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相遇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不过这次,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我可不打算再去开棺了,忙对豆腐和哑巴道:“赶紧离开这儿。”谁知道里面的人皮还会不会发难。哑巴和豆腐也不多言,纷纷吸气入水,潜入水底,顺着水道继续往前游,一边儿游,我一边儿回头,好在那棺材没有追上来,或许是徐福的妖尸已灭,人皮也是去邪力了?
此刻也无暇多想,我们一路憋着往前游,很快,水道越来越宽广,我正打算继续往前游时,哑巴忽然打了个手势,示意往上游,看样子是想浮出水面换气。根据我的观察,哑巴水‘性’不错,憋气的功夫也不耐,我这一口气还没到底,他怎么就支撑不住了?
哑巴打完手势,也不管我配不配合,立刻就开始往上游,我被绳索一牵引,也只能跟着往上游,这会儿‘激’动过后,体力不足的弱点便凸显出来,哑巴和我游泳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晦暗不明的水下,我发觉哑巴冰冷的神‘色’透‘露’出严肃。这小子一直是一副高傲牛‘逼’的模样,任何事儿都四平八稳,忽然‘露’出这种神情,倒是让我有些意外,难不成这水里有情况?
我这么一想,一边儿游便一边儿四处瞅,猛然发现,在手电筒可以照亮的区域里,不知何时,竟然多了很多黑点儿。
什么玩意儿?
那些黑点很快朝我们聚拢过来,这下子我看清了,他‘奶’‘奶’的,不是尸壳子又是什么?
我顿时明白哑巴的意思了,合着我们竟然游入了一片尸壳子聚集地,如果不早点儿出水,只怕就得在水里被生啃了。
好在哑巴观察力强,反应过快,没等尸壳子聚拢起来,我们便出了水面,定睛一看,我们竟然回到了地宫‘门’外的水潭里!
看来和我之前猜测的不错,这地下水果然是相连的,好在这是个小岛,地下水含量不多,否则我们没准儿就溺死在水下了。一时间我也顾不得感慨,三人连忙爬出水面,坐在空地处喘息,而那些尸壳子却闻着味儿,依旧往水面上浮,眼见着就要朝岸上爬过来。
之前我们用火枪‘逼’退了这些东西,但如今我们三人和队伍分散,可找不到火枪,尸壳子一但围上来,就是再能打,也架不住它们群攻啊。
豆腐问道:“怎么办?”
我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前方的路被尸壳子阻断,墓‘门’后面是尸墙墓道,我们真是无路可走,也无计可施。
哑巴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子,眯着眼,看了豆腐一眼,冷冷道:“先将你扔出去抵挡一阵。”
我不知道哑巴这话是真是假,他不像是个会跟我们开玩笑的人,豆腐大惊,说:“为什么是我?”
哑巴语调四平八稳,神‘色’高傲,讥讽道:“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来,你现在连路都走不了,不牺牲你牺牲谁?”哑巴的话直戳豆腐的软肋,他缩了缩脖子,嘀咕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似的,一个比一个变态。”豆腐说的倒是实话,我天生胆子大,再加上后天的磨砺,身手和胆识都比一般人强,豆腐到不能说他怂,至少他第一次见到粽子的时候,没有吓‘尿’就不错了。
虽然哑巴说的事实,但豆腐显然对此很介意,神‘色’顿时古怪起来,‘混’合着不甘、尴尬还有愤怒,任谁的弱点被人这么挑明了,估计都不爽,豆腐虽说平日里神经大条,但这会儿也败在哑巴的毒舌之下。
这哑巴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能让人想拔刀捅人,我连忙安抚豆腐,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这个世界还是普通人占大多数的,咱们没必要和某些不像人的变态比。”
豆腐神‘色’这才缓和起来,转瞬,尸壳子已经爬上了平台,我们被‘逼’的步步后退。
眼瞅着密密麻麻的尸壳子爬上来,我心说真是冤枉,**印都到手了,现在死在这儿可真不划算。转瞬,我又想起了顾文敏等人,也不知他们有没有逃出墓室,以机器人四个的能力,八成最后会反打盗‘洞’出去,若我们真的遭难,但愿他们一行人能平安出去。
老话说,心有所念,一点则通,这个念头刚闪过,从那水里,竟然又冒出了几个人影,定睛一看,不是顾文敏他们是谁?我心下一喜,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至今没有逃出去,但这显然是个好现象,因为那两个日本人和段菲也在,而他们身上有火枪。
果然,一冒出面日本人便亮出了武器,将整个黑暗的空间照‘射’的一片橘黄,水面反‘射’着橘黄的光芒,尸壳子感受到火光,纷纷吓的往水里钻,不过片刻,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几人重逢,一番喜悦自是不必说,疲惫之下,众人聚在一起,装备整合,也顾不得多说,上‘药’的上‘药’,吃东西的吃东西,待全部安顿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那哑巴在顾文敏等人刚冒出水面时,就重新戴上了面具,似乎是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真面目,我猛的顿悟过来:难道他是在避讳林教授?
直到此时,我们才有时间诉说离别之后的情况,根据顾文敏的说法,在我和豆腐都遇险消失后,他们几人也是心神大‘乱’,段菲那边儿自然是想着逃命,但顾文敏死不松口,说一定要想办法救人。林教授和我爷爷有一层‘交’情,再加上我一路上也出力颇多,老教授虽然明知凶险,也站在了顾文敏这一边。
剩下的机器人四个,本就受命于林教授,虽说关系不到位,尚不至于为我和豆腐冒生死大险,但又不甘心**印落空,挣扎之际,也决心找人,在寻找过程中,他们与失散的日本人汇合。队伍统一后,一行人立刻下水搜救,几番几次,沉沉浮浮,体力消耗自不必说,直到水道机关开启,水势上升,众人才发现了水下暗道,顺着往下游,直游到此处。
说完,顾文敏奇道:“为何要在水下修建一条暗道?若没有那条暗道,我们只怕都会命丧地宫。”
我也想不明白,时隔两千多年,徐福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们也难以‘弄’清楚了,倒是哑巴目光闪动,似乎是有什么想法,不过他没开口,我估计自己问了他也不会说。此时**印到手,众人一番出生入死,关系也没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不过,一但安全下来,很多问题就浮了出来。
哑巴如果是给日本人办事,为了掩盖历史真相而来,那么势必会夺走我们身上的**印,但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动作?
还有,哑巴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要不要当着林教授的面儿拆穿他?
虽然有这个念头,但我知道这事儿不能做,现在可不是跟哑巴他们撕破脸皮的时候。休整须臾,我们的目的也已达到,众人为防夜长梦多,立即开始回程。由于之前的路都已经走过,能避开的危险都避开了,那些关闭的墓‘门’,也被我们用炸‘药’炸开,一路顺着火道爬出助火室,外面依旧是大白天。
鲤鱼和阿英在外面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旁边的石头上还晒着些吃食,显然,我们在地下出生入死的这段时间,这二人小日子过的还真不赖,一瞅见我们狼狈的景象,还有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伙儿人,鲤鱼嘴里叼着的螃蟹都掉了。
出了地面便是安全区,众人狼狈的跟落水狗一样,不等鲤鱼二人问话,我挥了挥手,道:“我们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等醒了再说。”随即压低声音道:“盯着那几个人,一有动作立刻叫醒我们。”鲤鱼也是个人‘精’,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
哑巴一伙儿人再厉害,也不是铁打的,强撑着到了地面,也受不了,学我们一样,各自找了个地方‘蒙’头大睡。
这一觉睡的极其安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其余人也陆陆续续醒了,阿英升起篝火,早已经准备好吃食,洗剥干净的海鸟架在火上烤,飘散出阵阵‘肉’香,旁边还有事先烤干的沙蛤,食物水源一应俱全,众人吃的满嘴流油,一个个狼吞虎咽,哪里还有什么风度。
待到吃饱喝足,哑巴看样子是准备启程了,我拦了他一下,道:“你们有船?”
哑巴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冷冷道:“没有船,我们难道是游泳过来的。”
我笑了,说:“我们还真是游泳过来的,既然如此,借船一用。”
哑巴冷冷道:“我们的船是回日本。”
我道:“放心,不需要坐你们的船,只需要用你们的导航发个信号,我们会有船来接应。”哑巴似乎也不屑于报复我们,高傲的头颅微微一点,二话不说,背上包袱开始往岛的背面走,看样子他们登岛的位置,与我们恰好相反。
第一百零四章 救援
我们跟着哑巴一行人往岛屿后面走,接近天黑时分,才在海边看到哑巴他们的船只,借用他们的导航设备,林教授指导鲤鱼发送了支援信号,接下来,只等人来接应了。
由于这里还是日本的海域,因此哑巴他们的船只并没有像我们一样伪装成渔船,而是一艘通体雪白的小型轮船,尖梭形的外观十分漂亮。这样的船不是一般渔民能买的起的,因此我更加断定,哑巴这帮人的行动,应该不属于个人行动,背后八成有军方撑腰。
当晚,我们其余人在沙滩上扎营,哑巴他们的船只似乎出了些问题,只见船上人来人往,却并没有立刻启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分手在即,哑巴那边儿人手又多,这种时候划清界限才是最明智的行为,因此我们也没搀和。
一行人围坐在一起扯些有的没的,但不知怎么回事,不知不觉间,我们竟然都睡着了,醒来时,哑巴他们的船只早已经没了踪影。我心里打了个突,连忙去翻装备包,这一看顿时大怒:**印不见了。
众人这时刚刚清醒,回忆起昨晚的一切,都觉得有些古怪,我们明明在聊天的,怎么会一个个都睡着了?
顾文敏心思敏锐,说:“肯定是他们动了手脚。”
豆腐道:“难不成他们会催眠?把我们都给催眠了?”
我冷笑一声,扔下装备包盘‘腿’坐在地上,心中一团无名火,说道:“催眠,那是外国人才用的玩意儿,你不知道拍‘花’子吗?”如果我没猜错,我们昨晚,八成是让哑巴用‘迷’‘药’给‘阴’了。‘迷’‘药’这东西,说起来是我国的特产,分‘门’别类就太多了,说也说不完,常见的要属两种,一种拐小孩儿,一种拐大人,反正人贩子最擅长使用这些。
拐小孩的,民间又叫拍‘花’子,人贩子在手掌上藏一块沾了‘迷’‘药’的布,遇到小孩儿时,装作和善的模样,拍拍小孩子的头或者脸蛋,拍动之间,‘迷’‘药’的味道流窜,小孩子立刻就会失去神智,但神乎其神的是,小孩子并不会昏‘迷’,反而能走能跳,只不过没有意识,只会跟着人贩子走。
这种‘迷’‘药’的成分,至今也没人研究出来,都是千百年暗地里流传下来的玩意儿。还有拐大人的,拐带大人的就比较恐怖了,这种比小孩儿更惨,小孩儿大部分是转卖,但好歹还能活,大人可就不一定了。
拐成年人这种,常见于人口密集的地方。一些单身游客在一些人口密集的地方就容易中招,而作案的人,往往会和一些店铺有所勾结,比如游客去衣服店里试服装的时候,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忽然晕倒了。
这些晕倒的人会被秘密转移出去,有些能醒过来,有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些都是真事儿,一来电视里报道过,二来也经常听人说,三来我自己就接触过,因为以前做生意的时候,曾经跟一些暗道上的人打过‘交’道,因此知道不少内幕。
这些晕过去的大人,一般有三种下场,都很惨。第一种是被倒卖到国外的一些地下表演场,进行一些惨无人道的表演来迎合人类隐藏的劣根‘性’,比如斗兽、群‘交’、卖‘淫’等等,这些人永远没有逃出生天的希望,一般都会死在表演途中。
第二种是国内,这个知道的人多一点儿,这类人往往被打断手脚,或者挖眼睛等等,刻意制造成残疾,被迫上街乞讨,但由于是在国内,相对的,他们中或许还有能逃生的。
第三种比较简单,就是器官‘交’易,被‘迷’‘药’‘弄’晕之后,就连醒过来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他身体里有用的器官,都会被摘下来拿去黑市贩卖,小到眼角膜,大到肝肾。
这种事儿每个地方都有,每年失踪的人口中,总会有一些倒霉可怜的人被‘拐’走,相比之下,那些遇上抢劫之类死于非命的,反倒还算幸运,因为上面三种,无论哪一种都是生不如死的。
很显然,哑巴是个中国人,而且还是个会使用‘迷’‘药’的中国人。
昨晚,他竟然不知不觉把我们全给‘弄’晕了。
豆腐听我讲过这些,顿时打了个寒颤,说:“还好他没把咱们拐卖到日本去。”
一番检查后,我发现哑巴只拿走了**印,豆腐‘弄’到手的明器到没有拿,因此我和豆腐实际上是没有什么损失的,真正有损失的是林教授。林教授这次出海倒斗,少了一个学生,心情很是低落,这会儿也只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情我会往上面报的。”东西已经丢了,事到如今我们也不可能抢回来,这次行动,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我看着林教授仿佛苍老下去的脸,心里也不好受,忽然,我想起了哑巴的事情,忙问道:“林伯伯,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林教授看向我,示意我说。
“人……有没有可能不老?”
林教授一愣,道:“当然没有可能,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摇了摇头,转而问道:“那有没有可能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顾文敏不解其中意思,疑‘惑’说:“当然有,双胞胎啊,有些双胞胎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我道:“除了双胞胎呢?隔辈的亲族之间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比如有儿子长的跟老爸一模一样?”
林教授皱了皱眉,说:“这也不可能,除非是同样的nda。”我的问题显然引起了林教授的警觉,他看着我,目光很是疑‘惑’,紧接着,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儿,说:“难道你见到有谁长的和陈词一模一样?是那个戴面具的人?”
林教授不愧是人老成‘精’,他之前就察觉过,哑巴和陈词‘性’格上很像,其次对我们一行人的态度又很暧昧,这会儿两者结合起来,他立刻做出了这个推测。
我沉重的点了点头,道:“我见过陈词的照片,那个带面具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林教授目瞪口呆,说:“一模一样?没有老?”
“没有。”
林教授半晌没吭声,又道:“那……他怎么说?”
豆腐撇了撇嘴,接话道:“那小子装傻,一问三不知,还说陈词算那颗葱,敢和他相提并论。”这当然不是哑巴的原话,但意思也是这么个意思,因此我没有纠正豆腐。
林教授显然觉得很棘手,喃喃自语,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最后他摇了摇头,叹气说:“这件事情上我无法给你提供帮助,不过,严格意义上讲,除了双胞胎有几率长出一模一样的脸以外,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有两个陌生人一模一样的。但是,如果你想往下查,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或许,你应该从你的亲族下手。”
亲族?我愣了愣,心说:我有个屁的亲戚,如果老家周围的邻居也算的话。
当年爷爷为了躲避诅咒,搬离了陈家人的居住地,也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亲戚,更没有过什么亲戚往来。
我小时候还以为是那些亲戚嫌弃我们家穷呢,现在知情人都死了,上哪儿找亲戚去?
林教授见我没答话,又道:“有一种现象叫做隔代遗传,比如血缘近亲之间,如果血脉保存的比较好,也就是说和外族通婚比较少,在长相上可能出现相似甚至一模一样的情况。这种隔代遗传,一般间隔时间比较久,举个例子,或许你现在的样貌,和几百年前的某位陈家祖先是一样的。那个带面具的人,不管是哪种情况,在血缘上,肯定会有联系。当然,并不是说他就是陈词。唉,二十多年了,陈词若还活着,这会儿都该抱孙子了。”
林教授的话确实给了我一些指示,我之前一直纠结于哑巴和陈词的关系,那么现在,我或许可以转一下注意力,调查一下我那些从未联系过的亲戚?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一边儿养伤,一边儿等候救援,我原以为来的会是船只,没成想居然是两架搜救机,相比我和豆腐惊讶的神情,机器人四个显然早有所料,浑不在意,上了飞机,驾驶员也二话不说,一切在沉默中进行,显得稳妥有序。
豆腐嘀咕说:“官盗就是好,这阵仗,瞧瞧,干完活还有空军来接应,唉,人比人气死人。”
机器人四号说:“不过我们也有一点儿不好。”
豆腐道:“哪点儿?”
