪堆上移开,心知有哑巴在,自己是不可能揭开这雪堆下的秘密了,于是便缓缓朝着营地而去,期间,哑巴和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两人沉默的走在风雪之中。
远处营地的篝火已经隐约可见,我没有回头,问道:“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地图扯上关系,你想进巨耳王墓,原因是什么?”
哑巴没有出声。
我接着问道:“就算你不是陈词,那你们总该有一些关系吧?否则,你为什么对于他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哑巴依旧不回答,我停下脚步,转身堵住了他的去路。哑巴这才正眼看我,须臾,冷冷道:“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这些问题对于你有什么意义?知道了又与你何干?”
我被他问的一愣,哑巴的思维模式,一般人实在难以理解,什么叫与我没有关系?一个和我爹长得一模一样,一个处处和我作对,先是夺走**印,现在又准备去夺走陈词留下的地图的人,怎么能跟我没有关系?
但转念一想,他说的似乎又没错,即便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我知道了原因,哑巴就不和我抢了?难道我证明了哑巴和陈词之间有某种关系,这人就能改了现在这副德性?
知道了这些,对我现在的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忽然有些明白归来,哑巴像是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人,别人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而大部分时间,他也不会去影响别人,当然,前提是别把人惹火了。
哑巴说完这句话,便绕过我,直直的走入了营地里。
这一头,豆腐倒在火堆旁呼呼大睡,我一时哀叹交友不慎,将人弄醒,说:“让你守夜,这还没二十分钟你就睡着了,有你这样的吗?”豆腐也是一脸发懵,说:“奇怪,我怎么睡着了?我明明一边守夜一唱歌,可来劲了……嘶,我想起来了,我闻到一阵香味儿,然后就控制不住,眼皮儿撑不起来。”
我估摸着,八成是哑巴又用迷药了,便也没跟豆腐多说,叫醒了下一波换班的人,便脱了衣服钻入睡袋里。
豆腐一个劲儿问我有什么发现,我这会儿也没什么睡意,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对豆腐说了,谁知刚说完,一直睡觉的吕肃忽然开口说:“他杀的只要不是咱们队伍里的人,就不用去管。”
豆腐嘿了一声,将脑袋从睡袋里探出来,对吕肃说:“你原来没睡啊,居然听墙角,太不道德了。”
外面的火光映在帐篷上,帐里的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吕肃似乎笑了笑,说:“你俩这么大的动静,我要是不醒,就不适合吃倒斗这碗饭了。”不错,警觉性太低,会死的很惨。
豆腐道:“难道你不好奇雪堆里埋的是什么?”
吕肃依旧微笑,道:“值得好奇的事太多了,我只关注与我有关的,心散则乱……”他看向我,说:“听我一句劝,陈兄弟,凡事不可能清清楚楚,你知道当一艘船陷入漩涡后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不是沿着那些杂乱的螺旋往外跑,而是朝着一个中心点加速,船只会因此被反作用力推出来。”
吕肃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在寒冷的雪山中,让我焦躁的心忽然安定下来,豆腐说:“你这话说的挺有道理,有时候,一件事情太过复杂,一件件追寻下去,就会像钻入一团乱麻里,最快的方法,还是认准中心点,其余的线条就不去管他了。老陈,你的中心点是什么?”
我沉默半晌,说:“诅咒。”
豆腐一击掌,道:“得了,就是诅咒,咱们找到赵老头,就能找到巨耳王墓的地图,白老四能从其中找出转移诅咒的方法,咱们也不会输给他。至于哑巴裤子上的血,是杀了什么东西,还是痔疮便秘,咱们就别想了。我觉得,现在咱们三个的中心点是一样的,那就是睡觉。”
吕肃哈哈一笑,赞同的点头,缩进了睡袋里。
没有了说话声,风雪的声音就听得更清楚,间或还有外面守夜的二人轻微的说话声。或许是性格使然,我这个人,凡事都要一览无余,清清楚楚,才会觉得舒坦。像豆腐和吕肃说的那样,让一些谜团,永远成为谜团,这不是我的性格,我做不到。
第三十六章 马前卒
就这样,那个渗血的雪堆,时不时便从我脑海里闪过,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在一片吵闹声中醒来,吕肃已经不见踪影,豆腐睡的跟死猪一样。我将豆腐弄醒了,二人换上衣服钻出帐篷,帐篷外面,有人架起了小铁锅在煮早饭。这会儿是早上的六点多钟,雪山里亮的早,四下里雪雾蒸腾,这会儿,我们的海拔大约在三千米左右,锅里的雪水融化的很快,沸腾的也快,但这种沸腾由于沸点低,因此水不是很烫手,在这个高度,水是无法真正烧开的。
煮早饭的人将压缩饼干和肉块掰碎了扔锅里,不多时便成为了一锅热糊糊,众人在天寒地冻中呼啦啦吃下一顿热食,觉得身体稍微暖和了一些,便撤了营帐,收拾好装备,在哑巴的带领下继续前进。
由于让哑巴知道了真实身份,我和豆腐也不伪装了,将包裹口鼻的围巾取了下来,虽说鼻子冻僵了,但也好过呼吸不顺畅。我俩露出真面目,倒是将冯鬼手给惊了一下,他走到吕肃旁边,道:“你后来不是改变主意,说不带他们吗?”
我听到此处,不由嘶了一声,心说中途还有这么个插曲?吕肃可没用跟我提过啊?当时冯鬼手来找来,确实提过下斗的事儿,难不成后来吕肃又变卦了?既然如此,他怎么又带上我和豆腐了?吕肃这人实在是深不可测,被冯鬼手忽然捅破,他也不惊慌,微微一笑,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也是顺手的事情,能帮人一把何乐而不为。”
冯鬼手只是阴阴一笑,我顿时有一种我和豆腐被吕肃坑了,而冯鬼手等着看好戏的感觉。他笑完,也不与我和豆腐说话,又径自走到了队伍的前头,和我们拉开了距离。
冯鬼手一走,豆腐怒了,对吕肃说:“刚才姓冯的在,我给你个面子,没有当场发作。你得给我们说清楚,合着你原本是不打算带上我和老陈的,现在又突然变卦,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吕肃显得很有耐心,面对豆腐不客气的质问,脾气极好,笑着眯了眯眼,反问道:“你觉得我能有什么阴谋?”
豆腐打了个支吾,一时也说不上来。
吕肃转而问我:“首先,我没有义务帮你们,所以不带你们无可厚非,其次,出于朋友之间的道义,知道地图对你的重要性,所以要求你搭伙,难道我做错了?”说着,他笑了笑,低叹一声,道:”一但有了偏见,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有阴谋的,对吧?”
豆腐被这一连串的反问弄懵了,结结巴巴道:“没、没有……这个、那个,我们就是……”他急的抓耳捞腮,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没豆腐这么容易被绕进去,说:“你确实帮了我很多,这一点我感激你,但也别喊冤枉,你弄死卫南京二人的事,可不算是偏见。”
吕肃听我提起此事,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当然,挡我路的就不算兄弟了。”他说这话时,依旧笑的温和,风雪将最后的尾音吹的缥缈难测,豆腐估计很难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吕肃这样的人,一时间呆愣在原地,被我扯了一把,才机械性的继续往前走。
吕肃说完,加快了脚步,离我们远了一些,追赶上哑巴,不知在说些什么。
豆腐这才侧头问我,说:“老陈,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极端?在格格尔公主墓里,他为了救咱们,差点儿送了命,后来也几次三番出手相救,我觉得他本质上是个好人,可是……为什么杀起人来又……”
我道:“就你这智商,一辈子也想不出来的。”
豆腐嘀咕道:“那你想出来了吗?”
我道:“我的看法是,不管她是好人还是坏人,总之不是可以真正信任的人。”豆腐点了点头,目光一转,看向最前头的吕肃和哑巴,眼珠子转了两圈,说:“他们鬼鬼祟祟,不知在干嘛,我当马前卒,去打探打探。”说罢深一脚浅一脚,跟个企鹅一样,跌跌撞撞在雪地里往前跑,凑到了吕肃和哑巴两人身边。
我走在最后,心想着会让吕肃改主意的原因。片刻后,豆腐又摇摇摆摆的跑回来,一脸快夸奖我的表情,说:“他们在讨论接下来的路线,哑巴也不知道普真墓的具体位置,只知道是位于一条雪沟里,听说路线好像是什么人透露给哑巴的,具体地点,得到了雪沟才知道,不出意外,明天早晨就能到。”
有人将路线透露给哑巴?
难道是赵老头的队伍里出了什么叛徒?
我道:“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什么人把路线透露给哑巴的。”
豆腐来回跑,估摸着是有些累了,说:“为什么又让我去?”
