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尴尬
左林醒得很早。从睁开眼睛,一直到他洗脸刷牙完毕把金晓华叫起来开车送自己回俱乐部,只过去了不到10分钟。肚子还饿着,可现在填饱肚子显然不是第一要务。
金晓华一边开着车子一边打电话让小于早点赶来,送燕映雪上学的工作今天只能偏劳小于了。金晓华知道为什么左林会有现在这种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畏之如虎的态度,除了左林刚把她叫醒的时候有点起床气外,淡淡的微笑就没下过她的脸。
这个时间,去俱乐部太早了,饿着肚子也不太好,俱乐部今天恐怕不会有早餐提供。穿越过江隧道的时候,金晓华就提议一起找个地方吃早饭。觉得离开张聆足够远的左林立刻就同意了。
在偌大的陆家嘴地区,只有一家KFC。通常,这家店要到8点多9点的时候才逐渐热闹起来。在周围工作的白领很习惯于在这里吃了早餐去上班。而现在,店堂里只坐着寥寥数人,其他那些熬红了双眼仇恨地撕咬着早餐地家伙似乎并不是要上班,而像是刚刚下班。金晓华很嚣张地把车子就停在了路边。开L7的人躲进KFC吃早餐,实在也算是很另类了。
金晓华饶有兴致地看着左林的苦瓜脸。从昨天开始,左林和张聆之间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出高潮迭起的戏码,吸引着她的目光。她很早就知道关于张聆的这个所谓的“包养契约”,当初就是由她代表燕北斋和张聆洽商这个事情的。燕北斋为了让叶怡兰同意嫁给他,可是无所不用其极,而现在,为了戏弄左林,却又把这个早就不准备执行的契约拿出来活用了。从这个角度讲,已经要年届90的燕北斋,恶质的程度实在是有些高。而左林,则在不知不觉之间就陷入了燕北斋的圈套。
燕北斋没什么恶意。开始的时候,张聆的确是个辅导左林功课的好人选。后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燕北斋觉得,将左林和张聆撮合在一起可能不错。左林有才华,但他的志向不在于普通人的世俗世界,可偏偏这方面的事情很重要也很繁杂。张聆有才干,但个性太强的她需要一个理解她的人给她支持。假如左林和张聆能走到一起,可以说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其实,如果燕北斋任由两人自由发展下去,大概几年之后,等张聆拼死还清了债务之后,而左林仍然是单身,那习惯于将机会握在自己手里的张聆自然会有所表示。可燕北斋不想等那么久,又存着看好戏的意思,才将“包养契约”的事情索性捅了出来。
而现在,恐怕最好的结果,就是左林和张聆成为一对怨偶。那就意味着,今后会有很多很多的好戏要看。想到这里,金晓华觉得,将来的日子会很值得期待。
“晓华,昨天的事情……昨天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左林有些尴尬地说。他不知道如何把那个被看到的瞬间用合理的语言描述清楚。
“喝醉了嘛。正常。”金晓华以一种极为了然的语气说,好像这种事情已经看了无数次一样。而这种了然,却让左林觉得更加尴尬了。
差点将一口粥呛在喉咙里,左林脸色通红。他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说:“张聆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最好你也别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事情大家都不记得最好。”
金晓华笑了笑,不置可否。她自然可以不提醒张聆,但那并不意味着张聆自己就不记得了。
“你放心吧。等张聆冷静一下,和她好好聊聊就好了。她对你,应该是蛮有好感的。……昨天的事情我自然是可以装作没看到,也不会再提了。至于张聆自己是不是能记得起来,呵呵……就算她记得,也不会提吧。这事情谁碰上了都没脸说的。”金晓华解释说。
大概是吧。虽然并不足以让左林不胡思乱想,但有时候相差的就是这样的一点点说法。虽然金晓华的“安慰”用这种讽刺的口气说出来有些怪异。然而,金晓华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左林皱起了眉头。
“你不用要求我也不会说的。燕老已经把我的工资单挂给了你吧,现在我是你雇佣的人。老板的一切就当作没看见,这是保镖的原则,不要说张聆只是酒醉了……呃,冲动了一下,就算你们在我面前把一整套‘业务’都干完了我也当作没看见。”