机器人四号附耳到豆腐耳边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什么,豆腐听完,顿时一脸同情,说:“应该的,为国效力嘛。”见我一脸疑‘惑’,豆腐转头压低声音对我说:“他们玩命倒出来的东西,自己得不到,全得往上‘交’。”
我了然,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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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开店
有道是‘洞’中才数月,世上千年。
我们一行人乘着直升机,一路通行无阻,降临到了一处军事基地,落脚北京城。
跟林教授出海临走之时,我曾和颛瑞有过约定,由他去打探吕肃和镇海石的下落。我和豆腐一到北京,前脚落地,后脚就联系他了,谁承想,他那边儿看家的人却告诉我,说颛瑞十天前就离开北京城了,临走的时候还在家里放了封信件,让我有空就去取。
转头我又联系赵老头,询问陈词留给他的东西,让我意外的是,赵老头也消失了。
我心里打怵,就出了趟海,也就二十来天的功夫,怎么一个个都不见了?想那吕肃,当初本就是赵二爷找的人,这会儿吕肃携了八鲤斗蛟镇海石无隐无踪,赵二爷也给我拍拍屁股就消失了,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段时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但这会儿,我手头上没什么人脉,电话联系不上,一时也就无计可施了,在林教授的安排下,我和豆腐住进了军区医院,进行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身体检查,一时间找颛瑞拿信件的事儿就这么搁置下来。
机器人四个下了飞机便没影儿,官民不相通,就此分道扬镳,顾文敏也没再提起我之前的事儿,相处之间并无异常,但没多久我还是察觉出来,她估计是伤心了,没再怎么主动联系我。豆腐躺病‘床’上教育我,认为我不该因为诅咒事儿将顾大美‘女’往外推,白白伤了人家的心。
我说:“不伤心就该伤人了。”
豆腐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被我一句话堵的死死的,在医院休养的日子,头几天‘挺’畅快,有吃有喝,又不用担心有危险,而且‘药’费上面还全给包了,但等到检查结果下来时,这好心情就打了折扣了。
根据检查结果来看,我没什么问题,豆腐体内的动物化病毒被检查了出来,好在那是几十年前的病毒,这几十年医学研究进步,已经可以治疗,还得治疗十多天才行。见豆腐无碍,我收拾收拾,便去了颛瑞家,找他的手下取得了那封信件。
信并没有封起来,看来里面没有什么隐秘的内容,我抖开信纸,只见上面的内容并不长,开头也没有称呼,只写了这么一段话,简单‘交’代了事情的起因。在我们走后,颛瑞为了查吕肃的下落,曾经和赵二爷接触过。
赵二爷怀疑卫南京两人是被吕肃所害死,再加上吕肃又夺了八鲤斗蛟镇海石,自然是心有不忿,只是苦于吕肃背后的人脉网过于复杂,一时难以下手。如今有了颛瑞的协助,两人便各带人马纷纷入蜀。
颛瑞让我静候佳音即可,而赵二爷那边,陈词留下的东西,也只能等待他们回来才能做打算。
看颛瑞的意思,是想做个顺水人情,不过赵老头‘奸’猾狡诈,事后这个人情会不会卖,还是个未知数。
这样一来,现在就暂时没我啥事,趁着豆腐住院期间,我去了一趟潘家园,由石疙瘩引见,到一处名为‘三足斋’的地方出货,准备将这次倒斗‘弄’出来的两件玩意儿先出手。那老板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一见我掏出来的东西,顿时眼睛都直了,忙招呼伙计关上店‘门’,引入后堂。这家店是个大店,做生意比较爽快,没等多讨价还价,价格便敲定下来,两样儿东西,加起来四百万。
这价格相较于这两样物件来说肯定不值,但土里倒出来的货,放在土夫子手里,也就这个价位,真正的高价,还得靠收了货的人转手炒卖。这东西现在我收四百万,三足斋再往上倒腾,不管是下黑市还是出国,价格都会非常高。
我们就相当于文物的原始生产力,提供明器,但赚的最多的却不一定是盗墓贼,因此事后,但凡有一些资本的盗墓贼,都会自己积累路子,慢慢倒腾文物,可比下地轻松多了,比如赵二爷他们,就属于倒斗出身,最后隐蔽于幕后吃大鱼的土夫子。
临走时,那老板对我说:“看您倒出来货,就知道是有能耐的,以后再有好货,记得往我这儿送,下一次肯定会加码,咱们‘交’个朋友。”
回病房时,我和豆腐商量着未来的路,那哑巴的出现,让我对陈词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赵二爷那边,陈词留下的东西我暂时是‘弄’不到了,不如先转移一下注意力,查一查老陈家的背景。
可是,该从哪儿查起?
豆腐听闻,说:“你傻呀,当然是从你老家开始查。”
我道:“我老家就剩下几间土坯房,一堆儿烂家具,十多年没回去过了,估‘摸’着已经成了耗子窝,能查出些什么来。”当初爷爷失踪后,我跟村里人外出打工,家里的房子就此空置,后来又回去过一趟,世事变迁,周围的老邻居不少也搬了家,有些进了城安家,因此早已经破败不堪,从那之后我就没有回去过。
不过豆腐这么一提醒,忽然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儿,就是格格尔公主脖子上那块‘玉’牌,我一直觉得上面的文字颇为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现在豆腐一说老家,我顿时想起来:是了,是在我家里见过,我们家里有一只大碗,爷爷时常在里面灌满灯油,搓了棉芯,当油灯使用。我记得,那大碗底部就有几个字儿,和‘玉’牌上的字特别像!
爷爷曾经遍寻四方,寻找破解鬼厍之面诅咒的方法,那大油碗就是有一次带回来的,莫非爷爷当时寻到了某些线索?
后来爷爷的失踪,和这些文字有没有关系?
我想到此处,‘激’动起来,说:“你说的对,我得回家乡一趟。”
豆腐嘿嘿一笑,说:“别急啊,还有件事儿比回家乡重要。”
我一愣,说:“什么事儿?”
豆腐道:“当然是‘花’钱啦,咱们出生入死,不就为了钱嘛,赚钱就是为了‘花’嘛,我已经想好了,先去一趟东莞享受几天,然后……“我打断他,说:“然后个屁,别想这些有的没的,钱怎么‘花’我已经想好了。”
豆腐顿时来了兴趣,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东山再起是不是?你不会还想卖水货吧?”
我笑了笑,说:“不卖水货了,干一行得爱一行,咱们回深圳开古玩店。”
豆腐一拍大‘腿’,说:“好主意,深圳那边土财主多,最喜欢的就是买古董回家里装‘门’面,这个钱好赚。”当即我便和豆腐商量起开店的事宜,毕竟我们人脉都在深圳,长留在北京也不是个事儿,我们决定,等一出院就回深圳,去古玩城盘个店面倒卖明器,积累些路子,以后自己倒出来的货,就不用再贱卖了。
这两次倒斗虽说千难万险,但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赚了八百来万,而且我这人天‘性’就不消停,两次生死经历下来,也不想再去过那些陪酒吃饭,醉生梦死的生活。
没过几天,豆腐出了院,我想来想去,还是给顾文敏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她显得很沉默,再我即将挂电话时,她忽然道:“你上次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有时候明知道正确的路在哪儿,但就是会犹豫不决,最终我狠下心,说:“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我明白了。”顾文敏挂了电话,豆腐在一旁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
上一次豆腐的事情,给我的刺‘激’实在太大,我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就觉得手心发凉,实在不想再让顾文敏冒这个险,于是摇了摇头,和豆腐坐上了回深圳的飞机。
有钱好办事儿,盘店面的事情也很顺利,但还要跑一些证件,加上装修、招人、进货一类的事儿,等店面正式开张,已经是一个多月后。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二层楼店面,和大多数古董铺差不多,分外堂和内堂,外堂摆的基本都是西贝货,只收了一两件儿无足轻重的真货摆着充‘门’面,内堂是会客室,二楼则被我们改成了住的地方,彻底和以前公寓里那个凶悍的广东房东说拜拜。
开古玩店不是卖衣服卖小笼包,投资很大,连装修就用了百来万,更不用说收货装‘门’面这些东西,等店面开张,我手里的钱也所剩不多了。
为了管理店面,还得请一个‘掌眼’,当然,掌眼有高有低,卫南京那种我们请不起,也没有挖人的‘门’路,只在‘门’口挂了个招聘牌子,上面写上月薪三万。豆腐盯着那个三万,直咂舌,说:“这相当于我之前一年的工资,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有前途的职业,你说,会有人来应聘吗?”
我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毕竟开古玩店我是头一遭,实在没人,就只能自己先顶着了,于是趁着空闲的时间,我和豆腐恶补了一下文物方面的知识。
没多久,还真有人来应聘了。
来人是个独眼龙,三十岁左右,身材干瘦,长相一般,不过配上一只独眼,还真容易吓坏小姑娘。
豆腐这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立刻道:“兄弟对不住,我可不是歧视你的外貌,但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您这样,客人可不敢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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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独眼龙
我拍了豆腐一巴掌,道:“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说出来,你能不能憋在肚子里。”转瞬对独眼龙笑说:“不好意思,您的条件可能不太符合,我们这儿人少,干活累,恐怕你吃不消。”古玩店里的伙计,可不是扫扫地,卖卖货就行的,得有三样本事,即:能掌眼、能听风、能扫货。
所谓的掌眼,自然是要有眼力劲儿,得懂古玩,否则收货时,拿烂鞋当宝贝收,或者拿宝贝当烂鞋卖,我岂不是亏死了?
第二得能听风,但凡道上有什么风吹草动,有什么冷货热火,都得能打听到,这一行,拼的就是人脉和消息。
而所谓的能扫货,学问就更大了,古玩店里的东西,说白了,九分货是假,一分货是真,那一分货里,又有六成是黑货,剩下的四成,大多也来路不正,说白了,这是一个看似正经,实则不正经的行当。买卖之间,一不留神就得挨枪子儿,自然得有路子处理,比如把货给漂白了,比如该塞红包的得塞红包,哪些能塞,哪些不能塞,都有区别。这三样加起来,没有在这行里‘淫’浸个十来年的,还真拿不下来。
所以,我们三万元的薪水,真不算高,要不是手里的资金有限,至少得提到七八万。
这牌子放出去也就试试运气,倒是有一些对文物一知半解的人来应聘过,但这些人,在店里打打杂还行,要想镇住一个店,那就不行了。我本已经放弃,打算自己亲力亲为,慢慢琢磨路子,谁知就来了这么个独眼龙。
我心说:相貌还是其次,但就这一只眼睛,蚊子都能给认成苍蝇,我敢用他吗?但我自然不会像豆腐那么直白,委婉的拒绝一番,谁知这独眼龙居然搓了搓手,说:“我看出来了,你们是资金不足,三万块要想找个镇店的掌眼,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我这只眼睛要是没瞎,就是请我我也不来。”
我一听这话就火了,说:“可是你眼睛已经瞎了,所以,就算你来了我也不要。”这独眼龙,摆明了是看不起我们。
豆腐捞了捞头,对我说:“老陈,你这话有点儿过了,不能嘲笑别人的缺陷。”转而对着独眼龙问:“听你这话,你本事还不小啊?你知道我们这掌眼得干些什么活吗?”
独眼龙笑了笑,声音比较嘶哑,似乎长期‘抽’烟,‘露’出一口大黄牙,说:“当然知道,我除了不能挖蘑菇,该干的活儿,我给你们办的妥妥帖帖的。”我和豆腐有些惊讶,这人能说上暗话,看来也是行业内的人,和之前来应聘的那些小年轻可不一样。
我收起轻视的心,三人进了内堂细谈。
那独眼龙自我介绍叫张升,以前跟着村里人倒斗,后来渐渐入行,拜了个无名师父,这些年倒了不少斗,当然,大斗难寻,都是些小墓,最后一次倒斗过程中中了机关,晕倒在古墓里,被后来赶来的警察给逮了。好在他们师徒一向低调,因此没留什么案底,判刑不重,这不,刚从号子里放出来,急于找一份儿工作。
我明白过来,合着这是一位同行,论资历可比我和豆腐强多了,他倒斗十来年,我和豆腐才入行两个月,让他来镇店绰绰有余。豆腐有所顾忌,拉着我到一边儿商量,说:“从牢里出来的,有案底,敢用吗?”
我道:“没事儿,咱们证件一应俱全,这人有两把刷子,你看他的手就明白了。”那人手掌心一层老白茧,就是老茧磨久了之后形成的白茧子,看得出来应该是经常使用探铲一类的东西,于是我转口问道:“你那师父是谁?”
独眼龙笑了笑,说:“没什么大名,道上称他胡老瞎。”
我嘶了一声,脸‘色’忍不住变了,心说: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倒好了,胡老瞎的徒弟来我这儿,是来给师父报仇的?陷害胡老瞎的可不是我。
独眼龙见我变脸,于是笑了笑,说:“倒斗挖蘑菇的,师徒关系来的不正,我也刚打听到师父进号子里了,就想着自谋个生路,现下我这眼睛是没法下斗了,不过帮二位镇个店面还拿的下来。”
我不清楚这独眼龙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这里确实差人手,胡老瞎再厉害也进了局子,翻不出什么风‘浪’,说起来,我之所以会走上挖蘑菇这条路,还都拜胡老瞎所赐,若非无意间结识赵二爷,只怕我最后妻离子散,也还‘弄’不清是咋回事儿。
这么一想,我心里也没什么顾虑,事情便谈妥下来,店里‘交’给独眼龙看着。
眼瞅着已经过了一个月,颛瑞那边儿也没有来消息,我正打算给电话过去问问时,独眼龙带给了我一个消息,晚上收了店,我们三个大男人也不常开火,去馆子里吃饭,独眼龙说:“东家,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那赵义回来了。”赵义,就是赵二爷的名讳。
我一惊,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独眼龙说:“就昨天晚上。“
我道:“你怎么知道的?“
独眼龙笑了笑,说:“这点儿眼力劲都没有,还怎么在道上‘混’。这个古玩城,有好几个大家,赵义是其中一家,我当然得留意留意。”我心下一松,看来这人招的真不亏,想到此处,我便对独眼龙说:“以前是我小看你了,以后咱们三个齐心协力,等时机成熟,不会委屈你的。”
独眼龙是个知情识趣的人,道:“我瞎了一只眼,又有案底,我心里清楚的很,去投靠那些大家,人家也看不上,就算看上了,那些人手里能人众多,能有我一个瞎眼的什么事儿。所以,东家你放心吧,只要你别对不起我,我张升就不会对不起你,必定鞍前马后给你效力。”
我俩互相试探,豆腐在一边儿吃的满嘴流油,说:“你们俩这么扯来扯去,说着不累,我听着都累,食不言寝不语,瞧瞧这只盐焗‘鸡’,牺牲‘性’命,脱了衣服趴在盘子里给你们吃,你们看都不看一眼,它多伤心啊。”说罢扯下个‘鸡’翅膀亲了亲,说:“小‘鸡’乖,我来疼你。“
被豆腐这么一打岔,我和独眼龙也收住话头吃喝起来。
赵二爷既然回来,想必颛瑞那边也有了消息,饭后,我给颛瑞去了个电话,但接电话的是那个叫钟恭的手下。
我问道:“你们当家的呢?”
“还没回来。”
我记得钟恭一直是跟在颛瑞左右的,上次去拿信,也没有见着他,想必是跟着颛瑞入蜀了,现在钟恭既然已经出现了,颛瑞没道理还没回来。不等我问,钟恭便主动道:“主子这边出了些事,很棘手,他让我转告你,行动暂停。”
“暂停?”我道:“你们在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钟恭还是那副口‘吻’,恭敬有余却态度疏离,说:“等事情办完,主子自然会告诉你。”
一番通话,我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心里不禁打了个突。赵二爷和颛瑞,追寻吕肃而去,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思来想去,我觉得不行,明天得去拜访拜访赵义,将情况‘弄’个清楚。第二天,我单独去了一趟登峰楼,赵二爷似乎早料到我回来,手边放着个黑匣子。
他跟两个月前没什么改变,穿着一身白‘色’的云纹唐装,手里拿着一个冒烟的烟斗,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之前的事也一笔勾销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东西,说:“看在颛瑞的面子上,这东西拿去吧。”
我盯着那个盒子,只见黑匣子是木制的,雕刻着云纹,匣子没有上锁,显然是被赵二爷打开了。我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当年陈词留给爷爷的会是什么,赵二爷肯定也早已经见过,因此也用不着避讳,当着他的面儿就打开了。
木匣打开的瞬间,我屏住呼吸,然后,当看到木盒内的情形时,我愣了,因为木盒子里面是空的。
我顿时心头火起,说:“二爷,你玩儿我?”
