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危急的节操
雪白色的面具上,一道黑色的烟雾顺着面具朝着手臂游走上来,所到之处又麻又痒,刹那间手臂上便多了一层黏糊糊的淡青色液体,而且这些液体,竟然以非常快的速度开始凝结,只一瞬间,我便觉得自己被这粘液给粘住了,手臂丝毫动弹不得。
那阵黑烟速度奇快,几乎片刻就散布全身,刹那间,我便觉得自己浑身僵硬,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此刻,前方的豆腐等人丝毫没有察觉,依然在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我瞪大眼,呲目欲裂,想引起豆腐等人的注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过程不过十来秒的功夫,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玉质状物体所包裹住,我此刻猛然明白,原来颛吉的死,果然是这面具搞的鬼。豆腐等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我急的几乎要骂娘,谁知就在此时,我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凉意,紧接着,一双手从我腰后伸了出来,缓缓搂住了我的腰身。
我一愣,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个时候,我身后怎么可能还有人?
紧接着,我便听到一个如同破锣般嘶哑的声音,帖子我的耳朵说:“你居然活埋我。”
这声音我一下听了出来,是肖静!只可惜,这会儿我看不到她,当然,我也不想看到她。
合着这女鬼一直跟着我们?她来干什么?
现在我落了单,莫非她这是准备来痛打落水狗了?这数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但我却忽然发现,肖静一靠近,我身上那阵黑烟似的东西,竟然开始往后退,很快,面具又变回了黑色,我这才看出来,那黑烟却是一种比芝麻还小的虫子,聚集在一处,肉眼几乎难以分辨。
我心说:难道那种玉化的东西,就是这些小虫子搞出来的?
但这会儿也没有过多的时间让我思考这个问题,我全身依然不能动,因为肖静的手已经放到了我的脖子上,不用看都可以感觉到,她的十根手指指甲非常长,我只要一动,她的指甲就能插进我的喉咙里。
这会儿,豆腐等人已经走了很远了,该死的是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仿佛注意到我的目光,身后的人嘶哑道:“别期待他们会来救你。”就在这时,我看到豆腐猛然转过了头,我心里打了个突,以为豆腐会看见我,谁知他转过头后,竟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后方开始说话,片刻后,笑的转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开心的话。
我脑海里霎时间冒出三个字:鬼遮眼。
该死的,她把豆腐等人迷惑住了,那伙人现在根本不知道我失踪了,没准儿身后还跟着一个虚假的幻影呢!清楚现在的形势后,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中闪过数个念头,决定先将人稳住,咽了咽口说,柔声道:“小静,当初是你先离开我的,那三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不清楚吗?现在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你何苦来害我。”
肖静喉咙里发出诡异的笑声,忽然,我感觉到她掐住我脖子的手开始转动,虽然没有用力,但我的眼角已经瞥见她正从后面转到我身前。眼前的肖静依然穿着那身户外服,只是已经破破烂烂,甚至连重点部位都难以遮盖。
她的脸非常白,白到了极致,便和生前的模样产生了巨大的区别,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有些伤痕,伤痕处翻卷的皮肉暗红发黑,如同腐烂的牛肉一般,惨白的皮肤上,紫红色的尸斑呈云片状分布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肖静离我很近,我几乎可以看到她暗红的伤痕处蠕动着一条黄色的虫子。
这刹那间,我几乎恶心的吐出来。
肖静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哑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说……当那件事情发生后,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那件事情?我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线索,道:“什么事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那尊神像,它在看着我,只有找到信使,我才能继续活下去。”
“信使?”我想起顾文敏的话,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会第一个想到我?”肖静扯了扯嘴角,说出了一件让我感到离奇古怪的事,这事和林胖子有关。
林胖子是个仗着父母胡作非为的恶徒,这种人有自己的交际圈子,比阔炫富是经常的事。有道是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这年头穿金戴银是俗气,玩古董才叫上档次。林胖子朋友圈里的人摆弄古怪,林胖子被比下去了,很不服气,便托关系想收个好货,把面子挣回来。
没多久,下面的人不知从哪儿弄了尊古怪的佛像,据说是个变种佛,十分稀少,是从新疆那边儿搞过来的。供奉后,佛像会托梦预知祸事。林胖子哪里懂古玩,只听下面的人忽悠,便以为自己收了件了不起的东西,很是得意。下面的人让他先供起来,因为佛像这东西,染上香火味儿会更有价值。
这也就几个月前的事儿,那时肖静已经跟了林胖子,谁知有一天,林胖子回家时,忽然失魂落魄,到家后便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肖静怎么问也不开口。接下来,林胖子的一系列事情让肖静感觉非常奇怪,那时候正是夏日酷暑,林胖子变得很爱游泳,为了消暑,还在水里放冰块儿。夏天玩冻水很正常,但直接泡到冰水里,还真少见。更奇怪的是他开始喷香水,当然,以前也喷,但现在是喷的特别多,走过他身边,几乎要被那阵浓烈的香味儿熏晕。
直到有一天,林胖子忽然对肖静说:“静静,你爱不爱我。”
“当然爱你。”肖静在心里补了句,爱你的钱,满脑子大粪的东西,老娘看到你都恶心,紧接着想到了我,将我的身材和林胖子对比一番,在心里默默惋惜我怎么破产了,否则像我这么又有钱又有貌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我听到这儿,道:“谢谢夸奖,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如此优秀。”
肖静道:“所以我才会想到你啊。”
当时,肖静说完后,林胖子立刻道:“你有多爱我?愿意为我死吗?”肖静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打突,但嘴里还是说道:“别说这么不吉祥的话,我想和你一起好好活着,咱们永远在一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愿意。”
林胖子听完,忽然笑了,嘴角笑的越来越大,几乎到了恐怖的地步,紧接着,嘴角便裂开了,从里面滚出了……一条发黄的老蛆。
“啊……!”肖静大叫一声,这也是她活着时发出的最后一个声音,因为在那之后,她就被掐死了。
‘醒’来后,肖静成为了新的信使,信使,也就是信徒,那尊邪恶佛像的供奉者。这种活着的代价,需要不断寻找新的信徒才能达到,而且关系越紧密越好,否则,身体便会慢慢腐烂,直到真正死亡。
直到此时,我明白过来,冷静道:“所以你找上了我。”
“是的,但是我没有想到,你移情别恋了。”
我道:“移情别恋?别说的那么难听,你是个赢家,我承认,我是被你抛弃的。”
肖静道:“别怪我,我想过好的日子,有错吗?”
“金钱和爱情哪个重要?”
“当然是钱重要。”
我苦笑一声,道:“那三年里,原来你连一点儿感情都没有投入过。”虽说时过境迁,但那三年我所付出的感情,情真意切,如今面对肖静坦诚的话,我满嘴发苦。
谁知这时,肖静顿了顿,说:“怎么没有……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对你没有感情。”
我已经冷静下来,道:“只是你对我的感情,还是比不上钱对吗?”
肖静没有回答。
我道:“你现在想干什么?让我当你的下一个信使?抱歉,我不爱你,你杀了我也没用。”
肖静笑了笑,说:“谁让你爱我了,咱们关系近一点儿就行了。”
我心里打了个突,心知不妙,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肖静惨白的脸逐渐恢复红润,身上的尸斑也慢慢消失,皮肤重新变得光滑无比,片刻间,她恢复了原貌,美艳动人,破烂的衣服下,隐隐约约露出诱人的腰肢,我心里猛的闪过一个念头,是豆腐常说的那句话:她不会想强奸我吧?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肖静脱去了自己的衣服,柔软的身体微微前倾,和我紧紧相贴,身上的尸臭已然转化为阵阵幽香。我呻吟一声,只觉得头皮麻烦,身体想动,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紧接着,肖静开始了进行一系列不良动作,片刻后,我被扒的只剩裤衩。饶是眼前的人风情万种,但我脑海里全是尸斑和老蛆,哪里激动的起来,被碰过的地方一阵阵直冒鸡皮疙瘩,就在此时,她蹲下身,伸手开始褪我的裤衩。
我心说:文敏,我对不起你了,不过你要相信我,虽然我的身体不纯洁了,但我的心还是最爱你的。
第七十五章 通灵香
裤衩褪到一半时,肖静忽然脸色一变,紧接着狠狠转头,盯着豆腐等人消失的方向,骂了句:“坏我好事!”我还没反应过来,肖静一龇牙,越过我身旁,便不知去了何处。她一消失,我眼前猛的出现一道亮光,几个人影朝我奔了过来,不是豆腐等人又是谁。
我这会儿,猛然感觉制住自己的力道已然消失了,豆腐一溜烟冲过来,盯着我,最后转身挡住后面的顾文敏,说:“顾大美女,你还是别看了,男人嘛,谁还不犯个错误,犯了错误是可以原谅的,我们要怀有一颗宽容的心,这样世界才能更美好……”
豆腐身后传出顾文敏焦急的声音:“陈悬到底怎么了!”顾大美女是警察,身手了得,豆腐哪里挡的住,她情急之下,顾不得照顾豆腐的男子汉尊严,一只手将豆腐给拍到了一边。我这头慌忙穿衣服,裤子才套进了一只脚,便听到顾大美女一声惊叫:“流氓!”一个重物朝我扔过来,我正单脚站着穿裤子,重心不稳,瞬间就倒地了。
这一番狼狈自不必说,待到手忙脚乱穿好衣物,才赶紧澄清事实。豆腐闻言,颇为怀疑的看着我,说:“你确定你和她是清白的?”
我道:“废话,没见我还穿着裤衩吗!”
“办完事儿,不得把裤衩穿回去吗?”豆腐唯恐天下不乱的来了这么一句。
顾大美女一听,脸都绿了,我赶紧转移话题道:“文敏,别听这小子瞎说,我是清白的。对了,你们不是被鬼遮眼了吗?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这么一问,顾大美女被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说这一切都多亏了豆腐。
原来,在我失踪之后,由于众人被鬼遮眼,因此并没有发现我消失了,豆腐还不知道身后跟着的是个虚幻的假货,走了一会儿,害怕我也跟颛吉似的忽然没了,因此走几步就回头看一下,顺道扯两句闲话,驱散一下心头的恐惧。
说着说着,豆腐觉得不对劲了,心想:;变态的脾气怎么突然变好了?平时这会儿见我这么啰嗦,一般都要开始踹人了。我听到这儿不由好笑,心说这小子原来是有自知之明的。却说豆腐这么一想,便心生怀疑,更加卖力,不厌其烦的给身后的陈悬找麻烦,身后的人几乎是千依百顺了。豆腐反而觉得寒毛直竖,便心生一计,试探说:“老陈,咱们之前说的店铺分红的事儿还算数么?”
陈悬愣了一下,随后说:“算数。”
豆腐道:“你不觉得吃亏么?”
陈悬微微一笑,道:“自家兄弟,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的。”豆腐心中暗骂:去你妈的,什么分红,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儿。豆腐认定后边儿的陈悬出了问题,也不说破,心中暗想:他是故意装傻充愣,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当然,那时候谁也没有怀疑后面的是个假货,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鬼遮眼了。豆腐心生疑惑后,以为我是被什么邪祟的东西附身,心里暗暗焦急,想着该怎么救我。紧接着,他想到了颛瑞身上那东西,立刻窜到前方,打乱了队形,说:“土豪,你这牛角能吹响么?”
颛吉刚刚惨死,颛瑞的气压非常低,看见不靠谱的豆腐,又问了个不靠谱的问题,颛瑞伸手就掐住了豆腐的脖子,恶狠狠道:“再他妈添乱,老子立刻弄死你。”紧接着看了后面的陈悬一眼,加了句:“谁也护不了。”
这种关头,正常情况下我该出去‘护犊子’了,颛瑞原本心头怒火熊熊,掐着豆腐警告他,但这话说出口,却见陈悬并没有要阻止的打算,颛瑞心中一动,也发现了不对劲。他这人心思谨慎,观察入微,对众人的个性和彼此的关系也算了解,心知我和豆腐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平日里,我早该发难了,怎么现在这个陈悬却没什么表示?
这时,他看到豆腐冲他使了个眼色,颛瑞眯了眯眼,心中会意,收起手,一步步朝着假陈悬走去。
他道:“你是什么东西?”
陈悬脸色一变,道:“你在说什么?”
颛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个世界上不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那么眼前只可能是两种情况,一:我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民间的老话就是附身的意思;二:眼前的人是个假货。他经验丰富,立刻想到了鬼遮眼这回事。
鬼遮眼,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俗话说,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倒斗挖蘑菇的,难免会碰上些诡异的情况,特别是像颛瑞这种大家族,普通的坟墓人都不屑于动手,往往都是挖的深山大墓,这方面的经验自然更加丰富。
他疑心一起,也不多话,猛的从腰间拔出了辟邪的水牛角,二话不说角尖朝上,直朝着眼前的陈悬眉心攻去。据说,若是邪物附身,以牛角扎眉心可褪邪,若眼前的是个假货,自然会有所畏惧。颛瑞手上这支牛角,不过巴掌大,精美绝伦,犹如一件艺术品,乃是家族传下来的宝贝,比起刚刚弄下来的水牛角,更加厉害。这一刺过去,却见陈悬的脸立刻变成了一张惨白的女人脸,不是肖静又是谁。
那人脸刹那间如同烟雾般消散,众人眼前哪里还有什么陈悬。
顾文敏一跺脚,惊呼糟糕,道:“陈悬失踪了!”几人不敢敢耽误,拔腿就往回跑,豆腐怂归怂,真到了生死关头,他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平日里慢吞吞的,这会儿脚下生风,一股脑冲在最前头,紧接着便看到我浑身**站在不远处,身前还蹲着一个美女,为了我的终身幸福考虑,这才赶紧转身挡住顾文敏。
我听到此处,也不由得暗暗后怕,心说这回真亏了豆腐,若不是他发现的早,只怕我就要被肖静先奸后杀了。想到此处,我对众人说:“这事儿事关肖静的生死,她绝不会轻易放弃,肯定还会尾随我们,鬼物善于隐匿行踪,不可不除,大家有什么办法?”
豆腐这会儿也不说我心狠了,道:“原以为她是回心转意,谁知道竟然又是虚情假意,那话怎么说来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她已经下战书了,咱们就不能再姑息了。”豆腐四下里望了望,又说:“只是她藏身的本事也太厉害了,随便把我们眼一遮,我们也不知道啊,土豪,你经验丰富,你给支个招儿。”
颛瑞沉吟片刻,冷笑说:“有她跟着捣鬼,一路都不安宁,我让她现在就死透,任凭供什么邪神也没用。”说完冲钟恭使了个眼色,也不见二人怎么交流,钟恭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立刻从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我一看,发现是一个手指粗的,黑乎乎的木棍,约有十厘米长。
紧接着,钟恭便将它点燃了,这东西也不见明火,点燃后,烟雾缭绕而出,霎时间,我鼻子里便闻到一股甜腻诱人的异香。这种香味儿,我这辈子还真没有闻过,吸一口便能人心醉神怡,恨不得一直闻下去。
顾文敏陶醉道:“是通灵香。”
钟恭笑道:“有见识。”
我和豆腐却是闻所未闻,豆腐道:“通灵香?什么玩意儿?”
