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又来一伙人
她双手瞬间放开,但双腿仍然锁紧,向后一仰,整个人直接倒挂在了那人腰上。
那人原本便脚步不稳,被严青栀这么一带,惯性之下直接向后摔去。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严青竹额角青筋暴起,咬牙用尽全身力气,飞快将那立着尖刀的尸体推到了他的身下。
那人瞳孔紧缩,常年行走在刀尖上的身体反应,远比他的思维更快。
只见他手中的长刀点地,刀身立马弯成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弧度,那人身体因此而偏转,用尽全力堪堪躲开了那明晃晃的刀锋。
向上的长刀贴着他身体而过,带起了他手臂上的一串血痕。
而他也在自己长刀弯到极限的瞬间,借着反作用力,扭身而起。
这时的严青栀也已经放开双腿,一个翻滚跟他拉开距离,翻身之时,顺便捡起了刚才严青竹拿在手中的另一把长刀,反身迎战那个杀手!
那人也动作利落地站定,转了个圈想要先砍死严青竹,结果严青竹在推完了尸体以后快速撤退,直接躲得远远的!
只有严青栀脸色沉凝,双手紧握长刀,与之四目相对。
那杀手眼中冷光一闪,一步踏出,挥刀直劈而来,严青栀也半分不惧的样子,迎刀而上,当当当的声音顿时响起。
那人心中有火气不散,将心里所有的怒意全都冲着严青栀倾斜而出。
严青栀手臂发麻,虎口处全是鲜血。
她知道自己错过杀了这人的最佳时机,积蓄起来的力气已经不够她再重复一遍刚才的操作,再想要杀他已经不可能了。
那人自然也看出来严青栀眼下的情况。
他眼神狠辣决绝,出刀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严青栀却咬牙将之全都硬抗了下来。
她的经验,本能和天赋,在这一瞬间完美融合,那种明明已经快要到身体极限,却总在极限之外,再次触碰极限的感觉,让她头皮都开始发麻。
她眼底有一层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兴奋光芒,身法变换,手中长刀不断的挥出,不管对方角度多刁钻速度多快,她总能精准格挡。
她一路后退,很快就到了通往前厅的门口。
门上挂的帘子已经不知道被谁削掉一半,以她的余光正好看到大厅中满地捕快衙役的尸体,医馆里之前的两个倒霉蛋现在也满身是箭的样子,眼看着是死透了。
一滩滩的鲜血反射着医馆外面的阳光,变成了一地的斑块。
满地的羽箭和尸体,只用眼角余光轻瞥而过,都让严青栀心中不由发寒。
生命的脆弱她早就明白,可却从来都没有像眼下这样的明白!
巷道里有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严青栀心下一沉,以为是对方的支援到了。
可这样的问题却已经不再是她现在要考虑的了,因为就在她分神的刹那,那人突然一刀砍来。
严青栀抬手格挡,刀势挡住了,但她手里的长刀却已经有了一道裂缝。
她抽刀而回的时候,那长刀就在她手中断成了两段。
呛啷啷的声音吸引了门口涌进来的人们。
“在后院!”
“上!”
十几个人顿时冲向了门口的方向。
严青栀没有将断刀扔掉,而是慌忙后退,将门的位置让给了那个杀手。
那杀手听到外面的声音,眼神之中有慌乱一闪而过,但手中的动作更加强势了!
严青栀原本就是超长水平的发挥,现在面对这样的对手,毫无招架之力,后退的脚步越来越凌乱,双手也快要握不住那把断刀了。
就在那些人冲到后院的一瞬间,追杀严青栀的杀手,一刀横挑,严青栀双手一疼,手中的断刀直接被他砍飞。
严青栀气息凌乱,飞快后退,正想着要怎么躲避那人下一击的时候。
门口那些人已经冲到了近前。
带头之人见到这样的场面,眼睛都不眨一下。
“全杀了!”
他话音未落之时,便已经有人冲向了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杀手。
那男人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突。
严青栀听了这话更是连章法都顾不上了,顺手从空间里拿出那豁口的斧子就扔向了追杀了她半天的那个杀手。
狠劲一上来,她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只要拖延住对方,她最少能死在这人之后!
果然,那人没能在第一时间追来,反而被身后四五个人追上。
刷刷刷兵器划过身体的声音和那人的闷哼声同时响起。
严青栀却无暇顾及,虽然是对手,但不得不说,这人给她争取到了片刻的时间。
尽管幸免于承受那人更加强势的下一击,可她却不得不面对人数比刚才更多的杀手。
她不敢耽搁,飞快后退,严青竹已经爬上了后墙,他不能在这时候给严青栀添麻烦。
严青栀也没工夫看严青竹,她瞬间屏住呼吸,飞快冲到了另一边围墙的位置,不顾满手的鲜血,借着冲力几步就上了围墙,想着先离开再说。
可谁知,她刚站在墙上,表情就变了,围墙外面竟然已经有两个弓箭手朝她举起了弓箭。
她心中一个卧槽,完全不敢耽搁,飞快跑向了后排房舍的方向,过程中狼狈至极,连跑带爬,却依然被一箭擦过了后背。
强烈的刺激让她已经忘记了疼痛,她快步跑到了房顶。
严青竹也和她一样,虽然他那边没有追兵,但那头正对着他们之前走过的那个巷道,死马和马车还在那,跳下去也没有用。都不用想就知道,巷道的那一头一定有人堵着。
他们刚刚上了房顶,立马就有人追了上来。
这个世上虽然没有动辄飞来飞去的轻功,但上房又不是什么技术活,不过借力而已。
严青栀扯着严青竹哗啦啦地在瓦片上绕着圈地奔跑,身后的人紧追而来。
这些人比之前在后院堵她们的人还疯,简直围追堵截无所不用,时不时还有羽箭从姐弟俩身边飞过。
果然,敢当街杀捕快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
别说眼下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了,他们必须要速战速决。
严青栀已经脱力,房顶又不算平整,深一脚浅一脚地,很快她就被一块瓦绊倒在了房脊上面。
身后的杀手已经到了近前。
62 羽箭
没有一句废话,也没有任何酝酿,那人举起匕首就像着严青栀脑袋刺了下来。
他们是专业的杀手,既然说这里的人一个都不留,那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就都是他们的目标,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时候已经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严青竹本能的翻身而起,就要拦在严青栀的身前,却被速度更快的严青栀用仅剩的力气一把按住。
她心跳如鼓,血液一瞬间被澎湃的心脏泵到了四肢百骸,她已经锁定了空间里的一把菜刀,但她只有一击的机会。
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的感知之中变得更加清晰。
她的身体瞬间紧绷,空间中的菜刀马上就要取出。
匕首的锋芒已经无限贴近她的皮肤。
那种濒临死亡的战栗感,让严青栀脑海之中一片清明。
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自严青栀脑后传来,那是羽箭的破空之声。
严青栀瞳孔紧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僵持不过眨眼,羽箭已经飞至,尖锐的声音从她头上飞过,气流冲开了她原本就没怎么扎紧的头发,直接射进了她面前那人的脖子。
她心头一跳,立马转头看去,想要判断对方是敌是友,好做出接下来的准备。
阳光透过微凉的空气,在空中形成了淡淡光圈,就在医馆前院的房顶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男人。
那人一身青褐色劲装,带着一个白色的蒙面巾,手中长弓拉满,就在严青栀看来的这一瞬间,他又是一箭放出。
目标赫然是对面房顶姐弟二人身后的追兵。
那些先到的杀手里已经有人发现了男人,几支箭直接射向了他。
但那个蒙面的男人却没有去和那些弓手纠缠,全都走位躲过。
严青栀瞬间明白了什么,带着严青竹便爬到了屋脊的一边,在蒙面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有了片刻的休息时间。
那蒙面人一边盯着这边的情况,一边飞快将下面的人射杀。
他箭法惊人,只要搭弓便能射中。
房顶上的杀手跑的跑躲得躲,几个呼吸之间,便只剩下姐弟两个活人了。
严青栀连忙按着严青竹的脑袋让他趴下,用房顶当做掩体,她一边警惕的注意着周围,一边颤抖着手,把虎口的血抹在自己的衣服上。
黏腻湿滑的血液让她无法握紧兵器,不然之前那一下也不会轻易被人砍飞了断刀。
严青竹见此有些愧疚,是他选择回到医馆才让两人落到如此境地的。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想要杀咱们!”
他进入巷道的时候,曾经看到医馆药童的耳后靠近头发的位置,有一个跟之前抓他们那伙人差不多的纹身,小小的一点,但因为距离很近,他绝对没有看错。
便以为除了突然跳出来要杀他们的人,就是另一伙想要抓他们的人了。
二选一的情况下,被人抓走当然比被人杀了更好!
何况那样的情况之下,他们也需要一个能把两人带出包围圈的靠山!
那伙人毕竟敢直接硬刚护送的军队,想来背景一定不小,怎么看都比高素一个人更靠谱一些……
但现在看来事情却远没有那么简单,就这么小小的院子和巷道之中,竟然出现了六波人。
其中明确可以知道的是捕快和医馆那两人是一伙的,医馆那两个菜鸡就是来送死的,捕快才是来抓他们的。
而后院最先出现的那几个杀手可能跟下毒那些人是一起的,一直在周围埋伏,在捕快到来的时候想办法进入了后院准备伺机而动。
但也有一个问题让人有些不解,那些弓箭手似乎早就埋伏在了医馆旁边,可他们是怎么确定两人会来医馆的呢!?
不过,由此也可以断定,他们跟那个放毒蛇的人不是一伙的!
不然直接在毒蛇出现的第一时间动手,才是更好的机会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其它因素的考量,比如说顾及高素……
严青竹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地形,确实不适合埋伏弓手,不是因为上不去墙,而是距离太近了,那样近的距离,很难瞒过高素,瞒不过高素,他们三人就不会进入这个包围之中。
这样算起来没有在那里设伏似乎还挺合理的!
但他知道事实绝对不止如此。
其中包含的细节,如果没有一个背后布局之人的话,这世上可能很少有人能推算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好几伙人汇集在同一个地点,彼此之间不可能不做试探,说不定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这些人,而没有机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更多。
严青竹有些心惊,他无法用有限的情报推测出结果,但本能的,他却觉得,这些事情背后,应该有一个谋划的人。
而这个人,很可能是高素所属的一方。
就在严青竹想事情的时候,外面的战斗基本已经结束。
狙击手的存在是恐怖的。
一个占据了高地又实力超群的狙击手那就更恐怖了!