赵老头‘抽’着烟,说:“我没兴趣玩你,东西在一个月前,也就是我临走之初还被我放在这个木匣子里,并且藏在暗格里,但等我回来,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东西被人偷了?
是什么人干的?
我觉得不太可能,虽说我没有去过赵二爷的家,但光看这登峰楼的排场,也知道赵二爷的家不是那么好进的,谁能从他家里偷东西?而且还是从暗格里?
我怀疑姓赵的老头子是不是在耍我,难道是他不想把东西‘交’出来,但又碍于答应颛瑞,所以才设下这个计?
我心中臆测纷纷,赵老头子却是不给面子,说道:“有人敢从我手底下偷东西,你放心,我自然会往下查。”
放心个屁,我看着赵老头气定神闲的模样,越发怀疑是这老小子搞的鬼,但这会儿也不好翻脸,只能将木匣子一扣,淡淡道:“既然东西已经丢了,那你告诉我,他‘交’给你的是什么?“
赵二爷直接道:“是一份古怪的帛书。”
古怪的帛书?
看样子是陈词从巨耳王墓里搞出来的,会有多古怪?..
第三章 回家
赵老头子接下来的解释,让我的心情逐渐凝重起来。
那是一份年代久远的帛书,上面文字和图案相结合,图案诡异凌‘乱’,毫无章法,文字更是见所未见。赵老头在这一行几十年,见过的古文字太多了,唯有这份帛书,让他觉得跟看天书一样。凭着敏锐的直接,赵老头断定,这份帛书所记载的内容,必然十分重要,便起了贪心隐瞒下来,之后的一段时间,曾经下功夫研究过,可惜一直没有收获,后来也就渐渐抛之脑后,直到出了文官墓事情,见到我和豆腐为止。
当时,他是想以这份帛书做‘交’换,利用我的本事,取得八鲤斗蛟镇海石,谁知最后东西会被吕肃取走。这其中的事情大有蹊跷,赵二爷自然不甘心将东西‘交’给我,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情。这次和颛瑞入蜀,两人曾有过约定,赵老头答应会将陈词留下的东西还给我,谁知回来一看,匣子竟然空了。
说完,赵二爷眯了眯眼,道:“能从我的地盘偷东西的人,不可小觑。”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如果那份帛书里的内容连他都看不懂,只怕到了我手里也没什么用。
事情到这儿,线索就彻底断了,我满脑子都想着一个问题:偷东西的是谁?
那人为什么要偷帛书?难道那人能看懂帛书的内容?
赵二爷见我不答话,便吧嗒吧嗒的吸烟,我忽然嗅到,这烟味儿有些奇怪,我自己也是‘抽’烟的人,对烟雾的味道比较敏感,他喷出的烟里,有一丝甜腻的味道。我嗅了嗅,再看向他的烟头,发现里面的烟丝有点儿发黑。
我记得,赵二爷是一位‘闻家’,一般闻家都注重保护自己的嗅觉,所以是戒烟的,而且上一次见他的时候,面谈时间很久,也没见他‘抽’过烟,怎么忽然就变成老烟袋了?
估计是注意到我的目光,赵老头笑了笑,说:“这里面加了东西。”
我已经猜出了一大半,也没说破,便起身离开了登峰楼。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赵老头的烟丝里,加的应该是镇痛用的罂粟,他的身体肯定出问题了,必定是在忍受某种疼痛,所以才会‘抽’这东西。
赵老头刚才显然没有要说明的意思,他们这次入蜀,究竟遭遇了什么?
吕肃又在何处?
八鲤斗蛟镇海石有没有夺回来?这一连串疑问,恐怕都只能等颛瑞来解答了。
颛瑞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我等了两日,便有些等不及,第六感告诉我,这事儿不简单。在这两天里,我拿出了格格尔公主那块‘玉’牌研究,并且将‘玉’牌‘交’给独眼龙掌眼,他又‘摸’又闻又照,最后说道:“这是明中期的物件,上面的文字看不懂,我觉得这有点儿像祝祷文。”
“祝祷文?”他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问道:“细细说说,这个祝祷文是什么意思?”
独眼龙摇头说:“这很难说,祝祷文只是一个统称,代表某种特定环境下的文字,比如道家的符箓,看不懂吧?看起来是一些线条和画,事实上那就是一种文字,再比如外国的十字架,它就属于一个祝祷文,可以代表文字,也可以是某种符号,也可以代表某种力量。”
我立刻明白过来,道:“这么说,这‘玉’牌上的东西,很可能与一些古老的宗教有关,是一种宗教‘性’的文字?”
独眼龙点了点头,我脑海里立刻冒出个想法,心说:难道是萨满的神语?或许,这上面的文字,我必须得去寻找一位老萨满才能辨认出来。但萨满多存于北方内‘蒙’一带,现在去肯定不行,想了想,我决定先回一趟老家,将家里的事情给调查清楚。
豆腐身上的伤也好了,又是生龙活虎的模样,最近生活十分滋润,红光满面,才一个月,就跟对面茶艺馆的旗袍美‘女’勾搭上了。那姑娘我见过,一看就是个心比天高,心机深沉的,豆腐和她绝对没戏,以我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他俩在一起只有两个结果,第一:豆腐贞‘操’不保,然后被抛弃;第二:豆腐贞‘操’不保,然后被骗。
虽说我不该管那么宽,连兄弟的个人幸福都搀和一脚,但豆腐没什么心眼儿,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趁着两人还没有如胶似漆,我对豆腐说:“明天我回老家,你也跟着去,店铺‘交’给张升打理。”
豆腐一个多月已经胖三斤了,嘴里叼着冰棍儿,摇头晃脑说:“不去,我约好琪琪明天去钓鱼。”
我道:“兄弟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豆腐一愣,道:“你怎么问这种问题?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废话,当然是‘女’人重要,‘女’人可以陪我睡觉,给我生孩子,兄弟能么?”我呛了一下,说:“那姑娘不适合你。”
豆腐在这个问题上很执着,说:“为什么,我觉得琪琪‘挺’好的。”
我道:“是,她很好,身材窈窕,瓜子脸,皮肤水灵灵的,穿着旗袍,往那儿一坐,跟狐狸‘精’似的,路过的男游客,十个有九个要往她店里进。”
豆腐怒了,说:“你不能说她是狐狸‘精’!”
“我没说她是狐狸‘精’,我是在夸她,多好的‘女’人啊,那么多优秀的男人,比如我……为什么会看上你?”
豆腐一时呐呐无语,显得很受伤。我道:“看来你还不是太笨,应该看出来了,她在玩你呢。”
豆腐叹了口气,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个世界上,‘女’人都喜欢坏男人。老陈,从现在起,你要离我一百米远,跟你在一起,妹子都被你抢走了。”我见豆腐开了窍,便道:“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准备出发。”
琪琪是个漂亮的姑娘,只可惜她前两天勾引我失败了,现在转头又勾搭我兄弟,这是想挑拨离间还是挑拨离间?
好在豆腐并不是真蠢,估计也看出端倪了,第二天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跟我踏上了回家的路,沿途一直唠叨自己逝去的第十八‘春’。
我家乡是在陇南,严格来讲,那地方不算我家乡,因为我和爷爷是移民,不过当地民风淳朴,因此并没有排挤过我们。到达家乡还要走一段山路,豆腐狠狠的嫌弃一番,说:“原来你是从这个穷山沟里出来的,跟你做兄弟,真是掉面子。”
我道:“行了吧,还当自己是富二代呢,这荒山野岭,你再说屁话,我直接谋杀了你。”这会儿天‘色’已晚,我们打着手电筒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瞎话解闷儿,约‘摸’一个钟头,在豆腐感慨贫困山区的艰难条件中,远处的一片山沟里,‘露’出了昏黄的灯光。
我望着脚下夜‘色’中宁静的山村,说:“到了,就这儿。”
和记忆中一点儿变化也没有,我们站在高处,山村坐落在山沟里,虽说位置偏僻,但好在通了电,这会儿可以看到宁静的灯光,只是村里的人不少都搬出去了,因此灯光显得零零星星。我带着豆腐一路往山下走,半个钟头便进了村儿,村里的‘鸡’‘鸡’狗狗没见过外人,一时间‘鸡’飞狗叫,将村里人都惊了出来。
转眼十多年,村里人来来走走,很多人都已经不认识了,在葛叔的接待下,我们住进了他家。
葛叔今年五十多岁,和我们家以前是邻居,一番叙旧自不必说,听闻我是回来收拾旧物的,葛叔神‘色’有些尴尬起来,像是有什么事儿。看着他已经灰白的头发,我疑‘惑’道:“葛叔,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不瞒你说,你家里没人,十多年没回来,屋里那点儿东西,村里人有哪户缺的,就拿走了,现在没剩下什么。”
我有些惊讶,到不是在意那些老旧家具,而是担心会不会毁坏什么线索,于是我问道:“他们搬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葛叔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有,怎么,你是回来找东西的?”
葛叔为人仗义老实,我也不瞒他,说这次回来,主要是想查看下爷爷的遗物,想知道他当年失踪的线索。村里人都知道我爷爷是突然失踪的,因此葛叔只是叹了口气,说:“你是个孝顺的孩子,现在天晚了,你们先休息,明天找吧。”
当晚我和豆腐在葛叔家睡觉,临到半夜时,我睡的‘迷’‘迷’糊糊,忽然被豆腐给摇醒了,由于这家里只有两张‘床’,因此我和豆腐是挤在一起的。半夜被人‘弄’醒,我十分窝火,道:“干什么?”
黑暗中,豆腐紧张道:“你听,有‘女’人在笑。”
我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一阵如同‘女’人笑的声音,不过这声音的来历我很清楚,这不是半夜闹鬼什么的,而是这地方特有的一种动物,名字叫‘神魈’,传说长的长手长脚,外貌像猴子,是山里山神的化身。这种动物谁也没见过,但晚上,偶尔会听到它们的声音,没有什么大碍。
第四章 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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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豆腐疑神疑鬼,便想吓唬他,说道:“不好,我听老一辈人说,村东头有一口井,上面盖着块青石板,据说五十多年前,有一个寡妇被人诬陷,一气之下跳井自尽,从那儿之后就开始闹鬼。后来村里请了法师,说是寡妇的冤魂作祟,就用青石板把那口古井给盖住了。”
豆腐不知道我是在骗他,吓的直缩脖子,说:“然……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那女鬼就消停了啊,不过我今天路过村东头的时候,那古井上的大石板,好像被人给搬开了。”
豆腐也不是真傻,见我气定神闲,看出我是在撒谎,怒道:“当窦爷爷是三岁小孩呢,什么女鬼,她敢来我就敢上她。”
村东头的那口井,确实有淹死过人,不过女鬼之说则完全是我杜撰的,见没吓到豆腐,便拍了拍他的肩,道:“行了,我是瞎说的,睡吧,这声音是一种动物的声音,就跟娃娃鱼的道理差不多,是这一带的特产。”
豆腐嘀咕道:“只有这个地方才有?”
我点了点头,闭着眼,打算继续睡。豆腐立刻来了兴致,说:“这么说还是珍稀物种,你说,咱们要是抓两只卖动物园去能赚钱吗?”
我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道:“能赚枪子儿。”
豆腐被我呛了一下,嘀咕两句蒙头大睡,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在葛叔家吃过早饭,带了手电筒,我便携豆腐去了老宅。
老宅离葛叔家不远,是个木制结构的二层土楼,还有个地窖,用来存放米酒、红薯一类的东西。由于爷爷是移民,因此村里地段好的位置都没了,这间二层小木楼位于山沟靠山的一面,采光不太好,终年阴气沉沉的,就是白天屋里也是暗沉沉的。
门上刻着的门神,在这十多年的风吹日晒,无人打理下,早已经退了描红,老旧的木门半掩着,没有上锁,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黑乎乎一片。
豆腐看了一眼,便评价说:“还没进去,就感觉这屋子阴嗖嗖的,难怪你这么阴沉变态,合着是风水的原因。”毕竟现在是大白天,也没什么害怕的,何况这屋子,我曾经也住了十多年,里面的结构再熟悉不过,当先便推开木门。
我没想到这木门多年未开,积了厚厚的尘灰,一推门,便听一声悠长的吱呀声,紧接着一捧土灰倾头而下,将我和豆腐呛的直咳嗽,一时也睁不开眼睛,须臾,尘灰散尽,阳光照进前堂,另一半则隐藏在阴暗中。
前堂原本是会客的地方,我记得之前摆放了一些老旧的桌椅家具,现在也全没了,空空荡荡,一目了然,看样子是没剩下多少东西了。我带着豆腐往后走,也就是吃饭的地方,除了剩下一个破烂的碗柜儿便一无所有。接下来的时间,我和豆腐将整栋木楼上上下下都搜了个遍,一无所获。
其实没什么好搜查的,因为剩下的东西不多,而且都是些烂货,连我记忆中那个带有祝祷文的大碗也不知去了何处。我心说:难不成白来一趟了?豆腐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片刻后,忽然咦了一声,指着一处说:“老陈,你家还有地下室,太高级了,下面是放红酒的吗?”
他蹲在一个方形盖了木板的地窖旁边,我有些好笑,说:“放个屁红酒,是个地窖,放红薯的。”
豆腐自小是富二代,没见过这些,围着地窖打转,说:“我就见过地洞,没见过地窖,咱们下去看看吧。”
那地窖里根本没有东西,我一无所获,难免心浮气躁,说道:“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没什么好看的,走吧。”豆腐闻言嬉皮笑脸说:“更年期是病,得治,你看这个世界多美好,你何必这么暴躁。”说完将地窖的木盖子揭开,打着手电筒往里照。
忽然间,豆腐惊叫一声:“下面有人!”
有人?
难道又是来搬东西的村民?我很清楚地窖里空无一物,没什么值得搬的,更何况村里人都知道我回来收拾爷爷的遗物,怎么可能还跑过来?
下面是谁?
我立刻道:“甭管谁,先堵住。”
豆腐一向唯恐天下不乱,撸着袖子说:“请好吧,看我怎么治他。”说着便顺着地窖的木制楼梯蹬蹬蹬往下跑,我跟在豆腐身后,下去一看,不由得叹了口气。豆腐冲到那人跟前也愣了,说:“咦,是个木头人。”说罢,准备伸手去摸。
我拍下他的手,喝道:“别动,这是神像,别乱摸。”
豆腐手一缩,嘴里啧啧有声,盯着神像转了一圈。这是一尊木制的等人高神像,身着黑衣黑甲,挂红披风,怒目圆瞪,须发皆张,一手执宝剑,一脚高抬,脚下还踩着一个绿色的小鬼儿。身上罩了一层红绸布,已经落满了灰尘。
这尊神像自我记事以来便矗立在此,每逢初一十五,爷爷都要给它上香。
豆腐看了片刻,说:“老陈,不对劲儿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钟馗吃鬼的神像,一般人家里可不供奉这个。”我小时候不懂事,也没有觉得不正常,现在再回首看这尊神像,也觉得古怪。
钟馗,民间奉以门神,过年时,张贴的门神画里,时常便有钟馗吃鬼的形象,再往大一点儿,就是供奉实体神像,一般都是供奉在宫观里受人朝拜,像这样等身高的吃鬼像,个人家里是不会供奉的,要供也是供观音一类。
爷爷当初怎么会搞一个钟馗踏鬼的神像矗立在此处?
豆腐想象力一向丰富,砸了砸舌,打量了一下空旷的地下室,说:“难不成你们老陈家闹鬼?看这地窖四四方方,空空荡荡,不见天光,让我有种回到了墓室里的错觉。早知道就不下来了,老陈,咱们还是赶紧出去吧,越待越瘆的慌。”
豆腐的话让我心里打了个突。
像墓室?