顾文敏道:“在古书《异志》中记载,此香乃是天成,是埋藏在地底千年,在特殊条件下质变的牛骨所化,异香醉仙醉神,据说点燃后可以通灵,使鬼物无所遁形,这味道对人来说是异香,对鬼物来说却是毒药。这东西有价无市,珍贵无比,我曾经办过一个案子,有缘见过一小截。”
我听完顾大美女的描述,心里暗暗吃惊,心说百足之虫,果然非同寻常,这颛瑞下斗,身上居然还带着如此异物。我们一般倒斗的,请香照鬼,只不过徒现其形,而颛瑞手里这东西,却不止现形,反而还是软粽子的穿肠毒药。
这异香缭绕开不久,墓道里便猛地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是从我后面传来的,似乎有谁在奔跑。众人立刻顺着声音的方向追去,便见肖静跌跌撞撞,做出逃命的状态。豆腐恼怒肖静一而再的欺骗感情,立刻叫道:“别跑!”说罢发足狂奔,瞬间扑上去将人压倒在地。
肖静大叫一声,猛的回过头来,却是一张腐烂的脸,恶毒的看着压着自己身上的豆腐。豆腐并没有见过肖静的真面目,此时没有防备,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却失了先机,被肖静猛的掐住脖子,用嘶哑的声音道:“把那东西灭了!”
一边说话,她的脸一边恢复原状,变得如往日一般艳丽。我心里一惊,暗道不该让豆腐冒险,这该如何是好?这时,便听颛瑞嗤笑一声,不冷不热的说:“我早就看这蠢货不顺眼了,你杀吧,杀了他……我也好收拾你。”
第七十六章 新办法
肖静美艳的脸几乎扭曲,狞笑道:“别装了,以为我不敢杀他?”说话间,双手使力,长长的指甲与脖子立刻合拢,渗出丝丝血痕。她一边做这个动作,一边挑衅的看着我。她很清楚我和豆腐之间深厚的感情,因此露出十拿九稳的模样。
豆腐又怒又怕,声音断断续续说:“妈的,老陈,别管我,弄死她!”
我听到这儿,于是从腰间抽出了砍刀,一步步朝着肖静走了过去。她脸上最初是得意的笑,紧接着看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神色开始紧张起来,声音凄厉道:“你不管他的死活了吗!”
我没吭声,盯着她继续往前走。
肖静拖着豆腐往后退,嘶吼道:“你曾经不是说他对你有大恩吗,你难道要忘恩负义!”
我道:“我没打算忘恩负义,肖静,你还有痛觉吧?”活尸,在某种程度上与活人无异,正是因为还保留了人的各种感觉,因此更加无法忍受自己一步步腐烂的痛苦,我几乎可以理解肖静为什么要急于找信使。
肖静明显被说到了痛处,神色一僵,头一次露出真正的害怕,道:“你要干什么……”
我道:“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也就是说,寻常的伤,不可能让你再死第二次。你敢动我的人,我会让你好好体会,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四下里一片寂静,肖静一步步后退,这种时候我只能赌了,这女人一向胆小,我不信,在这种情况下,她真敢直接杀了豆腐。渐渐地,肖静被我们逼的后退了十来步,她稳不住了,说:“陈悬,你狠,你们把那东西灭了我就放了他。”
豆腐急道:“千万别上当,这女人现在身体虚弱,通灵香一灭,她肯定要变身成奥特曼,到时候咱们可玩不过啊……”话没说完,肖静猛的张嘴狠狠一口咬在了豆腐肩膀上,这一幕可一点儿都不香艳,因为咬人时,那红艳艳的小嘴瞬间布满獠牙,更是直接撕下了一块皮肉,嘴角猩红的骂道:“闭嘴,我早晚要弄死你。”
豆腐被咬了这么一下,痛的双眼都无法对焦了,眼珠子乱转,却硬是没有服软。这会儿的情况有些僵,如果先灭了通灵香,事后肯定会出现豆腐所说的情况,但肖静那边儿,也肯定不愿意先放人,因为在通灵香燃烧下,她能力大打折扣,一但放了豆腐,就得任我们宰杀,自然也是不放心的。
就这么僵下去也不是办法,眯了眯眼,我道:“我当你的人质,把他放了。”
肖静眼中一亮,说道:“那你过来。”
顾文敏猛的拽住我的手,神情担忧道:“别这样,万一……”我打断她,说:“相信我,我没那么容易死。”我俩对视片刻,她松开了手,微微点头,说:“我相信你。”紧接着,我走到了肖静旁边,豆腐抵死不从,说:“别过来,她会把你先奸后杀的。”
肖静哪理会那么多,将豆腐一脚踹开,便伸手朝我掐过来,由于距离极其近,再加上现在的肖静以不是正常人,速度极快,力大无穷,我一时到也没法反抗,电石火光间,便被扼住咽喉。她显然很满意,对颛瑞等人说:“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豆腐捂着脖子,咬牙切齿,一行人却并没有退开,像是料定肖静暂时不会对我下手。我心知这样僵持下去也于事无补,便对众人说:“你们先走,我会想办法脱身的。”
顾大美女这会儿却冷静的说:“我不走。”
肖静冷笑一声,盯着顾文敏说:“如果不是你这个女人横在中间,我早就得手了,真后悔那天晚上没能早一步了结了你。你们断定我不敢杀他对不对?我不杀他,不代表我不能废了他。”说完,手指微微移动,指尖上锋利修长的指甲,瞬间搭在了我的一双眼皮儿上,只需一使力,便能将眼珠子给抠出来。
顾文敏一窒,后退一步,神色又怒又急,道:“肖静,他曾经那么爱你,你何必如此绝情。”
“别跟我谈情说爱的。”肖静怨毒道:“等你像我一样被人害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步灵,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腐烂,忍受着身体腐烂的痛苦,这个时候,爱还有个屁用!一但我的身体开始发臭,开始腐烂,所有人都会离我而去,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要活下去!像个活人一样活下去!”顿了顿,肖静轻声说:“既然他爱我,那为我付出一点也是应该的吧?”
顾文敏哑口无言,豆腐怒道:“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自找的,你他妈的摸着良心问一问,他有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ok,当初你因为钱背叛他,这不是你的错,你想让自己过的更好,这是你的权利,我没资格指责你的生活,更没资格用道德的帽子,强迫你跟着他去过苦日子。但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的骂你,你他妈的就是个狼心狗肺的货,你害谁不行,非的挑对你掏心窝子的人下手,你的心是肉长的吗?你想活下去,没错,没有人想死,我们也没有资格去阻止你想活下去的**,但如果我是你……我就算害再多的人,我也绝对不会挑他下手……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爱过你的人。你忍心吗?”
豆腐平日里说话从来没靠谱过,这一番话却说的我心头震动,满嘴发苦。相交不深的人,只知我面冷心硬,谁能知道在我让钟恭下**时,那种无法言喻的心情。我不知道肖静听了这话是何感觉,周围死一般的寂静。片刻后,我察觉到肖静的手抖了一下,却没有回应豆腐的话,只是声音嘶哑道:“我只要他,不会再找你们麻烦,滚。”
豆腐一口气说完,还欲再讲,我打断豆腐,道:“你们先走,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来了结。不要忘记我们这次来的目的。”
豆腐和顾文敏哪里肯同意,我朝颛瑞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眯了眯眼,不冷不热的说:“希望你能把这件事处理干净,咱们活着再见。”说完,一人一个,强拽着豆腐和顾文敏而去,两人兀自挣扎,豆腐更是将颛瑞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无奈这二人都是专业训练过的,豆腐哪里反抗的了。顾文敏虽说身手了得,但在力道上还是逊了一筹,很快,在反抗和骂咧声中,四人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而这时,随着通灵香的远去,肖静显然也恢复了,身上隐藏不住的腐臭尸气为之一敛,又变成了幽香,但我知道,那只是一种错觉,此刻这个掐着我脖子的美艳女人,其实是一具内里已经长出蛆虫的腐尸。
此刻,墓道里一片寂静,肖静在我耳边呼出一阵阴冷的气息,并没有什么动作,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大脑有那么瞬间失去了意识,等意识再恢复的时候,眼前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这是一间墓室,我可以肯定之前没有来过。
墓室呈长方形,左右各有一扇拱形门,墓室周围还能看见彩绘的壁画,只是此刻我头上的头灯,光芒已经暗淡,因此显得晦涩不清。
我转了转头,没有看见肖静,心说莫非是肖静又再玩鬼遮眼的把戏?难道这是她弄出的假象?但转念一想,肖静必定担心豆腐等人会杀个回马枪,因此将我移到别处也是想当然的,只怕刚才那一晕,想必是被肖静给迷住了,虽然我自己感觉只是一瞬间,但事实上,怕不知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了。
这时,一个人影从左手边的拱形门里走了出来,不是肖静又是谁?她外面罩了一件宽大的外套,估计是从我的装备包里翻出来的,酒红色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暧昧不明,美艳的面容面无表情,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我想起了豆腐那句话:先奸后杀。
下意识的,我后退了一步。之前被她制着,我无法反抗,但现在她既然放开我,就算是拼死,我也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我一边警惕,一边道:“这是什么地方?”
肖静说:“不知道。”
“不知道?”
肖静道:“我又不懂什么古墓结构,我只是想找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所以就找到这儿来了。”
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肖静道:“地鬼王的陵墓?我怎么知道这是哪儿,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点头道:“据说地鬼王的七盏灯中,尸灯可以让人死而复生。”
肖静沉默了一下,说:“我不信,这太匪夷所思了。”
我道:“你身上发生的事情还不够匪夷所思吗?”
肖静冷笑一声,道:“我何必要费那个功夫,直接从你身上下手更可靠。”
我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于是说道:“你杀了我,又能支持多久?撑过一段时间,下一步又准备杀谁?发展新的信使,只能延缓你的腐烂,但你这辈子就这样无休无止的杀下去?为什么不试一试这个新办法?”
肖静看了我许久,有些动心了,说:“生意人,果然会说话。我先弄死你,再去寻找尸灯不行吗?”
我道:“你弄死我后,我也会‘复活’对不对?我复活后,肯定会阻止你,因为尸灯只有一盏,你不想让自己多一个对手吧?”
肖静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思考我的话,我心中那个计划已经逐渐成型,其实,我这话也并非骗肖静。就像之前豆腐说的,她迟早还会去害别人,如果尸灯的传说不假,让肖静重获新生,也算斩除一个祸根,总好过她以后继续害人好。就算尸灯没有效果,只要先哄着她,到时候总有收拾她的办法。
第七十七章 日晷
我心里闪过这些念头,再看肖静的神情,已经十拿九稳,我也不出声,自顾自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墓室。由于肖静对地宫的结构并不熟,一味的乱闯,因此这会儿我也不知道她将我带到了何处,仔细一打量这间墓室,却见墓室里空空荡荡,没什么陪葬品,唯有四壁有四幅巨大的彩绘。
由于灯光昏暗,一时也无法将壁画看全,我凑近了一面面观察,只见前两幅壁画之上,绘制着集市风物,建筑车马,服装造形和现代的壮族民族服装有些相似,只是没有现如今那么繁复,要更简洁一些,俨然是一幅古代兹木国的生存面貌。
再看第三幅图时,我悚然一惊,因为壁画上既无集市也无车马,而是绘制了一幅硕大的人像。此人肥硕夸张,长了七个脑袋,一个脑袋长在正中央,做出哭的表情,两肩又各长一头,分别是怒和惊,胸前和后背又各长一个脑袋,拢共七个,再加上从那背后探出的七只手,不是地鬼王又是谁?
我暗暗心惊,心说这年头,连体婴、双头婴这类畸形胎,也不算少见,但能畸形到这个程度,实在让人觉得诡异,在看那七张脸神情各异,但七对儿眼睛却似都盯着我看一般,在昏暗的灯光中,不免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地鬼王盘腿端坐,七只手的手掌中,各拖着一个造型精美的黑色镂空的圆球物。我心说:莫非这就是那七盏灯?看来和传说中的有些出入,并非是放置在头顶上,而且这外形,也实在和灯沾不上边,倒不如说像古时候王公贵族们玩的玲珑球还差不多。
此处既然有地鬼王的壁画,那这墓主人的身份也可以定下来了,想来此处就是地鬼王的地宫,看来那兹木古国会离奇消失,并非什么地震,这其中,恐怕还有一段我们难以窥探的秘密。紧接着,我将目光转向第四面墙,这一看,不由得愣住,因为这面墙黯淡无光,比起其余三面墙上的描金绘彩来,实在逊色很多。只见这面墙上,拢共绘制了两样东西,一边是个黑色的圆,一边是个黑色的月牙。
那颜色漆黑无比,一眼瞧上去,像一口大黑锅,又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代表着什么意义,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到是那个月牙状的东西,让人一眼就联想到月亮,这二者放在一起时,便很好理解了,是太阳和月亮。
只是……这太阳和月亮,怎么是黑色的?
我正想着,肖静忽然开口,说:“我答应你,不过有一个条件。”
我暗暗松了口气,管她什么条件,只要答应了这个‘合作’,我就有把握将她的气焰给压下去,于是便听她细说。原来,肖静的条件到也不难办,算是情理之中,她说合作可以,但合作的对象是我和她,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二人搭伙寻找地鬼王的棺椁,不能和豆腐等人碰面,因为豆腐等人手里有通灵香,我们一但汇合,人多势众,难免生变对她不利。
我道:“他们四人同样要寻找地鬼王的棺椁,汇合也只是迟早的事,再说,那颛瑞也是为了七灯而来,若到时候东西先一步落在他手里……”
肖静恶狠狠道:“那我就杀了你。”
“呵,我和颛瑞不熟,用我是威胁不了他的。”
肖静道:“所以,我们要先他们一步找到棺椁。”她说完,我心想:这个要求到也不难,只要豆腐等人平安无事,届时自有收拾她的办法,于是点了点头,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暂时也不去寻找豆腐他们了,就和肖静‘搭伙’。
协议已成,我便指着墓室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肖静也不隐瞒,说迷惑我之后,便携着我一路后退,以图避免颛瑞等人跟上来。这一退,便退到了那玉中人所在的墓室之外。那墓室外面还有两条通道,各蹲着一个人俑,之前我们也曾经路过,但没有去探查过。
肖静都已经是活死人了,哪里会害怕,之前也不过是伪装而已。携了我之后,便随意挑了一条通道,以图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谁知,这条通道走了没多远,便进入了死胡同,通道里还有很多机关发射过的痕迹。
我心中一动,心说,想必爷爷等人肯定探查过那两条墓道,所以才会触发了机关。
肖静接着又说,走到死胡同后,她本觉得晦气,正恼怒间,忽然发现在墓道右上方的位置,竟然有一个圆乎乎的洞,和我们之前打的盗洞很像,八成是爷爷他们打的。但肖静没想那么多,活尸对洞穴天生敏感,估摸着是觉得在洞里更有安全感,肖静担心颛瑞等人会变卦追赶上来,便携着我钻入那盗洞之内。
盗洞亢长,出了盗洞,却是别有洞天,转过两间墓室,便到了此处。那两间墓室有漏水的痕迹,肮脏不堪,所以她将我带到此处。
我听到这儿,猛然想起了那盐尸关门的事情,心想:盐尸在后面关门,外面又有血书示警,莫非爷爷等人当初并没有进那条墓道,而是发现后面不对劲时,转头往回走,进了肖静所在的墓道?