那后来的男人武功怎么样他们不知道,但这弓法和走位实在是让人惊艳。
人死的差不多了,阵营就比较明显了,那人看样子应该是和高素一伙的。
因为外面还活着的就只剩下高素一个人了。
那人看了房顶上蹲成一团的姐弟二人,没有开口,而是飞身从房顶跳下,几步走到了高素身前。
高素身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一道在背后,一道在肩膀,还有一道在脸上。
除此之外大小伤口不计其数。
但她依然稳稳地站着,来人扯下了脸上的面巾,是一个容貌方正,英姿笔挺的中年男人。
高素的一只眼睛被血糊住,之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人,还有些警惕,如今看清男人的模样,才不禁松了口气。
“二哥!”
男人神情冷峻,虚扶了踉跄的高素一把,冰冷的眼神之中露出了点点温柔。
“你还能走吗?”
高素被他一问,强撑着又站直了两分。
“自然!”
男人把弓重新背上,环顾四周一圈,与她说道。
“院子里已经清干净了,你带着两个孩子从后院井下的密道离开,高任在另一边接你们,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63 重伤
高素听完这话微微颔首示意,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又站住脚步。
一见她这个反应,男人就猜到了她要说的话,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次之后,就不需要利用他们了!”
高素听了这话,心情没有多好,还不禁沉了沉,抬头向着房顶看去,严家姐弟并没有听到男人这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什么。
她一时之间有些复杂,虽然严青栀一直挺让她头疼的,但她并没有那么讨厌对方,尤其在她看来,严青栀就是再聪明,也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
对于两人的未来,她还是有些担忧。
不过,立场不同,多余的怜悯她也只能藏在心中,强撑着与男人告别之后,她几步跳上了房顶。
一见高素浴血而来,姐弟二人都跟着从房顶爬起。
严青栀伤得比较重,呲牙微笑的时候,牙上还有鲜红的血迹,让原本故作娇憨可爱的小萝莉,立马变得阴森又诡异。
高素深深地喘息了几口气,后背渗血的速度更快了,但她无暇顾及,眼下必须尽快把两个孩子带走。
“你们跟我来!”
她交代了一声,便走到了比邻小巷的那头,跟着直接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她落地之声很是沉重,还伴随着一声闷哼。
严青栀见此,明白对方也是在强撑,不由心疼起高素的拼命。
她微微叹了口气,方才领着严青竹走过去,低头看去,就见到高素已经站起身,张开双臂准备接住两人。
严青竹沉默了一瞬,转头看向了严青栀,而严青栀则是直接对高素招呼了一声。
“高姐姐不必如此,我自己就能下去!”
说着转身从房顶滑下,落地之时轻盈无声,跟着后退一步,伸手去接严青竹。
高素见此也没有勉强,放下双臂时,她脸色都白的发青。
那架马车还停留在巷道之中,死马的尸体,引来不少苍蝇蚊虫,但很快那些苍蝇蚊虫就被毒死了一片。
严青栀掩住口鼻,几步走过去,撩开了车帘进入其中。
高素有些着急,以为对方这是抠门劲儿又上来了,舍不得那些东西。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严青栀扯着一块包袱皮,翻身从马车里跳出。
“你先包扎一下吧!不然失血晕倒,我们也照顾不了你!”
高素想要拒绝的话立马说不出口了。
眼下也不是仔细处理伤口的时机,严青栀只是动作麻利地将包袱皮撕开,隔着衣服缠在了高素的伤口之上,狠狠勒住,虽然疼,但能压迫止血。
就在她忙活的时候,严青竹则在马车上翻找,将重要的物品都放进了空间,顺便又收拾了姐弟俩的一些衣服,打成了一个包裹,仓促地将之背起,从马车上跳下。
他出来没多久,高素的伤口也已经包好。
三人连忙快步走进了那小院之中,向着那男人说的后院而去。
就在她们向着后院而去的时候,在医馆里清理战场的男人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豁刃的斧子。
那斧子除了斧刃被劈开几道豁口,其余地方,从手柄到斧头都是崭新的,男人拂去了溅在上面的血迹,一个临城铁氏的方章映入眼帘。
他四下转身查看,正好就看到一个杀手头上还插着一把跟这把差不多的斧子,他走上前去,用力想要把那斧子拔出来,不想以他的力气竟然拔不出来。
他眉头微微皱起,抬起腿,一脚蹬在那已经死透的杀手脸上,一个用力,杀手的脑袋顿时碎裂半边,而那斧子也才带着一串黏糊糊的血液被拔了出来。
斧刃前段没入对方的头骨,竟然劈进去一半有余,可见动手之人到底用了多大的气力。
看着相同的方章,他神色有些凛然,下意识抬头看向了严青栀离开的方向。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但男人眼神闪动之间似在回忆着什么。
不过,留给他回忆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刚才这里打斗的声音太大,已经惊动了周围巡查之人。
他耳朵微动,敏锐的听到了一些声响。
连忙将手中的两把斧子往自己背着的箭筒里一插,他随手捡起了一把长刀,很有经验地将满地的尸体痕迹又破坏了一遍。
他的手法老道,这些尸体又刚死没多久,一些不想让人发现的痕迹都被轻松遮掩。
等到脚步声马上就要到医馆大门口的时候,他才轻盈的飞身而起,几步就到了房顶,身形纵跃之间,很快便远离了战场。
而这时候的高素和严家姐弟也已经进入后院井下的密道里面。
严青栀扶着虚弱的高素向着密道另一边而去,严青竹则背着东西跟在两人的身后。
他脸色不太好看,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而身边好像也没有任何可信的人。
这种被动成为别人棋子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严青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压抑的感受了。
他们很快到了出口,还是一口井,井绳已经放了下来,严青栀将绳子系在三人身上,上面便有人把绳子拉了上去。
等到从井中出来,方才看清拉他们上来的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高任。
严青栀下意识的转身打量周围的情况。
面前是个简朴至极的小院,只有不大的院子和三间土坯房,高任穿的也不像是之前那一派书生的打扮,而是一身的粗布短打,脸色也涂黑了一些。
见到高素一身的伤,他二话不说,赶紧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塞进了高素口中,才转头跟严青栀说道。
“我去赶车,你们在这里稍等!”
离开的路线是早就计划好的,高素什么都不用问,只沉默着靠坐在高高的井沿上面等着高任。
很快,一辆骡车被他赶了过来,高素强撑着站了起来,但也不知道是实在坚持不住,还是因为刚服了药的关系,刚一站直,身体便踉踉跄跄,直接向前栽去。
高任顿时一惊,连车都顾不上了,两步冲到了高素面前,而高素这时候,也一头栽进了他的怀中。
64 斩山剑
高任一手揽着高素的腰,一手轻轻将高素脸上的碎发拢在一边,他神色肃穆又悲痛,看不出半点令人不适的过度感情。
那些碎发有的已经凝固在了高素的伤口上面,他动作轻柔的将之挑出以后,才拦腰抱起高素放在已经铺好被褥的板车上面。
等给她盖好被子,转头安排姐弟二人。
“你们躺在这边,一会儿用被子蒙住脸,不要乱动,也不要发出声音。”
严家姐弟看着就是两个孩子,对于孩子高任实在信不过,但他还要赶车,也没有办法过多照顾什么,如果对方实在不配合,他就只能打晕两人了事了!
看出了他的打算,严青栀连忙保证。
“您放心,我们特别听话!”
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她可不希望自己丧失行动能力。
高任坐在车辕上,回头看着两个孩子躺进了被子里面,跟两具尸体一般,这才皱着眉转过头,赶着骡车出了小院。
因为赶时间,骡车一路颠簸,严青栀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她却咬牙没有发出一个字。
高任对于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走的全是人迹稀少的小路,并不拥堵,很快骡车就停在了另一个小院门口。
他上前敲了门,里面很快有人把门打开,骡车稳稳当当驶了进去。
等到院门关好,高任才掀开了被子,将高素抱了下来。
而严家姐弟也在这时候跟着坐起,看向了四周。
这里是跟刚才差不多的一个小院,也是不大的地方和土坯的房子。
一个老头正站在旁边伸手要帮高任的忙,却被高任直接拒绝。
“张叔,你让婶子给他们换身衣服,我一会儿再过来给她们看伤。”
刚从骡车上下来的严青栀一听这话,瞬间后退了一步。
她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对于陌生人都带着强烈的戒备和敌意。
她仔细打量了那老头一圈,身材精瘦,身量不高,穿着跟现在的高任相类似的短打,一头发白的头发,满脸的褶子,看着还算和善。
听说严青栀身上有伤,老头连忙又喊来了一个老太太。
那老太太也穿的很朴素,而且也没什么特别的气质,两人跟高任,高素的整体画风都不一样。
对于严青栀的警惕,她也有些无措,但好在严青栀只是警惕,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老太太才开始忙碌起来。
她手脚麻利的给严青栀擦洗了一翻,上了药,又换上了干净衣服,高任便匆忙的过来给两人看了伤。
不出意外的,严青栀受了内伤,伤了肺腑,虽然不严重,但不好好养的话,以后可能会落下咳嗦的毛病。
他又交代了老头和老太太两句,拿了药给严青栀吃下去,才说了后面的事。
“此处你们不能久留了!一会儿你们就跟着张叔夫妇一起离开,身份户籍我早已准备好,往后去哪都听你们的!”
见他交代的如此着急,严青栀不禁有些挂心,猜测可能是高素出了什么问题。
但高任并没有透露什么,而且时间也要来不及了,他们没赶上看高素一眼,只能跟着那对老夫妻离开。
过程仓促的严青栀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四人已经出了城。
四个人骑着两头毛驴,不快不慢的跑向了某个方向的小村子。
上路以后,姐弟二人全都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很显然,他们是被人利用了!
还是他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被大赵的和平迷了眼,误以为这里与后世差不多。
这次的事情,让他们幡然醒悟。
继续依靠别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卖了。自己的命还是当自己把握才好!
两人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交汇之间,都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明月高悬,星斗万千,一辆马车顶着漫天星月向着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突然,又一阵马蹄声响起,一群黑衣人策马扬鞭,其中一匹枣红马一骑绝尘。
马蹄掠过了不算平坦的小路,冲到了那架飞奔的马车之前。
马上的黑衣人直接横在了路中,勒紧缰绳,马儿嘶鸣声起,稳稳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那黑衣人眼神锋锐,颔首看向了坐在车辕上的高放,抬手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巾。
赶车的高放见此,亦是紧紧扯住了缰绳,才在撞上对方之前,稳住马车。
他神色凝重,微微偏头,眼角余光看向了四周包围而来的黑衣人。
它们全都穿着制式的黑衣,十几匹骏马缓慢上前,将马车包围,为首的黑衣人手中长剑直指赶车的高放。
尖锐的锋芒映照着天上的月光,森白的寒意宛若实质。
“高放,看在你提携我一场的份上,你若就此离开,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高放冷笑一声。
“你当人人都是你这等叛主的狗奴才吗?”