我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当然是真话。”
我道:“因为你比较傻,所以他们不怎么防备你。”眼瞅着豆腐要发飙,我立刻道:“当然,我知道你是大智若愚,是个隐藏有大智慧的人,普通的凡夫俗子是不会了解的。”
豆腐这才消了气,故作无所谓的摆摆手,说:“这个大智若愚,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老是挂在嘴边嘛,老祖宗教我们,要谦虚。咳咳,我再去打探打探,用我的无敌装傻技能削弱他们的防备心,等我的好消息吧。”说完又吭哧吭哧的跑前面去。
队伍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互不相识,互相只听过名号的,相处了一路,也都熟稔起来,三三两两结伴,一边走一边说话。
离我最近的是那个短发美女蒙蒙,据说会放蛊,同时也会治病,是队伍里的医生,性格虽然泼辣,但人长得漂亮,在队伍里很受照顾。只不过这姑娘心气儿比较高,一个惹她不快,便是飞起一脚踹过去,身手差一点儿的,得被她揍的哭爹喊娘。
这会儿,她和另一位长发日本女人说话,那日本女的会说中文,只是说的不太流利,蒙蒙说话声音比较大,我隐约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内容。
日本女人叫吉子,言谈中反复出现一个叫老板的人,她用蹩脚的中文说:“……是的,是老板的意思,我们没有权利指挥吴先生。”
蒙蒙点了点头,神色很是精明,张口欲言,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猛地回头,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说:”想听啊,那就走近点儿啊。”我脑海里还停留着上一个骚扰她的男人被踹倒在雪地里狠狠踩踏的情形,心说还是顾大美女好,温柔又善良,这种毒蝎子,还是不要靠近的好,于是停下脚步,示意拉开距离,不再偷听。
谁知蒙蒙不松口,上下打量我,说:“你叫陈悬?”
我点了点头,她娇笑一声,说:“久仰啊,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我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一时有些不耐,说:“久仰?怎么,你听说过我?”
蒙蒙道:“怎么没听过,道上的消息传的快,听说跟你搭伙的,都是数一数二的行家,京城的‘玉面阎罗’颛大当家也在其列,不如改天介绍我认识认识?”
我看了她一眼,不欲与这个会放蛊的女人起纠葛,便点头说有机会一定介绍你们认识,蒙蒙点了点头,咯咯一笑,说:“我就喜欢听话的人,你比他们可有意思多了。”
我心想着女人真是废话多,说完赶紧滚蛋,别再我眼前晃悠,别的男人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她见我没什么反应,撇了撇嘴,估计觉得无趣,便又和那个日本女人说话。
豆腐说是去打探,却半晌没回来,我估摸着他是打探不出什么了,正打算跟上前去,迎风顶雪的队伍猛然齐刷刷的停了下来,似乎前方出现了什么变故。
我一怔,抬头一看,猛然发现,原来是吕肃扬手,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难道前面出什么事儿了?
我心中一动,三步并作两步,顶着寒风上前,只见最前面的哑巴、豆腐和吕肃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前面。我朝前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前方是一条巨大的冰缝,将我们的去路给阻断了。
这条冰缝约有十米宽,往下一望,底下寒雾蒸腾,深不见底,如同幽冥。而冰缝两侧,各打有铁椎,中间夹着绳索,显然是上一批人留下来的。
豆腐蹲下身,凑近了看那铁椎,咂舌道:“打的挺深,应该很牢固,看样子是赵老头那帮人留下的,不过这绳索上都结了冰渣子,还能用吗?”
吕肃用鬼哭刀的刀头,将近处绳索上的冰渣子敲碎,看了看绳索,微笑道:“里面有钢丝,还能用。”
第三十七章 雪人
绳索架设在冰缝间十分牢固,尖锐的冰凌子根根如同细笋,绳索里夹了钢丝,承重能力很强。我们找出装备包里的滑动锁扣,卡紧在绳索上,准备通过绳索滑过去。
哑巴虽然高傲又冷漠,但做起事来,到是身先士卒,将滑扣卡紧,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便一脚踏空,带着防寒手套的双手飞快交替,朝着对面而去。豆腐看了一眼冰缝下方,欲哭无泪道:“老陈,我、我恐高咋办?”
我道:“把眼睛闭上,看不见就不怕了,看看哑巴,人家多勇敢……”我话音刚落,人群忽然骚动起来,也不知是谁说了句:“对面好像有个东西会动。”
对面?
我目光看过去,只见冰缝对面是厚重的积雪,大大小小的雪堆如同白色的沙丘一样,除此之外,哪儿有什么东西?我这个念头才刚闪过,猛然便瞧见其中一个雪丘动了一下。那雪丘原本只有脸盆大小,这一动,便仿佛会生长一样,迅速拔高,紧接着猛然抖了一下,无数雪块儿被抖落下来,只见一个一人多高,浑身覆盖着白色长毛的东西出现在了对面。
“嘶。”豆腐倒抽一口凉气,说:“我靠,有埋伏,这什么玩意儿?”
吕肃微微皱了皱眉,声音依旧淡定从容,但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了,低声说:“难道是传说中的雪人?”那东西原本是背对着我们的,这片刻功夫,便已经转过身来,它这一转身,我顿时看清了它的全貌,却是一个浑身覆盖着雪白色长毛,脸像猩猩,手爪尖利的怪物,确实很像是传说中的雪人。
雪龙山一带,历来便有山中雪人的传说,雪龙山脚下植被茂密,生长一种红色的果枣,据说雪人在食物匮乏时期,会从雪山中走出来,采摘这种果枣。雪人十分仇视人类,据说是因为宋时那位喜欢珍禽异兽的皇帝,曾经派军队进山捕捉过雪人,大概因此,使得雪人对人类留下了不好的映像。它们采摘果枣时,如果遇到人类,会变得十分凶悍,锋利的爪子,常常将人开膛破肚,惨不忍睹。
当然,这只是当地的一些传说,那种所谓的野生红色果枣,雪龙山脚下是没有的,至少目前还没有发现。
此刻,那个雪人就站在冰缝对面,它估摸着是在睡觉,这会儿被我们吵醒了,鼻子里喘着粗气,喉咙里呼噜呼噜,发出威胁的吼声,显得十分不友善。而此时,哑巴已经到了绳索的中间。
他开始后退,双手倒退想退回来,但这会儿,他人悬在半空中,行动不便,再快也快不过那雪人。那东西仿佛有灵性似的,伸手捞不着哑巴,便猛地一爪子拍在了绳索上,整个绳索霎时间强烈的上下摆动起来,若不是绳索牢固,铁椎又打的深,只怕早就松动或断裂了。哑巴被这一拍,霎时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仰躺在半空中滴溜溜打转,仅靠着腰间的挂钩。
我看的寒毛竖起来了,这时,哑巴双腿忽然交叠着夹住绳索,勉强保持住了平衡。这时,那个长头发的日本女人急切道:“开枪!”她这一提醒,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我和豆腐进入队伍后,便一人分了一个装备包,不过这装备包的分配和普通的队伍不同,并不是每一个装备包里都放有成套的物资,而是所有的物资都分散开来放的。
比如我和豆腐,上路时各分到了一包装备,里面没有武器、没有吃食、没有医药,整整两包都是燃料,而其余人,或背了一整包的医药品,或背了一整包食物,或背着武器,或是下斗的物件,这样的分配,有一个很大的劣势,那就是一但有人单独离开队伍,那绝对是活不下去的,因为装备单一。但这种劣势,在倒斗的队伍里,就可以转换为一种优势,那就是队伍团结统一,避免吃黑和窝里斗的情况出现。
假如我们的队伍现在遇到了危险,我和豆腐失散了,正常情况下,那些倒斗挖蘑菇的狠角色,八成会弃我们于不顾。但在这种情况下,整个队伍的燃料掌握在我和豆腐手里,那么他们就不敢轻易放弃我们,反之亦然,在其他人遇到危险时,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负责武器的是吕肃让我注意的四人中其中一个,也就是那个贼眉鼠眼,爱记仇的老烟枪。虽说武器都在他手里,但也不怕他关键时刻使坏,除非他想饿死、冻死、病死。在这种资源分配下,所有人都被捆在了队伍中。
日本女人这一提醒,老烟枪才反应过来,连忙卸下装备包,去掏里面的武器。而这时,要雪人依旧不断在用爪子或拍或抓着绳索,整条绳索剧烈的晃荡着,哑巴便如同杂技演员一样,在空中晃来荡去,完全靠腰间的滑扣支持,而由于对面的地势偏低,滑扣不自觉的朝对面滑去,若非哑巴手脚都固定在绳索上,阻止着滑扣的速度,只怕他整个人就要给雪人送上门了。
这一头,众人纷纷掏出武器瞄准,谁知就在此时,在空中险象环生的哑巴却忽然冷喝道:“放下枪!”
日本女人用音调怪异的中文,急道:“吴先生……”
哑巴冷冷道:“雪崩。”此话一出,我猛的反应过来,此刻我们是处于雪山之中,身旁便是一座雪峰,如果此时开枪,剧烈的枪声,很可能会引发雪崩。刚才情况太过危机,众人被那日本女人的话给引导,这会儿才发现,这种情况下,是不适合用枪的。我这才发现,装备包里的枪支非常少,仅有两支,估计是用来对付突发情况的,其余的全是冷兵器以及一些倒斗工具。
豆腐急道:“不能开枪,那该怎么办,啊……”他惊叫一声,目光忽然直勾勾盯着跟随绳索剧烈摆动的哑巴,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也懵了,只见哑巴忽然双腿交叠,如同蛇一样,将腿缠到了绳索上,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这个动作,只要双腿的力量够大,也不会被甩出去,真正考验的是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在空中,仅凭双腿钩着绳索来稳定身形,更何况,绳索还是剧烈晃动的。
我不知道其他人心理是什么感觉,总之这种高难度,高承受能力的举动,我是做不出来的。
哑巴想干什么?