那墓道里机关重重,爷爷等人想必是好一番折腾,只是不知为何会在墓道上又看出一个盗洞?
难道是当时墓道里出了什么情况,爷爷等人无法后退,才临时打了个盗洞?
这盗洞恰好通向此处,看来那批人中,必然是有人到过此地。
肖静见我在思考,停顿了一会儿,指了指左手边的那个拱形通道,说:“我去那边看过,那后面有三具棺材,没有别的通道。”
三具棺材?
这是地鬼王的地宫,除了他本人的棺椁外,能出现在地宫中的棺木,应该都是陪葬棺,也不知这兹木国的人是出于何种原因,死后居然都如此深埋厚葬,这工程也忒浩大了。想到此处,我便将目光转向了右边,也就是肖静没有去过的那间墓室,二人走入其中,却见墓室中放置了一个模样古怪的物件。
那玩意是石制的,如同一个巨大的斗盘,中间有根石柱子从斗盘里穿过,由于角度设置的高低不平,因此整个斗盘一直处于一种缓慢的旋转中。斗盘与地面接触的位置,垫了一块长方形的黑色铁条,一千多年的持续转动,使得铁条中央形成了一个凹槽,而斗盘边缘也摩擦的十分光滑。
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一时有些吃惊,不由得凑近了细看,由于它过于古怪,又担心是不是什么机关陷阱,因此几步的距离,走的有些慢。片刻后,我和肖静立在了缓缓转动的斗盘前,凑近了一看,才发现它表面,赫然如同古代的罗盘一般,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信息,但由于体型庞大,它所能记载的信息量更大。
最里面,先是八方五行、天干地支、乾坤阴阳,再往后,又有节气易卦,卜辞鬼画,更后面就看不懂了,像是星象历法一类的东西。一般的罗盘,有八层、十六层之分,更多的又有三十二层之分。而我眼前这东西,似罗盘又不似,论起层数来,恐怕不下上百,看了没几眼,便觉得头晕眼花。
我好歹还能看到上面的乾坤易卦,五行八方,肖静哪里懂这个,更是全然不通,说:“这像个日晷。”
她这么一说,我不禁心中一动,再细看,那斗盘中的石柱,上粗下细,到真有些相似。只不过此处没有太阳,因此这个‘日晷’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我头顶昏暗的头灯啪的一声彻底熄灭了,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好在我一直带着装备包,想起包里还有备用电池,连忙蹲下身卸下装备包,让肖静给我亮着打火机,准备去装备包里摸出备用电池。谁知这一蹲身,猛然发现,这斗盘之下,竟然还藏着一样东西。
居然又是一个盗洞。
我一惊,心说:怎么处处打盗洞?这越往下,土层越紧密,打盗洞不似在地表那么轻松,爷爷他们又不是机器人,没有特殊情况,绝对不会这么频繁的在地下打盗洞。而最让我注意的,却是这盗洞旁边,还有一卷发黄的纸。
这时,我已经摸出了电池,连忙将电池换上,头灯重新照射出明亮的光芒,借着这光,我小心翼翼将纸张拿了出来,埋头一看,却见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张,但却只有两个符号,一个是‘一’,一个是‘——’。
就是这两个符号,从头到尾,杂乱无章的组合在一起,看的人头晕眼花。
我知道,这两个符号,代表着的是八卦中的阳爻和阴爻,阳爻和阴爻是构成卦象的基本符号,代表着世间一切的对立面,比如阴阳、天地、生死、古今、善恶、长短……
这东西属于玄学范围,我也是在开始挖蘑菇之后,才恶补了一下这方面的东西,但毕竟效果没那么强,因此对着这一张纸,我却是满头雾水。
第七十八章 占卜
看了片刻,肖静将头探向了盗洞里,最后说:“洞里面有水。”
她见我不说话,便抄着双手,说:“别耽误时间了,找灯要紧。”我看了她一眼,道:“这张纸上的东西,或许是某种信息。”爷爷那伙儿人,不会无聊到画一堆阴爻和阳爻,这纸上的东西,肯定有什么玄机。或许解开这玄机,我就能知道爷爷他们后来的动向。
肖静见此,很不满意,说:“那你能解开上面的信息吗?”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无从着手。
肖静显得很烦躁,忽然,她目光盯着我手上的纸,嘟着嘴若有所思的说:“这好像是运算。”即便现在的她美丽动人,但我还是忘不了蛆虫自她脸上钻出来的场景。
“运算?”
肖静点了点头,说:“你刚才说,这两个符号代表易卦中的阴爻和阳爻,我想起了一件事。”紧接着,肖静说起了一件事。肖静是大学毕业,她告诉我说,在大学的时候,曾看过一段资料,是关于计算机二进制运算的起源。我年幼艰苦,没上过几天正经学,对这些深层理论性的东西,自然没有什么了解。
电脑程序最初的运算,便是二进制运算,如果没有二进制的诞生,那么电脑就相当于一堆废物,而二进制的发明者,则是近代数学家莱布尼茨。这位改变电子计算机进程的数学家,曾经公开承认,二进制的诞生,来源于中国道家的八卦。
据说,他当时得到耶酥会士白晋所寄的伏羲八卦图,对此产生兴趣,开始进行研究,二进制,以1和0为代号,对应道家的阳爻和阴爻,以此为基础进行推演,可以达到无穷无尽的地步,因此才有了靠卜卦预测万事万物的本领。在融合八卦推演的原理后,真正意义上的二进制才由此诞生,以1和0为代号,可以复杂的运算。因此,肖静才会联想到,这张纸上的内容,实际上是一次人工推演。
我心中一动,看来,爷爷那批队伍中,恐怕还有易学大家。
按照肖静的说法,那么我眼前这张纸上的阳爻和阴爻,事实上相当于在推衍占卜,只是要想占卜,还得有卦辞,单纯就推算结果,谁能看的懂?猛然间,我的目光不由自主放在了眼前的斗盘之上,心说这不就是现成的么?虽然在玄学方面我只是个半吊子,但眼前这张纸,已经将推演结果写在了上面,我只需要找出斗盘上对应的信息,便能知道爷爷那批人当初推演出来的结果。
想到此处,我便让肖静帮忙,两人趴在斗盘之上,按照纸上推演的顺序,在斗盘之上寻找,若非肖静懂得其中的规律,我一个人还真难以下手。我摸出纸,一边儿对应,一边儿将结果写在纸上。当然,这结果并非平铺直述,而是需要结合各层的关系逐一推算,有些深奥处,即便得出了结果,我也看不懂。
这事儿颇费功夫,待我们将整整一页纸对应完后,得出来的却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或是一个卦象,或是一个字,或是一些数字,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实在难以看明白。然而,当肖静将它们按照二进制的规律重新组合时,一串惊人的信息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数字的组合是:1999年12月18日。要知道,这纸上的阴阳爻推演结果,是通过占卜无规律得来的,想来是爷爷队伍中的某个易学大家所为。但现在,我们将结果整理出来后,却占出了这样一个年月日。
1999年,岂不就是爷爷失踪那一年?
我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也算丰富了,但现在却还是满心震惊。我继续往下看,年月日后,是个方位,写着东南。
东南?
这又代表这什么?
我跳过它继续往下看,组合出来的第三个信息是八门中的死门。
霎时间,我心里咯噔一下,重头又看了一遍。1999年12月18日,东南,死。肖静说:“难道是指这一天去东南方会死人?”我哪里知道,于是继续往下看,第四个信息是四季中的是冬,第五个信息是数字二和四,合起来是二十四,第六个信息是五色中的白,第七个信息是五行中的金,第八个信息是十界中的鬼,后面的信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到最后,出现了星象和符号。
当年,爷爷就是1999年8月23日收到了那封信,没几天就离我而去了,而现在,爷爷那帮人占卜时居然占出来一个日期:1999年12月18日。我心里计算了一下,越想越觉得震惊,因为按照当时的时间计算,爷爷等人下斗的时间,估计也就在12月左右,因为他们当时定位和打盗洞耗费了几个月时间。
一行人到达此处后,他们中间的易学大家通过这个斗盘进行占卜,却占出了一串十分接近的日期,难道这串占卜出来的信息,预示的是爷爷他们的未来?
即便见识过揭安的本事,但还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我定了定神,重新看这个占卜的结果。
1999年12月18日,东南,死,冬,二十四,白,金,鬼……
如果说日期代表的是事情发生的时间,那么东南就应该是代表着地点,死或许是代表结果?冬又是什么意思?季节?没错,那时候确实是个冬天。二十四又代表什么?白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指那个姓白的人?金是五行属性,莫非是指有金子的地方?鬼的意思又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它可以是死亡的象征,也可以是危险的象征,至于后面的星象符文,我就更看不懂了。
我并非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即便想破脑袋,对于这占卜结果,也觉得满头雾水,推测了半晌,只得出了一个勉强的结论,前半截的意思大概是说:冬日,东南方有危险,会死很多人……
肖静忽然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说:“再这么下去,我看你就要变成神棍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找灯,否则我杀了你。”她说这话时,漫不经心,脸上也不见凶狠之色,但我知道,这时候惹恼了她,接下来就棘手了。当即也只能放弃研究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我打量了一下这间墓室,除了斗盘底下已经灌了地下水的盗洞,这间墓室也没有任何通道。
难道这三间墓室是个死胡同?
设想一下,如果爷爷那批人,没有从墓道里打那个盗洞,那么现在我们所处的墓室,和我们之前所处的墓室,岂不是就被分开了?从墓室的结构来讲,这显然不太可能,谁没事儿会在自己的地宫旁边修几个密封的墓室?除非是吃饱了撑的。
这么一想,我估摸着这地方八成有暗道,只是爷爷他们当初可能是处于某种原因,没有找到暗道,所以才自己打了盗洞。想到此处,我便决定再去对面那个拥有三具棺材的墓室一探,虽然肖静说没有什么发现,但我还是更相信自己。进入那墓室一看,我发现和右边的那个有斗盘墓室规格差不多,但让我惊讶的是,除了墓中的棺材,在墓室对面,赫然还有两扇关闭的石门。
我诧异,对肖静说:“你刚才怎么没告诉我?”
肖静的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说:“我过来看的时候,并没有这两扇门。”我盯着她的脸,想确定她究竟有没有说谎,但盯得久了,不由自主便想起她真实的状况,脑海里霎时被一张惨白的鬼脸占据,我觉得后脖子有些发凉,于是赶紧转移了目光,将视线重新投到那两扇石门上。
它们相聚约摸六七米的距离,此刻灯光较亮,我一眼便瞧见,石门上还绘着画。左边是一个黑色的太阳,右边是一个黑色的月牙,和外面那个古怪的壁画一模一样。
肖静应该没必要骗我,如果这两个石门真的是忽然出现的,那么可以肯定,这石门后面肯定有较为精密的机关,或许是翻板一类的机关,即用伪装过的墓墙,将真正的通道给遮挡起来,这项技术,在古代是比较吃力的。
肖静说:“这两扇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难道是让我们选?”
“我想是。”
肖静说:“机关还有思想?”
我道:“或许是我们进来后,无意间触动了机关的发动装置,这个装置,或许就隐藏在我们脚下的某一块地砖中。”
肖静狞笑一声,说:“我都是死人了,还怕什么。”说完,随意选了一扇石门,向着那扇绘有黑色月牙纹的门而去。
死亡将一个人改变的太彻底,肖静的行事风格,对我来说已经完全陌生了,我跟在她后面,有心让她去趟雷,因此不动声色,也并没有阻止。在肖静走向石门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拿出兜里的指南针看了一下,指南针轻松的将各个方位显示出来。
我猛然发现,肖静此刻所去的方向,是东南方。
第七十九章 血书
看着手里的指南针,我心里打了个突,但脑海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若东南方真的有危险,趁此将她除去岂不是更好?我心说:肖静啊肖静,别怪我冷血无情,你两次背叛我在先,事到如今,前尘过往,一笔勾销了。
想到此处,我便只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也没有阻止的打算。肖静此刻已到了石门前,她力大无穷,石门后面也没有自来石一类的东西,两只纤细的手臂有千钧之力,一推之下,石门豁然打开。没等我看清石门后是个什么情况,便瞅见一股绿色的风猛的吹了出来。
这就奇了,风怎么还有绿色的?这百米之下的地层中,又怎么会有风吹出来?
我后退两步,只觉得绿风吹过,眼睛如同被迷了沙一般,这才猛然反应过来,那绿风莫非是绿色的粉末?难不成又是有毒的粉雾?我心说不妙,赶紧后退,没两步,腿却碰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转头一看,却是三具棺材中正中央那一具,原来这一退,却刚好退到了棺材旁边。
这是一具黑底描红的硕大木棺,左右的棺材则要小一些,也无甚彩绘,很显然,这旁边的两具棺材,是中间这具棺材的陪葬。古时候殉葬的规模很大,比如帝死妃葬,妃子又可以携带给自己陪葬的侍从,如此层层叠叠下去,可谓触目惊心。
好在那阵绿风瞬间便没了踪影,我除了眼睛有些不舒服以外,到没有别的感觉,大约不是什么毒粉。就这时,肖静已经到达了石门之后,紧接着,便听她啊的叫了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借着头灯强力的灯光,我看见石门后是一片废墟般的景象,这个景象给我的第一映像便是**!这个地方,一定曾经使用过大量的**。石门后面原来是什么样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瞧见左手边全是碎砖、崩土。
右手边所幸还剩下一面完整的墙,难得在这种剧烈的爆炸中,石门的机关还没有损坏。而那阵绿风,想来是**残留的粉尘,石门打开之时,不知被哪里升腾起来的怪风给吹了出来。要知道,在地底使用**或者爆破,是一件很谨慎的事情,队伍里往往会有一个对此十分在行的人,在各种情况中精确的调准分量和类型,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活埋在地底。
而眼前所造成的破坏,显然已经超出了常规的使用范围。
难道爷爷他们在占卜出了信息之后,竟然还不避讳,进入了东南方这扇石门后?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在斗盘之下打盗洞?我最初的想法,是爷爷那伙人,或许是萌生了退意,又或者是想另寻出路,才打了那个盗洞,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肖静忽然动了动鼻子,说:“有尸气。”我到没有闻到什么尸气,只觉得这此间的味道很沉闷,空间中隐隐流动着暗风,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肖静说完,便循着味道往前走。这地方原本应该是很大的,但随着坍塌,真正能供人行走的地方已经少的可怜,我俩在碎石崩土间前行,转过一个弯儿,猛然便瞧见了一具倒在地上散乱的白骨。
肖静指了指白骨,说:“就是它发出来的。”看来死人和死人之间,是有些感应的,除了这具白骨之外,在它旁边,赫然又有一个盗洞,朝洞口一望,里面便有暗风涌上来。我心说:洞里有风,难不成这盗洞是通往外界的?
这个死在此处的又是谁?