居然说我家像墓室?虽说这地方早已经破败,算不得家,但豆腐的说法还是让我心里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与此同时,我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尊神像。我对它并不陌生,但却是头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它。
爷爷为什么会供奉这样一尊神像?
而且还是矗立在地窖里?
难道这个地窖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将这尊神像从头看到脚,当我看到它的脚时,心中忽然冒出个想法,难道它站在此处,是在镇压什么东西?这么一想,我决定将这尊神像移动一下,于是伸手便抱住神像的腰身,往上一拔打算挪开,谁知这一下,却是纹丝不动。
这尊木头神像竟然被定住了!
如此一来,我的猜测顿时被证实了,它脚下,必然有什么东西。当即我蹲下身查看,发现整个神像的基座,原来并非木制,而是石制,因此以我一人之力,难以弄开,当即便招呼豆腐帮忙,二人合力之下,沉重的神像慢慢挪出了位置,露出原本的基座。
基座下方,是一个微微下陷的坑,乃是石制基座天长日久压出来的痕迹。我手头边上没有工具,转头瞧了几下,发现一边儿还放置着一把短柄锄,就是过去小孩儿挖野菜用的小锄头,已经生了锈,但勉强还能使用。
豆腐搓了搓手,说:“老爷子盗了大半辈子墓,没准儿是在地窖里埋了什么宝贝。”我心说:宝贝?如果是宝贝,需要用钟馗镇着吗?没准儿下面埋着什么邪物。虽说如此,但我知道,不揭开这层谜底,我恐怕永远不知道爷爷当年做过什么,就算真是什么邪物,也只能先挖出来再说了。
当即,我便挥动短柄锄掘地,果然,才没掘两下,便听铛的一声,短柄锄似乎碰到了石头一类的东西,我赶紧扫开表层的浮土,仔细一看,土层下果然还有一块儿打磨平整的青石板。青石板比较大,我现在只挖出了中间部分,必须得将挖掘面积拓宽才能看到全貌。
趁我挖掘的功夫,豆腐不知从哪儿找出了一把烂了一半的铲子,跟着在旁边铲土,比我还积极,显然是惦记着能挖出什么宝贝。我也不说破,任由豆腐挥汗如雨,片刻后,整块青石板露了出来。
这石板约有四厘米厚,打磨成长方形,下面明显盖着什么东西,我和豆腐二话不说,借着铲子的力道,将青石板给撬开了一半,却见青石板下,赫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石板被挪开的一瞬间,一股阴冷的,带着异味儿的风猛然吹了上来。
我和豆腐连忙往后退,暂时避开那阵怪味儿。豆腐见我脸色不好,也没吭声。我心里疑窦重重,这块青石板下是什么地方?爷爷为什么要把它掩盖起来?
片刻后,那阵古怪的气味消散的差不多,我和豆腐凑到入口处,斜斜将灯光往里面打,只看了一眼,瞬间便心神震荡,因为这青石板下面,赫然是一间人工挖掘的土室,规格并不大,一眼便能看见里面的情形。
只见里面有一个书桌,有一排黑木柜子,正对着书桌和黑木柜的,赫然是一具没有上漆的棺材!
豆腐吓的倒抽一口凉气,说:“老、老陈,你家地底下,居然还有死人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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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起因
别说豆腐,连我都是心中一抽,任谁知道自己房子底下就有一具棺材,恐怕都不会淡然处之。我将灯光打到那具棺材上,虽然没有靠近,但我的眼力不差,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具不算太好的柏木棺材,圆弧顶的满材,显得很新,显然没有入过土。
这棺材似乎是特意制出来装什么东西的。
棺材里能装什么?自然是死人了。
我心下一沉,对豆腐说,你在外面守着,谨防有人进来,我下去瞅瞅。“
豆腐点了点头,爬出了地窖去外面放风,一时间,黑黝黝的地窖里只剩下我一人面对着下方的棺木。待豆腐离开,我也不多耽误,顺着下方土室的木制楼梯走了下去。既然有楼梯,就肯定有人经常走动,难道爷爷以前,经常会来这个地方?
此刻,我背后是书桌和柜子,正前方就是那具棺材,我没急着去动棺材,而是开始去查看书桌和柜子上的东西。
我爷爷早年间没有读过书,是跟了白老四后才学的,不过那时候年岁已长,学文写字学的比较慢,因此也很少见他看书一类的,没想到这儿还会有个书桌。书桌的表面是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放,桌子的下面,是三道抽屉,我伸手一拉,抽屉便被打开了,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沓老照片。
照片的第一张,是个穿着白衬衫,戴着草帽的瘦个子中年人,这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皮肤比较黑,而且最特别的是,衬衫前面的口袋里,还别着一支黑色的钢笔。在那个年代,能别钢笔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代表着文化和地位。
我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我爷爷还在考古队工作时的照片。
在细看,背景是一个山头,还有一些人在后面走动,看样子是工作现场。
我心说:难怪家里没有以前的照片,原来爷爷都收在这个地方了。紧接着,我将照片拿出来,开始细细的往下翻。在照片里,我看到了一些熟人,比如年轻时的林教授,比如年幼时的陈词。这些照片,比赵二爷之前给我看的那张照片,年代要更久。
那时候陈词还是个少年,侧对着镜头,坐在一处发掘现场的高地,神情淡淡的,抿着唇盯着墓坑里忙碌的工作人员。
这叠照片挺多,都是尺寸比较大的,在当时那个年代,照像是件奢侈的事,如果不是因为爷爷在考古队工作,是没机会留下这么多照片的。
紧接着,在这沓照片下面,我还发现了一个笔记本,外皮包装,和爷爷留给我的那个工作笔记一模一样。我心里扑通一跳,连忙将本子给翻开,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我强压下心头的激动,仔细的看完这个笔记本里的内容,。
内容很长,但却带给了我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直到阖上笔记本时,我才觉得自己心脏跳如打鼓。
这本日记,记载的正是这个地下室以及这具棺材的来历,而这具棺材,确切的说,是棺材中的人,背后则隐藏着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这件事情,从时间上来讲,是发生在20年前,那年,我应该是八岁,而陈词也早已经死在了巨耳王墓。
八年前,爱子失踪,爷爷察觉到陈词八成是出了事儿,当时,他在要不要寻找陈词中徘徊,因为爷爷并不知道陈词后来从巨耳王墓活着出来,并且将一份帛书交给了赵二爷,所以当时,爷爷以为陈词是死在巨耳王墓了,而要寻找陈词的尸身,就必然要进入古墓。
当年白老四就是在巨耳王墓里,发现了鬼厍之面的线索,并且将诅咒转嫁到了爷爷头上。后来爷爷曾经冒险进入过巨耳王墓,谁知里面凶险异常,连古墓中心都未能接近,便折了一条腿。正是如此,因此爷爷后期无法再下大斗,陈词事后才会为了寻找鬼厍之面的诅咒而独闯巨耳王墓。
某种程度上来说,陈词在技术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因为爷爷那一次去什么也没有得到,但陈词却得到了一份帛书。
显然,这份帛书,便是解开万妖妃鬼厍之面的关键线索,但那该死的赵老头,竟然丢给我一句东西被偷就完事了。
当时,爷爷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他脚受了伤,不可能再闯一次巨耳王墓,但同时,陈词可能死在里面,或者陈词可能被困,正等着人去救援的这些念头,在爷爷脑海里盘亘,有谁能舍弃自己的后代?
爷爷当然不能,更何况,陈词是他的骄傲。
但爷爷心里明白,自己去了只是送死。
他不是个莽撞的人,当年白老四带了那么多人进去,最后却也只他一人活着出来,而且差点丧命,虽说鬼王陈思远的名号,在道上是响当当的,但爷爷明白,这不过是道上的人抬举,自己比起师父白老四,手段可差的太远了。
白老四差点儿死在里面,而自己也亲身体验过巨耳王墓的可怕之处,因此爷爷纵然心如刀割,也只能静下心来细细思量对策,必须得想个万全的办法,该怎么进入巨耳王墓?
那墓里又埋葬着什么人?这一切都是个未知数,那一年,我刚好出生,估计陈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给陈家留了个后代,自己就跑去巨耳王墓冒险了。他一死,爷爷思来想去,万一他也出了事儿,孙子该怎么办?
巨耳王墓里的东西,可以说是解开鬼厍之面诅咒的关键,现在细细想起来,陈词盗出的那份帛书,很可能是进入巨耳王墓的关键。那墓究竟有多凶险,笔记上到是没有提,不过,能让飞刀白老四、鬼王陈思远还有陈词纷纷折戟的,光是想一想,也知道有多厉害了。
权衡再三,爷爷最终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可能扔下孙子,也不可能有机会进入巨耳王墓。他一条腿半残,年纪也上来,去巨耳王墓,更是天方夜谭了,只有先彻底搞清楚这座墓的来历,才有可能找到陈词,或者说他的尸身,也才有可能破解诅咒。
从那儿起,爷爷开始收集和巨耳王墓有关的一切信息。
时间一晃就是八年,也就是20年前,那年我八岁,爷爷将我托付给葛叔照顾,自己则以外出办事唯有,一晃便是两个月。我记得这事儿,当时爷爷离开,我特别不习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爷爷是个土夫子,为此哭闹很久,两个月后,随同爷爷而来的,还有干瘦的老头子。
那老头子蓄着稀疏的长发,挽了个道髻,看似是个四十来岁的道士,身上却又没有穿道袍,当时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了本多书笔纸本零嘴当礼物,爷爷让我称他马爷爷,在我们家住了一段时间便离开了。
当时爷爷那两个月究竟干嘛去了?那段经历,就被记载在这本笔记中。
原来,爷爷当时,打听到了巨耳王墓的线索。
巨耳王墓,坐落于滇西的莽莽群山之中,经过多年的不懈探索,爷爷推测出了一些关于巨耳王墓墓主人的信息。滇地自古以来为多民族聚集地,地理形势从高原至深谷,无不囊括,这片大地上,也衍伸出了无数古文明,而关于巨耳王,则出自于一个神秘的古国,史书记载为哀牢国。
哀牢国,傣族史籍中记载的“达光王国”,据说是傣族先民在怒江至澜沧江流域建立的部落联盟国家。
达光王国最早与汉朝有接触的国王叫“哀牢”,因此,汉朝的史官就把达光王国称作“哀牢国”。又因达光地区的百姓善骑大象,生活环境又与汉朝南方的越人相似,被汉朝误以为是越人的一支,把达光王国也称作“滇越乘象国”。
现在史学家,更习惯称其为哀牢国或者滇越国。
滇地民族众多,古哀牢国更是当地文明发展后土生土长的国家,在归并入汉以前,相传是个宝石遍地,富足烦扰之地,在滇地的历史上,与赫赫有名的南诏驰名,但随着哀牢并汉,哀牢的历史、人文、习俗也逐渐淡去,这一古国,最终以一种看不见的姿态,慢慢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但值得一提的是,古哀牢国并汉,并非一番风顺,在怒江以中的区域,在那一片绵延群山中,便有一支坚守自己文明的人,他们最终成为了哀牢文明的守护者,但在不过百年间,便神秘的消失了。
关于古哀牢国,自史记起就有记载,后代也纷纷补充,爷爷曾经去过巨耳王墓,那是王陵才有的规格,再结合地域和历史,爷爷当时推测,那墓中的主人,很可能便是滇地的某位古代国王,经过历时八年多的追查,爷爷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哀牢国之上。
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果然便发现了关于巨耳王墓的蛛丝马迹。
第六章 宝象女王
据说那支坚守古哀牢国的守护者,生存与怒江以中的绵延群山中,以开采宝石矿藏,农耕狩猎为生,然而大汉有心一统天下,因此这个在群山间繁衍的文明,开始了接连不断的征战,这一部分不愿意归汉的人,又称为小哀牢。大汉国力强盛,小哀牢国哪里能抵抗,眼见着就要灭亡之时,哀牢国出了一位‘宝象女王’。
据说这位宝象女王风姿绝丽,在她出生的当天,王族的象队中,也出生了一只小象。
哀牢位于滇地,古时多象,哀牢又有滇越乘象国的称号,因此象是吉祥和强盛的象征。据传,这头小象出生时,耳朵比普通的大象更大,几近垂地,通人性,左耳能听天,能请天神下凡,右耳能听地,能让鬼怪助威。
宝象女王自小便乘着巨耳象,目睹国家被欺凌,更加看不起归并入汉的‘大哀牢’,成年继承王位后,她立志要击败汉朝军队,并且将已经归顺汉朝的大哀牢夺回来。就这样,宝象女王乘着她的巨耳象征战四方,逢战必胜,不仅击溃了汉军,还逐渐开始收复大哀牢的领土。
自古以来,盛唐强汉,汉朝以武立国,兵强马壮,这宝象女王有什么本事,竟然可以击溃汉军的征讨?
她难道有非常杰出的军事才能?
她手下难道有能征善战的骠骑将?
都不是。
据说,每次征战之时,宝象女王都骑巨耳象,身后跟着为数不多的哀牢国士兵。宝象女王在前,宝剑一指,嘴里念动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仿佛是在施放什么命令。咒语一念,她身下的巨耳象就会嘶鸣一声,右耳扇动,随着右耳的扇动,脚下的土地里,便会爬出无数地府鬼怪,帮助哀牢国杀敌。
由于宝象女王的战斗力太过彪悍,大汉最终只能放弃收复小哀牢的打算。宝象女王从此带着她的臣民生活在了绵延的群山中,开辟了繁荣富饶的‘后哀牢国’。
只可惜,好景不长,这位有宝象相助,被誉为天神下凡的哀牢女王,未及三十岁便重病而逝。滇地民族混杂,葬俗各不相同,宝象女王死后,据说就埋在了哀牢城外,并且留有遗言,说自己一生征战,多亏巨耳象相助,自己实在没有功绩可言,死后薄葬即可。巨耳象乃是神巫降世助我,我今一去,巨耳当亡,死后需举国而葬神。”
果然,宝象女王死的当天,巨耳便也无声无息的死去,哀牢国惊以为神,便按照宝象女王临终之前的吩咐,举国力而葬巨耳。
所谓的神巫,乃是哀牢当地萨满所信奉的图腾,原始的萨满教,最初以巫的形象流传于世,因此巨耳象被誉为了当地萨满神灵的化身,所葬之地,倾国力而葬。宝象女王死后的几十年里,小哀牢国忽然神秘的消失了,或许是因为举国而葬的行为,动摇了小哀牢国的根基,使得国破家亡了。
这一千古谜团,至今未能破解。
爷爷当时锁定了这段资料,心里猛然打了个突,心道:莫非那巨耳王墓的主人,就是那头能趋役鬼神的巨耳神象?
这传说究竟是真是假?