紧接着,更让众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哑巴开始动手解开自己腰间的滑动扣。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子疯了?
滑动扣解开,他随时都可能被甩出去,摔到下方的深渊里粉身碎骨啊。豆腐更是懵了,惊的跳脚,说:“你别想不开,还没到寻死的份上啊。”话语刚落,哑巴已然解开额滑动扣,此刻,他几乎只靠着双腿缠在绳索上,幸亏这绳索质量过硬,夹刚带铁,否则早被那雪人给折腾断了,哑巴滑动扣一解,立刻单手握住扣子,双腿一收,整个人顺势就朝着对面滑过去,于此同时,我看见他另一只按住了腰间的黑色弯刀。
这一刻,我猛然明白了哑巴的想法。但明白归明白,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我身上,即便重演一次,我也做不到,不仅是体力,还有心理承受能力,在这方面,我输了。
哑巴滑过去,几乎只是刹那间的工夫,他双腿在冰缝上一蹬,不等雪人朝他抓过来,整个人缩成团,如同一个汤圆般从雪人脚下滚了过去。雪人身形庞大,但十分灵活,立刻转身去追,而这时,哑巴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两柄黑色的弯刀锵然出鞘,自上而下,笔直的朝着雪人的头顶扎去。
便听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阵红色的液体喷溅而出,绳索犹自颤动,那雪人却被从头顶冒出的热血,从头浇了下来。猩红的血,顺着白色的毛发往下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雪地里。
哑巴松开手,人落在地上,雪人摇摇摆摆了两下,砰的倒地,溅起无数雪沫子。
我转头去看旁边的吕肃,他脸上重新出现了柔和的笑意,但这一次,他的伪装没有那么完美了,在那双一直温柔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敌意和警惕,还有深深的震惊。
刚才的一切,整个过程几乎不到三分钟,但就这短短的三分钟,哑巴所经历的,却是常人难以承受的危险和高压,只有不畏惧生死的人,才能如此从容镇定。
我相信,这一刻认输的,不止是我一个人。
对面的哑巴弯下了腰,从雪人头顶之中,拔出了那两把黑色的凶刀,将双刀往雪中一插,再拔出来时,上面的血迹已经被雪擦的干干净净。双刀入鞘,哑巴抬起头,脸上一串飞溅的献血,他只是抬了抬下巴,眼神一成不变的锐利和高傲,冷冷道:“下一个。”
有人推了我一把,我这才发现,自己站在最前面,那么下一个是我。
这一幕深深印在我脑海里,我一时有种错觉,对面那个人仿佛不是哑巴,不是吴水,而是那个从照片里走出来的人:陈词。
第三十八章 虱子
我压下心头的震惊,将心底那种奇怪的感觉驱散,挂上了安全扣,朝着对面滑过去,有哑巴在对面一阵,一切倒是很顺利,只是轮到豆腐时,这小子死活不敢过,我又好气又好笑,说:“你是不是男人,蒙姑娘都过来了,你要再拖拖拉拉,就自己一个人待着吧。”
豆腐闻言,欲哭无泪,一边干嚎自己其实是妹子,一边儿闭着眼睛,呜哇乱叫的滑过来,到达之后,双腿打颤,说:“老陈,知道在刚才的一瞬间,我想到了什么吗?”
我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豆腐说:“我想到,我死了之后,我的微博和qq怎么办,里面的好友找不着我,该多伤心啊,”我让他闭嘴,说:“有病吧,你微博里就两个粉丝,其中一个还是我,另一个是打广告的,谁会伤心?至于qq……恩,里面那个卖酒的妹子,少了你这个冤大头,确实会伤心。”
我说完,也不理这怂货,走到那雪人尸体边看了看,这雪人外表雪白雪白的,上半身沾着血液,下半身看起来挺干净的。才看了一眼,我猛然发现,这雪人的毛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什么东西?
我不由得蹲下身,微微拨开了一层毛发,立刻瞧见在雪人的皮层下,一些黑色,比芝麻大一些的小虫子密密麻麻的在爬动,惊的我赶紧撤手。一旁的冯鬼手见状,说:“是寄生虫,好像是虱子。”或许是被血腥味儿给吸引,它们在毛发下耸动,全都朝着流血的头部而去,很快,有血的地方便爬满了它们的身影。
队伍里其中一个年轻人吃惊道:“这么冷的地方还有虱子?”
豆腐一边儿观察,一边说:“你看你就没上过生物课,虱子是非常耐寒耐热的,除非零下一百度的低温,否则是冻不死的,嘶……怎么越来越多了,看的我浑身都发痒了。小时候我捡过一只流浪猫,我妈不让我养,我偷偷把它藏在房间里,晚上它就跟我睡……然后我就长虱子了,特别痒。”
我说:“行了,虱子有什么好看的,赶路吧。”众人看见这密密麻麻的虱群,都觉得浑身不舒服紧了紧袖口,赶紧离这雪人远远的,谁知才走了没两步,那吸血的虱群,忽然调转方向,朝我们爬过来,形成了一条黑线,猛地一看,像一条大黑蛇。
冯鬼手脸色一变,说:“不好……虱子能判断活物和死物,它们靠寄生才能繁殖,现在雪人一死,盯上咱们了,快跑!”
众人撒开丫子在雪地里狂奔,但别小看了小小的虱群,它们的速度是很快的,再加上数量众多,密密麻麻的从雪人身上爬下来,显得更加恐怖,我在想,那雪人没被它们吸血而死,实在是个奇迹,
眼瞅着甩不开,我忙问哑巴:“有没有带高压火枪。”这种时候,也只有火最顶用了。
哑巴没回话,那个日本女人却结结巴巴说:“这里太冷,用不了火枪,所以没带……啊,它们速度太快了。”比起我们这些男人,两个女人更是惊的花容失色,豆腐跑的又慢,几乎要哭了,对蒙蒙说:“你不是会放蛊吗,你不是玩虫子的行家吗,有没有办法对付它们?”
蒙蒙边跑边道:“这么冷的地方,我的蛊术施展不开。”我心中一动,便反手去摸装备包,准备搞一块固体燃料出来。而这时,我们落在后面的人,已经被追赶上了,一些跑在前头的虱子,顺着脚就爬了上来。它们长得太小,顺着裤管、细缝就能爬进去,一上人的身便不见了踪影。其实我的速度还可以快一些,关键是豆腐就跟三级残废一样,为了照应他,我速度慢了不少,不由暗暗叫苦:早知如此,这小子就算上吊跳楼,我也不该带他上路。
那些东西上身便无影无踪,但我已经觉得身上痒酥酥的,似乎有些小虫子在窜,那感觉就别提了。不过值得安慰的是,由于雪地里不适合跑动,虱群很快也追上了其它人,唯独跑的比较快的哑巴、吕肃和冯鬼手三个安然无恙,其余人都是指天骂娘,让我和豆腐心里平衡了很多。直到我弄出固体燃料,往后一扔,才阻断了那条追击上来的黑蛇。
众人趁此机会,赶紧落跑,在冰天雪地里,如同身后有狼群追赶一样狂奔。越是小的东西,生命力越是顽强,虱子、苍蝇这些生存了几千万年的物种,让人真是束手无策。
一口气跑到浑身发软,头晕脑胀,众人这才停下来。高海拔实在不适合这样的运动,一停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一样,开始挠痒,一会儿头痒,一会儿背痒,一会儿脚痒,一会儿蛋蛋也跟着发痒,如同一群猴子似的,别提多憋屈了。那两位姑娘更是恼火,一边到处抓挠,蒙蒙一边说:“这东西繁殖的很厉害,趁它们上身不久,还没有开始产卵,赶紧想办法弄掉,不然过个一天,这些东西在身体上产卵,想弄也弄不掉了。”
豆腐到处抓挠,急道:“怎么弄?”
蒙蒙一瞪眼,说:“当然是洗澡,马上洗、立刻洗。”
会缩骨功的黑泥鳅说:“这冰天雪地的,上哪儿洗澡去啊?”