虽说我是为了寻找爷爷的尸体而来,但潜意识里,却带着一种矛盾的心理,在看到尸体时,总是不希望这个人是我爷爷陈思远。我调整了一下心情,将这种矛盾的心思压下去,心知有些情况,迟早都要面对,于是开始搜索尸体所留下的信息。
很奇怪,尸体没有衣服。即便肉身已经腐烂,但事先穿在身上的衣服,是不会那么快腐烂的。
这事儿,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玉中人和盐尸,他们都是没有穿衣服的,而且根据当时的推测,他们不穿衣服的原因,很可能是由于物资紧张,因此在死后,被队友扒光了衣服,连裤衩都没有留下。
光凭着眼前的这具白骨,是没有办法判断死者身份的,他有可能是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爷爷。
就在我思考这些的时候,猛然之间,我发现尸骨旁边的泥土里,赫然还冒出半截东西,看样子,有些像衣物的布料。难道这里面还埋着人?我立刻开始从布料的周边取土,取着取着,整块布料都露了出来。我一看,不由大惊,因为这布料不是穿在死人身上的,而是卷成一卷埋着土里的。
根据布料半露半埋的造型来看,或许这卷布料原本是放在尸体旁边的,后来或许由于土块滑落,因此被掩埋了一半。看它被卷收起来,像是特意为之,我不由得暗想:难道这卷布料之上还有什么玄机?于是我小心翼翼的将布料抖开,抖开之后,却见布料之上,赫然是一行行暗红发黑的字迹,我吃了一惊,心说:血书!难道是这具尸体临死前写下的?
我不敢轻慢,连忙顺着血书往下看,由于时隔日久,再加上布料在土里埋了很长时间,因此上面的字迹十分模糊,有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看起来有些吃力,但饶是如此,我还是抓到了一些关键信息,再结合自己的推测,大致推测出了血书上的内容。
血书并没有从头开始写,当然,第一估计这人也没那么多血,第二布料也有限,因此血书开头只大致提了一下。爷爷一行人,最终下到这个斗里的,一共有二十四个人,在此之前,曾经遭遇过一个巨大的变故,使得物资陷入极大的紧缺中。
这个变故是什么,又是怎么发生的,血书上并没有提及。
上面只写了这个人的死因,再结合我推测的一些情况,推导出了事情的经过大约是这样:这伙人在之前那条布满机关的墓道里,大约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被困住了,所以反打盗洞,连通道了此地。队伍中有一名易学大家,在发现那个类似罗盘的东西之后,开始进行了一次占卜,谁知占卜的结果让众人胆颤心惊。
占卜的卜辞清晰的显示出了事情发生的时间,赫然便是当时众人被困的时间。如此一来,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只能证明,这个斗盘占卜出来的结果,准确率十分恐怖。那么除了日期,后面还显示了什么信息?
比起我这个行外人,那位易学大家得到了更精准的解释。那个易学大家在血书中,代号被称为‘査道士’,査道士解出了一个惊人的结果,上面写着:自己一行二十四人,最终大部分会死在这个斗里,死于一只恶鬼之手,永远也无法出去,但队伍中有三个人可以生还,他们一个将得到地鬼王的祝福,另一个将成为地鬼王的仆从,还有一个可以平安离开此地。危险发生的地点在东南方。根据占卜的卦象显示,只有那三个人,最终才能见到地鬼王的棺椁。
由于这个十分精准的卜辞的出现,队伍里产生了分歧。当然,这支队伍当时所面临的情况,比我要严峻很多,因为他们是第一波来趟雷的,而我们几人,不过是沿着他们的足迹在前进,很多危险都已经被他们解决了。
在我们看来或许没有那么危险,但在当时,爷爷一行人已经是身心俱疲,物资匮乏,装备丢的七七八八,几乎人人负伤。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上必死的卜辞出现,因此队伍里产生了分歧。一部分人认为应该放弃这次行动,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不信邪,要继续下去。
血书里提到了我爷爷,爷爷是属于不放弃的那批人。
至于另外一批人,一共有四个,在斗盘之下反打盗洞,准备逃离这个地方,但十分恐怖的一幕出现了。盗洞打到深处时,从洞里忽然灌出黄浆水,在里面作业的那个人,顿时被淹死在了狭小的盗洞里。
剩下的三个正歇着的人吓傻了,终于明白过来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事实。
现在逃……已经晚了。
他们也是那二十四个人中的一个,他们的命运,也早已经被卜辞给预测了。
一行人被困于此,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或许这一帮人里,真的只有三个人能活下去。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那三人中的一个,每个人都为此开始付出努力。终于,他们发现了两扇阴阳石门。这是一个选择题,同样,众人也发现,那个月亮形的门恰好就位于东南方。在这种情况下,众人肯定是选择避开东南方的,于是将目光盯向了绘制着太阳的石门。
第八十章 五个人
就在众人都准备进入太阳石门的时候,一个人忽然开口了。
这个人是谁?
他不是别人,正是我爷爷陈思远,爷爷说了一段话,由于血书上的内容残缺不全,很多前因后果都没有叙述,因此这段话在我听来有些不明所以,他说:“天狗指路,预示的正是这幅日月图,墓中黑日之地是大凶,不能进。”什么天狗指路,我是一窍不通,但黑日之地我知道。
葬者,乘生气而御阳,墓葬之类,凡是阳气集中的地方,相对于死者,都是大凶之地,这个位置的阳气,死人不待见,活人不能得,因此称之为黑日之地。大凡这类地方,都会以凶气镇压,历来都规划为殉葬坑之所,因此容易孕育出凶物。
其中有人便说,你鬼王虽然见多识广,但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你开口的份儿,究竟是选哪条道,还得让査道士来决定。这査道士挖蘑菇的技术平平,但胜在博闻强识,擅通易理,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墓葬风水衍伸千万,却都是以易为其总纲,是以査道士在当时道上名头很响亮,不过他挑不了大梁,都得找人搭伙,伙伴时常换,是个独来独往的散盗。
这人在队伍里,和一众能人比起来,本也算不得有多厉害,但经过之前推易一事,地位立马水涨船高。査道士被一众能人抬举,心里飘飘然自不必说,当即便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说我辈学易,乃通天地之理,顺应时势之变,既预知凶险,就该退避,知后事而避祸,正是老祖宗研究易理最初的目地。这一通海扯,讲天说地,引古论今,之乎者也,不外乎是想说要避过东南方而已。
有了査道士的支持,爷爷一个人的声音也算不得数,一行人立刻推门。
石门打开后,只见里面一股黑惨惨的雾气氤氲不散,显然是石门闭合之后,就再没有打开过。血书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根据一行人对于目的地的明确,我估摸着当时,他们应该是预测出了这个兹木国陵寝的结构,因此方向较为统一。
爷爷走在了最后,估计是对此并不看好。由于人多,众人是排着队前进的,而这封血书的主人为人油滑,所以走在了最后,估摸着是想,真有什么危险,前面也还有人顶着。这想法救了他的命,刚进入石门,便听前方传来数声惨叫,黑惨惨的雾气中,昏暗不明的灯光下,赫然有一些人影行走其间,身形僵硬,头发散落拖长在地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反射着蜡质的光辉,那是尸体表面的尸油。
不好,是行尸!而且数量太多了!
原来这石门后面,果然是一条殉葬坑,里面不是牲畜殉,反而全是人殉,数量之多,几乎要让人怀疑,兹木国最后之所以会消失,是不是所有人都用来给地鬼王陪葬了。众人本是人多势众,但跟这么多的粽子比起来,那就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只能赶紧逃命。
只可惜石门是反作用力,能开,但要想关上,就必须从里面关,因此地宫里都是用自来石关门的。这两扇石门没有自来石,那就是用机关推动的,因此众人只能一边儿抵御粽子的袭击,一边儿掩护队伍里的机关手。
等到石门关闭时,已经是死伤惨重,足足有八个人,永远的留在了石门后面。
剩下的人,有一半都是重伤,在当时物资匮乏的情况下,再不离开此处就医,定然是必死无疑。
队伍受到重创,没人再敢去推那扇黑日之门。査道人猛然醒悟,说命中注定,躲也躲不过,经此一次,他断了一条腿,痛苦不堪,只想活命,但深悉命理的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恐怕是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了。
紧接着,队伍里的组织人,也就是揭安曾经说的,那个面容平凡,脸上做过手脚的年轻人,立刻示意展开第二次行动,也就是要进入阴月之门。他们一行人对地宫大致结构比较清楚,通过一路的摸索,推断出地鬼王棺椁所在的位置。按照当时的情况,只有穿过阴月之门,才能进入通往地鬼王棺椁的寝室。
要么后退,要么前进。
后退是死,而前进可以活下来三人。如果运气好,证明査道人卜辞不准,或许都可能逃出升天。
剩下的人里,有九人是重伤,有五人是轻伤,其余的人不是死在了黑日之地,就是死在了其它地方,二十四人的队伍,损失惨重。这五人从身体状况来讲,笑到最后的那三个人,很可能从他们中间诞生。
这五人的名单被写了下来,我盯着这份名单,只觉得如遭重击。
这五人是谁?
第一:白爷。也就是那次行动的组织人,具体名字血书上没有写。
第二:鬼王陈思远。我爷爷那时候已经年老,他能在这些危险中仅受轻伤,主要是因为爷爷懂得避讳锋芒,一路上也很少出头,行事谨慎。
第三:颛家二当家,颛东来。上面写他为人阴狠,心狠手辣。
第四:是颛东来带着的一个手下,平日里被称为阿海,训练有素,善于侦查。
第五:一个约有十六七岁的年轻后生,是白爷带领的,文质彬彬,爱笑,对周围的人叔叔伯伯哥哥姐姐的叫,饶是一群发死人财,狠辣阴毒的盗墓贼,也觉得他讨喜,因此在队伍里颇受照顾,背上背着一把银光噌亮的大刀,名为鬼哭刀,白爷叫他小吕,一路上到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本事,但很勤快。
我看到此处之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已然猜出了这个年轻后生的身份:鬼哭刀吕肃!
十四年前,我才十四岁,吕肃看起来年龄比我大个两三岁,从时间上来看,也恰好吻合。
如果那个卜辞是真的,最后真的只活下了三个人,那么吕肃必然就是其中一个!我又想到他顺走八鲤斗蛟镇海石的事情,不由骂出声:“操你个姓吕的王八蛋!”这吕肃赫然是跟我爷爷最后一次下斗有过合作,我爷爷最后的下场,他最清楚不过,而这小子,也知道我的身世,竟然只口不提!
妈蛋!
我没像现在这么愤怒,吕肃的出现,让整件事情都变了样。既然他是那个白爷的人,必然也是知晓那次行动的,如若他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为何将这事儿瞒着我?在那温文儒雅的外表之下,城府居然如此之深。
或许当年发生的事,也只有他最清楚了。
这小子顺走八鲤斗蛟镇海石,究竟是为了个人私利,还是说有什么别的牵扯?
我暗下决心,出了这个斗,定然要找到吕肃,好好盘问一番。事到如今,他那温和的假象已经完全破裂了,若是被他的崇拜者豆腐知道,指不定要怎么破口大骂。我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能接着往下看。
却说这五人决定继续上路,搀扶着其余受伤的人,一行人如同丧家之犬,小心谨慎的踢开了阴月之门。这门后到没有什么粽子,只是一进去后,众人却没有看见别的通道。这种时候,就该队伍里的机关手出马了,半晌后,机关手面色沉重的指了指地底,说整个墓室运作的机关,全部深埋在地底之下,而且是攻击型的机关。
众人奇怪,既然是攻击型的机关,为什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那扇阴月之门,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
机关手走到原先有门的位置,用那双奇特灵巧而敏感的手探查,最后无能为力,说砖层后面夹了活动铁板,难以撼动,只能等机关下一次自动关闭。
白爷问要多久,机关手说:一年,或者一百年,不知道。
紧接着,在众人不经意间,那个隐藏着的机关发动了,不是暗弩、不是流火、不是毒烟,什么都不是,而是声音。一种类似于溪水流动的声音开始在墓室中响起,十分突兀,让众人一惊,但这声音没有造成什么损害,因此一行人都是满头雾水,感觉到不解。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声音却越来越大了,初时是小溪,后来增大为惊涛骇浪,再后来又仿佛是狂风夹杂着巨浪,巨大的声音在这间小小的墓室里流转,震的人耳心都麻了。
如果这声音再继续增大……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恐惧。若再加大,接下来就将面临着耳膜破裂,再接下来就是大脑神经损伤……声音,有时候是一种很可怕的杀手,但大自然从来不会用这些声音来对付它的子民,因此这种声音,只可能是人为的。
声音还在增大,众人不由自主捂住耳朵,仍然感觉到了脑神经突突的抽痛。
第八十一章 鱼骨
机关手终于明白过来,脸色惨白的说,这是个扩音机关。扩音机关只是口头上的说法,这一点儿,咱们不得不佩服老祖宗们的智慧。在很早以前,古人就已经学会利用物体的不同形态对声音加以利用,但这种利用流传的并不长远。这就像老祖宗们发明了火药,用它制作鞭炮,而洋人却将火药制成了枪支和炸弹。同样的,老祖宗们发现了声音的奥秘,却并没有放到攻击上来,而是用到了乐器上。
唯一用到攻击上的,大约就是这种昙花一现的扩音机关,再正式一点儿的名称,古称为‘杀魂关’,据说能将一个正常人活活给逼疯。不过这个杀魂关并不是随意可以布置,它需要机关以及声音的配合。
持续不断,永远不会消失的声音是什么?
风声?
风来自于自然,永远不会消失,但它时断时续,如果在风恰好消失的时候,盗墓贼进入了墓室,那么整个杀魂关就毫无用处。最后人们发现,杀魂关最好的搭档是地下水,地下水千年奔腾不休,但地下水也分很多种,有些流势平缓,有些激昂,想当然的,当然是后者为佳。这样一来,要想布置杀魂关,不仅要风水好,还得有激昂的地下水相助,如此一来,杀魂关自然而然,成了一项十分困难的机关。
而这个昙花一现的机关,现在出现在了这个地鬼王墓中。
机关手说,任其发展下去,最终所有人的下场,大部分会在巨大的痛苦中疯掉。紧接着,他说出了一个破解的方法,很简单,炸。将地底的机关炸碎,破坏这个墓室声音循环的结构,也就是说,不仅地底,连同墓室也要炸。
在这种情况下,众人必须要先找一个藏身之处,所以一行人开始快速的打地下盗洞。在这样一个地方放置**是一个危险的活儿,严格来说,是一个绝没有生还希望的活,因为**分量比较重,而且还得保持盗洞附近的完好性,因此需要远离盗洞,进行近距离爆破。
这事儿谁愿意去干?
谁都不愿意去。
最后我爷爷说,生死有命,干脆抽签决定。
那受伤的人中,便有人指着査道士说,都是他妖言惑众害的,现在又断了一条腿,半条命都没了,现在不死,早晚也得死。査道士看着一行人仿佛要吃人的眼神,心知自己今日大劫难逃,再加上腿部受伤,失血过多,疼痛难忍,即便现在不死,在之后的行动中,出了危险,也没人会顾忌自己,他认命了,留下来当那个牺牲者。
没错,留下这封血书的,正是査老道。
爷爷等人躲藏在了盗洞之中,査老道留下这封血书的原因,让我觉得呼吸一窒,因为他在上面写道,卜辞的结果上预言,十四年后,还会有一个人到达这个地方。
一个人?
没错,是一个人,因为我旁边的肖静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难道一切真的命中注定?