那人被高放如此辱骂,没有半分恼意,甚至还哈哈大笑起来。
“说的好像你不叛主就不是狗奴才一样!你我本就没有任何区别,现在又何必自寻死路呢!”
高放脸色难看至极,一手扯着缰绳,一手已经摸向了车板底下的长剑。
见到他的动作,为首的男人眼神中有警惕闪过。
高放的剑,名为斩山,乌铁锻造,长四尺一寸,重三十七斤,剑身宽厚,是一口江湖之中名气不小的重剑。
十四年前,因高放一人一剑一马,五天四夜荡平茆江一带三处邪道据点,斩杀四百多左道邪修,而荣登兵器百战榜。
虽然他如此做的原因已经无从考究,但当年的高放和斩山剑,可以说是互相成就。
不过,那到底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虽然高放如今看起来依旧年轻,但他实际已经年逾四十!
都说拳怕少壮,年龄和身体素质对于高强度的战斗来说,确实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关卡。
尤其据他所知,高放这些年亦是受过几番重伤,再想要维持巅峰水平,已经不可能了!
黑衣人看着高放,眼中神色莫名,当年风流潇洒的一代豪侠,现在也不过就是个给小孩子拉车的车夫罢了!
65 机关
而且在他看来,高放成名,运气远比实力更强,五天之内灭杀四百多人的战绩,难道不是因为对手太弱吗?
何况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并不比高放差些什么!
起码年轻力强的自己,并不比赶车的高放差些什么!
尤其是见到高放眼中的警惕,他更是心情大好,开口说道。
“如今粇城已经戒严!你猜是因为什么?”
他想在动手之前,让高放和马车里的人更加绝望一些。
那两个被他们看重的人,现在一定骨头都凉了吧……
他觉得高放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思至此,他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发自真心的笑意,就等着知道消息的高放和马车里的人变脸。
不过,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对方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高放没有变脸,也没有询问,而是直接单手提起了重剑,视线微微侧过,恭谨的对着马车方向沉声说道。
“寒生,公子便交给你了!”
说完也不等身后有没有回复,颀长的身形一跃而起,斩山剑的乌芒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剑势刚猛,但身法飘逸,足尖点在拉车的马背之上,满把握剑,自上而下直冲那黑衣人的面门而去。
男人神色一凛,双腿一夹马腹,马儿顿时后退。与此同时,他轻灵的长剑一挽,以绞势直刺斜上方的高放。
高放半点不惧,半空变招,手中的重剑格挡身前。
‘铮’的一声,男人的剑尖点在了高放的剑上。
高放身形一顿,周身气劲爆发,下摆似乎都因这一剑微微飘荡。
男人立马欺身上前,剑势下移,错开高放的重剑,便刺向高放未落地的下盘。
他胯下的马儿,被他临时变招,压制的又小踱了几步。
而高放的剑势也在一刹那改变,从至刚至猛,眨眼间就变成了至阴至柔,他手心向上翻转,重剑紧贴着男人的长剑,四十来斤的重量,竟然打出了轻灵飘逸之感。
他剑锋从前往后将男人的剑势带回胸前,又借力送出。
自己也顺势腰腹一沉,直接一个弓步落在了男人前方的地面之上。
跟着不等男人反应,刚才还软绵绵的剑势突然锐不可挡,凌空一扫。目标正是男人身下的马腿。
重剑的强势就在于此,光是旋转而起的惯性,已经足够强,足够快了。
黑衣人剑势方才收回,根本来不及阻止,便已经身体前倾向着高放倒去……
两人之间速度太快,这一套连招下来,周围的黑衣人根本反应不及,直到带头的人吃了亏,他们才反应过来。
有人欲来救援,却被落地之后瞬间受身而起的男人喝退。
“我缠住高放,你们快杀了大公子!”
这一声惊叫似乎唤醒了高放的某些神经,高放神色一变,这就要抽身而退,但为首的男人弓步上前,直刺他腰间。
高放的本能反应要更快,就在那一瞬间,挥剑格挡,并且跟着一个转身,重剑带起了强烈的劲风,直劈向了对方的脑袋。
男人身体后仰,挽花搅云,腾空平斩,同时身法有条不紊的后退着,拉着高放远离了马车。
众黑衣人听了他的话,已经调转目标,刀剑直接向着马车劈砍而去。
可谁知,就在那些黑衣人围住马车之时。马车周围突然有‘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
黑衣人听到声音都是一惊。
“有机关!”
“小心!”
但这样的提醒还是晚了,不远处高放的身法变换,两步冲出了更远,直接站到了为首的黑衣人面前,那人眼中有惊惧一闪而过,高放的速度突然快的惊人,而他已经来不及细想,只是本能的举剑迎战。
高放双手握剑,身法灵活,重剑翻飞之间,已经将黑衣人逼向了更远的地方。
都说一寸长,一寸强,斩山剑的长度本来就比一般的剑长,再加上高放长手长脚,平地之上所能发挥出来的威能更强。
乌芒闪烁,至刚至猛,大开大合之间自有一种气吞山河的势,层层叠叠涌向了对手。
高放双臂肌肉紧绷,双手剑的威能全开,已经显出了几分当年的风采。
不过,男人敢自比年轻时的高放,当然也不是草包。
他单手剑速度和力度都不如对方,但他学的都是下九流的剑法,招招都是阴损狠辣的招式,在配合他轻灵的身法,一时间也和高放打的有来有回。
厮杀与比武的区别就在于此,有的时候,比的不是谁更强,比的是谁更狠!
男人显然就是个狠角色!
而他确实如他所说一般,拖住了高放。
不过,他的队友却没能轻松的将马车里面的人斩杀。
甚至说他们都还没有碰到马车。
机关之声响过,便是四处乱射的钢针爆发,不少马和人腿就这样被射成了筛子。
钢针的伤害不高,可上面淬了毒,毒性不强,只有一点麻痹效果。
但架不住太多!
三面环射的漫天针雨撒过,地上直接倒了一小半的人和一大半的马。
这些杀手来势汹汹,不计伤亡,这样的时候,大家都没工夫去看队友的死活。
在他们看来,这是大公子的马车,有些机关不足为奇,但大公子总要在其中坐卧,就算布置机关,也不会是什么占地方的机关,钢针十分符合这条标准。
但钢针射过了又不能回收,这机关用完基本就是废了!
这不正是动手的好机会吗!?
纯木质的马车四四方方,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周围弹射钢针的机关已经收了回去。
剩下的黑衣人全都弃马而来。手中兵器高举,呼啦啦的围向了马车方向。
马车里面依旧安静,与周围略显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高放见到人群涌向马车一端,又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回防,但拖住他的黑衣人,却瞬间拉进双方的距离,不惜以自身为诱饵,舍弃了自己的安全距离,势要将之缠住。
高放见此眼睛一眯,顺势以重剑带动对方的长剑,一步踏出,剑锋翻转,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连半米都没有……
66 诱杀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都十分凌厉,黑衣人唇角微勾,一手长剑平推,而在高放将注意力放在剑上之时,他另一只手以指化剑直接戳向高放双眼。
如此近的距离,似乎想躲已经很难了!
而高放也确实没有想躲。
他沉肩坠肘,手中的重剑贴着自己右侧肩头,自上而下,直接向着那人抹去,那速度飞快,如浮光掠影,灵动非常。
那人探出的手已经来不及收回,他没有想到,这么长时间,高放依旧能将重剑用的如此轻盈。
不得已,他只能收势后退,放弃一些进攻手段。
但高放却并不准备放过他!
见他后退,高放又是一步跨出,眼神一变,反手上撩,刚猛无匹。
巨大的惯性在配合双手剑的力量,直接震得对方虎口生疼,手中的剑虽然没有被砍飞,可他后退的身形已经被打乱,脚步也略微有些踉跄。
如此好机会,高放又怎会错过,他弓步上前,剑锋直指对方胸口,那人反手用剑格挡,但他手臂发麻,回防又太过仓促,虽然堪堪挡住这一剑,却也被高放的剑势逼的又后退了几步。
高放脚步稳健,紧追而上,重剑左右撩挑。
当当当当的声音伴随着金属碰撞的火花在夜空中绽放。
这一系列连招不过是呼吸之间,但黑衣人已经冷汗涔涔。
终于,在高放一个抡臂回环的劈剑之后,那人手中的长剑直接当啷一声断裂。
整个人都被这一剑震飞出了老远,虚浮的脚步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他一屁股跌坐在地。
高放紧跟着的跃起直刺。
那人已经避无可避,但他惊恐的眼神之中却有一抹暗色闪过。
他手腕一抖,一个竹筒出现在手中,他身体上仰,同时手中的竹筒直接对准高放的胸口位置,扣动机关的清脆声音响起。
高放反手用剑挡住了飞来的钢针,一声轻响直接击在了重剑剑身之上,他借势落地,提膝平斩。
这一剑快的根本不像高放刚才所展现出来的速度,那人得意的表情还没有散去,就已经僵在了脸上。
一道剑痕从他的脖子上显现。
而这时的高放,深深的喘息几下,却是再懒得看那尸体一眼,转身看向了战场的另一边。
那四四方方的马车已经彻底散开,一个巨大的刀球出现在马车中间位置。
刀球飞快旋转,上面的刀刃不断飞出,刀刃之下是一根根的钢索,那些刀刃被惯性甩飞,又被钢索拉回。
靠近马车的黑衣人全都中招,被那刀刃削成了一块一块碎肉。
反倒是被钢针刺中,短时间无力挣扎的黑衣人捡回了一条命来,有的见事不好想要逃跑,却已经提不起半点力气。
高放冷笑一声,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敲中机关,把那刀球停了下来。
跟着几步上前,开始收人头,那种一看就伤到不能受刑的人直接被他砍了,剩下的几个囫囵个的,打晕捆上。
等到事情都办完,他才找了一匹没有受伤太重的马,套在了自己车上。
马车四壁在机关关闭的时候,已经重新合拢,如果忽略了上面迸溅的血迹,这又是一辆看着像模像样的马车。
等他将附近的尸体处理差不多了,才听到有马车声向着这边驶来,最后停在了高放身边。
那马车外型看着跟高放刚才赶着的车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这一次马车停稳之后,寒生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
高放赶紧站在了马车面前,向着马车躬身行礼。
“公子,高剑已死!他带来的人我留了几个活口。”
车里传来了一声虚弱的轻哼,少年公子没有动作,双眼紧闭,柔弱无比。
可出口的话却是令人毛骨悚然。
“人必严查,判者皆杀!”
话音一落,他纤长的睫毛抖动着睁开,眼中冰冷平静,好像不明白这一回要死多少人一样。
马车外,高放行礼的身体压的更低了一点,高声回道:“是!”