吕肃和哑巴以及冯鬼手三人,离我们这群人远远的,害怕被我们染上虱子,吕肃对哑巴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片刻后,哑巴示意我们不要耽误时间,要抓要挠随意,但还得继续上路。豆腐一边儿问候哑巴的祖宗十八大,一边儿抓挠,众人在一种浑身发痒,麻酥酥的状态中前进,队伍处于十分暴躁的状态中。
一转眼便到了下午,离日落还有两个多小时,估摸着快要扎营了,但预计身上带着寄生虫,没人能睡的安稳。就在此时,哑巴和吕肃忽然停了下来,两人似乎在讨论什么,吕肃指了指左边,哑巴微微一点头,打了个手势,示意调整方位,队伍向左而去。
豆腐一边挠痒,一边说:“奇怪,怎么忽然改路线了?我去打听打听。”但没等豆腐靠近,便被冯鬼手给赶了回来,冯鬼手说:“离我远点儿,别传染给我。”
豆腐怒了,眼珠子一转,忽然加速,猛的朝冯鬼手扑过去。冯鬼手也没料到豆腐会来这一招,一下子便被撞了个满怀,紧接着,豆腐便双手搂的死紧,故意压倒冯鬼手,顺着带有坡度的小雪坡,两人打了好几个滚儿。
等冯鬼手怒气冲冲的爬起来时,已经开始伸手在自己后脖子上挠了。
豆腐使坏完毕,拔腿就跑,躲到了我身后,我想了想,只能说:“好样的。你怎么不去扑吕肃,或者扑哑巴?”
豆腐露出一副你是傻帽的表情,说:“我扑他们?我找死啊?”
我乐了,心说这小子还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算是一大进步了。看冯鬼手憋的一脸猪肝色,又无法发作的表情,别提有多爽了。调整方向,走了约莫三五分钟,我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像硫磺。
这雪山里怎么会有硫磺味儿?
我心里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便听前方的蒙蒙哈哈大笑,说:“温泉!”紧接着快步往前跑。我眯着眼一看,只见前方果然有一处天然的水池,池面雾气蒙蒙,那种隐约的硫磺味儿,便是从那地方冒出来的。
难道哑巴忽然改变路线,是因为知道这里有水源?
奇怪,他对这雪山的布局,怎么会这么了解?
就算是有人透露过路线给他,但这个温泉和我们的路线是不一致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伙儿痒了一天的人,看到温泉哪里还能忍的住,蒙蒙先用手试了试温度,直接就开始脱衣服,毫不避讳,穿着内衣裤就下水了,那白花花的躯体,看的众人眼睛都直了。紧接着,豆腐最先反应过来,快步奔过去,将装备包往旁边一扔,也扒拉着衣服下水。不消片刻,除了哑巴和吕肃,众人全都泡到了水里。一下水,便有一些躲藏在身体上的虱子浮出来。豆腐形容说:“看它们在水面上挣扎的样子,特别有快感,比打飞机还爽。”
吕肃站在温泉边呵呵一笑,说:“你们玩着,把身上弄干净,我慢慢儿去扎营。”说完,便悠闲的开始扎帐篷。唯有那个日本女人比较矜持,不肯一起下水,独自坐在一处。
众人在水里,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觉得身上清净了,一个个口干舌燥的爬上岸,吕肃早将帐篷弄好,连带着众人的衣服,都架在火边烤,以防衣服里有漏网之鱼。
豆腐感慨说:“我忽然有种,好想娶吕肃当老婆的感觉,他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我道:“这话你敢当着他的面说吗?”
豆腐说:“不敢。”
第三十九章 湖中惊魂
我们上了岸,各自缩到睡袋里,众人都只有一套衣服,被火烤着,没有替换,只能裹在帐篷里。我一边儿抽烟,一边儿听豆腐说些有的没的。有时候我挺羡慕豆腐的性格,什么都不深想,活的无忧无虑的。
那个日本女人,也就是吉子,在我们上岸后,才一个人单独下水,而且游的离岸边很远,隔着水面茫茫的雾气,只能看见一个十分模糊的人影,豆腐躺在睡袋里,说:“你说这日本女人真奇怪,说她们矜持吧,她们的片子又拍的特别好,说她们开放的,又传统的连脚丫子都不肯露一个,真是一个矛盾的民族。”
我说:“你没事儿研究这个日本女人干什么,我警告你,别起歪心思,我不同意啊。”
豆腐傻眼了,说:“等等,我听着怎么不对劲,我找老婆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正常情况来说是跟我没关系,但你要找她,以后出了事儿,肯定还是我给你擦屁股,所以你给我自觉点儿。”豆腐怂了,感叹找个妹子怎么就这么难,闲扯一番,衣服烤的差不多,吕肃将衣服给我们送进来,顺便说了句东西煮好了,让出去吃饭。
豆腐盯着他的背影,感叹:“好男人,十全十美的好男人。温柔贤惠,还会砍粽子,奇怪,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身边没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没准儿小兄弟不行。”
我踹了他一脚,说人家小兄弟行不行跟你有毛关系,再不走,东西就被吃完了。众人吃喝期间,那日本女人一直在水里没有上岸,虱子一但上身就很难消杀,现在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在水里泡上个把小时,因此我们也没有叫她。吃喝完毕,已经是日落时分,我们的行程,因为这个变故,因此耽误了一些,原本预计明天上午能到的路程,估计得明天下午了。
这个温泉其实是雪山中间的一个小湖泊,形状不规则,如同一个打碎的镜子碎片,碎片中倒影着蓝天的颜色,仿佛一块蓝色的宝石。雪山、湖泊、金色的夕阳,构成了一幅壮丽的美景,众人多少有些动容,坐在火堆边,沉醉于雪山湖泊的美景之中。
哑巴坐在火堆的边缘,周围的人群离他有些远,雪花在他肩头压了薄薄的一层,沉默而稳定的身躯,让我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陈词,我觉得心里有些发堵,从小我习惯了没有父母的日子,后来十四岁去了深圳,跟着村里人一起打工,我记得,在一个下午时分,我看到一个父亲,在校门口等着放学的儿子,紧接着,将他抱了起来……我已经忘记当时是什么心情了,只记得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那对父子消失在视线里,而我被工头骂了一顿。
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我是有些想念陈词的。
或许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哑巴抬起头,目光冷冷的看着我,这一刻的对视很短,但给人的感觉又很长,在那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漠然以及陌生。
紧接着,哑巴转过头,看向湖中远处的那个朦胧的身影,她时而会潜入水中,时而冒出来洗着自己的头发,朦胧的雾气中,背影柔美,如同出水女神,我看着哑巴的目光,心说:难道他跟这个日本女人之间……
这时,豆腐扯了扯我的衣袖,打了个哈欠,说:“睡了。”众人白日里劳累了一整天,这会儿虽说还没有天黑,但都疲惫不堪,吃饱了更是容易犯困,豆腐这一个哈欠,让我也跟着瞌睡起来,便也钻入帐篷。不多时,便听外面传来三三两两的脚步声,须臾便安静了,估摸着是都回帐篷里休息了。
紧接着,吕肃走进了帐篷,脱了外衣裤钻进睡袋里,说哑巴在外面看着,让我们先安心睡。豆腐嘀咕道:“哑巴肯定是想偷看吉子洗澡,哎,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话音刚落,在呼呼的风雪声中,忽然又传来了噗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的入水声。
豆腐又打了个哈欠,紧接着挤眉弄眼道:“我猜对了吧,我们一走,哑巴忍不住跳下去洗鸳鸯浴了。”他眼珠子一转,也不怕冷,钻出了睡袋,悄悄将帐篷的拉链拉开,一脸兴奋,一副准备偷看的模样,谁会帐篷一打开,豆腐便咦了一声。
我道:“怎么?他们俩在办事儿?”
豆腐抓了抓脑袋,回头说:“没,水面上人影都没了,我靠,不会这么重口味吧,难道他们在水底下啪啪啪?这得有多好的体力啊。”豆腐这话有些不靠谱,我和吕肃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劲,不管哑巴和日本女人之间有没有关系,以哑巴的性格,也不可能干出这么出格的事。什么在水底下啪啪啪,这种事儿,只有豆腐这种缺心眼儿能想的到。
我顾不得穿外套,钻出睡袋,连忙出了帐篷。夕阳下,湖泊表面依旧水汽蒸腾,但那个模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连哑巴都不见了人影。我立刻转头看向雪地里,除了火堆以外,都是空空荡荡的。
哑巴下水了,而且下水前没有脱衣服。
吕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眯了眯眼,看向湖泊深处,说:“出事了。”我们的动静将其余人吸引了出来,不等他们开口,吕肃已经开始脱衣服,我也跟着脱。
豆腐急道:“你俩干嘛呀。”
我道:“下水找人。”我们没有替换的衣物,在雪山里弄湿了很麻烦,因此我和吕肃穿着裤衩就下水了,我带了一把匕首,吕肃带着他的鬼哭刀,二人向着日本女人吉子之前所在的位置游去。
那地方离岸边大约有二十米左右,不算太远,但由于温泉湖泊水汽蒸腾,因此可见度很低,游到一半时,转头看岸上的众人,已经是模模糊糊的了。就在这时,前方的水面忽然冒出了一颗人头,紧接着便朝我们靠拢。
我心说是哑巴还是吉子?正打算开口,吕肃忽然从腰间抽出长刀,双腿打着水,浮在原地,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吕肃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我不敢轻率,连忙将匕首握在手中,而那颗人头也离我们越来越近。
这时,我已经可以确信那不是吉子或者是哑巴了,因为如果是人在水里游,是肯定会露出手的,需要凫水,但它却没有。
很快,它漂浮到了我们跟前,那是一颗人头……已经泡的腐烂发胀,烂肉连接着一颗软乎乎的眼球,跟着水流荡来荡去。它从我们身旁缓缓漂浮而过,眼珠子在水里拖拉着,跟随着水流转动,仿佛在监视我们一般。我泡在温泉里,却觉得一股寒流从脚底升气,吕肃到是面不改色,脸上带着微笑,猛地一刀砍下去,那颗腐烂的人头霎时间变成两半,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虽然很快就被水给稀释了,但那种感觉也够恶心的。
这湖泊里,怎么会漂出人头?