有些郁闷的左林在下午的训练里状态超级良好。在极限测试场里,他终于将扑救率提高到了85%,600个球中他扑出了511个。虽然15分钟的极限测试之后累得跟死狗一样,但成就感仍然冲去了烦扰了他一整天的郁闷。虽然他一力推辞,但俱乐部终于还是将助理教练的名号和一份相当丰厚的薪水加在了他的名下,他可以安排自己的训练,也要负责起几个梯队里的门将的部分训练。而他的训练方法,则让那些家伙苦不堪言。他的想法很简单,守门员的技巧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身体素质,以大运动量高强度训练让他们不断突破身体极限,将弹跳、反映、力量、横向和纵向移动速率之类的硬性指标都提上去,守门自然就轻松了,反正守门员又不用专门为比赛储备什么体力。于是,申豹队成为绝无仅有的守门员的训练强度超过所有其他队员的球队。
下午4点,训练结束之后左林本准备晚上做点功课看点书算了,却看到金晓华已经开着车子在训练场边的便道上等着。
“晚上还有什么事情?”左林疑惑地问。队友们对于L7已经见怪不怪,再也没了刚开始的时候打趣左林的热情,挥了挥手就算打了招呼,从左林身边邋遢着步子走向更衣室。
“刚才我给张聆打了电话,问她晚上补课是不是继续……放心,别的我什么都没说……她说一切照旧。”金晓华以极为平淡的语调说。金晓华的平淡底下分明有看好戏的意图在。可是,左林却不好说什么。
再次见到张聆,她已经焕然一新。换上了浅蓝色的中袖衬衫,和深蓝色的牛仔裤,清新简洁的打扮和张聆沉静理智的气质相得益彰。昨天的尴尬丝毫没有在她的脸上表现出来。
只是,这一天的补课过程,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默一些。
于是,当补课的内容在2个小时22分钟后结束的时候,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呵呵。”这份有些尴尬的默契还是缓解了两人之间的略显有些紧张的气氛。
“对不起,”左林说,“我自以为做的是好事。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张聆眉毛一扬,说:“这种事情让人知道就不是好事了。不过……算了,我不想为了这个事情说谢谢,可你也没有对不起我,就算扯平了吧。不过,钱,我是会还给你的。”
想到张聆整天拼死拼活地找打工的地方,左林就觉得有些不忍心。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忽然说:“我这里有一大堆证券之类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办,你能来帮我处理吗?顾明远顾大哥说了,法律上的事情他负责,但需要一个有经济金融知识的人来处理这些东西。我想……反正你也到处找地方打工,不如来帮我算了。”
左林,你狠!张聆难以置信地瞪着左林,那眼神不是她通常观察一个人的冷静理智,也不是她偶尔抚弄小动物的温柔爱怜,不是她翻书看试卷的时而凝眸细读时而一目十行,也不是看着在臂长的极限距离地捏着的开始散发着汗酸味的衣服或者不经意撞见痛恨的人的时候那样的轻蔑和嫌恶,而是……而是一种混合着嗔怪与恼怒,调和着无奈与惊讶,羼杂着失望与调侃的极为复杂的眼神。眼眸中的光波流转,顺应着张聆的思绪而张弛。
如果这一刻,左林哪怕是拿昨天晚上的事情出来调笑她,她大概也仅仅是嗔怪着掩饰几句,如果左林胆大到要求她成为他的女朋友,她也决不会在意自己的年龄比左林大2岁,还是左林的家庭教师,因为那真是她期待的。可是,虽然一样是非常顾念她的话,夹杂在这样的内容里,张聆只能失笑了。
“好吧,”张聆嘴角上扬,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从现在开始,你不单是我的学生,我的朋友,我的金主、恩客,还是我的雇主。老板,你又一次重新定义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张聆似乎没有任何不满。可是,左林却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这气氛,实在是越来越诡异了。
以礼貌中含有几分亲热的态度送走了张聆之后,左林还在想,到底哪里做错了?
可惜,他的思考没有能持续太久就被打断了。
“左林,燕老说想在陆家嘴那里和你碰个头,不会耽误你会俱乐部。有点麻烦的事情。”小于凑上来说。
“好的。”左林点头道。好啊,加入又一件麻烦事,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加精彩,不是吗?