跟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向着马车中的少年交代。
“高剑之前与我提到了粇城戒严之事,他似乎断定言氏姐弟二人已死,这与夫人之前的打算矛盾,不知可是出了变故。”
夫人的目标是马车中坐着的公子,抓那两个孩子,也不过是找不到公子位置时,顺带做的事情。
要是真的如高剑这般,准确的知道了公子的位置,就没有抓人的必要了!
可据高任让人带出来的消息,夫人还是派人去了,而且确实是去抓人的!
那再联系高剑之前所说的话,就有些自相矛盾了。
马车里的人轻咳两声,才幽幽开口。
“无事!”
这些事情一点都不矛盾,毕竟,谁也没说高剑就是投奔了他的嫡母呀?
偌大个宅子里面,想要杀他的,又岂止她袁氏一人!
看来,有些躲在人后的小白莲,也终于装不下去了……
少年闭了闭眼,压下了心中复杂的情绪。
好在,这一遭谋算之后,他此后几年,都不需要再提防这些人了。
他身上的责任太重,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实在太浪费时间,也不知这一次后,能不能让那些人长长记性。
见马车中人沉默下来,高放明白自己担忧的多余,不过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不然漏掉了什么关键性信息,才是得不偿失。
寒生担忧地回望了马车中人一眼,又转过头冲着高放挤眉弄眼,想让对方开口劝上一劝。
但高放却像是看不见一般,直到马车离开这里,向着粇城的方向而去,他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寒生有些赌气地缩回了脑袋,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窄榻上的少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叮嘱。
“公子,崔神医可说了,您眼下的情况,要好好静养,少费心神少思量!而且两年之内都不可以再动用禁术了……”
少年眉头顿时皱起,寒生见此,只能闭嘴。
见他不再废话,少年才睁开眼睛,对他说道。
“入城后使人通知苏先生,尽快出发!”
67 真正的目标
说了这几句话之后,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少年脸色突然泛红,一边的寒生见此,赶紧拿着帕子凑近了他。
马车中一阵剧烈的咳嗦声起,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少年的身体弓的厉害,后背的脊骨清晰可见,他胸口的疼痛越发强烈,窒息感也一波一波地冲了上来。
寒生担忧的都忘了呼吸,微微起身想要帮他顺气,却被少年一把推开,他咳嗦得越来越大声,车身都在跟着咳嗦的频率晃动。
他脸色泛着病态的潮红,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一点点涌出,浸湿了他纤长的睫毛,一阵空腔音出现,这一波痛楚瞬间达到了顶点。
少年单薄的身体突然挺直,整个人向着窄榻旁边一歪,一口血直接被他咳了出来。
青丝顺着他素白丝绸面料的睡衣滑落,衬得他整个人都更加轻弱,仿佛只要一阵风来,他便会立马随风而去。
寒生虽然已经见惯这样的场面,但捏着手绢的手指依然颤抖着,他用手绢干净的边角将少年嘴角的血迹擦去,眼中有晶莹一闪而过。
一声尖锐的呼吸音响彻车厢,少年脸上病态的潮红褪去,只剩下如纸般的苍白。
寒生扶着他重新倒回窄榻上面,他的全身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睫毛抖动,他的眼睛慢慢睁开。
与他病弱的身体不同,他的眼神分外坚定。
一切的布局,都从看到星图的那晚开始。
原本那两个不应该出现的孩子,意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起初只是让他警惕,可那天的星图,却让他真的相信了一些事情。
从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的世界,将因为这两人变得完全不同。
既如此,他为何不为了她们冒一次险呢!
尽管他刚刚出府,还没有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身边也只有贴身保护他的两个高手。
可他还是将两人全放了出去!
他将高放派去对付高剑,而最强的高忠则送到了姐弟二人身边,自己只带着寒生和一个武功平平的车夫,一路吊在她们的身后,为她们掩饰行踪。
因为他的存在,风氏之人始终都无法算出她们俩的位置。
他知道风凛已经亲自前往,便给对方留下了痕迹,让风凛一路追查。
而紧盯风凛的风冲自然也会发现异常。
两人同时拥有继承权,且属于竞争关系,想来风冲为了在这件事上领先一筹,肯定要拿出些底牌!
风氏之人都以为双星不过是风家这一代博弈的棋局,却不知道自以为下棋的人,也早已入局。
少年的目的也正在于此,自始至终,他的思路清晰且明确,什么双星,什么高剑,什么叛徒,什么追杀,什么保护,都是虚的!
他要的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短时间内废了风冲那个动用梅氏血脉卜算出姐弟二人位置的能力!
他要给那两个孩子争取出一个成长的空间,让她们能够放肆生长。
其余的,不过都是顺带而为!
思至此,他又轻咳了两声,寒生连忙把他身上的锦被向上提了提。
他也没有制止,只是微微转头,看向了那片熟悉的星空。
如他这样强大的血脉力量,还需要修养两年的时间才能再次动用禁术,也不知道风氏那位,得修养多少年呢!?
大约,要五年吧!
五年啊!
五年以后,许多事可就不一样了!
茫茫夜色中,歪在轮椅上的风冲,也正努力仰着头看向了星空的方向。
玄城今夜无云,漫天星斗闪耀,他想看的都能看到。
见他好长时间都没有改变姿势,立在他身后的小厮轻爻,恭谨又小声的说道。
“五少爷,您坐了一个时辰了,咱们回去吧!?”
风冲幽幽地叹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点点红晕。
“六个时辰了……应该快有消息了!”
轻爻垂眉低目,有心回一句,最快的信鸽也未必能够准时飞到。
但他心中刚萌生这个念头,一只信鸽便划过夜空,扑棱棱地落在了楼下,楼下守着的人一把抓住,熟练的拆下了信鸽腿上的细竹筒。
风冲视线向下转移,似乎想要看看楼下的情况,但他的身体并不能支撑他完成太多的动作。
不过,很快房门便被人敲响,楼下的人已经将封住的竹筒送上。
轻爻连忙过去将门打开,接过了竹筒后,将人打发走。
他则快步走到风冲面前,当着风冲的面拆开了竹筒,用放在一边桌面上的茶针从里面挑出了一张字条。
轻爻蹲跪在风冲面前,字条面向风冲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任务失败,目标消失。”
见此,风冲脸色瞬间潮红,轻爻连忙双腿跪在风冲的轮椅旁边,一手拍打风冲后背,一手捏着帕子掩住对方的咳嗦。
风冲难受得不行,咳了好久,才终于咳出了淤血,他觉得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不疼。
这一次实在是亏大了!
禁术的反噬让他现在连动作都困难,一个月之内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甚至最少五年之内,他都不能再动用禁术。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明明他半月之前就已经告诉那些明夜楼的杀手那两个人会出现的位置,还花了大价钱让他们提前布置……
但结果还是这样!
难道那双星真有神佛庇佑不成?到了这种时候,都还能够逃出升天?
他的眼神中有一抹病态的凶狠闪过,几个字从他带血的牙缝中挤出。
“全是废物!”
轻爻乖巧地跪在地上,将带血的帕子放在一边,又安静地端起了桌边温热的茶杯,递给风冲漱口。
风冲颤抖的双拳紧握,这一场唯一的好消息,大约就是风凛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其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梅氏和风凛,明显是后者对他的威胁更大。
可他转念一想,难道自己付出这么多,就是为了维持与风凛大面上的平衡吗?
但风凛没如他这般重伤,也没有大把钱撒出去屁的回报都没见到。
他最多不过是白跑了一趟而已。
如此算来,明显亏的还是自己呀!
68 想明白
风冲越想越是激动,气得又吐了两口血以后,才渐渐冷静下来。
情绪平复以后,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了!
眼下这个局面明显不正常。
与风凛相比,风冲并不是一个激进的人,他计划之中这次的行动不说万无一失,也不应当使自己落入现在的境地。
很快,他就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如果从大局上看过去,这一切好像都是巧合。毕竟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
但站在他的角度仔细回想,却又有了另一重的解读。
如果这是风凛的计划呢?
风凛的本意或者根本就不在那双星之上,毕竟对于两人来说,梅氏的死活远没有继承风氏来的更加重要。
这一场,看似只是他没有完成家族的任务,但实际上,对方的目的却在他的血脉能力上面。
风氏之中如今还有梅氏血脉并且成功觉醒的,只剩下他一人,也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够对抗血脉的力量,卜算到某些其它人卜算不出的东西。
如果风凛的目标在此,自己是不是就落入了被动之中……
他的眼睛眯了眯,心中思绪万千,可转瞬他又把这些念头全都摒弃出脑海。
不是风凛!
风凛或者真的想过要针对他。
但绝对不是这样的方式!
那个替双星遮掩痕迹的,一定是当代梅氏之中,很重要的人,这样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和风凛这种世仇联合。
如果不是风凛,布局的就只能是梅氏的人了!
那人以双星为诱饵,又以自身遮掩,在一路或明或暗地跟随,让风氏的其它人根本卜算不出那双星的位置。
这时候,他与风凛之间,似乎风凛这个亲自去巢郡追查的人赢面更大。
风冲的心沉了又沉,对方十分了解自己,知道就算自己卜算出了双星的位置,为了立功也会亲自动手,才布下了这样的一局。
只需要用一个风氏的核心成员都知道的矛盾,引诱自己用出禁术,对方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风冲刚开始被禁术反噬的时候,还以为那双星不是凡人,强行窥伺天机,卜算对方的位置,而引发如此强大的反噬。
现在看来,显然并不如此,很可能这根本就是一场禁术的对决,对方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斩断了自己的一条后路。
又或者这件事本身,就是那人布置的一个局。
所谓的双星,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对方真正谋求的,自始至终都是他风冲!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人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呢?
风冲的心当即凉了一截!
他坐在这里,猜测出了可能的局面,却没有证据支持,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敢告诉宗族中的人。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他好不容易在宗族族老面前刷上去的好感度,可能瞬间就要降到谷底。
如果不是真的,他知道双星的消息却隐而不报,导致双星失去下落,也终究引人诟病!
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也算到了这一步,才料定他最后根本不敢把这些事情捅出去。
毕竟与他而言怎么看都没有半点好处。
风冲表情明灭不定,充满红血丝的眼神渐渐冰冷。
这件事他做的太欠考虑了,也太冲动了!
等到天边的太阳渐渐亮起,风冲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向后歪了下头说道。
“推我回去吧!”
轻爻恭顺的应下,推着笨重的木质轮椅呼隆隆的转回了房间。
外面的天空蒙蒙亮起,灰白的颜色,就像风冲此刻的心情。
他拖着病躯,熬了一夜直至此刻方才睡去。
而这时,与风冲远隔数千里之外的一个村子之中,却有人刚刚起来。
严青栀一身男装打扮,悄悄的从房间之中探出脑袋,她背着一个小包袱,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招呼着严青竹跟在她的身后出了房间。
村子里的房子虽然不大,但院子却委实不小,菜地里还种着各种瓜果蔬菜,要不是那一对老夫妻进门时也如他们一样四下打量,她差点都怀疑,自己这是住到对方家里来了!