难怪一个小小哀牢国的墓葬,竟然会如此诡异离奇,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过往。爷爷打听到这些资料,顿时愁眉不展,当然巨耳王墓真的是倾国力而葬,只怕自己难以窥得真容。转念一想,爷爷冒出个主意,这巨耳象乃是哀牢国真神的化身,一生与宝象女王寸步不离,那么宝象女王的墓中,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人的信念有时候是无穷大的,为了孙子,为了儿子,为了改变陈家的命运,爷爷不知疲累,坚定的朝着一个目标而努力。他心知自己腿脚不利索,就算宝象女王死时乃是薄葬,以自己的力量行事,怕也够呛。思来想去,爷爷于是联系了一些久未来往的道上朋友。
这些人大多是爷爷尚未从良时认识的同行,转眼也数十年没有联系过,爷爷以宝象女王墓为饵,果然有人来搭伙,后来陪同爷爷回家,给我买礼物的那个马爷爷,便是其中之一。
马爷爷,道上外号‘马泼皮’,为人虽然仗义,但只要跟钱扯上关系的事儿,就最容易耍泼皮。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因为穷怕了。马泼皮是江西人,打从有记忆开始,就没吃饱过肚子,那年头,越穷越生,越生越穷,马泼皮爹妈一口气生了九个,他排行老小。
后来爹妈实在过不下去了,商量着老九还小,在家里光吃饭干不了活,家里实在养不下了,干脆送养吧。
送哪儿好呢?恰好,他们家就位于龙虎山脚下。
龙虎山乃是道教正一道的开宗胜地。相传正一道的祖师爷张道陵偶然乘着竹筏路过龙虎山,观此山钟灵毓秀,乃是灵气钟爱之所,洞天福地之列,当即舍舟登岸,隐遁于山中修炼长生不老的仙丹。据说丹成之日,山中灵香四溢,空中虎啸龙吟,因此命名为龙虎山。
这龙虎山上道门林立,那会儿正遇上日寇侵华,民不聊生,没几人能吃顿饱饭,出家的道人也多,他爹妈便将马泼皮送入了龙虎山天师门中修炼。
道人生活哪里适合马泼皮这个上山掏鸟窝,下河捉乌龟的孩子,只为吃口饱饭,便勉强待着,对于道德经这类玩意儿更是不放在心上,天师道有修行法术一说,多是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法术?嘿,谁信啊。
总之,马泼皮就是个混日子的,跟着天师门的师父学了些活儿,耍的不伦不类,到他十七八岁那年,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便不甘心在困在道观里,扔了道袍入世去寻逍遥。那年头死人很多,到处白丧事,度化经,道士和尚们,经常能用得上。
马泼皮下山后,见道士和尚容易混饭吃,便还做道人打扮,后来在一个朋友的带领下,踏入了盗墓的圈子,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此处不提也罢。
却说我爷爷请了十多个人,真正前来赴约搭伙的,却只有马泼皮和他的两个徒弟。那两个徒弟都是憨货,一个肌肉虬结,看似了不得,实在却是虎头虎脑,脑子不太灵光;一个干瘦皮黑,满脑子机灵古怪,分别唤作仇大愣和瘦鸡子。
挖蘑菇这行喜欢给人取外号,因为这是个损阴德的勾当,经常叫名字,容易被阎王爷记挂上,死后阎王要找你算账,因此为了避讳,大多以号相称。
爷爷离了家,与马泼皮三人碰头,却听马泼皮看着爷爷的瘸腿感慨:“陈老哥啊,想当年你是何等的威风,怎么落的这步田地了。”
巨耳王墓的事,爷爷不欲让外人知晓,挥手道:“人间事,祸福相依,今日笑,明日哭,今日富贵明日辱,哪是我能掌握的,倒是马兄弟,多年不见,依旧风采依旧,还收了两位伶俐的弟子,佩服。”爷爷性格老实巴交,为人厚道,这话到是说的真心。
马泼皮哈哈大笑,说:“什么伶俐,都是两个憨货,还不见过前辈。”那年头重礼数,不像现在,几人一番寒暄,置办了装备家伙,便坐着绿皮火车到了古书上记载的哀牢国地界,也就是怒江中游的那一片群山之中。
爷爷习得杨方一手观风断水,望气发墓的绝活,数十年淫浸其中,经常实战,不是我这个初入门的青脸能比的。众人到达地界,找了户人家投宿,爷爷并不急着观山寻龙,而是问当地老乡:“请问这是个什么地界?”
今天看来,这话问的可能有些奇怪,你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自己还不知道?
其实,在当时并不奇怪,那一带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山石雄浑,层峦叠嶂,一句顺口溜形容,是:北入川,南入缅,背连万里昆仑山,在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那一片儿未开放的地域太少了,一些小点儿的地方,地图上都找不到。
借宿的老乡是傣族,会说汉话,告诉他这地方是‘宝乡寨’。
爷爷一听宝乡,便有了眉目,追问说:“为什么叫宝乡?”
老乡说:“这我可就不明白了,历来就是这么叫的。”
仇大愣憨呼呼的问道:“是不是因为你们这儿宝贝很多?”
“有嘎宝贝,竹房子,穿褂子,吃的是糯米沾酱子,不过我们这儿有个传说,据说山里有宝贝,山中是数不清的宝石矿,但谁也没挖到过,或许就是这么个来历。”老乡说完就离去,马泼皮分析说:“宝乡,听着有点儿像宝象,或许是年代久远,所以叫差了,咱们要找的宝象女王,肯定就在这一块儿。”
第七章 竖洞墓
爷爷是个谨慎的人,第二天便寻了个高地,观山断水。爷爷对于古代哀牢国的葬俗并不了解,因为哀牢后期严重汉化,墓葬遵循汉朝葬俗,史书所记载的哀牢葬俗,已经是汉化之后的葬俗,而小哀牢由于未曾归汉,因此保留了自己独特的葬俗,而这些,并未被记载入史册,因此宝象女王的王墓会不会遵从风水学,爷爷不能肯定。
大山聚灵气,小山出精怪,爷爷观望山形,发现此地乃是个大吉之地,群山绵延入卧龙,细数之下,为九龙盘踞之态,龙头聚成一团,各自朝天,中间仿佛拱卫着什么。那巨耳王墓,距离此处远远隔着一条龙脉,在当时未通公路的条件下,得有七天六夜的形成。爷爷盯着其中一条龙脉,心想:这条山龙的尽头,便是巨耳王墓,乃九龙拱卫之地,如此看来,古哀牢选择葬地,也是有一定规律的。
当然,这个规律并非一定指风水,其实风水风水,盖两层含义,一是从玄学角度观无形之风,看无形之气,二是从地理角度,举个例子,就算不懂风水的人,也知道土质稀疏潮湿的地方不能住人或者葬人,这就是最基本的风水雏形。
风水,先要学会看有形,然后才能看无形。
虽说不理解传统哀牢的葬俗,但古哀牢是个多民族国家,因此也是个多信仰国家,一部分人信仰佛教,还有一大部分人则信奉当地的萨满,由于萨满是个原始宗教,因此各地的形式都不一样,不过在葬俗上,则遵循人神分离的做法。
宝象女王的墓虽然不遵循中国的风水术,但从宗教角度来说,巨耳王墓在龙首,那么宝象女王的墓,则很有可能位于龙尾,而此时,那条龙尾隐约可见,就在山后云烟飘渺处。爷爷有了结论,众人当即置备干粮火具,收拾妥当便进山,过程不必赘述,约摸两日,四人到达了龙尾处。
此时,观山断水,望气发墓之术已然无用,便只能用传统的看土法。
众人根据山上的土石结构,大致推断出了几个适合墓葬的地方,花了三天时间用洛阳铲定位,到地三天中午时,马泼皮拔出洛阳铲,忽然喜道:“有了。”爷爷奔过去一看,却见从十来米深的土层中,带出来无数漆黑的木屑,木屑隐隐发红,看来曾经有过漆色。
爷爷闻功不算好,马泼皮却深谙此道,将洛阳铲横在鼻子前面,闭上眼细细嗅了一番,再睁开眼时,说:“气郁而味滞,色赤而带黑,下面有墓,不下一千八百年。”一推算,和哀牢国存在的历史时间也大致相同,众人打起精神,立刻开始打盗洞。
在这深山之中,也用不着做土望风,四人甩开膀子干,十来米深的盗洞,也不过片刻功夫。
这墓是个石墓,没有墓砖这些东西,顶部是用块状的石头封起来的,众人挪开石头,下面立刻吹上来一股暗风,那会儿盗墓工具还比较原始,爷爷打着软铁皮制的手电筒往里面一瞧,猛然惊了下,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墓。”却见下方没有墓室,也没有墓道,而是一个笔直向下的深洞,一眼望不到底,四周的洞壁上,横亘着很多镶嵌入石壁的木头,一眼望去,如同洞壁上长了刺一样。
时隔一千八百多年,那木头有些已经断裂,有些兀自完整,皆呈四四方法的形状,距离爷爷他们最近的,朝上的那一面,在手电筒的照耀下,隐隐约约散发着异光。爷爷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一时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反光,却听瘦鸡子颤声道:“哎哟妈呀,是宝石,那木桩子上面凿出了凹槽,里面放的全是宝石!”听声音,已经是激动的不行了。
爷爷大惊,心说,相传古哀牢国盛产宝石,看来不是假的,宝象女王已经薄葬都有如此阵仗,也不知那巨耳王墓深处,会是何等的景象。
爷爷那时候对钱财已经不是太看重了,他是个本分的老实人,当初盗墓,也是被白老四胁迫的,后来遇上鬼厍之面的诅咒,再加上亲族遭难,奶奶逝世,爷爷觉得那是自己盗墓的报应,因此已经决心不再因钱财而倒斗,这会儿见了诸多宝石,虽然眩人眼目,但也没有心动。
他对众人说:“这竖洞墓,或许就是古哀牢国的墓葬形式,想必宝象女王,应该放在这洞的最底下。”
瘦鸡子心眼儿多,朝下一张望,竖洞深不见底,黑漆漆的,如同怪兽张开的嘴,一股阴风从下面吹上来。壁洞上除了木桩子,便没有攀登之物,虽说带了绳索,但看样子,绳索的长度也肯定不够,如果要下到深处,最后势必要徒手在木桩子上攀登,一个不留神就会摔的粉身碎骨。
与其如此,何不将近处木桩子上的宝石取尽,便是这些宝石,变卖之后所得,寻常人一辈子也花不完,何必再冒那个险下到墓底?他这么一想,便将这个主意提了出来,爷爷心里不乐意,如果是我,当时遇到那种情况,肯定一脚就将痩鸡子踹开,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儿来动摇人心,但爷爷是个和气的人,心想:他说的也对,若这三人不愿意,我也只能自己下去一探了。
马泼皮虽说是个钻钱眼的人,但撇开钱不说,为人却是十分仗义,早就得知爷爷并非单为钱财而来,便骂徒弟说:“你个赖货,算什么葱,敢跟你师父我的老哥这么说话,信不信我一脚就把你踹下去,现在就摔死你。”
仇大愣是个老好人,见师父骂师弟,连忙护着瘦鸡子,说:“师父消气,师弟不会说话,您别动怒,我们下去,陈伯伯要办什么事儿,我和师弟听从吩咐。”马泼皮闻言,这才满意,对爷爷说:“老哥,小孩子不懂事,别跟他们计较,我们这便下去吧。”
爷爷心中感动,点了点头,四人固定好绳索,将绳子扔入洞中,当即顺着绳索而下。
这绳索足有二十五米,寻常的墓里,怎么着也够了,但却没成想遇到这个竖洞墓,顿时就短了一大截。众人下了二十多米,眼见绳索到头,下面的洞却依旧不见底,爷爷身体发力一荡,身形在空中晃荡,用脚踩了踩旁边支出来的木桩子,发现木桩子保存的挺好,撑住一个人没问题,于是说:“咱们接下来就得靠身手了,一个个来,我先打头阵。”
毕竟这三人是陪着自己来范险的,爷爷是个厚道人,当仁不让的在前面趟雷,爬上木桩,在刺一样的木桩间辗转腾挪,试探着寻找最结实的木桩,马泼皮等人则顺着他的路线走,一时也安然无恙。
小心翼翼的又下了十米左右,爷爷腰间别着手电筒,隐隐已经可以看见,洞下显露出一些灰白色的东西,似乎就要到底了,谁知就在此时,仇大愣忽然惊叫一声,粗哑的声音惊破了这座千年古墓的安宁,却听他道:“师父,那里有个人!”
人?
爷爷惊了下,抬头往上看,他之前顾着趟雷,因此心神专一,也没有四处张望,那仇大愣却有功夫到处看,便发现了不远处的木桩子上,赫然趴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模样,像是趴着个小孩儿。
爷爷一抬头,灯光也聚到了一处,因此看的更加清楚了,仔细一看,果然是个小孩儿。
不过那孩儿实在惊悚可怖,整个人被绑在木桩子上,已经变成了干尸,眼窝处没有眼珠子,却是一对儿红宝石镶嵌其中,嘴巴大张,也是塞了块红宝石,**在外的尸体上,星星点点的坠了宝石,看样子是用来陪葬的童尸。
在人殉这一点儿上,几乎是全世界都存在的,这实在是个很奇异的现象,几千年前,各个部族、各个国家、各个洲,有些隔着山,有些隔着河,有些隔着海,并无来往,但在墓葬这一方面,却是惊人相似,都以墓葬居多,大部分都会有棺材,古代的权贵王侯,要活人陪葬这一点,也惊人的相似。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费解的谜团。
爷爷看到那具被宝石塞满的童尸,叹了口气,心里可怜这孩子,转而又想起了家里的孙子,也就是我,一时间心里满是痛惜和慈爱,就在这种复杂情绪交织之时,漆黑的洞里,忽然传来了吱呀声,却是众人脚下的木桩子难以长久承重,赫然出现了断裂的迹象。
众人只顾着观察那可怜的陪葬童尸,一时矗立过久,惹来这场灾祸,再想反应时,哪里还来的及,木桩子霎时断裂,四人身体悬空下坠,时不时便被下方的木桩子撞一下。好在已经快到底,又有木桩子做缓冲,众人虽然从高处坠落,却没有伤及性命,但在落地的那一瞬间,还是摔晕了过去。
第八章 龙単
这一晕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先醒过来的是仇大愣和瘦鸡子,那二人毕竟年轻,恢复的快。朦朦胧胧间,便听瘦鸡子在对仇大愣抱怨,说:“哎哟,疼死我了,都怪这姓陈的老爷子,非得要下来,连累的咱们哥俩也受罪。”
仇大愣说:“快别说了,赶紧看看师父和陈老爷子出事儿没。”片刻后,爷爷感觉自己被人半扶了起来,那人在自己后背重重的拍了一下,爷爷咳出一口老痰,背后被疼痛一刺激,整个人悠悠转醒,便见马泼皮也醒了,额头处磕了一道血糊糊的口子,坐在原地喘息,瘦鸡子正在给他包扎伤口。
爷爷看了看叫醒自己的仇大愣,说:“好孩子,谢谢你。”
仇大愣憨笑一声,抓着脑袋,说:“别客气,您是我师父的朋友,就是我的前辈,应该的。”说着便扶着爷爷站起来,爷爷心想:这人虽说也是个倒斗的,但好在心肠厚道,赶明儿得好好谢谢他。
不过这会儿众人在斗里,也说不上什么谢不谢的,当即便开始观察这个竖洞坑下的情况。这一看不得了,却见周围的石壁上,赫然还绑着众多殉葬的童尸。粗略一算,大约不下四十来具,在手电筒的照耀下,童尸身上的宝石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镶嵌着红宝石的眼眶更是血红一片,看的人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竖洞坑底部正中央的位置,放置着一个竖立着的大铜柱子,约摸两人合抱粗,柱身成青黑色,凸浮着各类场景。爷爷仔细端详,只见上面凸浮着的图案有人有兽,场景不一,有摆摊卖花的,有骑象驮水的,有穿着长袍围在一起看杂耍的,来来往往,热闹番茄,俨然是一副古哀牢国的市集场景。铜柱之上人兽皆面色含笑,显露出古哀牢国的富饶和繁荣。
爷爷一边儿看,一边儿伸出手敲了敲铜柱,从铜柱中,传出了一阵空洞的声响。
众人都是老手,一听声音便知道铜柱里是空的。
马泼皮说道:“这地方没有别的出入口,也没有墓道墓室,看来这铜柱里八成就放置着宝象女王的尸身。”
只见这铜柱有两人高,浑然一体,周围看不出连接口,仇大愣积极的说道:“看来连接口在上面,我上去看看。”说罢双手一撮,抱住铜柱爬树似的往上爬,须臾到了顶,便见他转头朝着众人笑道:“上面没有封顶,我先看看。”接着,整个上半身便探入了巨大的铜柱子里,只余下夹着铜柱的两条腿和屁股。
爷爷三人等在柱子下方,约摸十来秒,瘦鸡子急切道:“大愣子,里面有没有宝象女王?”
便听仇大愣声音闷闷的传过来,说:“里面有很多格子,好像放着东西,没见着尸体,倒是有一个……”他话没说完,站在底下的众人,耳里忽然听到了噗的一声响,就跟充了气的塑料袋被踩爆时的声音差不多,这声音才刚刚响起,上方的仇大愣忽然摔了下来。
但他只有下半身摔了下来,盆骨以上的部位,全都不见了,鲜血在顷刻间染红了一片地。
这情形让三人始料未及,马泼皮瞬间就眼红了,呲目欲裂,大叫:“大愣!”瘦鸡子呆愣原地,再一看,却是双腿发抖,裤裆都湿了。
爷爷被这巨大的血腥气一冲,整个人后退一步,踉跄了一下,一时又惊又怒,又痛又悲。多好一个孩子,那青铜柱里究竟有什么东西,竟然、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伤人?