燕北斋在国际展览中心边上,靠着黄浦江,可以远眺外滩的那家景观绝佳的星巴克里等着左林。燕北斋神色凛然,的确像是发生了些什么麻烦的事情。看到左林,燕北斋眉头一松。
“我手下有个家伙送来了些坏消息。”燕北斋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夹扔给左林。
“怎么回事?”一边拆开文件夹,看着里面标注着日期和地点的一叠照片,左林一边向燕北斋寻求着更多的信息。
“这是神农集团设在四川的一个农产品收购部门的经理拍的照片。他去采购当地的一些特产的时候,在酒吧里听到两个人谈一些野生动物的名字。都是国家保护动物。你知道的,现在所有的狩猎指标都在我手里,任何人敢动野生动物都是盗猎,他留上了心,自己跟踪了一天。追着那两个家伙两天之后,把这批照片快递回来。……现在,和那个经理失去了联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早上我拿到了照片,下午把照片传真给在公安部的朋友,刚才,公安部的那个朋友还有另外一个国安局的朋友打电话给我。事情比较麻烦,恐怕不是盗猎,而是走私。”
左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燕北斋在照片上指着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干瘦的男性,说:“这个家伙,叫吕彝。走私和偷渡的生意很有一套。按照公安部的记录,他现在应该在台湾的监狱里。”又指着另一个30多岁的男子说:“这个叫彭还山,以前在上海野生动物园工作。辞职之后一直不知道在做什么。还有些其他人,公安部还在找专家辨认。照片里已经拍到不少器材设备之类的,盗猎不用那么大费周章。公安部的那个朋友说可能是野生动物走私,他们已经立案准备接手。不过,我的那个经理,情况可能比较危险了。你能不能……?”
燕北斋也很为难,现在左林的问题在于他隶属于俱乐部,下一场比赛是客场没错,可他也不能找个理由就不参加训练吧。由于左林不再打客场,各种传闻已经很多,再缺席训练情况就更麻烦。而燕北斋手下的这个经理,生死未卜,也没有进一步的线索,如果没有死,要想救回来也不是很容易。
“这位经理叫什么?”左林问道。
“陈建宗,”燕北斋回答道,“四川地区采购经理。”
“燕老,知道照片在什么地方拍的吗?四川太大了,至少要有个起点吧。”左林的态度也很明确了,生命是不容轻乎的,尤其是这样一个忠实的人。
“寄出的地点是在都江堰市,”燕北斋迅速回答道,“当地应该有人比较熟悉那里的地理环境,如果你去,我会安排人配合你。”
左林笑了。正好是个转换心情的机会。“燕老,您客气了。我这就回去打包行李,晚上有飞四川的飞机吗?”
燕北斋不和左林多客气,立刻就让小于去联络当地的人,吩咐韩璃准备机票,自己则亲自打电话给申报俱乐部的主教练和总经理,用各种理由解释情况。
29.利益
在成都机场落地的时候,一辆脏兮兮的牧马人吉普车已经在跑道边上等着了。一个看起来30岁上下的男子躺在车子上,一点也不在乎机场巨大的噪音和激怒着的风。看到左林从登机梯上下来,他立刻开车迎了上来。
“燕老让来接你,上车。”男子自说自画地接过了左林地背包,仍在后座,“我叫徐卫东。”
“现在直接去都江堰市?”左林问。
“对,路上还要几个小时,我先跟你说下情况。”徐卫东瞄了一眼左林,并不是太信任的样子,“不知道燕老为什么让你来,不过我会尽力配合。”
徐卫东也不是四川本地人,但他从20岁在大一的时候第一次参加户外活动开始,主要的活动范围就在四川、云南两个省,后来从事过地图测绘,当过户外运动和登山活动的向导,当过拓展运动的教练,后来则受雇于燕北斋,从事四川省的农产品,动植物特产的调研工作。陈建宗就是在他的指点下才出发前往都江堰市附近进行农产品收购的。
徐卫东对四川省的了解非常深,看到照片,他仔细对照了自己的一些笔记,就判断陈建宗拍摄照片的几个地点,和大致的路线。在陈建宗偏离了采购农产品的预定路线进行跟踪的两天里,他跟到了太偏僻的地方。那种山区边缘的小村落,就算出现一个两个陌生人都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不太可能逃过那些无比警觉的罪犯的视线。之后,在都江堰市寄出的快递,在快递公司没有单据存下,根据当时负责这单生意的人说,快递单子是口述的,寄出快递的人普通话很标准,外形也很普通,说不清到底是不是陈建宗本人。