严青栀没在院子里停留,很快便走到了那一对老人居住的房间。
护送他们的那一对老夫妻已经让严青栀下药迷晕了,这时候正睡的分外香甜。
呼噜声此起彼伏,隔着窗户都能听见。
这一路严青栀也观察过他们,发现老两口的身手似乎也就比高庸那个小屁孩强了一点,这才有了后面她迷晕两人的事情。
她们想要更多的自由,短时间内也不想再掺和进无畏的争斗之中,两人便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严青栀虽然迷晕了他们,但行动之间还是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的合上了门,屋里还有些黑,但她也不敢点灯,只小心翼翼的从床边拿起了被那老夫妻带在身边的三个包袱。
她伸手递给了严青竹一个,自己则翻看了起了其他的。
很快,她就找到了姐弟二人的新户籍和路引,在一张皮子缝制的小包里面放着,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五张一百贯的银票和一些散碎的银子。
说实话,有一瞬间严青栀挺犹豫的,这钱怎么看,她都应该拿。
不说被那些人牵连,错过了跟大部队去巢郡的机会,还有跟高素一路过来时路上吃喝的费用,再说被人利用一回,还差点把命搭上,收他们些费用就不过分!
何况他们姐弟又不是品行高洁的人,毕竟连敲诈这种事都能干的出来的人,品行也高洁不到哪去。
但严青栀却不得不考虑其他问题,她一旦拿了这钱以后,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后果。
双方之间毕竟不是敌人,他们因为这点钱率先撕破脸,值得不值得!?
就在她思考之间,翻查其他包袱的严青竹发现了异常,他转过头看来,一见严青栀手里的东西,立马明白了她的纠结。
不过,严青竹跟自家老姐有不同的看法,他的态度十分果决。
为什么不拿?
对方把武功高强的高素,换成了这样两个严青栀都能随便迷倒的人,难道不就是为了放他们离开的!?
69 驴
虽然严青竹没有看明白对方利用他们这一遭的意义何在,但那只是因为他知道的信息太少。
而不代表他傻!
就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钱肯定是给两人准备的。
不拿白不拿!
两人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现在扭扭捏捏,以后有哭的时候!
感慨自家老姐还是太年轻了,经历太少底线太高,抹不开脸面。
他赶紧给严青栀使了个眼色,虽然房间昏暗,但严青栀依旧清晰捕捉到了对方的意念。
她当即面无表情的把银票一叠,借着塞进怀里的机会,放进了空间。
不过散碎的银子被她放了回去,这俩人也不容易,一把年纪了,还要走回去呢!
一毛都不剩可让人家怎么是好!?
严青竹有些看不上自家老姐这个做派,当即给了她一个白眼,却被严青栀回以一个裹满纱布的拳头。
立马低头翻看包裹的严青竹发誓,他在这一刻,同意把零钱放回去的原因,绝对是因为自己善良……
很快,严青竹又在其它包袱里找到了一个木盒,打开以后里面全都是药瓶。
有关键时刻保命的伤药,还有一些止血的药粉和严青栀现在正在吃的治疗内伤的药。
要说严青栀刚才拿钱的时候还有犹豫,可现在看到这些药,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脸瞬间拉的老长!
有一种被人卸磨杀驴的感觉,而她就是那可怜弱小又无助的驴。
严青竹横了一眼,猜测她又开始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也没心思管她,自顾自的把需要的东西全都装走。
收拾完,他们把东西给人整理好放了回去,又很礼貌的在桌子上留了告别的纸条。
纸条是严青竹写的,毕竟他认字比较多。
来巢郡的一路上,严青栀使尽手段拖住高素,就为了给严青竹争取更多看书的时间。
而严青竹也不负学霸本质,硬是凭借着认识的一些文字,联系上下文又推断出了不少,常用字基本都认全了。
想要读懂那些文章所表达的意思还略微勉强,但写一条大白话的留言还是够的!
很快,一行字落于纸上,严青竹将之吹干,用空茶杯压住。
严青栀凑过去看了看。
“今自去,且莫寻。程仪已收,铭感五内。他日再会,望得亲见。”
“新宝四年二月,言氏姐弟留字”
嗯!简洁干练!
两人跟着整理了一下屋里的东西,见两位老人还没有醒的意思,便推门离开了房间。
房子前面也是一片菜地,绕过了菜地,在门口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棚子,棚子一头是狗窝,不过里面没有狗,另一头则栓着两头驴,那是他们今天出城的交通工具。
驴子都不高,都是半大的样子,一头只有四只蹄子和尾巴尖是白的,其余都是纯黑色的黑驴。
另一头则是一头小灰驴。
严青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两头都牵走,他们不需要两头驴,而且两头驴也不好监管,万一一冲动跑散了还怪尴尬的。
视线在两头驴之间游移了一下,严青栀最后选了那头黑驴。
严青竹对此并无异议,他拎着小包袱,跟在严青栀身后,看着她把那头驴的绳子解开,又从一边的麻袋里,掏出几根胡萝卜将之听话的勾引出来。
两人牵着驴,悄悄咪咪的出了院子,又回头把院门关好。
严青竹被严青栀推到了驴背上,她则牵着驴走在前面,沿着村子里唯一的小路出了村。
等到村外,严青栀四下寻摸,捡了一根适合的树枝,拴上截不粗不细的绳子,系了跟胡萝卜在树枝上面。
跟着自己也翻身爬上了驴背,举着树枝,把胡萝卜吊在了驴脑袋的前面,那小毛驴闻着胡萝卜的味道,十分兴奋,咔哒咔哒就向着胡萝卜指引的方向快走了几步。
严青栀觉得这招不错,就引着小毛驴向着某个方向而去。
天慢慢的亮起来,村子也已经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小毛驴也晃晃荡荡站在了路边。
严青栀不知道它怎么了,双腿夹了一下驴肚子,催促它继续往前走。
谁知道这一下就把驴惹火了,嘎嘎的叫起来不说,还满地尥蹶子,吓得严青栀瞬间老实,等对方平复了些才慢慢从驴背上爬了下来,顺便把严青竹也给抱了下来。
那驴见他们下来,还瞪着大眼睛看了两人好一会儿。
谁知道严家姐弟二人对于驴的想法一无所知,完全没品出味来。
那驴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结果,气的又在那好一阵刨土不算,还根儿嘎根儿嘎的叫起来没完了!
两人一头雾水,站在旁边看它自己在那耍了好几圈。
严青竹用手肘轻轻怼了怼站在一边满脸疑惑的严青栀。
“姐,你说它是不是生气了?”
严青栀抓了抓脸,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胡萝卜,这世上果然没有傻子,就算是驴一直吃不到胡萝卜也会生气。
她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想要靠近那头小毛驴,但那驴感受到了严青栀的靠近,立马转过头,两只大耳朵支楞着,对着严青栀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嘎嘎两声就把心虚的严青栀吓了一跳。
她刚举起来的胡萝卜顿时又被她背回了身后,这玩意儿不会踢人吧!?
她现在内伤还没好呢,被这东西踢一脚还能有好!?
严青竹见此,赶紧凑到严青栀跟前。
“我来!我来!”
见他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严青栀瞬间又觉得自己行了!
她用缠着绷带的手连忙将严青竹按住。
“还是我来吧!”
严青竹抿了抿嘴,想要坚持一下,但严青栀脊背一挺,两步便走到了驴的身边。
那驴刚才吓唬过严青栀,心情已经好了不少,这次没有刨地,只是竖着耳朵用白眼瞪她。
严青栀试探了两下,那驴就一直拉着脸盯着她,想要看看她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见它这样,严青栀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在此之前,她唯一照顾过的活物就是严青竹,可严青竹虽然有时候气人,但好歹能沟通啊!
可现在呢!
对于哄驴这件事她完全没有经验啊!
70 养驴
她挠了挠脑袋,脑海之中闪过的都是曾经听说过的词语。
驴脾气,倔驴,黔驴技穷,顺毛捋……
严青栀反复思量过后,觉得前人的经验总是没错的,她应该往顺毛捋这方面努力一下。
这么想着,她便又一次上前。
而且,这回还顺手把树枝上栓的胡萝卜送到驴的嘴边,另一只手则趁着驴啃胡萝卜的时候,赶紧凑过去给对方好好顺了顺毛。
那驴虽然生气,但眼见着跟吃是没仇的,张开大嘴嘎巴嘎巴几下就把一根胡萝卜嚼下去了。
吃完了以后,依然有些不大满意,毕竟这都到饭点了!
一根胡萝卜够干个屁!
严青栀似乎知道了它心中所想,赶紧一股脑的把自己之前拿的胡萝卜都喂给了它。
七八根胡萝卜下肚,黑驴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瞪着大眼睛,长睫毛跟扇子一样,就那么忽闪忽闪的看着严青栀,明显就是没吃饱!
但严青栀却已经没有东西给它吃了……
她十分为难的抓了抓脑袋,转头看了一眼严青竹,以眼神表达了她内心中深深的无力。
这玩意儿这么能吃呢吗?
而且,她还不知道驴平时吃什么啊!?
能知道喂胡萝卜也是看昨天那对老夫妻这么喂过才知道的!
要是早能想到养驴这么麻烦,她昨天睡觉之前肯定多问几句啊……
严青竹见她看来,无奈的摊了摊手,这是他的知识盲区,他也不知道!
严青栀担心贸然瞎喂,再把驴喂死,便不敢随便把空间的米面拿出来喂驴。
只能按着心中那莫名的羞耻,站在路上,抬头对着黑驴好言相劝。
“驴啊驴!你再忍忍好不好?等我找个村子再给你准备吃的,好嘛!?好的!”
这驴还没有成年,只是一头半大的黑驴,毛色油亮,膘肥体健,以前一直被人养的不错,还算是通人性,等了好一会儿,见严青栀真不打算喂它了。
直接翻着白眼把严青栀捋它毛的手甩开,虽然没闹,可也没给严青栀好脸。
严青栀看了看自己的手,将之紧握成拳,深深的吸了口气,安慰自己跟驴生气不值当!
黑驴也看出了她心情不好,转头咧开嘴,嘎嘎嘎的叫了几声,好像在说:“你还生气!?连驴都养不起的菜鸡!没有吃的你跟我谈什么感情!”
严青栀恍惚之间竟然读懂了它的内心,还品出了它对待自己的态度非常不好!