早在十四年前,他就算出我会来到这个地方?这太匪夷所思了,不过我一向认为,人定胜天,虽然心中震惊,但还是很快稳下来。査老道希望我能将他的遗骨收起来,交给他的家人。我看完血书,很多疑惑都引刃而解,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尸骨旁边的盗洞。
灯光打下去,盗洞深约七八米,七八米处有个拐弯,像是拐向了别处,从盗洞里,吹来一阵阴冷的风。
之前我以为这个盗洞是连接着外面,所以才有风,现在结合地形来看,我们处于百米之下,一条盗洞也不可能直打到外面去,想来,盗洞的终点,或许是打通了地下水。想到此处,我不禁附身贴耳,隐隐约约,似乎真的听到了一种细微的水流声。
就在这时,肖静踢了踢那堆骨头,说:“你不把骨头装起来吗?”
我道:“接下来,还不知有多少危险在等着,轻装上阵最好,装它干嘛。”
肖静诡异的笑了笑,道:“铁石心肠。”
我道:“这些人一生挖坟掘墓,破坏别人的陵寝,死后却还想着有人给自己收尸,岂不是可笑?世间事,有得必有失,做出什么样的事,就该承受什么样的后果。”肖静微微沉默,随后冷笑:“你这话指桑骂槐,是说给我听的吧?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变成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不等我开口,她似乎有些恼怒,将那堆白骨狠狠的踢乱,顺道还踩了一脚,骂道:“不要浪费时间,接下来怎么做!”
我指了指盗洞,说:“当然是跟着他们的路线走。”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走前面。肖静冷笑一声,说:“让我去趟雷。”
“你有这个资格。”
肖静也不推辞,她如今是个死人,也没什么怕的,当即下了盗洞在前面开路。盗洞拐弯后,便一直保持平稳的走势,看方向,赫然也是朝着东南方而去,看样子,地鬼王的地宫位置应该位于那个方向。
约摸十来分钟,我耳里听得那阵水流声越来越清晰,忽听肖静咦了一声,紧接着,人往前一窜便消失无踪。原来,盗洞的尽头有一个向下的洞口,灯光一照,洞口下面赫然是七八米高的空洞,肖静是个死人,直接就跳了下去。
我趴在洞口一看,见下方像是天然形成的地下水道,不过可能是由于地下河改道,因此现在往下一望,下方的地下河床里,只有中央还有一点水在流淌,水质看起来黄浊,让我联想到了关于琊山宝殿所说的地底黄汤的事,心说:莫非那吴堰师,曾经也探过地鬼王墓?
关于这一点,或许也只有爷爷那帮人清楚,毕竟地鬼王的地宫,在爷爷那帮先行部队下,很多危险或者线索,都已经被抹灭了。
我摸出绳索,将撬子打入地下,套上绳子,顺着绳索下去。
这个盗洞开在地下河的顶部,因此下了地,脚便踩在了河里。我们之前水源耗尽,算起来也有一天没喝水了,早已口干舌燥,这会儿见了水,更是难以忍耐,只可惜水质黄浊,不能直接饮用,我便走到水旁边挖坑,准备做个基本的过滤。
肖静催促我赶紧行动,我没搭理她,说:“你不用喝水,但我得喝,我是人,又不是鬼。”肖静大怒,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我说:“来吧,看你一个人怎么找到地宫。”这么一说,肖静泄了口气,恶狠狠的骂了几句脏话,便等在一旁。
第一道水过滤出来后,我先把自己灌了个饱,紧接着过滤第二道水,将水袋装满,给豆腐他们预备着。我不知道他们此刻在何处,但有颛瑞和顾大美女在,我比较放心。颛瑞和我们交情不深,真到了危险关头,他不一定会照应豆腐二人,但他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有他带队,四人一定会坚定的朝着地鬼王的棺椁而去。只要众人都平安,我们就一定有相遇的时机,恐怕到时候,那几人已经渴的不行了。
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自己的处境了,只能祈祷那四人团结一致,能共度难关。
在我灌水袋的过程中,肖静在周围转悠,在漆黑潮湿的石壁上,她发现了一个刻上去的记号。这个记号我们很熟悉,就是在琊山宝殿中所见到一个叉,外加一个变形字,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这是一个白字。
但这个记号很奇怪。它刻在石壁之上约四五米左右的位置。
这个位置有点儿高,刻的这么高,完全没有必要。我思索了片刻,再看石壁上残留下来的一道一道的痕迹,心知十四年前,这里的地下水应该还没有改道,爷爷等人下水时,大约还有四五米高的水位,因此记号被刻到了上面。
这条地下水道,地势北高南低,灯光打过去,两边都看不到头,黑漆漆一片,但头灯打向北边的时候,我瞧见黑暗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庞大的轮廓,似乎那前方还杵着什么东西。我不由得朝北边,也就是地下水上游的位置而去。
水底的河床布满黄色淤泥,脚踩下去,淤泥足足漫过小腿,行走起来比较艰难。须臾,我们走到那个庞然大物的边上,肖静一见,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只见这是一具硕大的骨架,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有着硕大的头骨,硕大的身体上,足足三十一对肋骨,越往后越窄,呈现出鱼的体型。
它的骨头结构十分坚固,链接处都有倒钩,因此骨架没有散开,而是呈现一个整体,静静的伏在河床底部。我见过的野生物很多,但这条硕大的鱼,仅凭一个骨头架子,却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就在这时,肖静鼻子又动了一下,紧接着蹲下身,忽然开始挖鱼骨下方的泥沙,片刻间,猛的刨出了几样东西,我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那赫然是还没有消化的人骨,就处于鱼骨的下方,只粗略一看,完整的头骨就有三个。
第八十二章 借水道
我几乎可以想象,这条大鱼十四年前生活在此处,爷爷那帮人下水后,血腥味儿吸引了它,于是它朝着爷爷一行人游过去……
大鱼游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想当然的,队伍里那些受伤最重,行动不便的人肯定是率先遭殃的,在队伍里有人遇难的过程中,剩下的人群起而攻,最终弄死了这个硕大的家伙。而这些位于鱼骨下方的人头,八成就是当时被大鱼吞下,没来得及消化的人。
我不由得嘶了一声,心说这里河道宽广,深入地底,水中也不知孕育过多少大鱼巨蟹,好在如今地下河已经改道,否则我下到这地下河里,还不知要遭遇什么。紧接着,我们绕过鱼骨,顺着涓涓黄流的上游而去。这地下河道蜿蜒曲折,里面暗石泥浆密布,空气中氤氲着水腥味儿,潮湿阴暗,在昏黄的头灯下,周围被水流冲刷掉棱角的黑色山石,反射着幽光。曲曲折折行走其间,我感觉到地势已经上升了不少,沿途又发现了两个标记,淤泥中时不时爬过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一切显得无声无息。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査道士的卜辞,他说这个地鬼王墓中,还有一个恶鬼,一直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那卜辞已经用它的灵验证明了准确性,那么恶鬼一说,是否真有其事?如果真是如此,那只恶鬼又是指谁?
于是我一边儿往前走,一边问肖静:“你能闻到尸气,那能不能感受到同类?”
“同类?”肖静理解了我的意思,暴怒:“我还没有死,我还有思想,不要把我当成一个鬼!”对于她这么强烈的反应,我有些意外,这一刻,也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或许一个人只有真的到了死地,才会对生命如此流连。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她的神情告诉我,这个我想象中的能力她并没有。
一个盯着所有人,能将所有人带向死亡的恶鬼,是指谁?我无法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只能暂时抛诸脑后。这段路潮湿而泥泞,没多久,我们的衣服都沾上了黄泥,那是地底深处积聚了千万年的黄沙泥,细致如同粉末,在水流的冲刷下,形成了类似浆糊一样的东西。
这时,我已经在七弯八拐的缺水河道中有些摸不清路了,但我记得一个主要方位:东南方。于是我摸出了指南针定位,指南针显示,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发生改变,不是对着北方,而是完全调转了个头,朝向了南方。
爷爷那批人当初的条件应该比我们现在更为艰苦,因为我们是靠双腿走的,而他们当时应该是12月的天气,在冰凉的地下水中泅渡的,对于当时那批受伤的人来说,这应该是一段极其艰难并危险的路程。
我看了看手表,进入这个地下河道至今,我们已经在弯弯曲曲的河道中行走了接近一个多小时,双腿早已经被泥浆糊满,长时间陷入泥浆中,每抬一次脚,都疲惫不堪,也不知这条地下河的尽头究竟在何处。其实我对于所谓的七盏灯并没有兴趣,对于我来说,最主要的莫过于找到爷爷的尸骨,弄清楚他真正的死因。我爷爷那老胳膊老腿,我不奢望他会成为那三个幸存者中的一个。
他如果真的活着离开了地鬼王墓,当年肯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管的,因此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知道,爷爷从这个地方生还的几率是零。
他会在哪个地方?是不是也被大鱼吃了?或许骨头渣子都消化了,又或许尸骨正陷入某一滩黄泥中?正想着,肖静忽然啊了一声,说:“有人!”
“哪儿?”我尚未反应过来,肖静忽然就变身了,或者说是她顾不得用遮眼一类的把戏来照顾我的审美观了,在这瞬间,她就‘变’回了那副将要腐烂的摸样,紧接着身形奇快的窜了出去,如同壁虎一般,贴着墙壁爬行,嗖嗖两下,瞬间窜入了黑暗中。
我吃了一惊,顺着她爬走的方向狂奔,片刻后,只见右手边的山石壁上,有一个不规则的拱圆形通道,肖静的身影在通道口一晃便消失了。
难道是去追那个人了?
在这地方,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那拱形通道,离河道地面约有六七米高,我没有肖静的壁虎本事,只能沿着石壁上凹凸不平的痕迹往上爬。好在我身体素质不错,以前走南闯北,入深山老林,也经常攀岩,三两下功夫,便也爬到了那拱形通道的位置。
一上通道,我立刻在石壁上看到了一个匕首刻上去的熟悉记号。
我松了口气,心知爷爷那批人由此处登岸了。这是一种比较奇怪的心理,我追逐着爷爷一行人的痕迹,感受到他们所面临的危险,不知不觉也仿佛陷身其中。紧接着,我将目光从记号上移回来,紧接着在地上发现了一道黄色的痕迹,是肖静留下的泥痕。
这条痕迹,一直延伸到了拱形通道的后方。
肖静真的看到有人在这个地方吗?
这地方,除了我们,还能有谁?
我一时也想不出,只能先追上去再说。虽说这条拱形通道出现的突兀,但不用想,肯定也是地鬼王墓的一部分,它修建的比较粗糙,似乎不像是用来给人走的。我不禁想到了风水中所说的‘借水道’。
墓葬最基本的要求,讲究三山合抱,玉带横腰,所谓的玉带指的便是水,三山合抱可以藏风,玉带横腰才能纳水。但古时候,特别是在桂、滇、藏、疆等地,历来都是小国林立,各国之间疆域划分时常变化,小国的国君,陵寝修建之时,难免找不到钟爱之所,由于深受汉文化影响,因此便只能靠外力改风水。
这种做法也被称为易,所谓的借水道,便是在陵寝修建之地,没有玉带时所为,会在地宫朝北的位置修建借水道,能借到真正的活水为最佳,借不到也没有关系,因为借不到的水称为‘司神’,为玄武水兽所借。
我回忆了一下琊山宝殿外的环形山地貌,心说千年之前,这地方八成水土不旺,所以才修建了这么一条借水道。借水道只能修建在主地宫之下,我若顺着这条借水道而去,必然能很快到达地宫的核心部分。想到此处,我不由精神大振,顺着借水道拔腿狂奔,顺便留意着地面的泥痕。
越往深处,泥痕越少,到最后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我暗暗吃惊:肖静的真实速度是很快的,当初若不是有通灵香压制,我们也不可能追上她。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肖静显然是没有追上那人,那究竟是个什么‘人’?连鬼都追不上?莫非是肖静看错了?
这借水道十分粗糙,每隔一段距离,石壁上便会出现玄武的造型,还有波浪一般的水纹,亢长的通道呈直线笔直的延伸而去。经过一系列奔波,我的体力已然透支,这会儿更是心脏跳如打鼓,气喘吁吁,正当我打算停下了喘口气之时,昏黄的灯光中,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猛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一看,发现是肖静。
她依旧没有伪装,几乎要腐烂的脸,带着丧尸一般的神情朝我扑过来。我吓了一跳,心说这女人疯了,难道不打算合作了?一边想,一边赶紧闪身躲回去,谁知就在这时,肖静跑了没两步,便猛然倒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再也没有起来。
我定了定神,大脑因为激烈的运动和疲惫而突突直跳,盯着倒下的肖静,心里一时间飕飕发凉。
她怎么了?晕过去了?一个死人还会晕?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好像突然要发狂一样?我在原地谨慎的站了片刻,见肖静一动不动,确实没有要爬起来的打算,这才走到了她旁边,将人给扶起来。
瞬间,那阵无法掩饰的尸臭扑鼻而来,肖静脸色惨白,脸上的伤口处翻卷着暗红的皮肉,闭着眼睛。我下意识的探了探她的鼻息,猛然一惊,因为她没气儿了。我心说:难道死人还会再死一次?
“肖静?”我忍着恶心和恶臭叫了她的名字。肖静没反应,仿佛一具真正的尸体。但我知道,她并没有‘死’,或许只是在刚才,遇到了某些特殊的情况。我摇了她两下,不见人醒过来,心里猛然冒出个想法:现在岂不是收拾她最好的时候?
盯着她紧闭的眼和快要腐烂的身体,我眯了眯眼,心一黑准备动手。从情感上来讲,杀一个和自己曾经同床共枕三年的人,实在难以下手,但我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当时提出了尸灯进行拖延,自己早已经被肖静给结果了。
对敌人,是不能仁慈的。
我心说:肖静,咱们之间的帐,就此一笔勾销吧,我这就送你上路。
“蹭——!”匕首出鞘,我将匕首的尖端对准了肖静的喉咙。
第八十三章 神秘人
之前说过,粽子之所以会起尸,最常见的有三种,一是死前的最后一口气没有吐出去,二是受到活人,一般是盗墓贼的阳气冲撞,三是风水遭到破坏,受了地气,这三种情况,都是受到气的冲撞,而气都聚集在喉咙里,要想制服粽子,只有砍头或者割喉咙放气才行。
但肖静不属于这两种情况,她是由邪神控制的尸体,一般对付粽子的方法,对她有没有效,我就没有把握了,因此我决定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试一遍。一是被称为魂魄聚积之地的上丹田,也就是眉心,二是脖子,三是脚底。
人生而落地,脚底乃人气与地气交汇之处,扎穿脚心可以阻隔地气涌入。我本想直接放火,但万一肖静中途醒来怎么办?,再者说,活烧,手段也太过狠毒,便也作罢。我捏着匕首,正要扎下去之时,肖静却猛然睁开了眼,脸色怨毒,伸手猛的抓住我的手腕,阴测测的说:“想杀我,别想!”说话间,手指甲暴涨。
妈的,难道这女人刚才是装的?她没事儿试探我做什么?