人头是谁的?
哑巴和吉子去哪儿了?
这些问题才刚冒出头,前方的湖面,猛然又冒出两个人头,但这一次我看的分明,来人是哑巴和吉子,让我目瞪口呆的是哑巴正在和吉子接吻。我心里一股厌烦,可能是潜意识将他和陈词放在一起的原因,我有些反感他和日本人的关系。
一出了水面,哑巴便松开了吉子,我这才发现,吉子晕过去了,哑巴刚才估计是在给她做人工呼吸一类的。他看到了我和吕肃,也没有意外的表情,径自搂着吉子往岸上游。
我暗暗窝火:真是不识好歹,我和吕肃火急火燎的下水,但心他二人出了事,现在这人却是一点表示都没有。转念一想,又算了,又不是不知道哑巴是什么货色,还能指望他挤出个笑脸,说多谢关心之类的话?
想到此处,便摇了摇头,跟着往岸边游。
上了岸便觉得寒冷刻骨,也顾不得多说,先穿戴了衣物,这才来得及询问事情的经过。哑巴看了眼身旁的湖泊,只说了一句:”等她醒来才知道。”
吉子呛了水,蒙蒙给她做了急求,吐出了很多水,但也没有醒过来。
我道:“湖里的人头是怎么回事?”
冯鬼手奇道:“人头?什么人头?”他们刚才离的远,估计没看到,于是我便将水上漂浮出一个人头的事情一说,哑巴对此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应,任由我们一帮人猜疑。
众人将吉子放入了帐篷里休息,看来也只有等她醒了,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时间又到了夜晚,众人分派完守夜事宜,睡觉的睡觉,也不敢再靠近湖泊了,只等着明天天亮出发。
我和豆腐这次是安排在最后一班的,但睡到半夜时,我忽然一声惊叫。
这声音在风雪中刺破人的耳膜,将我从深度睡眠中惊醒过来。
睁开眼时,一片黑暗,外面的篝火,不知何时,已经灭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阵不妙的感觉。
第四十章 救人
旁边的吕肃和豆腐也惊醒了,一咕噜的从睡袋里钻出来,好在我们警惕性都比较高,武器就搁在旁边,出了睡袋,吕肃提着刀便窜了出去,我紧跟其后,至于豆腐……还在解睡袋的绳子,不提也罢。
我和吕肃出了帐篷,只见火光已然熄灭,雪山间明月皎洁,白雪反射着月光,一切都显得幽暗又朦胧。这声音惊醒的不止是我们,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如临大敌的钻出了帐篷。
冯鬼手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一圈,神色猛的一变,说:“少了两个人。”
黑泥鳅接话说:“是守夜的陆大嘴和毛牙。”
对这两人,我也有些了解了,陆大嘴喜好吹嘘,嘴里说出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在吹牛皮,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在此之前,只挖过一些穷坟乱穴,连黑话都说不顺溜。
为了不在我们这一群人里丢了面子,便经常吹嘘自己的倒斗事迹,说的险象环生,动辄便是价值千万的明器,用豆腐的话来说,这人不适合挖蘑菇,适合去给好莱坞写剧本,因为他编故事的本领还真有一套,不知道的人,还真能听的毛骨悚然,拍案叫绝。风雪之中,听他吹吹牛皮,也算是一种消遣。
除此之外,此人没什么大的毛病,比起那些倒斗界真正的行家,他算不上心黑,算不上手辣,是一个小人物,拥有一些小人物的明显特征,吹牛被拆穿时,他会尴尬,红着脸转移话题,但这事儿如果放在白斩鸡那等人身上,绝对会把让他尴尬的那个人给砍了。
至于毛牙,是个年轻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大约知道自己在队伍里地位,所以干活很卖力,扎营、煮饭这些事儿,都很麻溜。性格比较怯弱,很怕得罪人,对谁都小心翼翼的赔脸色。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我一直想不明白哑巴为什么会撘这样一个伙,找这样一群不相干的人,而此时,陆大嘴和毛牙都不见了。众人打开了手电筒,视线啥时明亮起来,这时,雪地上一抹刺目的痕迹,清晰映在了众人的眼中。
那是一道长长的,仿佛什么东西被拖拽的痕迹,旁边还有一些凌乱的印记,一看就是被人给抓出来的。我脑海里立刻构成了这样一副场景。陆大嘴和毛牙在守夜时忽然被什么东西袭击拖走,挣扎着留下了这些凌乱的手印。
而此刻,这条痕迹清晰的显示出,最终的方向是那个温泉湖泊,也就是离我们不到十米左右的位置。
哑巴几步到了湖滨,蹲下身,似乎在搜寻什么线索。
此刻,他只穿着一条单裤,上身是**的,大概是因为白天跳下水救人,衣服都湿了的缘故。
哑巴皱了皱眉,打了个手势,忽然指着队伍中的一个人,说:“你,下去看看。”
被指名的人惊了一下,慌道:“我、我去?为什么要我去,这下面肯定有水怪。”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带路的鱼漂,也就是我们队伍里水性最好的。
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这水里有古怪,而且里面的东西肯定非常凶悍,否则陆大嘴和毛牙,就算再没用,两个大活人,也不会连反抗都没有,就这么被拖下去。
鱼漂说完,哑巴冷冷的盯着他,紧接着,一只手放在了腰间的黑色弯刀上。鱼漂似乎这才想起了他白天砍雪人的那一幕,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下了水。
我们将灯光打到水面上,看着鱼漂灵活的身形一直往远处游,往水下潜,直到身形看不见为止。
豆腐忧心说:“这小子行不行啊,游泳的工夫不错,但不知身手怎么样。”
我淡淡道:“要不你下水帮他?”
豆腐连忙摇头说:“算了算了,我还是在岸上默默支持他好了。”黑暗中,众人的神情各不一样,但大都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哑巴和吕肃那种不为所动的;第二种是冯鬼手以及蒙蒙那种眉头紧皱的;第三种便是那帮没什么见识的盗墓贼,一个个如临大敌,大气儿也不敢出。
整个过程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从我们出了帐篷,到鱼漂下水,不过两分钟的事情,然而,就在鱼漂的身影消失在光线尽头时,湖水中忽然爆开一阵血雾,在昏黄的灯光下,随着湖面逐渐扩散。
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心说不好,鱼漂恐怕是回不来了,天啦,这水下面是什么东西?不用说,恐怕陆大嘴和毛牙,也是凶多吉少了。豆腐狠狠骂了句脏话,说:“还等着干什么,快救人,枪呢,都拿出来。”
回答他的是哑巴,哑巴**的肩头已经停了一层薄雪,他冷冷的看了豆腐一眼,道:“撤退,先离开这里。”
豆腐傻眼了,指着湖水,说:“那他们三个怎么办?”
哑巴嘴里啧了一声,冷漠的语气带着嘲讽,说:“你觉得那三个人还能活?”
豆腐不善于言辞,着急道:“可是……可是我们就这么走……他们是帮你干活的,鱼漂也是你派去蹚雷的。”
“那又怎么样?”哑巴反问,豆腐说不出话,哑巴于是做了个撤营的动作,示意众人转移露营地。吕肃叹了口气,拍了拍豆腐的肩膀,说:“别难过了,这一行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干的活,搭伙,就是把命卖给别人的,一手交钱,一手交命,生死不怨。”
吕肃这话说的不假,想当初,卫南京下一趟斗,出山费就是八十万,还不算分明器的红利。哑巴找这帮人搭伙,肯定也是给了大价钱的,我出钱,你卖命,就是这么个道理,死在途中,各不相欠。
话是这么说,只是哑巴如此冷酷,未免让人心寒。
冯鬼手等人倒是没什么表示,但其余人却是被哑巴冷厉的作风给震慑住了,众人开始撤除营帐,准备连夜顶着风雪前进,等白天再休息。队伍里的气氛十分沉默,或许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意识到:什么叫残酷。估摸着已经有人开始后悔跟哑巴搭伙了。不过在这毫无人际的雪山深处,有谁敢反悔?在这地方杀人,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我听到不远处,一个叫大胡子的男人在嘀咕,说倒斗的钱真不好赚,干完这一票,一定得从良。
豆腐闷闷不乐,时不时看看湖面,我劝他说:“三个陌生人,想开些。”
豆腐摇了摇头,说:“我也挺恨自己这种性格的,但我改不过来,他们死了,我就觉得难受,你说他们有没有老婆孩子?父母还在不在?他们死了,家里人该怎么办?”