严青栀:……(||๐_๐)
严青竹这时候分外庆幸严青栀刚才的坚持,不然自己要是让驴甩了一通脸子,得多憋气。
现在挺好的,这种没用的闲气自家老姐直接受了,他只要把高兴藏在心中就好。
严青栀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不愿意搭理她的驴,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找个靠谱的人问一问。
驴这个东西到底要怎么养啊!
不止如此,她对于姐弟两人以后的生活也开始担忧了起来。
就他俩现在展现出来的水平,放出去开荒真的没问题吗?
种地什么的,两人真的可以吗?
带着这种深深的焦虑,她把严青竹又推到驴背上。
而乐观的严青竹则和她说起了以后的事。
“先找个村子或者县乡停顿一下!总要准备一些东西的!咱们就剩下几把菜刀了,要是遇上什么事情,当做武器有点不太顺手啊!”
严青栀点了点头,也跟着爬上了驴背,扯着缰绳一夹黑驴的肚子,让它顺着路向前走。
驴没吃饱,跑的也不快,严青栀没给人家喂饱,更不好太强势,也睁只眼闭只眼。
沿着路跑了一会儿,到了巳时左右,他们才进入了一个小县城之中。
县城不大,城墙都斑驳了,不过入城的人却不少。
这里靠近粇城,来往过路的人也比往年多了数倍,就算是那些迁徙而来的百姓不能进城,但总有商贾很快就盯上了人口激增之后的空白市场。
姐弟二人随便找了伙跟他们画风相近的人,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就混进了城。
县城不太繁华,虽然来往的人好像变多了,但依稀还能看到从前穷困的痕迹。
除了主干道是石板路,剩下的小路都是土路。
周边的院子也都是土坯的,连大多数的商铺里也没铺地砖,最多只是铺了红砖,还有一些干脆就是土地踩平的。
小楼倒是也有,但那明显就能看出是新建的,想来当是某些有钱的商人富户,因为收到了迁徙的消息,关注到这边,才临时建起来的。
不过这样档次的茶馆酒楼,显然不是姐弟二人消费的起的。
他们还是一路问询,找了家能够照料牲口的小客栈暂且安顿。
驴被门口的小二牵去了后院,严青栀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跟小二询问起喂驴的事情。
这里草料价格并不相同,只是干草的话两文钱一斤,料则要四文钱一斤,虽然麦麸的市价达不到这个标准,但毕竟还有人工费用要算在里面吗!来这种地方光按照原料来计算才不合理!
严青栀打听了一下,像黑驴这样的,吃一顿怎么也要四五斤左右,小二是个实在人,告诉了严青栀不少养驴的事情。
比如说不能光吃料,也不能给驴吃的太饱。驴是越吃越懒的,吃饱了就不干活了!
还有就是,驴平日里都吃什么东西。
像是树枝树叶青草蔬菜粮食苹果……反正这些东西它都吃!
就算是新鲜的草和树叶直接啃也没关系,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吃带露水的冷草……
严青栀把这些记得仔仔细细,琢磨了一下之后,她犹豫着,给黑驴要了一斤料和三斤草,让人喂了。
驴这边搞定以后,严青栀又跟小二买了一百个馒头,用布袋子装好,留着路上啃!
而他们俩今天,则吃了顿有肉有汤的。
吃饱喝足,又跟小二打听了周边的一些情况,两人便牵着驴去了这里的市场。
平日里吃的草料当然不能全在客栈买,还是去市场看看比较实在。
周围往来的客商很多,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伙跟他们穿着打扮相似的人,跟着混进了市场里面!
71 自由
严青栀这方面不太擅长,这人直来直去惯了,有些花花绕绕的事情,还是不能适应。
但严青竹却是轻车熟路的样子。
说起来虽然不太道德,但事实是,他以前上大学挨饿的时候,连别人婚礼喜宴他都跟着混过!
很多脸面放下以后,就再也捡不起来了。
严青栀没有问过那些事情,更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聊起以前那些不愉快。
只按照严青竹的指示,淡定的看着人家在前面买完了,她跟在后面捡便宜。
不止不用讲价就能跟别人用一样的价格买上一些,而且看着还像是有靠山的样子,让市场里面蹲点的小偷地痞不敢随便打他们的主意。
转了好大一圈,等到姐弟二人从市场出来,黑驴的身上已经左右各驮了不少布袋子。
有的是它自己的口粮,有的则是姐弟两人买的东西。
后来路过铁匠铺子的时候,严青栀又去买了一把杀猪刀和一把斧子。
质地粗糙的严青栀都有些瞧不上,比临城铁匠打的可差太远了!
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比没有强……
如果不是质量太差,依照她的性格,怎么都要买上两把换着用的!
两人准备妥当,便赶在午时末的时候出了城。
走的时候也没想好要去什么地方,有些悠闲又迷茫。
但因为被刺杀的关系,他们对于粇城周边总归是没有安全感的。
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云云,那种话对两人来说是没用的!
追杀他们的人可能知道他们是孩子,既然是孩子,跑远的几率当然没有留在周围的几率大,因此留在粇城周围才最是危险!
由此来想,反正他们也出不了巢郡,那就往更远的地方跑吧。
等出了城,两人确定没被人盯上,便闲话一般的聊起了这些事情。
严青竹坐在驴背上,一边捧出了一本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严青栀说道。
“咱们往南走走,看到合适的地方就留下来。”
他记得巢郡的地图,他说往南走距离这里远,那就往南走没错。
严青栀连忙点头。
“行!走远一点,只要不出巢郡,到哪都能安定下来的。”
他们的户籍和路引是新的,有两套,一套是跟现在差不多的,不过两人户籍上的生辰八字已经被改了,祖籍也落在了涿郡,有人问起身份背景时,随便编一编也没有关系。
另一套变化就比较多了,户主名字都变成了言青之,还成了男子,这两套户籍,让两人在外行走之时,又多了不少保障。
想到了这里,严青栀便不禁开口向自家弟弟问起。
“你说,他们为什么又放咱们走了?”
严青竹砸吧砸吧嘴,抬起了头,张开双臂,用力的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以后,方才舒服的长叹一声,开口说道。
“那还不简单吗!咱们短时间内没有利用价值了呗!”
严青栀抽了抽脸,低头看了看自家弟弟脑瓜顶上的小发髻,并不很愉悦的问了一句。
“这话怎么被你一说,一点都不好听了呢!?”
严青竹眼睛半眯着,看向前方的视线中,有兴奋一闪而过。
“有什么不好听的,咱们都是没有上桌的人啊!”
“不过,等他们再找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一样了!”
严青栀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叹了口气。
“我其实不太想他们再找来的!”
因为那样,她想象中有闲有钱的悠闲生活又不知道被一竿子支到哪去了!
严青竹伸了个懒腰,举的高高的小手,贱兮兮的向后拍了拍自家老姐的小脑袋。
“其实这样挺好的,要是咱们真来这里种地,我才会想自己到底配不配的上这一场境遇。”
严青竹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但他还没有办法确定是偶然事件,还是真正的诱因。
他需要时间去证明一些什么,也需要时间成长。
严青栀一把拍开了他的小手,脑洞又开始向着不着边际的方向跑偏。
她砸吧砸吧嘴,最后似模似样的臆想道。
“说不定咱们真是被某种力量召唤过来的呢!然后在这里集齐七龙珠,就能召唤神龙了!”
“哈哈哈……召唤出神龙以后,我希望我自己可以得到一盏阿拉丁神灯!擦亮神灯以后,我就能许三个愿望,第一个就是有钱,第二个就是有闲,第三个就是给我七颗龙珠,我再召唤一下神龙……”
眼见着严青栀就要扣圈了,严青竹连忙打断。
“你这种许愿方式已经过时了!”
严青栀很不满意。
“你懂个屁!要是能实现,就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严青竹撇嘴,露出了自己近期又出现的小豁牙。
“切……过时了还不承认!人家现在流行的,都是天降系统,直接开挂,美女倒贴,附赠家产什么的,你这种还要主动去套圈的就很没意思了!而且你这梦想都自我矛盾啊!能够许愿的东西,肯定有很多人争抢,有了争抢你还怎么有闲!?你说对不对……”
听了这话,严青栀瞬间恼羞成怒,伸出手指就点在了严青竹的小脑袋上。
“哎呀!我看看你!来来来……你这是时间长了不挨揍,都敢瞧不起我了!”
严青竹夸张的抱着脑袋歪向了一边,还假兮兮的装疼。
“疼疼疼……过分了啊!恼羞成怒还带动手的!”
严青栀被他无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两人身下的黑驴也感受到了这种氛围,脚步不禁慢了下来,两只耳朵缓慢倒向了后面,悄悄的偷听着两人讲话。
山间的风还带着草木的清香,小路上许久都不见人,只有两人笑闹的声音传出老远老远。
这一路慢慢悠悠,走到了天黑才见到城里小二说的大车店,当夜他们就在这里留宿。
大车店比他们之前住的那个简陋的太多,只是草寮搭建起来的,食物也不可口,价格也偏高一点。
周围过路的都是商人,巢郡人口锐增,很多嗅觉敏锐的商人,立马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前仆后继的来到了这里,而巢郡之中的百姓,也因此有了更多赚钱的机会。
72 住宿
就像现在这个大车店,以前只有不大一点,因为商人变多,才在周围又扩大了很多,简陋极了。
但为了有片茅草蔽身,住在这里的人还是不少。
姐弟二人路上已经把手脸和脖子都涂黑了许多,虽然难掩自身气质,但乍一看总不算太打眼了。
最近一段时间吃好喝好睡好,两人真是越长越好看了,之前来巢郡路上遇到的人都只关心生计,关注他们长相的人并不多,但随着严青栀身量拔高以后,打量他们的视线就变得越来越多了。
不得已,两人为了省去些麻烦,只能适当隐藏一下!
大车店的环境不好,蚊虫也多,周围来往的人也比较喧闹,为求稳妥,他们还是轮流休息,反正不着急,最后也是等严青栀睡到日上三竿才重新出发。
轮流休息的当口,严青竹又催促严青栀把之前学的东西记下来。
严青栀欲哭无泪,将缠满纱布的手都举到严青竹脸上了,也没能让他有半点的心软。
她只能认命的继续画图,两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长时间没有学习,她的记忆略有些模糊,不过随着回忆,很多之前学过的东西又变的越加清晰。
但跟严青竹那已经能够装订出好几册的知识点相比,她记得东西,似乎真不算多。
两人就这么不紧不慢的飘荡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刚穿越而来的时候……
只是姐弟二人心中都明白,这样悠闲的时光,可能维持不了太久。
十天时间一晃而过,两人这才晃荡出几百里的距离。
以他们这样的速度,想要到达巢郡的南边,估计还要小一个月。
这天傍晚,两人按照之前打听的方向,准确无误的晃荡着进了一个小县。
小县不算多大,既不是交通枢纽,也不是经济重镇,发展情况可想而知。
照例是检查路引和户籍,严青栀轻车熟路,没有闹出任何风波。
从城门而过,严青竹骑着驴,严青栀则牵着缰绳走在脏兮兮的土路上。她也不愿意走,但如果两人都骑驴就会被罚款,这时候,就只能是她下来了。
今天的天气不大好,乌云密布,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周围的路人不多,仅剩的几个也是快步行走,很是着急的样子。
巢郡眼下正是多雨的时节,大雨一旦下起来,下上几天几夜也很常见。
姐弟俩人怕被大雨拍在野地里面,便决定在这个小城之中住上几天,等到雨停了再走。
因为不知道雨会下多久,两人也没租院子,与人打听了一下,就直接就近找了家客栈,
客栈也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地方,那大厅一眼看去,让严青栀唯一能想到的好词,大约就只有宽敞明亮了!