肖静此刻力道无穷,一手拽住我捏着匕首的手腕,让我一时间动弹不得,而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则朝我猛的插过来,就跟那梅超风抓窟窿头一样,直直向我面门而来。我大骇,情急之下往下一倒,避过锋利的手,整张脸自然而然贴到了肖静胸口。
那胸很软,软到一种烂泥一样的地步,恶臭钻入鼻尖,让人阵阵作呕,千钧一发间,我喝道:“你不想找尸灯了吗!”
肖静再次袭来的手一顿,脸部的死肉抽了一下,阴测测的说:“我杀了你再找尸灯。”
我道:“我说过,一但我复活,肯定会阻止你。”
肖静阴狠的说:“信使又不止你一个,你没有复活的机会,我会把你……撕碎,陈悬,去死吧!”我不知道肖静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装晕来诈我,但这会儿功夫,我左手已经拔出了另一支匕首,朝着她抓过来的手猛然一削,直接削掉了一根手指。幸好她不属于铜皮铁骨的僵尸,否则我还真拿她没办法。
这一削,她似乎也有痛觉,但痛觉大概不强烈,,只是微微一顿便又抓过来,想也知道,如果她的痛觉和正常人一样,那腐烂的痛苦又岂是人人能受得了的。转眼,锋利的指爪便到了面门,我哪里反应的及,心说:我命休矣。
就在这千钧一发关头,我身后猛然传来一阵踏踏踏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后向我靠近,但那声音,又不太像人或者动物的脚步声。随着这阵声音响起,肖静的动作却忽然停下了。此时,她的指甲几乎已经贴着我的眼皮儿,再一用力,就要直接插进去了。
这生死之间的停顿,虽然不过短短一瞬间,但骇的人浑身发软,腿都开始抖了。紧接着我发现,肖静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身后,手竟然缓缓缩了回去,与此同时,那种踏踏踏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并且离我更近了。
我在肖静眼里看到了一种恐惧的情绪,能让一个死人恐惧的东西还真不多,我身后正在靠近的,究竟是什么?肖静刚才追着一个‘人’而去,便性格大变,现在又忽然冒出一个东西让她露出害怕的情绪,莫非我身后正在靠近的,就是她刚才追出去的‘人’?
我心知必然不是善茬,趁着肖静害怕往回缩的这片刻,我猛的往旁边一闪,转头一看,头灯直直的照射出去。
视线所及之处,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但在光芒与黑暗的交界处,隐约站了一个高大的人,非常高大,比我印象中东北一带的汉子还要魁梧,只是具体形象却看不真切,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颛瑞,不是钟恭,更不可能是豆腐。如果我再往前爬两步,灯光拉近,应该就能瞧见他的模样,但就在这时,肖静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猛然往后退,身体如同壁虎一般,快速的往后退,刹那间就跑出了我的视线范围里。
这些变故都发生在这片刻间,一时间,借水道里就剩下了我,以及黑暗中那个魁梧的人。
我心里突突直跳,左手握着匕首,右手摸上装备包,准备将插在外面的探铲拿出来。这东西锋利又有重量,是个大凶器。
就在我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看到黑暗中,那个魁梧的人竟然转了个身,紧接着踏踏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竟然离开了。我一时间目瞪口呆,饶是我这些年经历丰富,也不由得满头雾水。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个千年墓葬中?肖静为什么会怕他?
他突然冒出来,现在又突然离开,难不成是专门出来吓唬肖静的?
他和肖静有仇?
这些念头在我脑海里转了几个圈,在那阵踏踏踏的声音中,黑影逐渐向着借水道深处而去。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既然他没有理我,那么我也最好不要惊动他,因为,能让肖静这个死人感到害怕的,必然是比肖静更恐怖的东西。
我转头看了看,心知肖静短时间内,估计是不会再找上来了,她离开,于我自然是有好处的。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条借水道直通地宫的核心部分,爷爷那批人当初既然来到了这里,必然是顺着借水到进入地宫中心了,我正好顺着这条道寻找爷爷他们的踪迹,顺道进入地宫中心,寻找豆腐等人。
此刻,那踏踏踏的声音已然远去,但寂静的借水道中,声音在墓道里回响,听起来依然很清晰。
那魁梧的人影,究竟是不是人,我已经开始产生怀疑了,如果是人,有会是谁?又为何对我视而不见?如果不是人,它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又怎么莫名其妙的离开,那这粽子也太有个性了吧?
我心中闪过几个念头,立刻便追了上去,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个‘东西’,我们始终保持在一个比较暧昧的距离,我发现,每当我想前进一步,瞧清楚他的模样时,他就会忽然加快脚步,使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这让我立刻意识到:这不是粽子,是个有思想的人,他在和我保持距离。
他是谁?
我跟了一阵,目光紧紧注视着前面魁梧的声音,也不知多久,那个身影忽然停止了,我心里打了个突,警惕起来,担心他发难。
但谁知,他这一停,竟然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足足半个小时。我和他比耐心,敌不动,我不动,但又过了十来分钟后,我稳不住了,觉得事情不对劲,便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的往前走,这一次,他没有再和我拉开距离,他的模样,也彻底暴露在了灯光下,
一看之下,我霎时间腿就软了,因为那不是人,而是一副盔甲!
盔甲是一套的,扣的很紧,挺拔的站立着,头部是个盔甲,里面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
“嘶……”我忍不住后退一步,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盔甲成精了!
我们的距离又拉开了,一时间几乎不敢靠近,一人一甲隔着五六米远的距离‘对视’,紧接着,我猛然发现,盔甲后面还有一串带血的脚印,霎时间我明白过来,不是什么盔甲成精,而是刚才有人穿着盔甲!
而那个人,在我愚蠢等待的那四十分钟,早已经溜之大吉了。
这个事实让我懵了,没想到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让人给耍了,傻傻的等了这么久,一时间,我心里又是恼怒又是惊异。之前我按盔甲的身形判断是个魁梧大汉,现在看来,对方的身材应该没有我想象的健壮,而且脚底还带着血……莫非是受了伤?
如此说来,这个人穿着盔甲忽然出现,是为了救我?
但他现在的行为,显然是不想我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人,究竟是谁?
顺着血脚印又往前一段,我猛的发现,头顶上方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看样子是被人炸开的,应该是爷爷那批人的杰作。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洞口的上方,应该就是地宫的中央地带,而那个神秘人,八成是在黑暗中,顺着这个洞口爬上去了。
第八十四章 幸存者
我将头灯往上打,灯光笔直的穿过上方的洞口,它的可视射程是六米,余光可以达到八米,视线之中空无一物,也不知是个什么所在,但按照之前的估计,上面应该属于地宫的中央地带。那神秘人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闪,我也不敢耽误,三下五除二顺着洞口爬了上去,一冒出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环境,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你是谁?”我一愣,猛的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紧接着,我看到了一个**着上身的人。
那人身形干枯,脸上带着一个绿面具,赫然就是我们进入地宫之前,悬尸阵所带着的那种绿色面具,宽鼻方耳,遮住了整张脸。
我心知,这就是刚才救我的人,我原以为他是想躲开我,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是特意坐在此处等我。
我俩之间,大约隔了有五六米,他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墓墙。直到此时,我才大致瞟了一眼墓室的结构,这里比较大,墙角周围堆积着一些东西,似乎是陪葬品,但看的仓促,再加上灯光晦涩,也不甚清晰。
这一眼扫过,我的目光又放回了那人身上,心说:看样子他没有发难的打算,还是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再说,于是我客气道:“刚才多谢你救了我。”话音刚落,那个人忽然历喝一句:“你是谁!”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光听这声音,已经和第一次问话有天壤之别,暴怒的嘶吼,仿佛我如果再说一句与问题不相关的话,他就会杀了我似的。
我心头一跳,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道:“我叫陈悬,普通人一个,您可能没听说过。”
那人坐在墙角处,手头边也没有看到什么武器,带着青绿色面具的脸低了下去,喃喃低语道:“陈悬……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一愣,心说他这问题有些不对劲,来古墓里还能干什么?难道他和我不是同路人?我盯着他脸上的面具,心里咯噔一下,冒出个古怪的想法:他脸上带着兹木国人的面具,莫非是兹木国的遗民?都一千多年了,不太可能吧?
我这一迟疑,回答的慢了,他立刻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就跟皇军审八路一样,语气十分凶暴。我已经发现他似乎不是倒斗的,也不敢照实说,便道:“我是考古队的,来此地考察一座宝殿,谁知顺着宝殿一路来到此处。”
那人有些神经质,又喃喃的说了句:“考古队……”紧接着,他忽然抬起头,青色的面具对着我,历喝:“滚出这里!”
我吓了一跳,心中不由有些怒意,但我知道这人不简单,能吓走肖静,恐怕不是我能对付的,于是便拐着弯儿套他话:“我走、我走,但是我不知道离开的路。”
那人暴怒道:“我知道,我带你出去。”
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看来,您对这里很熟悉?”
那人不答话,站起身朝着西边儿直走,我顺着他走的方向一看,发现那边儿有道打开的石门,而那个骨瘦如柴的面具人,正急速朝着那边走,见我没有动脚,他又暴怒的吼一声:“跟上来,我送你出去!”
我只能跟了上去,心中却想,爷爷还没有找到,就这么回去岂不功亏一篑?再说了,那传说中的七盏神灯,我也着实心痒,想见识一番,看是不是真有那般厉害,可不能真被他给送出去了,得想个办法拖一拖。
在此过程中,我向这人旁敲侧击问了几个问题,比如他的身份,比如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不论我怎么问,他都不答话,即便答话,也是很暴怒的,似乎只允许我接受他的信息,而他却并不愿回答我的问题。
这让我有些泄气,心中千回百转,眼瞅着这人熟门熟路,打开了数个暗道,带着我在地宫之中兜兜转转,各处危险一一避开,不由得暗暗吃惊。就在这时,那个骨瘦如柴的面具人忽然一停顿,说:“有生人气息。”
生人气息?
哪里有生人?我去,这人难道可以靠鼻子闻到味儿?
就在这时,昏暗的墓道中,我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在朝我们靠近,而与此同时,一个人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声音细微如蚊蝇,但我还是听出来了,似乎是钟恭的声音。
我心头咯噔一下,怦怦直跳,惊喜异常,没想到会在这地方碰面,实在是意外之喜,于是赶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位奔去,而那个面具人似乎也没有阻止我的打算,站在原地保持之前的速度前行。
但很快,我抱着喜悦的心情,迎接我的,却是一堵厚实的墙壁。声音是从墙壁后面传出来的。我一愣,这才知道有机关,于是转头看向跟上来的面具人。这时,墙壁后面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我试着喊豆腐和顾大美女的名字,但无人回应我,甚至刚才的钟恭也没有回应我。
如果不是面具人也说有生人,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就在这时,那个枯瘦如柴的面具人说:“这里面的人是和你一起的?”
里面这个词让我立刻意识到,这堵墙后面,很可能又是一处机关所在,豆腐他们,八成被困在后面了。我连忙点头,将身段放低,说:“前辈,一看您就是能人,我们都是误闯进来的,你赶紧放他们出来吧。”
面具人依旧用嘶哑暴怒的声音说:“擅闯地宫者,死!”
我吃了一惊,不由道:“难道你是守墓人!”守墓人有两种,古时候在陵墓外驻扎的宫人和士兵,便是第一种,而第二种十分少见,据说是直接住在墓中,世代繁衍守护,只留一条生道供出入,而这类人,往往天赋异禀,有非常厉害的手段。
话一出,那人道:“不错!”
紧接着,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擅闯地宫者,死!那这人为什么不杀我,反而还从肖静手里救了我一把?甚至还要送我出地宫?这不对吧?
当然,我没有傻到将这个问题提出来,万一我这一提醒,他改变主意怎么办?于是我继续放低身段苦求:“前辈,我们并非有意打搅墓主安宁,实在是误闯,还请你高抬贵手,我们保证乖乖离开此地。”
守墓人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让你离开已经是破例。”听他坚定的语气,我心知这人是铁了心的,不由暗恼,却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就在此时,石墙后面,忽然又传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呻吟声,似乎是有人受伤了。
我一时更加焦急,连忙喊豆腐等人的名字,但依旧没有人回应我。这似乎是个很奇怪的机关,墙后的声音可以传出来,但我的声音却传不进去。
该死,豆腐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我强压下怒火,道:“这后面到底是什么机关?你不愿意放人,那我自己救人总可以吧?”守墓人的脸转向我,青绿色的面具看不出表情,语气依旧暴躁:“不要骗我,后面的人已经搞了很多破坏!他们是打扰大王安宁的人!你若再废话,我连你一起杀!”
他已经放了狠话,但我不可能扔下豆腐不管,事到如今,也只有撕破脸皮了,于是微微后退,顺手拔出匕首。
他见了我的动作,站在原地不动,双肩却微微往前突,做出一个似乎要扑过来的动作。但我们双方都没有率先动手。我看的出来,这个守墓人似乎对我没有太多的恶意,但我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紧接着,我又想到了那句擅闯者死的话,不由问道:“十四年前,曾经有一支人马进入过地宫……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守墓人歪了歪头,镇定的说:“当然是死了。”
“被你杀死的?”
“有一些是我亲手杀死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从装备包里摸出爷爷的照片,对着他,冷冷道:“这个人……有没有死在你手里?”我的心头怦怦直跳,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如果他回答我是,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他盯着照片,忽然摇头,说:“我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一愣,道:“没有?”
守墓人说:“一共八个人,逃走了两个,其余的都被我杀了,但没有这个人。”
我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不对劲,为什么逃走的是两个,而不是三个?或许是那段卜辞的准确性太强,我潜意识里已经深信会有三个人活下来,因此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不由觉得错愕,立刻问道:“逃走的是谁?”
第八十五章 你是谁?
当时,九个负伤的人,加上五个轻伤的人进入地下河道,在这途中,应该是产生了一些伤亡,因此只有八个人到达了主地宫。
守墓人说:“不认识,逃走的是两个年轻人。不要耽误时间,立刻离开这里!”
年轻人?
首先,吕肃肯定是其中之一,那么另一个年轻人是谁?既然是年轻人,那么,我爷爷……
虽然心里知道爷爷肯定死在这个地方,但亲耳证实,感觉又不一样,这个守墓人说没有见过我爷爷,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爷爷是死在那条河道中的其中一个?一时间,我只觉得满嘴发苦,心中怒火升腾而起。
守墓人忽悠又加了一句,声音暴躁而带着嘶哑,说;“这里机关重重,我操纵的机关,就算死个把人也记不住。”
我想起一路来的经历,又想起爷爷那批人被逼的狼狈的下场,怒道:“机关是你操纵的?”