如果以救陈建宗作为优先考虑的话,那么都江堰市和陈建宗最后出现的叫映秀的地方就是关键。如果以追查那些走私贩子为优先,那都江堰市,乃至于成都这些交通比较便给的地方需要下相当大的功夫。
“需要准备武器吗?”在左林思考着怎么着手的时候,徐卫东忽然问,“那些都是亡命徒,我知道哪里能弄到武器,虽然可能不太趁手,勉强也能用了。”
“到了都江堰市,带我去找个运动器材商店,找个药店就行。”左林应道。
自信是来源于实力的。徐卫东不知道左林的自信从哪里来,但左林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对于左林的能力,徐卫东作为神农集团雇的一个普通顾问,自然不会知道。但他直觉地觉得,左林的自信不是没道理的。
都江堰市虽然不算什么大城市,但配套还是很完整的,左林轻松就在运动器材商店里买到了碳素纤维和玻璃钢的竞赛用复合弓,和相当不少装置了高锰钢箭簇和合成材料的稳定尾翼的箭矢。拆除了弓身上那些给运动员提供额外的配重,平衡和表尺的装置之后,左林觉得这张弓手感相当不错。宽大的80升背包外面两侧都有用来固定的扣索,正好将弓和箭袋固定住。通常这两边的扣索是用来携带滑雪板和登山杖的,还没什么人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将弓箭这种不怎么好用的凶器装在这上面。
而当左林在中药店里借用了药店的器材在不到一个小时里制出了一系列包括防虫,止血,外敷和内服的伤药等等药品后,徐卫东已经对左林非常佩服了。左林在徐卫东的眼里很怪,但的确是个有才能的人。
“徐……大哥,这些药你拿着。都江堰市我不是很熟,拜托你在这里调查。碰上了那些人跟着就好,不要动手。我去映秀。如果顺利,大概一天就能回来。”左林说。
徐卫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一个人?……那些人,那些人……”
左林微笑着说:“又不是一定能碰得上。就算碰上了,到底谁倒霉还不一定呢。”左林很清楚一般人无法威胁到他,就算对方有同样精通非常规力量的人在,以他一个植物系德鲁依的特点,磨也磨死对方了。而有那样能力的人,似乎也不是到处捡的到。
看到左林已经下了决心,徐卫东并不太坚持。“这是我的pda,你会用吧?”看左林点头,徐卫东继续说道:“照片拍摄的地点我都标记出来了。Pda有gps功能,你照着坐标去就是了。映秀地方不大,地图也在pda里,实在不行,你可以随时上网用googleearth……”
这一刻,徐卫东罗嗦得像个老头子。
以没有驾照不会开车为理由拒绝了徐卫东将吉普车留给他的意图,目送瞠目结舌的徐卫东的车子尾灯消失在大路尽头。
在街边的小旅馆里租了个房间,预付了3天的房钱之后,左林就躲进了房间。褪去身上的衣物,收在背包里。他轻轻吟着变形咒文,又一次变成了狼。这一次,没有从骨子里透向每一丝肌肉和神经的痛苦,只是单纯地感觉到强大的力量如滚水一般流淌在身体里,从内心到外在,他现在都像是这个天地的主人。
以狼的身体将背包缠在身上稍微有些麻烦,但并非不可能。毕竟在这头巨狼的身体里,栖息着一个强大的德鲁依的灵魂,比起一般的狼来说,知识和阅历的差距更甚于身体强度的差距。
从窗口跃出,左林钻进了最幽暗的巷子,朝着映秀的方向跑去。
作为一个德鲁依,显然四川这里多山多水的地理环境更适合他,可现在他同样习惯了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生活的便利,知道了物质和金钱的作用,明晓了科技产品对于德鲁依的能力的补强,开始懂得和人打交道并且不说不该说的话必要的时候说谎,渐渐正视已经逐渐习惯了的物质享受并视为生活的一部分……这些同样也是一个德鲁依的生活。
可是,有些时候,他还是喜欢象这样在山林里忘情奔跑。