这鬼王的称号也不是白来的,别看爷爷性格上是个老好人,但在专业能力方面,却是不容置疑的。虽说跟随白老四挖蘑菇是情非得已,但本事却是学了不少,爷爷擅用飞刀。据说,白老四的飞刀,长一指,宽二指,一边开刃,一边开了血槽,刀上还淬毒,在挖蘑菇的时候,不管是对付寄居在墓穴里的蛇虫异兽,还是处理不识抬举的人,都是一刀死。
爷爷将白老四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飞刀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怒喝一声,双手一抖,四支淬了毒药的红色飞刀夹在指缝间,随即纵身一跳,双脚蹬在了铜柱之上,想将铜柱子踹倒。
那铜柱看似庞大,实则内里中空,爷爷这发力一蹬,整个铜柱瞬间朝后一倒,倒在了地上,咕噜咕噜往旁边滚出了三五米,滚动过程中,猛然甩出来一个东西,赫然便是仇大愣消失的上半身,血糊糊一团跟着滚了出来。
马泼皮平日里对两个徒弟非打即骂,看似不待见二人,实则最是护短,这会儿一见着仇大愣惨死的尸身,悲呼一声便跑了上去,欲将尸体拉回来。
那尸体被甩出来,正对着铜柱的出入口,马泼皮蹲下身子,正要去抱尸身之时,从那铜柱子里,猛然窜出了一个硕大的黑影,几乎有一人粗。爷爷站在三米开外,也不急阻止,也没看清那玩意儿是什么,情急之下,手中的飞刀嗖的射了出去,准头自不必说,刀上又淬了剧毒,只要是活着的生物,被这么一射,准备得死。
果不其然,那玩意儿没能扑上马泼皮,被爷爷的飞刀一射,立刻痛的缩回了铜柱子里,马泼皮夺回了徒弟的尸身,呲目欲裂,抄出装备包里一把长刀,要与铜柱里的东西拼命。倒斗的人热衷于带冷兵器,再加上那时候安检还没这么发达,管制刀具比较容易携带。
土夫子钟爱的冷兵器一般分为三种,一是杀伤力大的重型兵器,比如吕肃的那把鬼哭刀,二是匕首一类的小型兵器,像哑巴的腰刀就属于比较小那一类,三是暗器,比如飞刀白老四的绝活就属于暗器。
那东西缩了回去,马泼皮拔出一把砍刀要冲上去报仇,爷爷猛的将他一拦,说:“老兄弟,小心为上,先不要轻举妄动。”
马泼皮激动的双眼发红,脸上细小的皱纹都扭曲起来,说:“不管是什么怪物,我要宰了它!”
爷爷强自压下心中的悲痛,说:“那东西能瞬间将大愣弄成两半,可见有两个特长,一是速度快,二是力道大,所以我们万万不能轻率行驶,那东西已经中了我的飞刀,就是头大象,不消一分钟也会毙命。”
马泼皮知道爷爷的厉害,不由得气喘吁吁,勉强停止动作,仇视的盯着那个铜柱子。
约摸一分钟,里面毫无动静,爷爷见时间已到,便点了点头,说:“可以了,去看看。”有道是脾气大,胆子小,那瘦鸡子心术不正,平日里满脑子花花念头,这会儿反而是畏手畏脚,吓的不敢前进。若在平时,马泼皮定要教训他,但现在都死了一个徒弟了,剩下的一个,他哪里还有说教的心情,便也不理会瘦鸡子,和爷爷两人朝着那铜柱而去。
两人蹲在铜柱的出入口,将灯光往里面一打,一下子便发现了铜柱的底部,蜷缩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也看不清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可以看到那上面插着一支飞刀的刀柄。那玩意儿一动不动,想来已经毙命,马泼皮立刻爬进青铜柱里,将那东西给拖了出来。
那玩意儿离开青铜住,身形顿时舒展开了,却是一个酷似人形,长着一条犹如蛇尾,浑身布满长毛的怪物。
就是这玩意儿害死了大愣?
它为什么会被装在里面?
马泼皮不解气,拔出刀准备将这玩意儿碎尸解恨,就在此时,爷爷猛的阻止他,说:“使不得,这东西是‘龙単’,一但砍断,体内的龙气就会泄露出来。”
瘦鸡子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咽了咽口说,问:“陈伯伯,什么是龙単?”
爷爷于是解释给他听,龙単是死尸所化,龙脉有气,气在头为生,气在尾为死。其中,龙尾又有八门之分,即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尸身若处于龙尾之凶门,凶龙之气聚而不散,尸则生变,这龙须便是尸变的一种,生尾而长毛,每一百年尾巴便会长一寸,但观这条龙単的尾巴,也知道它年代久远了。
据说龙単体内盖晗山脉之龙气,一但外泄,周围的蛇虫鼠蚁,猛兽飞禽便会追随而至食其肉,在周围的人也难以幸免。
古哀牢国没有风水这么一说,因此在选择葬地之时,难免有错,眼前这具龙须,八成就是宝象女王的尸身所变。
瘦鸡子闻言,小心翼翼道:“那、那它现在应该已经不能作怪了吧?”
爷爷摇了摇头,说:“龙气乃是生机之气,就算聚集在凶地,也依旧是生气,因此尸体才会生变,转化为龙単这种活物,只要是活物,在我的飞刀下就没有能活命的。”
瘦鸡子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师父马泼皮,又看了看惨死分尸的仇大愣,大着胆子道:“既然宝象女王已经找到了,这里又没什么东西,那、那咱们是不是趁早离开这个地方?”马泼皮没有答话,看了看爷爷。
第九章 宝碗
爷爷看了铜柱子一眼,说:“龙须已除,这地方应该没什么危害了,我看那铜柱子里有不少暗格,想必放置了什么东西,我得先探一探。”顿了顿,想到仇大愣的死,爷爷心有愧疚,叹道:“此乃我陈家的事,为防有变,你们先走一步吧,在外面候我即可。”
马泼皮感叹道:“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我怎能舍老哥而去,先办完正事,一道回去吧。”二人相交多年,爷爷知道马泼皮仗义,此刻劝怕也只是浪费时间,便点了点头,爬入了铜柱子里翻看那些暗格。
这暗格的作用,有些类似于椁室周围的陪葬格,放置的皆是陪葬品,不少都是当时从国外传来的奇珍,但数量并不是很多,爷爷逐一查看,虽然对古哀牢的文化渐渐有所会晤,但关于巨耳王墓的线索,却是丝毫也没有发现。
就在此时,其中一个暗格吸引了爷爷的注意力。
那暗格是个开拉式,铜皮制的小门上还有简单的绘画,画的是一个体态妖娆的女子,骑在一头古怪大象的背上。只见那大象两耳垂肩,两只眼珠子中还各有一张脸,一张是个恶鬼的脸,张牙舞爪,仿佛要从眼珠子里跳出来,一张是个带着金色面具,神情威严的人脸,应该是象征着神灵。
门虽小,不过成人一个巴掌大,但上面的绘画极其精致,由于这个竖洞墓密封良好,上面的描金也没有脱落,画的惟妙惟肖,只可惜,那宝象女王是侧着头的,因此看不见脸长什么样。不过,其中一个细节吸引了爷爷的注意里,那就是巨耳象的头上,带着一个圆鼎座的金箍,金箍之上,坐这一个不起眼的小碗,碗中冒出一阵黑烟,透露着一种不吉祥的感觉。
爷爷有种预感,这个暗格里,或许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紧接着,他打开了那个暗格,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成人巴掌大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陶碗,那碗的底部,还有一些既像图画,又像文字的东西。
爷爷一愣,拿出碗和暗格上的图案一对比,心里打了个突:难道这个碗,就是顶在巨耳象头上的那个碗?可碗中冒出的黑烟又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整个铜柱已经查遍,除了这只碗略有收获外,其余的都没有所得,爷爷叹了口气,只能回程。
然而,让爷爷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出去的,并非只有他们三人,还有一个诡异的东西,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看到这儿,我总算明白过来,原来爷爷以前用来当油灯的那只碗,竟然是从宝象女王的铜柱棺材里弄出来的。
碗中会冒黑烟?
那碗到我家,约有四五年的光景,经常是点了灯油的,也没瞧见它冒过黑烟啊?难道是古人的想象和杜撰?
又或者,这碗真的有什么奇异之处?
爷爷所说的,那个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诡异的东西,又是指的什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正打算继续往下看,豆腐忽然蹬蹬蹬的跑了下来,说::“老陈,葛叔叫咱们吃饭呢。”我一看手表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村里人的吃饭时间普遍比较晚,早饭九点钟左右,午饭两点钟左右,晚饭八点钟左右,主要是因为农活儿多的缘故。
我点了点头,只能先停下观看,想了想,将这笔记带出去也不方便,便将本子重新放回了抽屉里,等着下午再来。
豆腐见我神情凝重,问道:“有什么发现?”紧接着,又用眼神示意旁边的棺材,小心的说:“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说暂时还不知道,一边儿走,一边儿给豆腐三言两语讲了一下笔记里的内容,豆腐听完,嘴里啧啧有声,说:“陈老爷子好本事啊,那手飞刀绝活太帅了,我说,你怎么没学会?”
我没好气,说:“第一,我爷爷没想让我吃倒斗这碗饭,第二,我十四岁那年他就失踪了,我又不是什么根骨清奇的天才,还能自学成才不成?”
豆腐摸了摸下巴,显得很失望,说:“你要有这手绝活,哪天不能下斗,你又破产了,咱们还可以上街卖艺呢。”
我气的够呛,说:“你个乌鸦嘴,能不能说些好听的,咱们的店铺开了还没两个月呢,你就巴着我破产了?信不信我回葛叔家,拿把菜刀把你舌头给割下来?”豆腐吓的一缩脖子,说:“你别这么暴躁,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我就是想问问,你爷爷不是有个笔记本么?上面既然有杨方的望气发墓之术,难不成没有白老四的飞刀之术?”
我一愣,看着豆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你总算说了句有用的话。”没错,那笔记本上确实有一段练习飞刀的方法,是用文言文记载的,我之前粗略看了一眼,当时觉得飞刀这东西哪里比的过枪,是已经过时了的玩意儿,因此不甚在意。但这两次的挖蘑菇经历,却让我深有体会,在斗里,枪不算什么,关键时刻,还得是冷兵器出手。‘
或许,我该试着学一学。
当然,飞刀这东西,需要长久的练习,也不是想学就能速成的,我将这个念头压在心底,准备先将眼前的事儿弄明白,等回了深圳,订制两把小飞刀回家里练去。这么想着,已经进了葛叔家。隔叔是个热心肠的人,以前当邻居的时候经常照顾我们,午饭杀了两只土鸡炖了一锅,热腾腾的煨在碳炉上,揭开锅盖,霎时一阵香气扑鼻,肉香味儿浓郁,和我们平时买来的饲料鸡味道差别很大。
我和豆腐挖土石头的,这会儿也饿了,一边儿和葛叔闲话家常,一边儿和豆腐甩开腮帮子吃。豆腐正叼着鸡翅膀不亦乐乎,便听葛叔叹了口气,对我说:“小悬啊,你是个有出息的人,看这气派就和我们山里人不同,唉,想当初你还小的那会儿,成日里跟村里的小崽子们瞎野,你爷爷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模样,肯定会欣慰的。”
我见葛叔忽然发出如此感慨,神色似有什么事儿,不禁道:“葛叔,不管生活怎么样,我也是陈悬,什么气派不气派的,我光着腚子满地跑您又不是没见过,您就别说这话逗我了。”葛叔听闻此言,哈哈一笑,满脸欣慰,说:“做人不能忘本,陈老爷子教了个好孙子。”
豆腐叼着鸡腿,小声嘀咕:“他当然没忘本,现在不子承父业,孙承爷业了么。”还好葛叔没听见,我笑了笑,不动声色,在下面踩了豆腐一脚,疼的他鸡翅顿时掉地上,旁边葛叔家的大黑狗冲出来,叼着就跑了。
“鸡翅,我的鸡翅,狗,我要宰了你。”豆腐怒的跑出去追狗,我脸都被他丢光了,尴尬的和葛叔以及葛嫂对视,片刻后,解释道:“他小时候发高烧,嗯,脑子有点不好。”葛叔露出了然的神色,听着外面豆腐和黑狗的叫声,说:“那你要多照顾着人家,我听说城里人可精了,他脑子不好,容易被骗。”
我干笑一声,点了点头,转移话题,询问道:“葛叔,刚才见你好像有什么事儿,不知我能不能帮的上忙?”
葛叔神色一变,说道:“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吧,也不指望你能帮上忙,不过这不是什么好事儿,还是先吃完饭再说吧。”我瞧葛叔神色变得沉重起来,便也不多话,两人岔开话题叙旧,须臾,一锅鸡肉吃的差不多,豆腐垂头丧气的回来,葛叔立刻给他夹菜,说:“孩子,多吃点儿,好好补补,咱们做人不怕不聪明,只要问心无愧,开开心心就好。”
豆腐听的一愣一愣的,显然不明所以。
须臾,吃了饭食,葛叔泡了壶浓茶,三人落座,便听葛叔讲起了一件十年前发生的往事。
村东头住着户姓江的人,我认识,小时候跟他家小子经常一起满山野,那小子长的比较胖,跑起来总是落我后面,因此我管他叫江胖子。
葛叔说:“你和小江从小要好,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跟你一样了,或许也走出大山了,可惜啊……”我听到此处,大惊,道:“怎么,胖子死了?”
葛叔说:“早死了,你走的第四个年头就死了。”
“怎么死的?”
葛叔手往后指了指,说:“村东头那口井,掉到井里淹死的。”
我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说:“那井里有水,胖子水性和我不相上下,掉入井里也不该淹死,只要大声呼救,旁边总有人能听见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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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水鬼
葛叔说:“可不是,所以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我不由的皱了皱眉,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光着脚的小胖子形象,一笑就露出掉了的两颗门牙,我俩一起下河摸鱼,一起斗过蛐蛐,如今在我记忆中,他还是幼时模样,怎么就这么死了?豆腐听到此处,忽然说:“老陈,你不是说那口井里闹鬼吗?会不会是……”
我嘶了一声,若是以前,我肯定骂他乌鸦嘴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但现在,我却没有反驳豆腐,毕竟这四个多月来,我见过的古怪离奇之事着实不少了,豆腐花说完,我忍不住问道:“葛叔,那口古井,之前不是压了石板吗?怎么又搬开了?”之前我骗豆腐说里面有女鬼,所以才压的石板,事实上,当时是因为井里淹死的人,尸体没有打捞到,因此人们自然不敢在喝里面的水,担心水质受了污染,所以才用石板给压住了。
我问完,葛叔说:“不知道被谁给搬了,时间隔的久,也没人管了,后来小江死后,唉……”他接着往下讲,牵出一段令人唏嘘的事。原来在江胖子死后,没隔多久,他母亲也掉入井里死了,当时只以为是江母死了儿子,伤心难过跳井自尽,也没有多想。
江母死后,家里便剩下江胖子的爹和爷爷奶奶,由于伤心,江胖子的父亲又重新寻了块大石板,将井给封死了,谁知怪事出现了,一个月后的一天,那快大石板从井上被顶翻在地,而江胖子的父亲,也死在井里了。
江胖子的父亲是个孝顺的人,就算是为了老父老母,也不会轻生,因此他的死,引起了村里人的猜测,会不会是井里有水鬼作祟?
儿子、儿媳、孙子,皆死于井中,可想而知那对老夫妇该有何等伤心,终日以来洗面,老爷子最后立誓,不管是人是鬼,一定要抓到害人的人。老婆子出主意,不如去请个阴阳端公来看看。
阴阳端公,也就是旧时给人操办白事,选墓地、看风水、除邪异的先生,老两口香烟断了,也顾不得省钱了,花了大半积蓄,请了一个外地有名的阴阳端公。那阴阳端公到此地一看,便说确实是井中水鬼作祟。
村里人便问:“水鬼来自何处?”