守墓人暴躁道:“关你屁事,小子,不要多说废话。”但这话另一层面,显然是默认了,如此一来,这人岂不就是间接害死我爷爷的人?我顿时觉得热血冲脑,再加上他对豆腐等人下了杀手,一时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不由得怒喝:“老子今天先弄死你!”一边说一边儿快速冲了上去,我俩这会儿距离极其近,一欺身上前,我的匕首几乎就架到了他脖子上,眼瞅着要扎下去,千钧一发关头,这面具人却向后一弯腰,躲过了匕首的袭击。
不等我手中的匕首改势,这人竟然双手撑地,双脚拔地而起,猛然夹住了我的腰身。霎时间,我只觉得腰间被两股大力夹住,紧接着这股力量瞬间将我夹起来,猛的抛了出去,我整个人就如同被扔歪了的篮球,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墓道的地砖上,后背一阵钻心的痛,手里的匕首也飞了出去。
我陈悬自认为身手不错,虽说比不上颛瑞这些自小经过家族训练的人,但好歹放在现在都市的亚健康人群里,那也是一对五毫不费力,就算来十个,也不会受伤,谁知却被这面具人一招给弄趴下了。
双手撑地,仅凭双脚就将我给扔出去,这得多大的力啊?想不到在他那干瘦如枯骨般的身躯下,竟然隐藏着如此爆发性的力量。
不……或许这还不是他的全力,我这才回过神来,想到他是个连肖静都害怕的人物。
我一时有些胆寒,一颗心猛的往下沉,心说爷爷那批人是何等的威风,都死在他手中,今日,只怕我们几人是凶多吉少了。转瞬,我又想到颛瑞等人身上还有**,心中一狠,暗想:还是先将人救出来,若真斗不过,那就放**,大家一起完蛋!
忍着疼痛,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而这时,面具人对我那莫名其妙的善意也消失了,依旧用暴躁的声音说:“给你机会,既然不珍惜,那就按照规矩来吧!”说完又欺身上前。他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我才刚爬起来,便觉得眼前一花,人影一闪,随后猛的被人掐住脖子按倒在地。
他是用单手掐我脖子的,但任凭我怎么挣扎,却都于事无补。我喉咙剧痛,手头的匕首也在之前滚到远处,这会儿情急之下,猛然想起自己手腕上还绑了飞刀,立刻按了一下暗扣,一支银色的飞刀顺势滑到手心。我这会儿被掐的眼珠子都往外瞪了,也无力瞄准,握着飞刀就往上猛扎。
这一扎也不知扎到了守墓人的哪个位置,他叫了一声,猛的松开了手,整个人从我身上退了下去。
我喉咙作痛,被掐的眼泪鼻涕直流,也顾不得擦,连忙往后退。待到重新站起来,才随手抹了下脸,定睛一瞧,却见原来我刚才恰好扎到了守墓人的面具上。如果没有带面具,只怕这飞刀就要直没而入,只可惜他带了面具,阻挡了一下,因此血流的不多,根据面具处流出来的血量,估计只是皮外伤。
我惊惧于他的速度,不敢再靠的太近,便捏着飞刀站在远处,目光盯着他的脖子,好在他上身没有穿衣服,飞刀的杀伤力可以发挥到最大。他似乎看出我会使用暗器,只是捂着流血的地方没有动。
我以为他是害怕了,但须臾,我才发现,他面具下露出的一对眼睛,赫然正直勾勾的盯着我手里的飞刀。那目光到不似忌讳,反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就在此时,面具人忽然说了一句:“你是谁?”
我纳闷了,觉得这人古里古怪,但由于怒他是杀死爷爷的凶手,因此语言当然客气不了,讥讽道:“陈悬,倒斗的土夫子,目的就是要把地鬼王从坟墓里扒出来鞭尸,以报我爷爷身死之仇!当然,现在多加了一个目的……杀了你!”
说话间,手里的飞刀猛的射了出去。这一手自徐福墓出来后,我就勤加苦练,虽然远达不到爷爷笔记中所写的快如闪电,百步外一刀毙命,但这么近的距离,再加上我早有准备,因此这一发速度也是极快,便见银光一闪,我以为会命中守墓人的喉咙,谁知在我飞刀射出的同一秒,他的手就向上一挡。
下一刻,我瞧见自己的飞刀,被他稳稳的夹在了手中。
这几乎是武侠电视剧中的一幕,就这样真实的出现在我眼前,其实,我有爷爷留下的笔记,只要刻苦练习,学会这手绝技也并非难事,因此飞刀夺命,在过去算不得什么高明的本事,但白老四和我爷爷之所以会那么有名,主要是他们一生用飞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一点很少有人能办到。
相对的,飞刀易学,但这夹飞刀的本事,就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我嗔目结舌,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冒起,嗖嗖的往脊背上窜,心里咯噔一下,心知到这步田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依仗的东西了。
别说救豆腐他们,恐怕我自己,就要自身难保了。
面具人夹着飞刀,一步步朝我靠近,而我则忍不住后退。饶是我胆子再大,但在面对一个完全不可能胜利的敌人时,也不由得心虚气短,一时满脑袋都是乱麻,根本想不出什么主意。在实力面前,什么主意都是白想,只可惜我手里头没有枪,之前虽然有枪支,但后续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使得我将枪支都转移给了豆腐等人,连顾文敏最后给我的那支手枪,最后也还给了她。
这会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来今天不止我得死,豆腐等人只怕也……
我心里头别提多难受了,害怕、不甘、愤怒以及无法报仇的无奈和怨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难以言表。
我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以为他随时会发难,但谁知,他竟然又问了同样一句话:“你是谁?”
同样的三个字,他已经问了第三次,这下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定了定神,觉得似乎找到了突破口。我俩之间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三个字:你是谁。他最初曾将我从肖静手里救下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他一直不肯说,而现在,我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点。
似乎是因为我的身份。
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陈悬,是个倒斗挖蘑菇的土夫子,外行人鄙夷的管我们叫盗墓贼、土耗子。这些我都已经告诉过他了,他现在又问一遍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对我的回答感到不满意?这时,他见我没有回答,又追问了一遍,目光依旧紧紧盯着我手里被鲜血染红的飞刀。
我心中一动,心想:莫非是这飞刀的原因?
这么一想,便警惕的问道:“你见过这飞刀?”
守墓人摇了摇头。
我心说也是,他口口声声称没有见过爷爷,那么又怎么可能见过爷爷的飞刀?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见他暂时没有发难的打算,心下一松,便决定先拖延时间,再想想脱困的办法,又道:“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
守墓人说:“那个女人不是人,也不是地宫里的鬼,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不能让她进来。”
我道:“那你为什么愿意放我离开?”
守墓人沉默了一下,目光在我手里的飞刀和我的脸上来来回回,忽然说:“我经常做梦。”
啊?
我纳闷,心说怎么扯到梦上去了?但我有心拖延时间,便顺着问下去:“梦见什么?”
他又沉默了片刻,说:“梦醒了,里面的内容就忘了。”
我一边想着脱困的办法,一边道:“然后呢?”
守墓人说:“我听见她在叫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劲吗?难道他是因为我的名字才救我?
第八十六章 爷爷归来
守墓人接着说:“然后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梦里的内容,有一个人,他交给了我一样东西……那个人的长相很清晰,就像真实存在的人一样,但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我心中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心中猛然冒出一个想法,立刻问道:“这个地宫里就只有你一个守墓人吗?”他点头。
我立刻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一个人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如果真的一直生活在这里,那么他的父母呢?
我一问父母,守墓人暴躁的说不记得。霎时间,我心里那个念头更加清晰了,声音几乎发抖,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人交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守墓人眯了眯眼,说:“面具。”
“什么样的面具?和你脸上的一样吗?”
守墓人说:“不一样,那个面具像玉,在梦境中一直盯着我。”
我道:“所以你没有杀我,是想回忆起更多的东西?”守墓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我心里那个念头也越来越强烈:卜辞曾说,有三个人会活下来,而在守墓人的口中,却只活下来两个,那么第三个人究竟存不存在?如果存在,那么会不会就是眼前的人?
紧接着,我又想起了査道人遗书中所说的话,那三个人,一个将得到地鬼王的祝福,一个将成为地鬼王的仆从,一个将平安离开。我眼前这个,会不会就是那第二个人?我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又联想到他说不认识爷爷,却对我的名字有反应,而且还做了一些古怪的梦。
难道他是……他是……
一个呼之欲出的人跳入我的脑海里,这种感觉别提多复杂了,最后我道:“你能不能把面具摘下来,或许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守墓人盯着我看了看,将手缓缓移到了脸上,紧接着,揭开了青绿色的面具。
面具后面,出现一张枯瘦蜡黄,胡子拉碴的人,像个木乃伊,脸几乎都变形了,但我还是认了出来,是爷爷!
是我消失了十四年的爷爷陈思远!
他居然还活着?
我脑海里快速的算了一笔时间账,十四年前,爷爷六十多岁,这会儿应该是八十多,接近九十岁了。难道这十四年来,他一直活在这个地宫里?他吃什么,喝什么?靠什么生活?他这旺盛的体力是怎么来的?
我想起了地鬼王,难道是由于地鬼王的原因?
我心里头不激动,当巨大的喜悦和困惑同时涌过来时,将一切的情绪都给压到了,甚至连激动也没有。我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胡子遮蔽了大半张脸,浑浊的眼球静静的看着我,说:“你认识我?”
“认识。”
“你是谁?”他又问了这个问题。
我深深吸了口气,咽了咽口水,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我是你孙子,陈悬。”
守墓人瞪大了眼:“孙子?我哪儿来的孙子?”
我知道,他已经失忆了,更确切的来说,他是被某种力量洗脑,将自己的身份定位成一个守墓人。这种力量来自于哪里?地鬼王?或者又是那七盏灯?这样看来,爷爷这批人,当初是近距离接触过地鬼王的地宫的,也应该近距离的接触过那七盏灯,不知道吕肃还有剩下的一个年轻人,有没有得逞。
我看着他惊讶的表情,点头,但他显然不相信,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暴躁,说:“我一直生活在这里,怎么可能有孙子。”
“但你对我的名字有印象不是吗?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又为什么会做这些奇怪的梦?如果你一生下来就住在这里,那你的父母呢?你的父母在哪里?”这一连串问题逼过去,他皮包骨的蜡黄色脸上,显露出迟疑,最后问道:“你真是我孙子?那我是谁。”
“你是陈思远,一个盗墓者,十四年前来地鬼王墓失踪了,十四年的今天,我为了寻找你的线索而来,但没有想到,你还活着……”
他沉默下来,须臾,忽然在墓道的地砖上按了一下,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周围的几块地砖忽然转了一下,露出一个缺口,缺口后方,出现了一个石质的人头。人头大眼方耳,舌头很长的伸了出来,带着诡异的笑看着我们。
他干瘦的手指非常灵活,也不知按了人头的哪个部位,我忽然听到,墓墙后面发出吱呀一声,似乎是石门缓缓启动的声音。
紧接着,便听爷爷说:“我不能完全相信你,但我可以先放你朋友一马,在此之前,你们不能见面。”顿了顿,他骷髅似的脸疑惑的看着我,带着些许渴求的神色,说:“还有呢?”
还有?
我先是一懵,紧接着反应过来,随后将我所知道的信息一股脑儿的从头到尾讲给他听,我们坐在死寂的墓道里,两人盘腿而坐,一动不动,唯一动的只有嘴,说到口干舌燥之际,便摸出水,忍不住将留给豆腐等人的水喝了个精光。
这一番讲述,时间便过去两个钟头,爷爷一直静静的听着,讲完后,我小心翼翼的问:“爷爷,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有,你讲的这些,好像和我毫无关系。”
我沉默了一下,说:“所以,你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身份?”
他点了点头,声音虽然没有那么暴躁,但态度收敛了一些,无奈,我只能使出杀手锏,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你的身份。”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看着我。于是我道:“我爷爷有滑骨病,全身的骨头可以同时缩起来,钻进比自己身体小一倍的盗洞。”
这话一出,对面的人终于露出骇然的神色,我知道,我说对了。我慢慢朝着他干瘦的身体靠近,他此刻一时难以接受,完全呆坐在当场,我看他没有攻击的打算,凑近后,忍不住用自己的双臂,将只有皮包骨的人拥入怀中。
以前,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如同漂浮在半空,但现在,我觉得有一股力量,将我从空中拉到了地下,脚踏实地了。
他没有用自己巨大的力气推开我,我喉咙有些发堵,半晌说不出话,须臾才吐出几个字:“爷爷,我想你。”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昏黄的光线中,千百年不见阳光的地宫里,漂浮着积聚的晦涩之气,须臾,我感觉到他干枯的手在我背上拍了一下,用略显暴躁的声音说:“我不能离开这里。”
我放开他,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爷爷摇了摇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我,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看的出,他的目光带着挣扎、怀疑和对未知的恐惧,我的到来,或许打破了他十四年来‘平静’的生活,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我没有多问,跟在他身后任由他带着我在地宫中穿梭,途中,我问了他一些问题,将爷爷现在的状况梳理了个大概。
用爷爷的话,他有记忆开始就在这个地方,他的目地是守护地宫最主要的地方,也就是地鬼王的椁室,椁室是他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除此之外,这座地宫,事实上有一条非常隐晦的密道,连接着地下河与外界,他平时的吃食,主要就是通过地下河获得,至于衣服,他收集了一些死人的衣服。
我不由得暗想,莫非那些裸尸的衣服,也是被爷爷扒走了?但这个问题我没有问,因此这些对于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我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枯瘦如柴的人身上。即便接近九十岁的高龄,但他的身体没有佝偻的迹象,只是非常瘦,皮肤紧贴着骨头上,和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非洲被活活饿死的儿童一样。
虽然我知道爷爷身手比我厉害,但下意识的,我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生怕这只是我的一个梦,或者又是一个鬼遮眼,又害怕忽然出现什么变故,会要了爷爷的命。之前无牵无挂,行事大胆,现在反而极度的警惕起来。
走着走着,爷爷忽然转过头,胡子拉碴的脸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说:“这里没什么东西能害我,不用担心。”估计是很久没笑过,所以他这个自认是安抚的笑容,其实非常古怪。我点了点头,放松了自己紧绷的神经。
在这里的十四年,有两个地方是爷爷不敢去的,那是深植于脑海的恐惧和敬畏,让他一直不敢踏足。其中一个是椁室,而另一个,是连通椁室一个密闭的耳室。我不清楚爷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可以想象,一定是某种强大的力量对他造成了影响,而这种力量在用一种无形的方式告诉他,这两个地方不能去。
而爷爷此刻,正压着心头的恐惧,带我走向地鬼王的椁室。
他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必须要弄清楚,我还有个非常优秀的儿子对吗?”
我道:“非常优秀,你或许就是为了寻找尸灯救他的命。”
爷爷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但我可以看到,他仅剩下的薄薄的肌肉绷的很紧。
第八十七章 无形的恐惧
久别重逢,心中有千言万语,无数疑问,但放到现在,却只剩下紧张和沉默。我估摸着豆腐等人应该已经脱险了,但爷爷不愿意他们接触到地宫的核心部分,八成是利用地宫里的机关在让他们兜圈子。
此刻,真正朝着地宫核心而去的,只有我俩。
唯一的光源是我头上的头灯,这让我疑惑,再此之前,爷爷是怎么视物的,莫非他有了夜视能力?在好奇中,我向他询问,他不否认可以夜视,但夜视能力并不强,大部分时间还是需要掌灯的,对于这种能力是如何来的,却也不得而知,似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因为光线的问题烦恼过。
约摸半个小时后,穿过笔直的墓道,我们进入了一间石门敞开的墓室。
这里与其说是墓室,不如说是一个居住地。墓室靠左边的位置,铺了一堆平整的干草。干草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篮球大小的青铜簋,里面盛放着清水,角落处堆着一些肮脏的布料,仔细一看,应该是一些衣物。除此之外,周围的其余地方,一些配件也很齐全,大约都是从墓室里拿的现成的冥器,比如三棱陶彩斗碗、镶银象牙箸、笙俑人戏灯等等。
爷爷没有给我介绍他的居住地的意思,只是指着对面的一扇墓门,说:“到了。”紧接着,推开墓门,后面是一条笔直漆黑的墓道。这条墓道里铺满了墓砖,不似之前有些土洞墓道那么简单,一眼望去,我只觉得毛骨悚然,因为墓道的左右,赫然密密麻麻站立着一个个白色的人影!