到了距离映秀的城区只有很短距离的一个山头上,左林停了下来,俯视着这个不算大,不算繁华的地方。狼的身体有柔韧的背脊和有力的爪子,让他这一路的奔跑非常轻松,几乎没有消耗什么体力。
他抖搂着身体,重新变回了人形。穿上了衣服,像是一个普通的旅行者一样背着大背包走下了山头,走进了城镇的边缘。
顺着pda里电子地图的指引,左林很快就找到了陈建宗按下第一次快门的地方。那是一个综合交易市场边上的处于半废弃状态的仓库。映秀这个地方处于水路边上,距离国道也不远,各种物资的交易在这里比较频繁。所谓的综合交易市场基本上就是交了管理费,什么东西都可以进来设摊卖,只要不是明显违法,管理人员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里采购各类物品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陈建宗是为了采购农产品才会在这里碰上那些人吧。
由于已经是深夜,交易市场里只有寥寥几个大灯泡还亮着,对于偌大一片地方,这些照明有些力不从心。左林绕过了交易市场,来到了仓库。
仓库已经人去楼空,显得有些冷清。整整3幢并列着的高大但粗糙的框架建筑里,能够正常运行的只有普通的水电管道和一个很小的冷库。仓库的大门都紧紧关着,但其中一个仓库能看到里面有灯亮着,靠近之后还能听到里面传出清晰的人语声,似乎是几个人在打牌。
左林没有贸然靠近,更没有升起任何想要询问的意图。他靠近了仓库后满是野草的平地中间的那颗突兀的老槐树。他将自己的双手贴在了树干上,迎合着树叶的沙沙作响,左林吟唱起一段极短的咒文。这句咒文只有两个叠合字符,却是所有植物系德鲁依都掌握着的最基本的咒文,基本到了大部分动物系的德鲁依都可以有限度地使用这个咒文,因为这个咒文象征着德鲁依最基本的能力之一——与自然沟通。
老槐树像是在欢迎一个朋友一般抖动了下上上下下的枝桠。一束极为清灵的自然之力传入老槐树的树干,波散到了老槐树的没一片叶子,每一丝叶脉。这是对于它的回报,因为只有通过它,左林才能了解到这里周围,曾经发生过一些什么。
发生过什么?所有的动物,植物或许无法了解这样的语言这样的表达,却很快明白了左林的意图。通过老槐树的枝叶颤动的声响,通过老槐树的根系,这个问题像是月光的呢喃,像是一个水滴坠入了平静得有些寂寞的湖面,一圈一圈传递了出去。
无论传回的答案是怎么样,倾听自然的声音永远是让人平安喜乐的。左林的力量只能影响一个200多米的圆周,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点点的地方生机有限。可是,对于左林来说,这周围传来的声音已经相当庞杂了。最简单的真菌只能传回一个简单的致敬,那些鸟类、那些住在房间里或者屋檐下的有主人或者没主人的猫猫狗狗则会将自己看到听到的讲述给左林听,那些花草树木将会将自己身体记忆着的事情以细微的摇曳表达出来,它们无处不在的根系忠实记录着每一个活物从它们上方碾压过去造成的影响……声音太多太杂了,以至于空气中弥漫着很轻很轻的嗡嗡声。
得知几天前这里落脚的一个不小的车队离开了,只有几个人留下,这里没有发生过争执,左林就明白了陈建宗不在这里。他靠近了仓库,从外面的金属梯子爬上仓库,从差不多2层楼多的地方的通风窗望了进去。仓库的中间摆着一张方桌,扯着一根长长的电线的落地灯充当照明,几个满身戾气的青年就凑在桌子上打牌。仓库角落,阴影里停着一辆货柜卡车。
空旷的仓库本身就是极好的声音聚集的结构,让左林不必费心思就能听到那些人的交谈。
“……老彭他们明天后天就要回来了吧。”
“说的是。吕彝那个台巴子不错,带来这单生意足够哥几个混一年了。”
“以前是老彭没门路,小肖又不喜欢这种生意。挣得虽然多,风险也足够大啊。被抓了就是枪毙,没说得。”
“宰了卖和活着卖价钱差太多了,差20倍啊。风险大一点也正常。风险不大,谁会出这个价钱。”
“……也真是奇了怪了,听介绍吕彝的老大说,吕彝不是跑台湾福建的生意的吗?也就是把人运到RB或者东南亚比较拿手,这次怎么来这里。”
“听说吕彝是接货的老板指定的人,不然老彭联系了另外的门路准备出手的。”
“老彭原来就有路子了?”