严青栀仰头看了看客栈门上写着“吉祥客栈”的牌匾,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吉祥客栈的名字,她一路走来,起码见过十个不止,环境待遇参差不齐。
门口招呼的小二个子不高,年纪不大,虎头虎脑的。
见到严青栀牵着驴停在门口,飞快打量他们一翻,一见他们身上没有半个补丁,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深了。眼见着要下雨的傍晚出现在这里,还牵着驴的,肯定不能是临时吃个饭的。
“两位小哥儿,住店吗?”
听到小二的声音,严青栀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看看大厅里的环境,跟那个比她也只高了一头的小二问道。
“你们这儿住店怎么算?”
那小二听了这话笑的更明媚了,连忙跟严青栀报起了价。
各地住宿的费用都不相同,这里的价格只能算中等。
最差的房间,一晚上要六十文,免费送两壶热水和一份早饭。
稍好一点的有一百文和三百文的,附加待遇都差不多,不过三百文的房间管喂马的草料。
严青栀犹豫了一下,因为不知道要住几天,觉得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便要了一间中等的。
小二连忙高兴的招呼他们向前厅一侧的院门走去,院门的高度跟旁边的房子差不多,显然是为了方便过车修建的。
走进门洞里面,是一条红砖铺的甬道,挺宽的,寻常马车能够轻松的驶入其中。
小二在前面带路,严青栀牵着驴跟在他的身后,没走出多远,就到了后院。
后院十分开阔,院子特别大,是个四合院的样子,南边是前厅,北边是一排客房,东边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库房,另一部分是牲口棚子。
一条茅草的长廊环绕整个院子,让人雨天的时候,即便不打伞也能顺畅通行。
院中的一角拴着几根晾衣绳,可能是要下雨的原因,上面空荡荡的。
院子西边是高高的院墙,下面摆了一溜的木桶,用木头盖子盖着,木桶刷的还算干净,不知道干嘛用的。
院子中间有个纳凉的草棚子,里面有几个身着短打的男人或站或坐,聚精会神的凑在一块,看那架势好像是有人在下棋。
如今没有手机电脑,大家的娱乐活动不多,下棋就成了娱乐性相当强的活动了。
严青栀一路走来,见到不少下棋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没觉得奇怪。
小二也没有打扰那些人的兴致,只引着姐弟二人到了东边的牲口棚子那里,招呼了里面干活的长工一声。
对方连忙从牲口棚里站出来,帮着姐弟二人卸货,还把驴拴在了一边的牲口棚中的一根柱子上面,又从柱子上拿下一块木牌,递给严青栀。这是等到过来牵驴的时候要还人家的。
卸下来的东西男人帮看着,小二则听从严青栀的嘱咐,帮着她搬进了房间之中。
两人要的房间挺大,屋里铺的是地砖,装修不算精致,但简洁干净,飘着淡淡的蚊香味。
一进门就是一张方桌,桌子有些掉漆,但看着不算简陋,桌上的茶壶里面空空荡荡,等着两人安置下来,小二便提了空茶壶出去打热水。
正门两侧各有一扇大木窗,窗户上钉了玻璃,还算明亮,一边窗户底下放着脸盆架和架子床,另一边则放了一张十分宽大的大书桌。
73 厨房
架子床上已经钉了蚊帐,就是白天,也平整的放着。
床不算大,但姐弟两人住也尽够了。
在房间的角落有一个屏风隔断,严青栀走过去推开一看,里面摆着一大一小两个桶,大的是浴桶,小的是恭桶。
一见浴桶,严青栀眼睛顿时一亮。
这里不像是后世,热水一摁就能出来,想要痛快的洗个澡,可真不是个容易的事。
虽然每个城里也都有浴池,但姐弟二人情况特殊,严青竹年纪小,也不会武功,又没有大人带着,严青栀总怕自己一眼不注意,弟弟就被人给拐走。
她如今内伤还未尽好,不生死相搏的话,战斗力并不算太强,如果只是因为洗澡就要引得一些麻烦,就有些不值当了!
如今这里倒是方便,让严青栀十分满意。
两人把东西放在了床边,严青竹点了灯把窗帘拉上,跟着坐到桌子边上,铺开了纸笔,准备写写画画。
严青栀则看了看床上没有虱子以后,便开始铺床。
正当两人忙活开来,小二那边也拎着茶壶回来了。
严青栀一见他,交代他帮忙烧上洗澡水,钱记在账上,走的时候一起结。
小二连忙应下,又嘱咐两人到前面柜台上登个记后,才笑呵呵的离开。
等他走后,严青栀整理了一下东西,又问了严青竹晚上想吃什么,才去了前面。
弟弟独自坐在房间里面,严青栀也没什么担忧的,这个小院子里,光是客栈的长工就有好几个,她也没有走远,只要关严门窗,便还算是安全。
剩下的也不用她说的太多,严青竹这么大人了,自己肯定清楚。
严青栀合上了房门,抬头看看又暗下来不少的天色,乌云低的好像触手可及一般,这场雨应该快要到了。
她收回视线,看向了院中,之前草棚那里下棋的人们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牲口棚和仓库周围的长工依然还忙碌着,她心下稍安,沿着草廊向着前厅方向走去。
没走出几步,她便见到了一个深蓝色的粗布门帘挂在那里,严青栀没有多想,以为这是前厅的后门,两步上前,撩开便进入其中。
但紧跟着,独属于厨房的那种热浪便扑面而来。严青栀顿时一愣,没想到自己倒是走厨房来了!
里面乱哄哄闹嚷嚷的……
面前有些脏乱的场景,让严青栀略微不适,如今不讲究食品安全和卫生,以至于这里的状态跟后世的环境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
她的脸色顿时抽了抽,考虑到一会儿自己还要点菜,便萌生了退出去的意思。
不过,在她愣怔的片刻,最靠近门口的一个帮工感受到气流涌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熟练的一抹,两步走到严青栀面前。
“客官怎么走到这个门来了?这边忙碌,冲撞了您就不好了!”
见此,严青栀眼睛没有四下乱瞟,只随意的回道。
“我想要去前厅,走错了路!”
那人微微躬身,连忙开口。
“如此,那我引您前去……”
严青栀原本走过来就是意外,听到有人指引,也没有留在厨房的意愿,跟那人道了谢,便跟着走了出去。
厨房里忙碌说话的人都不自觉的转头看了过来,其中一个洗菜的妇人,看到严青栀转身的背影,严青栀那一身衣衫虽然不算名贵,但也不是普通农户人家穿的起的。
女人不禁露出一抹艳羡,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蹲在角落的女儿。
不过一眼看去,她顿时一愣,只见那角落空空荡荡,之前还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的女孩儿却没了踪影。
她下意识的转移视线,想要看看小姑娘是不是无聊,躲在了周围。
因为厨房中有刀具,她向来不敢让孩子在这里乱跑的,可视线在厨房中找了一圈,却连小姑娘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严青栀那头跟着帮工从厨房出来,转道又走了几步,便到了前厅的后门。
那里大门洞开,门帘只有很短的一截,帮工帮她撩起,便退回去干活了。
严青栀再度道谢,走入前厅之中。
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前厅的客人不多,除了角落有两桌吃饭的,剩下的都围在靠近窗户的一侧看着什么。
严青栀一搭眼,便在那些背影里发现了刚才在后院草棚子中见到的几位,明白他们这是赶在下雨之前,把棋局挪到了前厅里面。
她没有凑热闹的心情,转过头,径直走到了柜台边上。
长长的柜台从前门一直延伸到后门位置,里面摞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酒坛子。
四十几岁的老掌柜在柜台后面一边算着账,一边跟旁边的小伙计讲解着什么,见到严青栀被人引进门,老掌柜才停下了手上的活,笑着招呼她过来。
严青栀淡定的走上前去,视线在掌柜的和伙计身上转了一圈。
掌柜的有些富态,笑眯眯的,穿了一身面料不错的灰色长衫,腰间是一条同色的腰带,外面套了一件灰褐色的半袖罩衫,虽然没什么花纹,但干净整洁,让人一看便容易心生好感。
小伙计就没有掌柜的那般淡定了,视线一错不错的盯着严青栀。
不过,还不等严青栀说什么,了解自家伙计的掌柜便转过头交代了对方两句,直接把人打发走了。
严青栀见此,径直走到了老掌柜对面,那柜台比严青栀还高一点,严青栀不愿意踮着脚跟老掌柜说话,便站的靠后些许。
老掌柜比寻常的百姓见的人更多,虽然震惊与两个孩子这么小的年纪便在外行走,但毕竟之前已经听小二说过了,现在见到真人也就淡定多了。
“小哥儿,咱们这住宿要登记户籍,你的户籍可带来了?”
严青栀住宿次数多了,对于其中规矩比较了解,像是这样盘查比较严的客栈,基本安全都是有保障的,因此也没什么好抵触的。
而且,她现在用的户籍身份上便是男子,也不存在露馅的可能性。
从腰间抽出了户籍和路引双手递上,掌柜的也自然而然的伸出双手从高高的柜台后面接过。
74 下雨
掌柜的先是翻看对比了一下,才拿出登记簿开始登记。
过程中他也闲聊一般询问了两句与住宿无关的事情,除了交代对方注意一些孩子应当注意的事情,剩下关于自身隐私的严青栀都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掌柜的没问出结果也不意外,收了押金,将二人的身份登记之后,便将户籍和路引还给了严青栀。
她淡定的将户籍收好后,才抬起头看向了柜台上面挂着的一串一串木牌。
木牌上面写的都是今天供应的菜品和价格,严青栀没有让小二热情报菜名的爱好,她还是习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安安静静的选。
掌柜的看严青栀仰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看的仔细,不禁也从柜台里探出身,转头看了看上面的木牌,虽然看不清楚,但依旧震惊与严青栀小小年纪就认得这么多的字。
不过转念他又觉得合理,这样的世道,一个孩子带着幼弟满世界瞎跑,还能有钱有驴,那能是一般人吗!