我心说,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自然是有父母,有妻儿的,但高回报,必然伴随着高风险,做了这一行,是自愿选择的,死了也不值得同情。有些人辛苦一辈子,生活的艰难而努力,照样贫困一生,而倒斗挖蘑菇的,凭什么挥金如土,凭什么一掷千金?没有巨大的付出,怎么有如此回报?
所以,这三人今天死在这儿,不冤。
我如此劝慰了豆腐一番,他好过了点儿,背上了装备包。众人都快速的收拾东西准备撤退,谁也没注意,湖泊里,有一个东西悄悄冒了出来,等到发现时,已经晚了。
我只听到人群后面传来啊的一声尖叫,转头一看,便见湖中漂浮着一个死人模样的东西,而那东西的双手,赫然死死掐着一个人的脖子,将其往湖底下拖拽。
那人正是刚才还在嘀咕要金盆洗手的大胡子。
难道之前拖走陆大嘴和毛牙,以及在水底袭击鱼漂的,都是这个死人?它是什么?水鬼?
一时间,这支素质不算太好的队伍顿时混乱起来。而我们这次反应快,大胡子此刻还没有被拖入水底,正在奋力挣扎,我心知再不救人就晚了,在加上那死人离我们的距离并不算远,约莫隔水十多米左右,情急之下,我猛地射出了一支飞刀。
这几个月,我一直勤学苦练,也算有所成就,近距离下,几乎眼到手到。这飞刀插到了那东西的手上,没什么作用,那玩意儿连顿都没有顿一下,而此刻,大胡子已经被拉下水了,由于他奋力的挣扎,一时没有下的很深,如果再晚一会儿,肯定没救了。
就在此时,哑巴猛的跳入水中,朝着那东西游过去,在水里,总归不及岸上趁手,我担心哑巴也遭殃,便也跳入水中帮忙,另一头吕肃也拧刀入水,三人呈一个三角形的阵势朝着大胡子游去。
那死人仿佛有智慧似的,见我们逼近,力道猛地加大,瞬间就将大胡子扯的更深,水下光线暗淡,手电筒的光芒更是微弱,几乎都要看不见大胡子了。
靠。
我暗骂一声,深吸一口气,扎入了水中,往下潜去。
地四十一章 手术
由于我们三个下水匆忙,没有携带水底照明装备,因此主要的光源,是岸边的人打过来的余光,光下入水并不深,一但那死人将大胡子拉入深处,我们在幽黑的水底,哪里还能看到他的位置,到时候就晚了。
因此这这瞬间,除了我,哑巴和吕肃也纷纷入水。哑巴这个人,对于已经死了的三个人,冷酷的让人心寒,但对于还活着的大胡子,却如此积极,这让我意识到,他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不用没有意义的感情,如果要形容,我觉得哑巴这个人,就是一台精密的运算机器,冷静的分析利弊,冷静的处理一切事情,唯独缺少的便是属于人类的感情。
除了他所表现的高傲,以及偶尔露出的讥讽和毒舌外,很多人应该有的情绪,似乎都不存在于这个人身上。
哑巴游在前面,因此先我一步潜入了底下,由于大胡子奋力的挣扎,因此那死人的速度被减缓了,在暗淡的余光中,我可以看到哑巴依旧靠近了大胡子和那个死人。
就在这时,我的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手,一只人手。
我觉得不对劲,哑巴和吕肃都在我前面,那我后面是谁?我惊的一转头,在模糊的水下,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他鼓腮憋气,晃了晃自己的手,我定睛一看,原来他手中拿着的是水下照明探灯,合着是给我们送装备来了。
紧接着,浆探灯打开了,这东西功率很大,强力的光束朝着水下射去,晦涩不清的水底,顿时被黄色光笼罩,便的一片通透,而那个死人的真面目,也彻底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中。
我一看,顿时大惊,因为这死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失踪的毛牙。就和我之前所见的那颗人头差不多,他的脸如果被什么东西啃过一样,坑坑洼洼的,眼珠子也少了一只,面目全非,如果不是那身衣服,就根本认不出来了。
这时,哑巴和吕肃已经一左一右,快速夹击到了毛牙身边,手起刀落,毛牙掐住大胡子的两只手顿时被砍断了。大胡子反应也快,连忙往上游,浮出水面换气。
他已经没危险了,因此我没有再关注他,而是仔细去看水中的毛牙。
他现在算是什么东西?
水鬼?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是被什么东西害死的?
此刻,毛牙没有了双臂,整个人顿时往后倒,朝着水下沉去。他这一倒,我立刻发现,他屁股下面有一条东西。
那玩意儿很细在水中不仔细看难以发现,由于就站在我旁边,强力探照灯从我这个角度打过去,因此水底的一切非常清晰,想必哑巴和吕肃都没有发现。
那东西约莫比手指还要细一半,如同一条长长的虫子,一头扎在毛牙身体里,另一头没入深水中,也不知究竟有多长。我心说不好,这玩意儿看着诡异,肯定有古怪,于是连忙给哑巴和吕肃打手势,示意他们散开,不要离毛牙的尸体太近。
但我还是晚了一步,那东西猛的从毛牙的身体里抽出来,便见毛牙的下身,瞬间涌出一阵绿色的液体,在温泉中散开。随着那阵液体的散开,毛牙的尸体,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霎时间干扁下去,仅仅一瞬间功夫,就变成了一张随水漂浮的人皮。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哑巴和吕肃都没料到,那阵绿水喷出,两人猝不及防,被罩入其中,一时模糊了视线,而我却清晰的看到,那条虫子一样的东西,猛地朝着绿液中包裹的人而去!
我顾不得那么多,也不知被这东西缠上会有什么后果,只是经验告诉我,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因此我挥舞着匕首游过去。但我的速度当然赶不上它,不等我靠近,便看到绿液中又出现一丝红色的液体,八成是哑巴或者吕肃受伤了。
不过他们二人反应也算快,血[读小说请进入“热-门@小#说&网”]迹出现的瞬间,他们便一左一右往后退,摆脱了那片被绿色液体笼罩的区域。我发现吕肃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眉头紧皱,看样子刚才受伤的是他。
而那东西又探了出来,朝着离它最近的哑巴而去,在水里,身手自然降低了很多,哑巴挥刀抵挡,一下子便砍段一截,谁知被砍断的那一截,竟然没有死,反而在水中重新活了过来,趁哑巴对付主体的时候,猛地朝着哑巴肩头而去。霎时间,哑巴肩头溢出血迹,而那玩意儿,竟然直接钻进了人的身体里。
这东西像蚂蝗一样可以再生!
我一惊,同时一口气也憋到了底,而哑巴发现刀砍不顶用后,只能在那东西袭过来的时候伸手去挡,吕肃冲我和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赶紧逃命。
打完手势,他自己就开始往上游了。这时,我看见哑巴忽然双手抓住那东西,竟然迅速打了个结,那玩意儿靠着速度,可以扎入人的身体里,但这会儿,哑巴忽然来这么一招,那玩意儿顿时失去了战斗力,往哑巴身上撞击了两下,没有效果后,便猛地朝水下缩去。
哑巴这才跟着往上游。
我们浮出水面吭哧吭哧的换气,也不敢停留,连忙往岸边游。那像虫子一样的东西,实在诡异,又极不容易察觉,若非机灵,见我们游的远,没有光源,主动送来了水底探照灯,我们三个,恐怕都要死的不明不白了。
我想到那截钻入哑巴体内的东西,一时心头怦怦直跳,上了岸后,哑巴身形一个踉跄,忽然单膝跪倒在地,上半身摇摇晃晃似要晕倒。吃惊不已,赶紧蹲下身将人扶着,这会儿天寒地冻,一上了岸,被寒风一吹,就冷的直哆嗦。我赶紧穿上衣服,将外套给哑巴披上,让先把衣服穿上,别在雪山里感冒了。紧接着,看到不对劲的女医生蒙蒙立刻上前询问:“吴老板,出什么事了?”
哑巴的脸色很奇怪,他一向冷漠的,正常的神情只有三种,一是高傲,二是嘲讽,三是面无表情,但现在,他的神情有些很微妙的感觉,怎么说,就像便秘一样。
蒙蒙问完,他吐出两个字:“肩膀。”我立刻将批在他身上的衣服往下扒拉,准备将他肩头的伤指给蒙蒙看,谁知衣服扒拉下来,我不由得呆了,因为那个的皮肤,赫然已经光滑如初。
这是怎么回事?
我再去看站在旁边的吕肃,他的神情也差不多,像是在忍受某种隐晦的痛苦,而他此刻也只披着外套,胸口之前出血的地方,同样光滑无比。
怎么会这样?
蒙蒙见我指着哑巴光滑的肩头,不由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于是我便将在水中的事情一说。
蒙蒙吃惊道:“这么说,有东西钻到吴先生身体里去了?”她说话一向很不客气,但唯独对哑巴很尊敬,显得不敢冒犯。她话语刚落,哑巴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脚,众人皆是一愣,以为他的脚也受了伤,蒙蒙说让他松手看一看,哑巴摇了摇头,一手捂着腿,一手朝我伸过来。
我有些不明所以,这种情况下,到也没有和他作对的意思,便问道:“你要什么?”