阴阳端公说:“就是当年那具没被捞上来的尸体所化。”
村里人问:“也就是说,害死那三口的,就是那个水鬼?”
阴阳端公说:“不是,水鬼得找替身才能投胎,害死小江的是那水鬼,而害死江母的则是小江,害死江父的则是江母。”
老爷子难以接受,说:“不可能!我孙子怎么会害自己的娘,我儿媳妇怎么会害自己的丈夫!”
阴阳端公说:“变为水鬼,人性已失,江母思念儿子,时常会到井边,自然给了小江下手的机会。后来水井被封,江父思念妻儿,也时常到井边,江妻所化的水鬼顶开石板,又害死了江父,一切非常明了。”
老爷子哪里肯信,认定自己的孙子就算做了鬼,也不可能让自己的母亲去做替死鬼,而自己的媳妇儿和儿子向来恩爱,是村里人人羡煞的模范夫妻,更不可能拉丈夫做替死鬼,于是认定阴阳端公是个骗子。
老婆子则比较迷信,请阴阳端公的事儿,本就是她出的主意,她便问道:“老先生,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阴阳端公说:“现在的水鬼就是你们的儿子,如果不除,迟早会危害别人。”说着,他看了看天,闭着眼睛掐指算了几下,又说:“水鬼遇水而走,这段日子都是晴天,所以水鬼只能待在井里,暗害在井边路过的人,但如果等下了雨,它的活动范围就会变大,百米之内都得遭殃。
村里不似城里土地紧张,因此房屋住的散,几乎每家门前都有个大院子,院子外又栽种着花梨果木,葱姜大蒜一类的东西,因此所谓的百米之内,其实就江家一户人家。
老婆子又伤心又害怕,直抹眼泪,老爷子一生好强,越听越来气,当即就将阴阳端公赶了出去,说:“就算我儿子真成了水鬼,也不会害我这个爹,更不会害他妈!”阴阳端公愤愤不平,被推倒在地,摔的一身是土,怒道:“也罢,既然如此,到时候你们后果自负,可别来求我。”说罢便离开了。
这事儿村里人当时都在看热闹,没过几日,天忽然阴了下来,眼瞅着就要下雨了,村里几个老人家凑在一起商量,说: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有水鬼,如今就快下雨了,老江和老江婆子岂不是要遭殃了?
该怎么办?
都是一个村的,祖祖辈辈生存在这儿,总不能放任他们不管。于是一伙儿上了年纪,德高望重的老人结伴而去,好劝歹劝,终于劝通了老江夫妇,先离家躲一躲,反正不在百米内就行了。
老江头是个重礼数的人,这么大雨往别人家跑,唠叨这一帮老伙计,心里过意不去,让江婆子收拾些茶叶红薯干之类的东西。
老天爷似乎知道老江两口要逃似的,本以为雨不会下那么快,谁知一行人还没出门,便听忽然一个炸雷,大雨倾盆而下,一行老人心里都不经咯噔一下。就在这瓢泼大雨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是江婆子的声音。
晾着红薯干的晒楼,在靠左的位置,众人吓的连忙跑过去,却并没有看见人影,反而被雨水打湿的黄泥地上,出现了一道拖拽的痕迹,那道痕迹,一直延伸向了井里。
那种情况,别提多吓人了,没人敢往井里边查看,所有人都拔腿往回跑,只剩下江老头如遭霹雳,坐在雨地里嚎啕大哭:“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啊,你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你连她都害啊,天呐……”
剩下的老人跑回家,惊魂未定,几乎站不稳,将情况对村里的小年轻一说,村里人淳朴,哪能放着老江头不理,立刻扛着锄头,带着木杠子,成群结队朝着老江头家而去,此时,老江头已经伤心过度,再加上年老经不得风吹雨打,晕倒在了泥泞的地上。
众人将老江头救了回来,心里对于当初那个阴阳端公的话深信不疑,再想去请是,那个端公干脆避不见客,又去请其他阴阳端公,都是没什么气候的,胡乱摆着架势作法,却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天晴的时候往水井里一看,那水井里是黑的,时不时下面还会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一闪而过,别提多吓人了。
老江头打那儿以后就神志不清了,一个人搬到了山后的山神庙里,不肯见人,村里人上山砍柴干农活时,都会给他带些吃食。
说完,葛叔叹息一声,望了望后山的方向,说:“江老爷子以前待你不薄啊,你回来,顺道去探望探望吧。”我点了点头,如果我爷爷还活着,现在应该和江老爷子一般年纪,我记得那个老人家,十分重礼,非常严肃,小孩子见了害怕,但严肃归严肃,去他家玩的时候,糖果吃食少不了。
我没想到这十来年间,还发生了这么多变化,不由也叹了口气,豆腐听完怒道:“人命关天,那个阴阳端公也忒小家子气了,要我遇上,肯定得揍的他连爹妈都不认识。”
葛叔道:“谁说不是呢。”
我想了想,道:“一会儿麻烦葛叔收拾些吃的,我去看看江爷子。对了,那井里的东西,就没人管了吗?”
葛叔摇了摇头,说:“怎么管?十里八乡的阴阳端公都请过了,再远些的,我们即找不着门道,也请不起,就这么搁着,不朝那井太近就行,雨天那地方就没人去了。”说到这儿,葛叔顿了顿,敲了敲烟杆儿,说:“如果陈老爷子在,他没准儿有办法。”
我不由愣了,说:“我爷爷?他能有什么办法?”
葛叔笑了笑,说:“这件事你可能没听过,你还很小的时候,村里死了个老人家,是被媳妇儿气死的,死不瞑目,长明灯点完之后,火苗绿油油的,都知道是老人家怨气未消要作祟了,正不知如何是好的适合,还是陈老爷子解决的。”
我想了想,笑道:“他是不是把水牛角插在老人家的嘴里了?”
葛叔大惊,说:“你怎么知道?哎呀,难道你跟陈老爷子学过?”我没回答,只是笑了笑。其实葛叔说的那种情况,我不知道算不算闹鬼,不过人死不瞑目,青灯鬼喘气,是死人喉咙里有股气还没放,这气可能是怨气、可能是其它气,但总之都属于阴气,用水牛角插入嘴里,喉咙被撑大,牛角属阴,自然可以将这股阴气放出来。
挖蘑菇的盗墓贼们所携带的空心水牛角,除了能吹响震慑软粽子以外,必要时候,用尖锐的牛角插粽子的脖子,也能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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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山神庙
葛叔见我一语道破,不由激动说:“那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井里那个东西?唉,江老爷子太惨了。”
虽说我并非本地人,但当年爷爷带着陈词,算是逃难在此,而我的童年时期也是在此渡过,这片地方对我来说,不是故乡,胜似故乡,哪儿能放着不管。想了想,我只能暂时放下地窖里的事,对葛叔说,得先见见江爷子才能做打算。
此时我们吃饱肚皮,喝着茶闲聊这么许久,打定主意,二话不说,便由葛婶子收拾了些吃食,我带着豆腐往后山的山神庙而去。那条和豆腐抢鸡翅的黑狗,摇着尾巴在前面带路,显得很通人性,豆腐一边儿骂狗,一边儿问我:“老陈,你什么时候还会捉鬼了?难不成真要去对付那水鬼?”
我道:“其余的鬼我不知道怎么对付,因为它们无形无质,手段多端,那得由专业人士出面。不过我听爷爷说过,水鬼又称水粽子,是尸变的一种,有形有质,对付鬼我不会,对付粽子咱还怕吗?”
民间传说的水鬼有两种,一种是死后鬼魂困在了水里,一种是死后尸身所变,成为水鬼。前者我没办法对付,但葛叔给我讲的过程中,描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有人在井边朝下张望时,看到过井水深处,有一个毛茸茸的黑影儿。
据说,尸变形成的水鬼,就是个毛茸茸的圆球状,长着长长的双臂和大嘴,有人路过井边儿,就会用手将人拖下水,待人淹死后,再用大嘴吸出人的魂魄,这样,那个人的魂魄就会成新的水鬼,而前一名水鬼就可以往生了。
这些水鬼找替身的说法,有没有道理我不清楚,但对付有形有质的粽子,哪怕是水粽子,我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去看望看望江老爷子。
我们这地方的山神庙,建于文化大革命以后,是村里唯一的封建迷信场所,但凡村里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儿,或者有什么愿求,都是来山神庙。
山神庙是木制结构,供奉着山神和它手下的精怪,由于村里人越来越少,因此来山神庙的人也不多了。我和豆腐进去时,山神庙的庙门一半儿已经没了,剩下的一半大氅着,门口顶上,挂着一张硕大的蜘蛛网,上面爬着一只五彩斑斓的绿头蜘蛛。
神台的供桌下,随着我们的到来,几只受惊的老鼠嗖的一下溜了个没影儿。
豆腐目瞪口呆,说:“葛叔说江爷子住这儿?妈呀,这地方能住人吗?”我小时候还在这山神庙里玩过,那时候中国经济不发达,乡下人也没有往城里涌,我们村还很热闹。
说到山神,我到是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儿。
我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漫山遍野的乱窜,村里孩童以我为首。有一回我们跑到这山神庙里,江胖子尿急,指着神台说:“咱们来比撒尿,看谁的雀雀尿的远。”
“好、好、好……”一帮破小孩儿自然乐意,就几个女孩子跺脚捂脸跑回去,说:“我们要告诉大人,说你们几个耍流氓。”说着便往回跑。
我心说:我是老大,自然我尿的最远。那时候小孩子的虚荣心是特别奇怪的,在这个比赛上,所有人都非常重视。我们站成一排,神情严肃,齐刷刷的脱了裤子,露出一排颜色不一的光腚子,数个一二三,捏着小兄弟就开始撒尿,将整个神台都弄湿了。
那次我得了第一名……当时十分得意,结果回家后,当天晚上就发高烧了,做梦梦见一个盖着红布的人飘在地上,把我举了起来,捏着我的双脚,将我当风车甩。甩啊甩啊,甩的我头晕脑胀,胃里翻腾,眼一睁,头一歪就吐了。
爷爷着急不已,当时嘴里念叨着杜凑什么的,那会儿我还不知道,现在想来,爷爷念的可能是诅咒,他八成以为我要让诅咒给夺去性命。后来我晕过去,说着胡话,烧了好几天不退,等醒来时才听人讲,爷爷知道了我们在神案上比赛尿尿的事儿,去给山神爷烧了半夜的香,还连夜做了张新的神案给换上,我的病才不治而愈的。
此刻,看着眼前破落的山神庙,我又想起了爷爷,心里沉甸甸的,紧接着矮着身子,避过头顶的蜘蛛网,和豆腐进了山神庙。
豆腐喊道:“江老爷子,我们来看你了,给你带吃的,你在吗?”
我张头四望,却见山神像,还是当初那尊泥像,半个身体开了裂缝,奇怪的是,这地方别处都肮脏不堪,唯有这神像倒还干净。我心想,莫非是江老爷子在打扫?是了,他一家子都死在水鬼手上,正常人遇到这样的事儿,肯定都会将一切寄托在神灵身上。
豆腐喊完,没人答话,正殿不大,一眼便瞧了个遍。我估摸着人是不是不在,便带着豆腐往偏殿走,谁知脚踩才到门口,一个黑色的身影便猛的朝我扑了过来。那身形虽然来的突然,但动作却不快,我立刻避闪开去,定睛一看,却是个蓬头垢面,满脸皱纹的老人家,身上穿着的衣服布满了黑色油光,散发出恶臭。
纵使已经时隔多年,我还是认了出来,心中一酸,叫道:“江老爷子,我是陈悬,你不记得了吗?”
对面比乞丐还不如的老人,眼神浑浊,嘶哑着声音喃喃道:“陈悬……陈悬……是我孙子小胖的好朋友。”
我忍下心中的难受,说:“是我,我来看你了。”
对面的老人神智似乎有些不清,指着偏殿角的一架破烂木床,说:“陈悬,你爷爷怎么没来?坐……爷爷给你拿糖,是你江叔在城里买的,可甜了。”说完,便在四面透风,肮脏不堪的偏殿里转悠找糖。
别说我,豆腐最是心软,眼眶一红,说:“这老爷子过的太惨了,老陈,咱们得帮帮他。”
我看江老爷子骨瘦如柴,怕是没吃饱过,忙道:“把吃的拿出来,先让他吃饭。”
我们给江老爷子带了一些干食,还有剩下的小半碗炖鸡,江老爷子闻着肉味儿,就忘记给我找糖了,盯着我的碗直咽口水。
豆腐将碗端过去,说:“老爷子,别客气,赶紧趁热吃。”
江老爷子也不说话,接过碗直接用手抓,狼吞虎咽起来,我和豆腐在旁边拉也拉不住,只能随他去了。待他吃完,便开始和我‘闲话家常’。
“陈家小子,你爷爷怎么没来呢,他好久没找我下棋了。”
豆腐砸了砸舌,压低声音对我说:“完了,老爷子是彻底疯了。”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开口,便道:“他还在外面忙,有机会就看你。”等江老爷子西去,八成就能在地下和我爷爷碰头下棋了。
“哦。”他点了点头,又道:“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哦,你是来看小胖的吧,他又不知野哪里去了,你在这儿等等。”一转眼,又盯着豆腐,眨了眨老眼,说:“哎哟,这皮肤白的,模样真俊,是你闺女吧?”
豆腐闻言,霎时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一脸悲愤。
我心说,看来江老爷子不仅神智失常,也老眼昏花了,便道:“我要有这样的闺女,我第一个把他卖给人贩子。老爷子,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虽说从葛叔嘴里,我已经听到了事情的经过,但要想对付水鬼,首先得把它引出来。
这几日天晴,水鬼不可能自己上来,我也不可能就在村里等着下雨。老年间的说法,说粽子害人,是循着血缘味儿下手的,也就是说先害亲人,要想将水鬼引出来,或许还得让江老爷子露个面儿。
这十年来,人人都躲着那口鬼井,井中的水鬼必定更加凶悍,绝不可能下水捕捉,只有将它给引出来才行。
可现在,看江老爷子的情况,我实在有些担心。
“帮忙?”江老爷子说:“你是不是又偷看小娟子洗澡,被逮住了?”
“咳咳。”我看豆腐笑得打滚儿,赶紧干咳一声,转移话题,说:“老爷子,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就别记在心里了。”顿了顿,我试探的问道:“您还记得,您家门前……那口井吗?”这个字仿佛是开启了什么机关,江老爷子的瞳孔瞬间放大,仿佛在虚空中看到了什么,脸上松垮垮的皮跟着颤动起来,片刻后捂住脑袋,只留个我们一个肮脏乱蓬蓬的头顶。
豆腐停止了笑声,慢慢爬起来,看着江老爷子耸动的双肩,说:“老陈,老爷子在哭了,咱们别再刺激他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心说我和江胖子相识一场,不能让他家白白遭这种痛,老爷子能想起那口井,就说明神智还有清醒的机会,现在不刺激他,他恐怕就要浑浑噩噩,含恨而死了。当即,我朝豆腐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阻拦,慢慢道:“十年前,小江淹死在了井水里,然后又是你儿媳妇儿,最后是你儿子,然后你请了个阴阳端公,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江老爷子越抖越厉害,片刻后,抬起头,恶狠狠的说:“水鬼!”