“500来万,美金。接过,吕彝跑过来就把价码翻了4翻,2000万。老彭利马答应下来,得罪了原来的买家也不管了,看着是准备拿着钱上岸享福了。”
“2000万,乖乖,那帮有钱佬还真舍得。一次生意抵得过小肖拼10年了。”
“小肖的日子不好过了哦,毛皮什么毕竟不值钱。”
“值不值钱又不是我们说的,再值钱,大头也不落在我们身上。太平做完这单,拿了钱回家,看看能不能置办什么其他营生再说了。再做一单这种生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命花钱。”
“是啊是啊,那个心跳得厉害啊,再来这么一次,就该给医院去上贡了。”
…………
听着几个人一边打牌一边笑谑着,可能是那些人留在这里留守的。无论要运什么东西出去,无论最终目的地是哪里,恐怕他们还要经过映秀一次。不然,这些人不会冒着被怀疑被发现的危险固执地在这里留这么几个人。
2000万美金,的确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了。出发前,左林曾浏览过现在国际野生动物走私价格的清单。一只金丝猴才20万美金,小熊猫10万,大部分的蛇类不超过5万一条,倒是蝴蝶和昆虫的价格比较高,或许是因为生存条件比较苛刻吧。2000万美金,到底能买什么呢?
无论如何,左林决定先看看能不能找到陈建宗,然后,他将利用这个仓库布一个杀局。仓库里的这些人,应该庆幸自己还可以多活那么一段时间。
30.奄奄一息
整个四川省,神农集团只有11个农业技术辅导站,5个常设的收购站,一个物资转运与人员接待处和一个保鲜包装工厂,外加一个设在成都的四川省办事处,全部雇员加起来不到200人,而像他这样能够临时做点调查工作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在和左林分开后,徐卫东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联络都江堰市当地的帮派。原先他就计划着跟当地帮派那里买些武器,现在,对武器的需要不及对情报的需求迫切了。
陈建宗作为地区采购经理,手里握着每年2亿不到一点的采购额度,本来是不必到处跑的,他完全可以坐在办公室里签签字喝喝茶。可到处寻找新品种特产都成了这个同样是资深驴友的爱好。过去几年里,陈建宗手里的采购额,着实让一些颇为穷困的村落焕发了生机,让许多家庭脱贫致富。在四川,陈建宗算是小有名气的“善人”。不少混帮派的年轻子弟出自农家,对于陈建宗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和他打过交道的也有几个,而这些人,则成为了徐卫东和帮派打交道的润滑剂。没费太大口舌,在当天晚上,徐卫东就得知,过去几天,的确有一伙外来人“过境”。但他们有枪,装备很好,又依足了规矩交够了过路费,也就没有找他们麻烦的理由。当然,如果徐卫东去找他们麻烦,这些帮派也会装作没看见。
徐卫东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他买了支手枪和100发子弹防身,决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凭这个和对方拼。他要做的只是进一步收集情报而已。都江堰市的确还有那伙走私贩子留守接应的人在,这几天在陆陆续续买着各类东西屯着,却没有进一步举动了。
徐卫东得知对方所在的是火车站附近一个叫海兴招待所的地方后,稍稍做了些准备就出发了。稍微观察了下,发现走私贩子一伙不仅仅是在海兴招待所,而是包下了整个招待所。虽然还有些单个的散客入住,但那估计是掩人耳目的。在招待所的院子里,停着两辆大型的箱形火车和一辆集装箱卡车。收购和搬运的行动没怎么看见,从对方志得意满的神色上判断,可能已经准备充分了吧。