哑巴死死捂着腿,说:“你的刀,飞刀。”
我取了把飞刀给他,哑巴单手将他捏在手里,紧接着,便将飞刀刀尖朝下,对准自己用手捂住的位置,紧接着,便缓缓切了下去。我看的眼皮儿一跳,盯着他流血的腿以及面无表情,却冒着冷汗的脸,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这时,穿好了衣服出来,一见此情景,大呼:“靠,你不能自残啊。”正打算扑过去,吕肃抬手阻止了他,声音带着一种诡异,说:“不要动他。”
看着哑巴的举动,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我的飞刀,合着是用来割自己的。这几把飞刀都是爷爷留下的,没有淬过毒,也不知是使用的什么锻造工艺,刀锋纤薄如纸,坚硬异常,比起现代用的手术刀更厉害。
一边儿下刀,哑巴一边儿将手往下退,周围的人屏气凝神看着这一幕,虽然不明所以,却也没人敢打断。就在这条伤口几乎达到五厘米时,哑巴的刀剑忽然一挑,一个东西被他从肉里给挑了出来,猛地扔到一旁已经重新升起的篝火上。
我定睛一看,不由吃惊,他挑出来的,赫然是那个钻入他肩膀里的东西。
那玩意儿被扔到火力,发出滋滋两声烤肉声,便很快给烧没了。
哑巴这才松开手,将飞刀还给我,并且冲蒙蒙打了个手势,冷冷道:“包扎。”
第四十二章 雪椅
这一头蒙蒙在给哑巴包扎,另一头吕肃脸色依旧很难看,豆腐问他有没有大碍,吕肃说:“它在动,你帮我把它按住。”说罢便转身脱了上衣,在风雪中打着赤膊。
我盯着他**的上身看了半晌,猛然发现他腰部的位置,微微凸起了一条东西,如同一条细细的蚯蚓蠕动着,在皮下窜来窜去,一会儿到胸口,一会儿到肩头,一会儿到后背,看起来十分诡异。
豆腐离吕肃最近,睁大眼,一眨不眨盯着那东西,紧接着猛的伸出手,一下子按住,说:“捉住了,捉住了,快开刀弄出来。”由于是在背后,因此需要人手术,蒙蒙还是习惯用手术刀,因此没找我要飞刀,她手法也很利落,顺着划出一条伤口,便将那东西给挑了出来。
不过,她力道的控制没有哑巴老道,东西挑出来之后,没有落到火边,而是恰好落在我脚边上。在岸上一看,那东西呈粉红色,很柔软,乍一看,像一条细小的蛔虫,特别恶心。
猛的来这么一下,我惊的后退一步,蒙蒙撇了撇嘴嘲笑:“瞧你那怂样。”我有些怒了,这女人脾气坏些与我无关,但这么不知轻重,就实在有些惹人厌了。那东西被挑出来,立刻便朝着湖泊的位置而去,冯鬼手就站在我旁边,脚上穿着鞋,于是一脚踩了下去,狠狠辗了几下。松开脚时,那玩意儿扁扁的嵌在雪中一动不动,八成已经死了。
这东西再生能力太强,我担心它死灰复燃,便用匕首挑着它放到火堆里烧,做完这一切,众人才重新开始上路,这一下,一支十三人的队伍,只剩下了十个人。
我、豆腐、吕肃、冯鬼手、哑巴、蒙蒙、日本女人吉子、老烟枪、黑泥鳅还有大胡子。我们连夜顶着风雪离开温泉湖泊的范围,一直走到接近凌晨十分,众人才迫不得已停下来。此刻已经是又冷又乏,如果说前两天的行程让人觉得艰难,那么这半晚的行程,简直是要人命了。
由于死了三个人,因此我们每个人承担的装备重了一下,再加上还有个昏迷不醒的吉子要轮流背一段路,天寒地冻,疲累交加,那分辛苦就别提了。约莫凌晨五点左右,我抹了把脸,从眉毛上抹下了一下细碎的冰渣子,双腿也开始打颤了。
如今哑巴没有走在最前头,他腿毕竟动了刀子,因此只是埋头走在最后。这会儿反倒是吕肃体力最好,因为他后背的伤势,所以背负的东西不多,我和豆腐等人,则累的跟雪橇犬差不多。
最后豆腐一屁股坐地上,气喘吁吁,嘴唇发紫的说道:“不走了,打死也不走了。”蒙蒙见豆腐停下,也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的直喘气,问哑巴:“吴先生,还有多久?”
哑巴看了看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雪域,说一直走的话,中午能到。这会儿离中午,还有约莫七个多小时,而我们的体力,已经不可能支持到那种时候了。我真打算提议,要不歇几个小时再走,毕竟昨晚都没有睡过正经觉,谁知话没开口,哑巴接着道:“继续前进。”
豆腐趴在地上,喘气有些虚弱了,没有说话,合着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睡着了。蒙蒙也是双腿直抽抽,对于哑巴继续前进的指令,显得很为难。但哑巴似乎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他目光从我们一干人身上扫过,微微抬了抬下巴,冷冷道:“不愿意走的,可以留在这里休息,装备不能留下。”
不留装备?让我们饿死、冻死?
我暗骂一声,不得已拍了拍豆腐的脸,把他弄醒了,队伍沉重不堪,弯着腰往前走。这种状态,几乎每秒都是一种折磨,寒冷的呼吸,干燥的鼻腔、有些疼痛的肺部、灌了铅似的双腿,沉重的肩背,压的人抬不起头。到最后,我和豆腐不得不互相搀扶着,以防止对方跌倒,短短一夜间,耳朵和手指都冻伤了,双手僵硬,别说飞刀了,就是筷子都拿不稳。
但每当看到哑巴还在坚持,我就有种不服输的劲儿,最终,我和豆腐走在了队伍的前头,蒙蒙和大胡子等人都逐渐落后。也不知多久,在我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句天籁般的话:“到了。”
谢天谢地,总算到了。众人几乎都没有心力去看千幸万苦到达的目的地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纷纷往雪地里一倒,真想就这么睡过去。
这时,哑巴又说了一句让人想吐血骂娘的话,他道:“扎营,晚上行动。”
这人一但放松下来,浑身的肌肉就跟泥巴一样软,这会儿也不可能直接睡雪地里,否则就得成冰疙瘩了,只能爬起来,草草扎了营帐,烧了锅热雪水喝下,通体被这股热流洗涤,浑身舒泰,至于周围是个什么地界,什么情形,鬼才会去关心,直接倒头就睡了。这种极致疲惫过后的舒泰,有种吸鸦片一样的感觉,不知今夕是何夕,因此一觉醒来后,我都有些找不着北,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好半晌,记忆才渐渐复苏。
帐篷外透着火光,旁边的豆腐睡的很熟,吕肃不见影儿,透过帐篷,我可以看到两个人影,拉开链子一看,是吕肃和哑巴。
吕肃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对哑巴说:“能人来了。”紧接着,他冲我招手,说:“陈兄弟,正好需要你大显神通。”此刻又是黑夜,我看了看手表,是晚上的十一点,我们足足睡了十多个小时,疲惫的感觉倒是一扫而光,只是肌肉有些没缓过来,还是有些发软。
我看着吕肃脸上的笑容,心道:大显神通?这姓吕的什么意思?紧接着,没等我坐下,吕肃已经站了起来,指了指北方的位置,说:“你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我这才对众人身处的位置有了个大概的认识。
虽说是晚上,但雪山里月光很明亮,因此一些大的轮廓都能能看到。此刻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三面都是雪岭的地方,而帐篷背面,也就是北方,则是一个馒头形的雪岭。
这会儿月光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没有星辰,雪岭间凸出的地方,偶尔露出雪下尖锐的冰锥,似一个大刺猬。
我看了会儿,疑惑道:“看到了,你到底让我看什么?”虽然有月光,但月光和阳光的差距太大了,这夜深雾重的,让我看鬼啊?吕肃微笑道:“我们现在就在那条大雪沟里,普真墓应该就在附近,他是当时的一代墓葬大师,他自己的墓穴选址,必然也是遵循望气原理,所以你帮着看一看,那普真墓会在何处?”
我听到这儿回过味来,反问说:“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才临时改变主意的?”
吕肃哈哈一笑,说我想多了。
我觉得不对头,说:“要是我这望气发墓的本事不灵,这斗是不是就倒不成了?”
吕肃微微一笑,说:“当然不是,方法有很多种,既然陈兄弟你在队伍里,我们何不先试试最简单的一种?”此刻,哑巴坐在火堆边闭目养神,其余人则在睡觉。我睡了十多个小时,已经了无睡意了,便也懒得跟吕肃多说,细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形势。
这一看,我猛然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从这里的地势来说,坐北朝南,三面皆有雪岭,是一处好地势,虽然不足以葬王侯,但埋个普真绰绰有余了。但让我意外的是,在望气发墓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北面的雪岭比左右两边的生生矮了半截。
这半截大有玄机,三山合抱,恰如一把座椅,而死者就坐在这把椅子上。北山如同靠背,在地理学上,又叫主脉,应该比左右两山都要高一些。而如今,它这一矮,虽然矮的不多,却恰如失了靠背,人若埋葬在此处,就会泄了生气。更直白的比喻,就相当于一个人坐了把破椅子,往后一靠,摔了个四脚朝天一样。
这一短,风水上便是天壤之别,我不由吃惊,问哑巴:“你没搞错吧,你确定普真的墓就在这附近?这附近不适合埋人啊。”说着,便将其中的门道讲与二人听。
第四十三章 玄冰
我认为,这里应该不是埋人的地方,哑巴可能弄错了,或者那个透露路线给他的神秘人给的线索出错了。谁知我说完,哑巴却肯定道:“就在这附近。”我被他笃定的口气弄的一愣,反问道:“你这么肯定,还找我做什么?冒昧的问一句……这个消息,到底是谁透露给你的?你就那么相信那个人?”