第十二章 功德圆满
此时,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焦距,我和他对视良久,江老爷子低头看着自己枯瘦的双手,说:“我造了什么孽,我究竟造了什么孽……”
我道:“难道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老爷子,我可以帮你,我是小胖的朋友。”
江老爷子看着我,片刻后,声音嘶哑的说道:“你爷爷好像会对付这些,当年、当年如果他在就好了。”
我心下狠狠一抽,说:“他不在,但我回来了。”
接下来,等江老爷子心绪稍平,我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他听,江老爷子激动不已,双手打颤,说:“只要能报仇,要了我的老命都行。”
顿了顿,我道:“不是报仇,是解脱。”按照民间所说的水鬼找替身的说法,现在井里那只水鬼,已经并非当初害死江胖子那只了,而是最后一位遇害者,江婆子。据说,水鬼找替身,是吃下替身的魂魄,使得对方的魂魄困在水鬼的身体中。
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对付鬼,但有三点是可以肯定的,第一,它肯定怕阳火,第二,只要是有形有质的粽子,就有气,只要破了这口气,或许被困在它体内的江婆子就能脱身。当然,我并非专业人士,这些都只是推断,事到如今,也只能紧人事了,即便不能让江婆子解脱,至少也要除掉水鬼。
紧接着,我和豆腐带着江老爷子下山,时值下午,日落西山,打粽子得趁着白天阳气最旺的时候,才能压住粽子的阴尸之气。当晚,葛叔将江老爷子收拾了一番,没那么邋遢了,我让葛叔赶紧去准备一支牛角,村里杀牛的比较少,但好在弄到了一支。我和豆腐决定今晚就不去地窖了,先养精蓄锐,将水鬼的事情收拾妥当再说。
躺在床上,时间虽说才八点钟,但大山里的村子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野里听得夜风刮过,不知名的虫在草丛间鸣叫,让人昏昏欲睡。我们都是属于夜猫子,正常时候,晚上不到十二点是不会睡觉的,在床上闭着眼,脑海里却翻来覆去都是事儿,杂乱无章,如同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麻绳。
豆腐倒是什么都不操心,上床没多久便睡的四仰八叉。第二日,天气晴朗,众人吃过早饭,携了一下家伙,便到了那口水井边上。我一共做了两手准备,分别带了渔网、牛角、糯米、食用油,其实有汽油更好,但村里弄不到。
白日里看那口古井,也没什么异常,被井绳磨出的凹槽,见证了它的年纪。
江老爷子事先在腰间栓好了绳索,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两个青壮,扯住了绳索的另一端。水鬼力大无穷,我们虽说是引蛇出洞,但万一出了纰漏,江老爷子真被拽入水里,那可就遭了。准备好这一切,我和豆腐一左一右,陪着江老爷子站在井边儿。别看豆腐平日里怂,但好歹也见过些场面,这会儿反倒比村里人镇定,站在那里气定神闲,一副‘我是捉鬼行家’的模样。
我紧紧盯着水井,水很深,水井周围布满了青苔,此时天光照进去,井水平静无波,幽深不见底。
一般,水鬼不会离开水,更不会白天出来露面,但这水鬼被困十年,一但闻到亲人的气味儿,肯定会不顾一切的爬出来。我们并没有等多久,约摸五分钟左右,我视线中的水井里,果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黑影,而且,那个黑影正在往上冒。
我屏住了呼吸,不动声色,放在身后的手,朝着不远处的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警惕。
那黑影上浮的速度很快,片刻间,整个圆形的水井里,几乎被一种黑色的毛发所代替,黑幽幽一团堵在水井里,就仿佛是堵在了人的喉咙里一样,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除了能看到飘在水里的毛发,水鬼的整体模样则看不清楚,就在此时,那玩意儿忽然速度加快,就跟变魔法似的,沿着井壁往上爬,速度实在快的不可思议,几乎超出了人的反应能力,仅仅一瞬间,那东西的一半身体就探出了井口。
就和传言中一样,它是个黑色的肉球,身上长着一米多长的黑毛,黑毛出了水,**的纠结在一起,一股像腐尸又想死鱼一样的腥臭味儿扑鼻而来。转瞬,从那黑球李便伸出两只竹竿一样的爪子,瞬间掐住了江老爷子的脖子,将他往井里拉。
这一幕来的太快,若非我事先准备充分,只怕江老爷子就要被水鬼给扯下去了。
只这瞬间,拴着江老爷子的绳索便猛然绷的笔直,不远处的人收到我的提醒,早有准备,那两个青年嘿嘿使劲儿,一条绳索绷的笔直。
按照之前的原计划,我没有立刻去救江老爷子,而是将早已经抖开的渔网,猛的朝水鬼罩了过去。豆腐这会儿也不掉链子,眼疾手快,拽住了鱼丸的另一头,我俩齐齐使力,拉着水鬼上岸。
那玩意似乎知道危险,立刻挣扎起来,手放开了江老爷子,江老爷子立刻被绳索拖出去几米,远离了水鬼。我和豆腐没料到这水鬼挣扎起来的力道如此大,转瞬,那渔网从豆腐手中脱出,强大的力道,使得豆腐的手被渔网划拉的鲜血淋漓。
我见势不好,担心水鬼逃回井里,情急之下,猛的朝那黑乎乎,**的毛团扑了过去。豆腐也不含糊,也跟着扑了过来,叠罗汉似的压我身上。我赶紧摸出水牛角,准备给水鬼放气,谁知;乱刺了一通,那水鬼外层的毛发竟然极厚,水牛角根本插不进去!
豆腐傻眼了,嚎道:“我靠,不带这么玩的!”
那水鬼在底下挣扎不休,顶的我胃里翻腾,为了防止它逃出去,只能全力压制,一时间根本没有起身的机会,便在此时,另外随同而来的众人,立刻将事先准备的青石板盖到了井盖子上。我霎时间松了口气,再也控制不住水鬼,连带着豆腐一起,被它给顶翻在地。
事先行动时,我们已经做了充足的计划,一招行不通,立刻换第二招,其余人早已经打开油桶,在水鬼欲要钻回水井中,却被青石板阻挡之际,立刻泼油而下,江老爷子神情凝重而复杂,手里的火柴划动,朝着泼满油的水鬼一扔,霎时间,一团熊熊的大火轰的一声燃起,伴随着类似头发烧焦一样的气味儿,阵阵黑影喷了出来。
那东西在空地里四处乱撞,隐约发出一种人断气时的呻吟声,那声音,似乎有些像我记忆中江婆婆的声音,但几乎一瞬间就消失了,仿佛是幻听一样。我们未免被误伤,连忙躲到了远处观望,阵阵黑灰在古井周围飘荡,片刻后,那东西终于不再乱转,伴随着熊熊的烈火,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豆腐捂着血淋淋的手,丝毫不觉疼痛,志得意满,说:“小小一个水鬼,轻而易举,不在话下,我等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我笑了笑,打断他说:“别得意了,赶紧将伤口包扎一下,否则你下次就没机会拔刀相助了。”
众人除了一个大患,高兴自不必说,回到家中,好好的摆了一桌,山里最不缺的就是野味儿,麻辣兔肉、爆炒香鸡、野味儿蘑菇,还有些家常菜,满满整了一桌,豆腐更是吃的满嘴流油,把脸都丢光了,活像这辈子没吃过饱饭一样。
饭后,我们休息了片刻,便告别葛叔,回了老屋里继续调查那间密室。
这次我没急着拿出那本笔记本,而是先打量旁边的木柜子。
木柜被隔成了许多格子,里面摆放着一些零散物件。第一件是一卷羊皮,我将它抖开一看,发现上面是一张手绘的地图,标注了几个地名,粗略一看,上面的地名,我都没有听过。豆腐凑过来,推测说:“难不成是藏宝图?”
我没理豆腐,将羊皮卷收了起来,决心以后再研究。第二件东西,就是那个消失的碗,这碗我以前没怎么关注过,因此当初也不知道是啥时候被爷爷收起来的,它已经被洗的很干净,底部的字迹更加明显,我连忙掏出格格尔公主的玉牌对比,虽说两者有差异,但明显有相同的地方。
第三样东西,是一捆褐色的布,卷成一团,也不知是什么。
豆腐比我还积极,好奇的将布抖开,随后发出了一声惊呼。
第十三章 信
豆腐惊呼道:“我靠。”我看清那布里包裹着的东西,一时间也愣住了。这块布裹应该是特制的,两侧带了绳索,可以绑在手腕上或者脚上,旁边则有很多暗扣,里面插满了一柄柄银光噌亮的飞刀!
豆腐说:“乖乖,这是陈老爷子用的飞刀,奇怪,不是说飞刀是红色的吗?”
我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解释说:“飞刀本来的颜色就是这个颜色,只有淬了剧毒后,才会变成红色。”布裹一共有两个,分别可以绑在左右手,衣袖放下来后,根本无法察觉,每张布裹上,各有九柄飞刀,加起来一共十八支。
伴随着布裹抖开,从里面还掉出来一个一直长的天青色瓷瓶儿,由于从高处掉落,瓷瓶落地就摔碎了,从里面流出一阵刺鼻的红色液体,估摸着是用来淬飞刀的毒药。
我将这东西从豆腐手上接过来,心想:这就是爷爷和陈词当年用过的吗?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忍不住将它们绑在了手腕上,还好,绳索可以调节,大小合适,非常牢固,使用之时,手指微微一动,开启暗扣,飞刀便会顺着手腕滑落下来,设计简单却非常实用。
除此之外,木棍子上便没有别的东西,我从新掏出来那份笔记本,继续查看里面的内容。
却说爷爷、马泼皮和瘦鸡子,三人离了滇地,却没想到,有一个诡异的东西也跟上了他们。
回程之时,由于交通不便,三人难免夜宿,临到晚上,在条人迹罕至的黄泥巴公路旁边过夜。仇大愣的尸体则直接在竖洞墓中火化了,挖蘑菇的,死在墓室里不能算冤。几人夜宿在那条车辆罕至的泥巴公路上,打了野味烤着吃,轮流守夜休息。
当天晚上,爷爷是守上半夜的,等换岗之后,疲惫不堪,倒头便睡,睡到一半时,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爷爷很谨慎,立刻睁开了眼,睡意清醒了大半。睁眼一看,却是守夜的瘦鸡子,在周围走动。
爷爷没有出声,也没有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降低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以前便瞧出,瘦鸡子走路的姿势不正常,有点儿像个小偷,弓着背,屈着双膝,张着双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难道他是要偷什么东西?爷爷有些弄不明白,心说:这次倒斗,马泼皮和瘦鸡子倒是带了不少宝石,难道是瘦鸡子想吃黑?
这不太可能,因为那个竖洞墓里的宝石,多的可以塞下两个装备包,瘦鸡子当时要拿多少便有多少,何必现在来吃黑?再者,瘦鸡子有胆子吃下马泼皮和自己吗?他哪儿来的自信?爷爷觉得不对劲,这情况,应该不是吃黑,那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爷爷装作继续睡觉,眯着眼注视着瘦鸡子的一举一动,就在此时,瘦鸡子转过身,恰好背对着爷爷,借着已经将近熄灭的篝火,爷爷猛的瞧见,在瘦鸡子的后脑勺上,赫然长了一张狐狸脸!
爷爷吓的呼吸一顿,气息顿时就紊乱起来,这一紊乱,似乎引起了瘦鸡子的警觉,他猛的转过了身,恶狠狠的盯着爷爷。之前爷爷只看到了瘦鸡子的侧脸,现在正对着面,便发现瘦鸡子脸上的肌肉非常古怪,就如同被强行拉扯一样,像得了面瘫的病人一样。
紧接着,痩鸡子朝爷爷走过来,眼神凶恶,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爷爷这才明白过来,他不是在偷什么东西,而是在寻找目标,就像游荡的僵尸一样。爷爷大喝一声:“马兄弟,快起来!”说着,猛的一个鲤鱼打挺。
瘦鸡子已经到了爷爷跟前,这一个鲤鱼打挺,双腿立刻蹬到了瘦鸡子的双腿上。瘦鸡子被踢的双腿一弯,跪倒在地,脑袋朝下,后脑勺上的东西,顿时更加清晰的暴露在了爷爷眼前。
当时爷爷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才查到,这东西是原始萨满图腾的一种,音译为:乎呿铎。
豆腐看到此处,倒抽一口凉气,说:“就是颛瑞所遇到过的那个,能让人从土里长出来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心中震惊不已,这只乎呿铎是怎么出现的?现在看来,那东西俨然是从宝象女王的墓中,跟着爷爷他们一起出来的。八成在墓里,它就已经附在了瘦鸡子身上。相传,乎呿铎所代表的净化与重生,瘦鸡子此人心术不正,三人中,正是最吸引乎呿铎的,那东西会附在他身上,也毫不奇怪。
爷爷当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和那张酷似狐狸的脸一对视,便觉得一种邪恶的感觉直透心底,那张狐狸脸猛然瘦鸡子的后脑勺上脱落,直直朝着爷爷扑了过来。
爷爷大惊,来不及后退,恰好旁边的马泼皮醒的及时,千钧一发之际推了爷爷一把,这才没让爷爷中招。
当时的情况混乱无比,爷爷和马泼皮都不是省油的灯,自然是想尽了办法对付这玩意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用一只木匣子困了起来。而这只木匣子,就锁在我们眼前的棺材里。
老人家有为自己准备寿材的习惯,爷爷当时年纪大了,同村的老人都置办了寿材,唯独他没有,难免为人说道,爷爷一辈子挖坟盗墓,干的是损阴德的勾当,早已经看淡了生死,便只见棺木当个过场。
当时,两人抓了那东西,瘦鸡子却已经是口吐白沫休克了,按照现在的医疗技术,是可以抢救过来的,不过那会儿,三人地处荒僻,因此瘦鸡子就那么去了。马泼皮的愤怒可想而知,他说:“我不管它是什么东西,水火无情,就是千年大粽子也架不住火烧,我要烧死它。”
这话刚一处,被爷爷拿在手上的木匣子就剧烈的颤动起来,仿佛里面的东西能听懂人话似的,得知有人要烧它,便急着要挣脱出来。
爷爷也是有私心的,他当时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但隐约觉得那东西在哪儿见过,爷爷对于自己的直觉向来很较真,便道:“这东西先交给我处理,放心,我会让它好看。”马泼皮知道爷爷的脾气,只得作罢,当晚上便气的病倒,形势严重,爷爷无法,只能送马泼皮回家,又在旁边照看,马泼皮缠绵病榻半个多月,好全后,才回家乡。
也就是那一次,我见到了马泼皮。
爷爷回家后,主要研究两样东西,一便是那个碗,二便是木匣子。那木匣子里的东西灵动非常,一但放出来,再想抓获就不易了,爷爷一时进退两难。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想起了为什么会觉得狐狸脸眼熟的原因,因为他在巨耳王墓的外围,曾经见到过酷似这东西的石像。
最终,爷爷决定暂时不管它,毕竟这不是当务之急,于是他开凿了这个地洞,将东西放进了棺材里,并且借着地洞之便,研究那只大碗。
它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随着宝象女王下葬?
在研究的过程中,爷爷终于有所突破,他发现,这个碗的碗底泥封特别厚实,厚实的有些不正常,爷爷心想,莫非里面藏着些什么东西?想到此处,他取来工具,将碗底凿开,果然发现了一块帛布,帛书上所绘的,正是一幅地图。
由于帛书已经变得十分脆弱,爷爷只要用羊皮卷将之临摹了下来,至于这地图的目的地,究竟隐藏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豆腐道:“我说吧,这就是一份藏宝图,你说,你爷爷后来失踪,会不会就是寻宝去了?”
我道:“别瞎说,我爷爷不喜欢倒斗,他有这一身本事,若真想发财,早就发了,怎么可能去寻什么宝。”我顺着笔记接着往下看,猛然发现,后面竟然还粘黏着一张信。
这信纸张都有些发黄了,因为用胶水黏在纸上,因此我之前没有发现。
这是谁写的信?
豆腐盯着信上的字,说:“这一手字写的可真漂亮,咦,落款是个白字,难道是白老四?”
我心里咯噔一下,顺着信往下看,上面开头,却是一段打油诗:
黄泉河,阴司涧,素来此,脱生死;
候汝于琊山宝殿,当助脱困,九月十七,天狗指路,过时不候。
落款是一个白字,时间是1999年8月23日。
我注视着这短短几行字,神经猛的一缩,我记得那一天,爷爷就是在那一天忽然离开的。那年我十三,爷爷对我说:“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爷爷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自己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儿,就找邻居们帮忙。”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在乡下,这种现象更为普遍。
爷爷又对我说:“这一次回来,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爷爷就带你回城里生活。”当时我还小,因此没有注意到爷爷用的是回字,而没有用去字。
城里有汽车,有高楼,有各种好玩儿的,我当时自然是很期待,将爷爷送到了村口,但从此以后,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白。
这个白字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