“嘶……这是什么?”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那些白色的人影,外面赫然包裹着层层白布,如果殓入人形棺中的古埃及木乃伊似的,但他们并没有棺材,而是直立着,如同护卫一样,矗立在墓道的两侧,密密麻麻,一眼也望不到头。
爷爷说:“这墓道的后面,就是耳室和主椁室,但我没有去过。”
我道:“不,你去过,只是已经不记得了。”这墓道后面的所在,使得爷爷变为了现在的样子,使他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使他成为了地鬼王的守墓人!我心知,若不解开这墓道后面的谜团,爷爷恐怕只能是现在的样子,他还能活多少年?他能不能离开这里?这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原本我是没有恐惧的,对地鬼王也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但爷爷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我眼前,我看着眼前的墓道,心里不由来一阵没底,总觉得在这墓道尽头,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压迫,朝我劈头盖脸的罩过来。
爷爷走到此处,不由自主将面具往脸上带,似乎想通过这个面具阻挡什么,紧接着,他说:“这里面的尸体,是地鬼王的子民遗体,你要想进去,必须要戴上面具。”
我道:“不戴会怎么样?”
爷爷看了我一眼,声音不再那么暴躁,说:“它们会活过来,将入侵者撕碎。”
“可是我没有面具。”
爷爷没有说完,而是走到自己睡觉的干草堆前扒拉了几下,片刻后,从干草堆里扒出了一个相同的面具递给我,我不由好奇,道:“哪儿来的?”
“外面有很多。”
外面?我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说:“是那个群葬的山壁上?”爷爷点了点头,我不由得觉得恶心,心说这面具原来是戴在兹木国死人脸上的,但此刻也别无他法,只能将面具戴上。但我没有急着进入墓道,而是先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装备,此刻豆腐等人帮不了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虽说爷爷的身手已经变得比传说中的更为厉害,但我觉得爷爷是一个很不安定的因素,他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使他完全洗脑,变为了现在的模样,甚至我不确定,一但进去,爷爷会不会又重新被洗脑一次,或者再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事。
其实,如果可惜,我不想让爷爷去冒险,但爷爷重新戴上脸的面具告诉我,他也想去,或许在这十四年的时光中,他也曾经产生过怀疑,但一直没有勇气,而现在,我们的重逢,给了他一个去验证的勇气。
我定了定神,开始清点我的装备。
倒斗的探铲、撬子、纸笔、绳索、匕首两把,飞刀十支,一袋子压缩牛肉,水没有了,但爷爷的青铜簋里有饮用清水。在武器方面有些薄弱,而且现在我的体力已经透支的差不多,便撕开包装袋,把里面发黑的酱肉分成两块,大的那块递给爷爷。
其实,现在我们的相处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爷爷失忆了,记忆里精神抖擞,慈祥开朗的性格变得暴躁了,而我也已经长大了,除了最初那个不受控制的拥抱,我已经没办法用幼时的办法重现温馨。
气氛依旧沉默,爷爷将肉抓在手里,咬了一口,紧接着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我听爷爷讲过,在这里,过的几乎是茹毛饮血的生活,片刻后,一大块肉就被爷爷吃光了,他又盯着我手里没吃完的肉,有些馋的咽着口水。
我鼻子发酸,将剩下的肉递过去,他撇过头,声音略显暴躁:“我吃饱了。”这就是我爷爷,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出身,骨子里有着国人的勤劳、憨厚,即便误入歧途,最后也改邪归正,即便失去了记忆,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子,依然下意识的照顾起来。
我没再推辞,将剩下半块给吃了,因为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我必须得有充足的体力。
进入墓道前,我让爷爷走在我身后,因为我看的出来,他在极力压制那种恐惧。我们二人带上面具,进入了这条笔直幽暗的通道,两旁裹着白布的尸体,如同两列士兵,死人特有的阴气在墓道中流转,让人觉得温度下降了许多。
约摸三五分钟,墓道走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扇被炸开的石门,石门上雕刻着许多脸,用各种各样的表情看着我们,有些伸长了脖子仿佛要从石门上钻出来。石门前方的地面可以看到很多乌黑的血迹,但没有看到尸体一类的东西。
被炸开的石门,显然是爷爷那批人当年的杰作,我转头问爷爷:“有映像吗?”
他苍老嘶哑声音有些不稳,说:“没有。”
我又道:“现在还好吗?能不能坚持住?”这辈子我只对四个人这么有耐心,一是当年的肖静,二是豆腐,然后是文敏,现在多了一个。
爷爷忽然抓住我的手,干瘦的手指力道无穷,在这一瞬间,我脑海里冒出个想法,心想:就冲这精神头儿和力气,至少还能活个十多二十年呢,没准儿能向张三丰看齐,活个一百三四十岁的。这么想,心里觉得挺高兴的。
他拽住我的手,半晌才说:“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别进去了,我感觉里面有一个很恐怖的东西在看着我们。”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知爷爷是扛不住了,于是说:“不行,我必须要弄清楚这后面有什么,才知道该怎么救你出去。”在之前的交流中,我得知了一件事,爷爷怕光,更确切的说,是怕阳光下的白天,白天哪怕看不见太阳,阴雨绵绵,只要离开这个地宫,皮肤会很快被晒伤,和正常人的晒伤不一样,这种伤会伴随着快速的皮肉**。
他曾经试着去寻找其它食物,但每当游到地下水入口处,就被逼退回来。
这种特性,就像僵尸一样,当时听到这儿,我几乎怀疑爷爷是不是也……但爷爷身上没有尸斑,而且正常吃喝,再者,从私心角度考虑,即便真是活尸,我又能怎么样?像对付肖静一样对付她?肖静有负于我,我能痛下杀手,但我还能对眼前这个人痛下杀手吗?
事到如今,唯有进入地鬼王的椁事,才能弄清楚当年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知道该怎么解决目前的困境。
我说完,爷爷声音暴躁起来,说:“你说过,是为了找我而来,现在已经找到我了,没有必要再进去。”
我沉默了一下,回握住他干枯的手,说:“可是,我想带你回家。”
石门上被炸出的洞口,隐隐约约涌出一阵阴风,爷爷沉默了很久,说:“你还说过,我是个很厉害的人,既然连我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你进去岂不是……既然你认我是你爷爷,那就听我的,不准往前走了。”
第八十八章 汇合
我俩在石门前僵持起来,我不可能放弃这个行动,这样一来,爷爷岂非要永远留在此处?两人言语上你来我往,却都不肯退步,最后爷爷做出了让步,他说:“我跟你走,你弄个密封的东西把我运你那儿去就行了。”
密封?运送?我一时哭笑不得,心说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一个大活人,又不是运小猫小狗,能装在盒子里。但我心知,对于现在的爷爷来说,我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即便我对他所说的那些,他也无法回忆起来,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顿了顿,我道:“爷爷,你不要进去了,在外面等我,我保证活着出来。”
他见我执意不肯退步,最后无法,说:“罢、罢、罢,我跟你一起进去,豁出我这条老命了。”
“爷爷,您精神头这么好,老命还长着,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俩对视一眼,最后我在前方打头阵,二人走进了石门,猫下腰,通过炸开的洞口钻入了门后。头灯明亮的光芒照亮了石门后的大片区域,我第一眼,便看到了对面的幕墙上,浮雕着许许多多凸出来的人脸,方耳大眼,双颊往外凸,神情各不一样,挨挨挤挤,仿佛想从石壁上钻出来一样。
紧接着的第二个感觉是冷,而且是一种十分阴冷的感觉,脖颈处凉飕飕的,仿佛有人在对着它吹起一样。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手里抄着探铲直冒汗。至于飞刀,我交给了爷爷,虽说失去了记忆,但手头上的技术却没有失去,刀在爷爷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我慢慢转头,借着头灯的光芒观察周围,很快,我便看见了一扇恢弘的石门,门上打底的是鲜红色的朱砂,绘制了一幅地鬼王的画像,和我之前所见的又有不同。这里的地鬼王脖子变得很长,全部伸出来挤到一处,肥胖的脸挨到一起都有些变形了,乍一看,如果一个硕大的怪物。
我一喜,心说这石门后应该就是地鬼王的椁室了,事不宜迟,还是速战速决,当即便走向石门。越靠近地宫中心就越是危险,我估摸着这里面应该有什么机关,但对于机关我是一窍不通,于是我转头准备问爷爷,但谁知头一转,却悚然一惊,因为爷爷居然不见了!
我先是一愣,紧接着寒毛倒竖,猛的转动身形,头跟拨浪鼓似的将这间墓室看了个遍,终于,在西南角的方向发现了爷爷,他背对着我,似乎在看什么东西,那个角落处堆积着一大堆东西,乍一看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但当我走近后却猛然瞧见,这是一堵死人。
一堆已经风化为干尸的死人,他们手脚相缠,即像相拥而眠互相取暖,又像是近身攻击想至对方于死地,因而形成了一个堆在一起的造型,显得分外诡异。我看向爷爷,此刻,我们已经摘下了面具,爷爷的大半张脸被胡须遮住了,只能瞧见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尸堆。
我一看这些尸体所穿的衣服,就知道他们是爷爷队伍里的人,不过这样的死法,实在是离奇古怪,怎么抱作一团死了?
爷爷的瞳孔有些放大,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打断他,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我,没说话,不等我反应过来,干枯的身体,猛然朝着我扑过来,我和他离的近,再加上爷爷速度又快,这一扑哪里躲的过,立刻被按倒在地,摔的头晕眼花,头灯也松了下来,摔到一边。
昏黄的灯光中,一柄银色的飞刀猛然朝着我脖子扎过来,我大骇,情急之下使出吃奶的劲儿,双脚猛的发力,将身上的人踢了出去。一踢又担心了,没把爷爷的老骨头踢出好歹吧?这个念头才刚闪过,爷爷被踢倒的身体猛地又爬起来,这次没朝我扑过来,而是手腕动了一下。
我吓的腿都软了,因为飞刀的起手式,我自己就练过无数次了,哪里会看不出来,更何况,爷爷的技术可不是我能比的,这一下子,速度、力道、准头都是无懈可击的,我就是想躲也躲不过了。爷爷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看了那些尸体一眼,忽然就对我下杀手了!
在看到爷爷手腕转动的一瞬间,理智和求生的本能让我猛的往下一蹲,耳中只听一阵破空声,似乎是从我头顶飞了过去。蹲下之后我不敢保持这个姿势,因为按照笔记本里的说法,爷爷和陈词的能力非常恐怖,我多停一秒,第二支飞刀就会跟着罩过来。
蹲下去的瞬间,我有往旁边一翻,在这个过程中,得益于我这些年训练出来的冷静,虽然心中震惊,但还是在躲避的过程中迅速解下了装备包,在最后一秒,猛的缩成团将装备包挡在前方。这次我没躲,飞刀直直射在了装备包上,露出一个破洞。
我叫道:“爷爷,你杀了我,咱们陈家就绝后了!”我这会儿护住上半身的要紧部位,但下半身却是护不住,不过这些地方不致命,因此爷爷也没有继续攻击。我说完,没有再听见响动,不由小心翼翼从装备包后面探出头,霎时间,便瞅见他正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手里拿着的,赫然是我刚才在逃命过程中丢在一边的探铲,看样子,像是要用这探铲拍死我。
我只觉得喉咙一紧,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爷爷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难道是那堆尸体在作怪?
而此时,爷爷已经越来越近,我唯一能抵抗的只有两支匕首,但有等于无,先不说我能不能打的过爷爷,就算打的过,也不能把匕首插进去吧?此刻我躲在墙角,手头又没有可以抵挡的工具,真是被逼到绝路了。
就在爷爷几乎离我只有两米时,从墓道之外猛然响起了一声枪响,随即便是无数的枪响,这声音让我和爷爷都为之一愣,但趁着爷爷回头这功夫,我猛的扑了上去,将人按倒在地。我心知不能等他回过神来,当机立断在他脖子处狠狠一个手刀砍了下去。这地方有一个穴位,是人体大穴,大力击打会使人晕厥,电视剧里经常这么演。我也是第一次尝试,手下的力道有些拿捏不准,生怕下手太重,直接把爷爷的老骨头给砍断了。
好在他没我想象的那么脆弱,一手刀下去,到没有别的反应,猛的晕了过去。
此刻,枪声还在继续,虽然没有看到情况,但我也估计出来,八成是颛瑞等人赶来了,估计没有面具,被通道外的东西袭击了。
我赶紧摸起地上的头灯往头上一带,紧接着,背着装备,拧着探铲,准备出去支援。谁知刚探出一个头,猛然便对上了数个包裹着白布的脑袋,脑袋上,唯一露出的,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此刻都直勾勾盯着我。
操蛋!
我猛然瞅见这么一幕,先是吓的心头一跳,紧接着怒火恒生,本来被爷爷突然袭击,我已经是又惊又怕,这会儿还给我来这一手。巨大的恐惧过后便是愤怒,不等洞外的几个木乃伊有动作,我直接将头缩回来,将探铲猛的往洞外一捅。
探铲本就极为锋利,用来打盗洞是,普通的沙石一捅就碎,跟切豆腐似的,更不用说一具木乃伊了,这一铲子捅过去,一颗脑袋直接从脖子上被铲了下去,身体也跟着趴下了。中间这只木乃伊一趴下,便露出了一些空间,顺着这空间看去,只见后面的墓道里,两边守卫的木乃伊几乎都被惊动了。
离我最近的木乃伊也只在洞口处徘徊,似乎根本不敢进来,我大急,喊道:“豆腐,赶紧过来!”
激烈的枪响声中,一切显得混乱不堪,对面没有给我回应,我心知这些木乃伊粽子数量太多,光凭豆腐四人恐怕抵抗不过,正打算冲出去,忽然便见到墓道之中猛然亮起了光。不是头灯的光,而是跳动着的,熊熊燃烧的火光。
紧接着,两个火人朝我这边冲了过来。
这两人速度很快,上身燃烧着火焰,但从裤子来看,赫然是豆腐和顾大美女。我心里一惊,眼睛都红了,猛的准备冲出去。这些木乃伊似乎怕火,对两个火人避之不及,因此二人通行无阻,片刻间就冲到离我不过几米远的位置。
我心里的感觉别提了,以为这二人是引火烧身了,内心痛的几乎要发狂,但谁知这两个火人一靠前,居然猛的一挥手,紧接着,身上的火焰猛然飞了出去。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二人是在上半身批了两沓厚厚的东西,火是从那些东西上燃烧起来的,并没有烧到两人身上。
这二人露出脸,不是豆腐和文敏又是谁,他们二话不说,当先就钻了进来,随后豆腐整个人瘫软下去,躺在地上吭哧吭哧直喘粗气。顾大美女平日是很注重形象的,但现在,头发被烤焦了,成了一大卷,脸上全是黑灰,除了眼神依旧神采飞扬之外,整个造型就跟从火场救出的难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