认个字奇怪吗?
他飞快的淡定下来,并且又多打量了严青栀几眼,准备等对方走了以后,当成故事一样,讲给旁人听听,想来也挺有意思的。
严青栀不知道掌柜的心里活动,她将那些木牌看了一圈,对照价格,心中感慨客栈的饭菜真贵。
可着心意点菜是不可能的,只能挑些性价比高又能添饱肚子的饭菜,最多在荤素搭配一下,当改善伙食了!
有了计较,她上前一步,身体挺直,仰着头看向掌柜,想让自己看起来高些。
但就在她要开口之际,前厅突然一片大亮。
严青栀觉得自己眼前一白,赶紧转头看向光源之处,明亮不过一瞬,外面眨眼间又暗了下来。
就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眼见着就要大雨倾盆。
严青栀淡淡一笑转回头去,还好她找到了暂时落脚的地方,不然姐弟俩还牵着驴,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现在就好了,外面的雨多大跟她都没关系了……
只是,就在她视线回转之时,突然有一道身影自客栈门口略过。
严青栀感知何其敏锐,瞬间又转头过去。
耳边只听到一个童音低低惊呼,待得她仔细探听之际,便再没了声息。
老掌柜没有严青栀那样的敏锐,可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异常。皱眉从柜台后面探出身子向外看去,外面的暴雨已经落下,雨滴落在瓦片之上,噼里啪啦的响起,掩盖了不少动静。
严青栀若有所思,心中有个念头飞过没有抓住,正待她想要和掌柜的询问些什么的时候,前厅后门处一阵喧闹。
几个人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声。
前厅里面的人顿时都被那些人吸引,视线都转移了过去。
那女人已经冲了进来,视线环顾后连忙跑到了掌柜面前。
“孙掌柜!您看到小秀了吗?”
老掌柜被她说的一愣。
“小秀?”
但马上他就想到了刚才的异常,脸色一变,赶紧招呼伺候客人的小二。
“小六,你快出去看看!”
说话间,他也走到了柜台挡板处,弓着自己圆润的腰就要从柜台里钻出。
名叫小六的小二骤然被点名,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没从挡板底下钻出来的掌柜眼前突然一花。
再抬头看去,只见女人还担忧疑惑的看着他,但刚才站在他柜台前面的小孩儿已经没了踪影。
老掌柜心头巨震,连形象都顾不上了,赶紧从挡板底下挤出来,心中暗骂严青栀的不省心,屁大个孩子就什么都敢掺和。另一边,他又不得不赶紧指挥众人,
客栈里头立马忙乱了起来,有人去找守备,有人去看严青栀,但外面的雨下的太大,起了淡淡的雾气,让人实在看不清远处的情况,这么眨眼间,已经看不见严青栀的踪影了!
街面上狂风大震,各家店铺门上面挂着的幡子都被吹的咧咧作响。大颗大颗的雨滴迎面打来,路上只剩星蹦几个路人,四处奔逃躲雨。
严青栀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她的思想,在明白过来刚才可能有个孩子被人抱走的时候,她成年人的意识顿时站了上风,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冲了出去。她的衣服瞬间湿透,但脚步却没有半点停歇。
严青栀记忆力不错,事情又刚发生没有多久,虽然只余光扫过,但她依旧记住了那男人的部分体貌特征。
身量中等,灰色的短装,黑色的裤子,缠了绑腿。
在一道转弯之前,她就看到了男人隐没在某个街角的身影。
严青栀立马追去,这个时代寻常人家想要找回一个孩子可太困难了!时间等于一切,现在是追回那个孩子最关键的时候。
眼下要是没能追上,以后再想要追回来基本不可能,而那个被卖掉的孩子,将会面对什么样的人生,严青栀都不敢去想。
她一路追到了转角,男人快步离开的身影又在某个方向一闪而过。
她瞬间转向。
那人似乎担忧自己被人看出破绽,虽然抱着孩子,可跑的速度还算正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仓皇,只像是着急躲雨一般罢了。
要不是这个小县过落后,没有多少的店铺,想来这时候,他说不定都钻进什么地方去了!
雨幕成帘,严青栀一把撩开自己额头的碎发,让自己的视野更加清晰。
一个装模作样,一个全力追赶,双方的距离很快拉进。
近的严青栀已经能看出小女孩是被人迷晕了!
前面的男人自然也听到了严青栀紧追而来的脚步声,偏头一看,见又是个孩子,一抹凶光在他眼中闪过。
他经验丰富,知道万一被对方纠缠,后续可能不好脱身,必须要想个速战速决的办法。
大雨瓢泼,路上已经彻底没了行人,他也不再装模作样,将小女孩儿往腋下一夹,全力奔跑了起来。
严青栀神色一凛,心中明白对方不是要跑就是有了对策,雨水打的她眼睛泛红,但在这一刻,她依旧银牙紧咬,再度提速。
75 追上一个
她之前心肺受了些内伤,眼下还并未痊愈,这一吸气间,肺部便有一丝锐痛闪过。
但她无暇顾及,灰色的鹿皮小靴在有些黏腻的土路上跑过,瘦小的身体快速穿过了层层雨幕。
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因为男人用尽全力就拉开多少,相反,因为严青栀的素质和天赋远超常人,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拉进。
男人一边转头查看距离一边皱眉,那张平庸的脸,因为表情狰狞而变得愈发恐怖起来,对于穷追不舍的严青栀,他已经动了杀心。
那人很快便进入了一片居民区中,里面小路如同蛛网蔓延,男人的身形在房舍之中闪动。
严青栀一边紧追,大脑一边飞速运转,周围的地图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她脚步不停,紧追不舍。
很快便又到了一个转角的位置。
男人的身形已经隐入其中,严青栀下意识的便想要追去。
但就在她一只脚就要落地之时,心中突然一紧,她瞬间收回了脚步。
大雨遮蔽了许多的声音,但她却敏锐的感知到,这个转角之后,不止一人!
与声音无关,就是一种感觉。
她站在原地没再上前,微微侧耳倾听着雨幕之后细弱的声音。
她觉得那里应该站着两个男人,身高和身材是差不多的!
严青栀放平呼吸,从空间之中拿出了自己的杀猪刀紧紧攥住,眉头也跟着皱起。她不怕两个人一起上,却不得不顾及那个孩子。
天色越发阴沉,雨也下的更大,就这样一个普通的转角,两个男人靠着土石垒起来的墙,静静等着严青栀,一个举着棍子站在前面,另一个则抱着孩子站在后面。
而严青栀则站在巷道中间,努力平复着自己起伏的胸膛。
漫天的雨水落下,但她的世界却仿佛安静了下来。
双方之间都在等待。
对方觉得严青栀这样一个孩子,肯定没有耐心,最先跳出来的一定是她,毕竟之前她一直是这样做的。
而严青栀则在等着其中一个人的离开,不然她一个人根本牵制不住有人质在手的两人。
一旦被人抓住弱点,在以此要挟,她就会陷入被动。
眼下就是这样一个局面,对方想要从被动转化到主动,而严青栀也不希望自己失去主动权。
时间都在这时候变得漫长。
耐心的比拼之下,担忧其它人追来的一方率先妥协。
没过多久,其中一个脚步声渐渐远离,而另一个人则继续等在转角之后。
严青栀抬手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屏住呼吸再不犹豫,一步踏出,直接向那人袭去。
早早等在那的男人一慌,下意识将手中紧握着的棍子向着严青栀的方向横扫过来。
严青栀一个后仰躲过,跟着她脚尖一转,手中的杀猪刀直刺男人肋间。
男人没有想到严青栀竟然如此厉害,根本躲避不及。
严青栀一刀命中。
可惜,那刀锋太钝,她不想杀人,也没有用出全力,以至于她这一刀刺入男人的衣服之后,只划破了一点皮。
男人吓得顿时后退,一下撞在了身后的土墙之上。
但他到底也是在底层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这只是皮外伤而已。
他表情一喜,跟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直向着严青栀扑来,眯缝起来的眼睛里全都贪婪。
孩子到底是孩子!
他这一刻心中想的竟是可以连着严青栀一起抓走。
严青栀的刀已经收回,暗骂这刀就是个垃圾,关键的时候屁用都没有。
她脚步略微后退,给了男人站起扑向她的机会。
等到对方向她冲来的时候,严青栀微微转身,鬓边的碎发将她脸上的雨水甩出了一道弧线。
她含胸拔背,提气出脚,一个转身侧踢,划开雨幕,直接踹在了男人的肚子上面。
她半点都没留手,这一脚比刚才那一刀的威力更大!
刚站起来的男人立马又被她踹回了原处,顺带着,他还撞的身后土石的院墙微微晃动。
他手中的匕首掉落,但他已经无暇顾及,严青栀用这一脚就把他吓得肝胆欲裂。
曾经听过的那些江湖故事,此刻历历在目,他不觉得严青栀是年纪小武功高。
他只觉得对面的可能不是人,而是个妖怪……
不然这么小的身体里面,怎么能蕴含这么大的力量?
他捂着肚子从墙上滑落,竟然连站起来都勉强。
严青栀看着他,心下稍安,两步上前,手中的杀猪刀直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两人之间距离太近,让男人更能清晰的看到雨水将严青栀用来掩饰容貌的颜料冲落的黑色印记。
他吓得直吞口水,想要往后躲,可身后却已经是墙壁了!
严青栀没有看他多久,便开口询问。
“你同伙去哪了?”
她在这里并没有耽误太长的时间,其实要追也是能追上的,但她并不准备这么做,她想要主动出击。
男人原本的惊恐在严青栀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神色一变,挣扎的身体微微放缓。
对于对方这么快便从她精神压制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严青栀并没有任何意外。
不过,她对付这种人,有的是办法。
正在男人的眼睛四下乱转想着借口的时候,严青栀的杀猪刀瞬间从他脖子上拿开。
男人刚有些放松,但紧跟着,严青栀的表情霎时一变,杀意铺天盖地。
与此同时,那杀猪刀贴着男人的左边头皮直劈而去。
男人下意识的尖叫一声,身体便想要向着旁边躲,但终究是晚了,他还是没有快过严青栀用尽全力的一刀!
一片软肉落在地面,血迹被大雨飞快冲散,渗透到了土地之中。
而男人则张大着嘴巴,脸上青筋暴起,满面潮红,可看着严青栀玩味又警告的眼神,他疼的直蹬腿,也没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他两只手都捂着自己左侧的脑袋,那里原本耳朵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片血红。
他眼泪都疼的流了下来,混在大雨里面让人看不清楚。
严青栀瘦小的身体站的笔直,杀猪刀指着男人的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