哑巴神色高傲,对我不屑一顾,冷冷道:“与你无关。”紧接着便起身,站在火堆边,眺望着黑暗中的雪峰。我瞧他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认定这地方有古墓,也不由得大为头疼,便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多掌掌眼,不过现在黑灯瞎火的,看也看不清楚,不如明天白日里再做打算。”
吕肃道:“陈兄弟说的没错,现在天色太晚,也看不出端倪。”哑巴没理会我们二人的话,依旧盯着远处。我心里暗自恼火,心说让你傲,大爷我还不伺候了,想着便打算进入帐篷里取暖,总比在外面吹寒风好的多。
谁知我正打算转身时,北面的雪顶上,猛然闪烁了一下,就像星辰闪耀似的,瞬间便没了影。我停下动作,死死盯着之前闪光的位置,心说: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有人?
不对,人造光源应该不是那种颜色才对。
吕肃也咦了一声,奇道:“莫非雪岭上还有什么东西?爬上去估摸要半个小时,要不要去看看?”他本是征询意见,而哑巴却已经行动了,打开探照灯,顺着雪岭往上爬,我心中疑惑,也忍不住一探究竟,便跟了上去。
这雪岭是完全没有路的,积雪显得更加深重,也很松散,一脚踩下去,雪直到膝盖,有些深的地方,甚至连腿都拔不出来。黑暗中,哑巴走在前头,我们就着探照灯的光芒顶风沐雪前进,寒冷自是不必说,裤子一直处于一种半干不湿的状态,双腿都冻麻了。原先预计半小时的路,我们足足攀登了接近一小时才接了雪岭顶部的位置。
到了顶,顶部地势倾斜成一个比较陡峭的坡度,而之前那阵忽然闪烁的光芒,便就是从此处发出的,而我们站到这上面时,周围除了积雪,却是什么也没有,连个人的脚印都看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总不至于我们三个人刚才都眼花了吧?
吕肃说:“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人走过的踪迹。”
我说:“就算有,我们从岭下上顶,接近一小时,也早让雪埋了。”这里的天气极端恶劣,大风刮过,表层的雪被吹得贴地走,空中时不时又有雪花落下,浅一些的脚印,十来分钟就被掩盖住了。
吕肃呼出一阵白色的雾气,说:“尽力而为吧。”我们三人开始分散寻找。这时,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在传统说法上,正是天地间阴阳之气互相交感的时候,也是活人与死人可以同时出入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我看着还差三分钟,就要直直指向十二点的那根针,心底猛然冒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应该是一种对于危险即将到来的直觉。
这会儿,我和吕肃以及哑巴两人已经分开了,三人各自查看,风雪中只有我一个人。有道是疑心生暗鬼,我打着探照灯朝周围看,虽然什么也没发现,却总觉得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偷窥我一样,背上和脖子上有些毛森森的,但一转身,又什么都没有。
我一方面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一方面对于拯救过我多次的直觉,抱着信任的态度,心说还是速战速决,好和哑巴他们汇合,否则出了个万一,可就不妙了。
这念头刚闪过,我眼角猛的撇到不远处亮了一下,像是有什么金属在反光一样。我立刻锁定那个方位,这次,那闪光没有消失,我朝它走近,仔细一看,不由得大为窝火,立刻朝哑巴和吕肃喊话:“找到了,回来吧。”
只见我眼前,赫然是一个凸出玄冰层,表面覆盖着积雪,和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只不过由于顶部延伸出了一块,使得它的正面,也就是面向我们营地所在的位置没有积雪,因而露出了深蓝色的坚冰层。
此刻,月光移动,雪地里反射着细微的光线,玄冰层随着月光,时不时的产生反光,我们之前在雪岭下所见,应该就是这东西的光芒。吕肃和哑巴聚集到此,一眼也看明白了其中的门道,吕肃哑然失笑,干脆一屁股坐地上,我说:“还坐着干什么,回营地吧。”
吕肃悠然道:“来都来了,一事无成就这么下去,太不划算,你看这万里银光,冰封雪舞,辜负了不是太可惜吗?”这一路顶风沐雪,就记住了冷和累,确实没来得及好好欣赏雪山中的景致,此刻月光舒朗,一眼望去,雪山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辉,确实让人觉得壮观。不过也只有吕肃这种人,才会忽然坐下赏雪,我还是没这等闲情逸致,看了会儿便催促下岭。
吕肃这才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三人准备往岭下走,走到一半时,那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又来了,似乎就在我身后。我背上很不舒服,后脖子也阵阵发紧,反观哑巴和吕肃,倒是没有感觉,这二人警惕性和身手都比我更胜一筹,若是有危险,或者有什么东西跟踪偷窥,应该早就发现了。虽说我心中断定自己是疑心生暗鬼,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这一看,霎时间惊的我腿都软了,因为那微微反光的蓝色玄冰层中,赫然出现了一张灰白色的浮肿的大脸!
此刻,它正隔着玄冰层,赤红的目光,贪婪的盯着我,猩红的舌头很长,猛地一舔,将整张脸都舔了一遍。
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动静惊动了哑巴和吕肃,二人纷纷转头,但那张大脸,又猛的向下一沉,消失了。
吕肃和哑巴回头太慢,自然什么也没看到,估摸着是看我脸色不对,吕肃神色露出担忧,问道:”陈兄弟,怎么了?”
“里面有东西。”我指着已经离的极远的那块玄冰,将刚才所见描述一遍。哑巴和吕肃对视一眼,二人拔腿往回冲。很快,我们三人重新聚集到了那块玄冰前。
吕肃伸手敲了敲,沉声说:“玄冰层有些厚。”他又抽出了鬼哭刀,猛的在冰层上一砍,只听一声脆响,冰层上留下了一道非常醒目的白痕。但我知道,以鬼哭刀削金断铁的本事,奋力一砍,却只留下一道白印,已足以说明这玄冰层的硬度了。
我立刻觉得不对劲,我之所以叫它玄冰,是因为它呈现出微微的蓝色,这是冰体结晶质地变得极其紧密后,产生的视觉色差,事实上,它本身还是透明的。玄冰的行程,非一日两日,也非一年两年,而是需要上千万年,日积月累,才能形成的,因此这种冰,大多覆盖在积雪和薄冰层之下,或者深沟的冰川之中,是年份的典型象征。
但此刻,它出现在了这个雪岭的顶部,这意味着什么?
之前一直让我疑惑的雪椅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我心里猛然意识到: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根本不是在雪岭的顶部,它真正的顶部,早就被人为的铲平毁去了,因此才会露出这个玄冰层!
我将自己的想法对哑巴二人一说,吕肃眼中一亮,笑道:“一语惊醒梦中人,看来就是如此,这八成就是普真的杰作,不过他削雪顶是为了什么?”
这普真再有名,也不过是个造陵修墓的,他自己本身是没有多大本事的,有什么能力去削平一个山顶?而且这种做法,和墓葬风水之术也是背道而驰,此举实在令人费解。
吕肃接着道:“不过你说刚才在这玄冰层里看见一张人脸,难道这玄冰中是中空的?”我明白吕肃的想法,他虽然没说完,他很显然是想问:普真墓,会不会是修建在玄冰层里的?
事实上,这也是我的想法,有什么能比千万年形成的玄冰更适合当墓葬?葬于其中,不需要任何防腐措施,尸身千万年都不会腐坏,其好处不言而喻。只不过传统墓葬之术,防腐只是其中一项,更重要的,还是讲究天人合一,因此有玄冰的地方固然好找,但有能自成绝佳风水,就十分难得了。
这普真一辈子给别人造墓,眼光极高,给自己所建造的墓穴,虽然我们没有进去过,但光是这选址,就让人心悦诚服,叹为观止了。
只是,这玄冰层及其坚硬,金铁难击,要在里面修建墓穴谈何容易?这普真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说陈词手里的地图,是从普真墓里倒出来的,那陈词是怎么进入陵墓的?至少我将队伍携带的倒斗工具都过了一遍,除了雷管**,几乎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破开冰层,但我们这次携带的**非常少,因为这东西在雪山里不适用,即便用了,那也是同归于尽的手段。
我们该怎么办?
ps:今天也三更,因为回老家期间收到一顶皇冠,原本是说不更的,但大家这么支持我,我决定不让大家失望,有没有很感动?有没有很崇拜我?嗯……应该的(下巴朝天高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