徐卫东不敢太靠近,但他有办法让自己能看到和听到。在招待所对面,有一幢6层高的式样很老的公方。徐卫东给了独居在6楼的一个中年男子5000块钱就将他打发上了火车出去旅游了。在房间里,徐卫东架起了望远镜和监听仪器,勉强也就可以进行观察了。说是监听一起,其实只是一个通常用来收集鸟鸣声的带一个反射罩的高指向性话筒,几乎所有的私家侦探都用这种东西,虽然噪音比较大,但凑合着也能用了。
在这个深夜,招待所只有少数几个房间还亮着灯,监听器也无法从空无一人的院子和阳台上变出声音来,接着的耳机里只是传来不断的咝咝作响。但是,徐卫东仍然能清楚地察觉对方的谨慎。虽然是夜间,可是停在院子里的那几辆车里仍然有人轮换职守。
徐卫东一边熬夜观察着,一边和上海方面积极在联络。当得知燕北斋身边的保镖小于和安全局,公安部的人将在几个小时后陆续到达,徐卫东也算是松了口气。
对于野生动物的走私,国内还没有专门的部门,林业局没有这方面的侦缉能力,公安部没有精通野生动物的专家,由于还牵涉到了一个应该正在坐牢的台湾人,国安方面也要出面,最后凑出来一个由公安为主,国安为辅,林业局的野生动物专家提供意见咨询的联合侦察小组。由于燕北斋最早提供了消息,小于这个原先从公安系统退出来的家伙代表燕北斋出现在这个名单里。
徐卫东双眼熬得通红,自从燕北斋打电话让他准备迎接左林的那个晚上开始,他一直没休息过。而后援即将到来的消息支持着他继续观察监视,反正,小于到了就会来顶班的。
到了早晨8点多的时候,招待所里开始有了活动,跑来跑去吃早饭的,洗衣服的,吆喝着活动身体的,顶替在车里值夜的纷纷出现,监听耳机里从咝咝的噪音转换为不断有各种各样的人语声只用了十几分钟。
从这些对话里,他一时还听不出什么来,只是依稀觉得对方虽然维持着表面的安定,但内里似乎有那么些紧张和惶恐。
9点不到的时候,小于给徐卫东打来了电话,他们一行已经到达成都,很快就会赶到。由于先前语焉不详,直到这个时候小于才知道徐卫东和左林分头行动。小于连忙向雁北着报告。
然而,小于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惊讶而不是担心,徐卫东更纳闷了,难道这个左林,这个很牛的守门员真的很能打?
左林不太擅长追踪,尤其是追踪几天前的踪迹对他来说实在是很难。在连续使用了几次和自然沟通的咒术也已经让他觉得有些疲劳了。的确,这种法术消耗的自然之力非常少,更大的疲劳来自于倾听这个过程。万物有灵,可动物植物毕竟没有人类的语言,没有可以进行语言组织的智力,从无数来自于本能的回应中分拣出有用的消息,很容易让人精神倦怠。
他顺着水路一路追踪到了距离耿达桥不远的一处山中的观察所。观察所只有很简单的一幢两间房间的平房,房间的面积也不大。只有一条泥泞的小路和外面的公路相通。越野性能良好的吉普车在天气良好的情况下勉强能够开到观察所边上。
观察所有两个人,明目张胆地将手枪别在腰后。一看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护林工什么的。左林没有着急采取行动,而是悄悄靠近了观察所,爬上一颗大树,控制着大树垂下一根柔软的枝条,像是蜘蛛一般降落在了屋顶。一个房间里,那两个在这里助手的家伙穷极无聊,不时走进走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而另一个房间里,左林听到了一个极为微弱的呼吸声。
这种频率,这种深度的呼吸只可能出现在极为虚弱的人身上。左林不再犹豫,他翻身跳进了房间,手一挥,一支匕首透过一个家伙的咽喉,钉在了墙上。几乎是同时左林抽出了插在背包上的弓,弓弦绕着另外一个家伙的脖子,他手腕一转,弓弦绞在了那家伙的脖子上。考虑到要留个活口,左林没急着发力,他轻声说:“不要动,不然这样死得很难看的。”
那家伙立刻就不动了。左林从他背后抽出手枪,远远扔了出去。命令道:“慢慢走,把边上房间的门打开。”
这可怜的家伙乖乖打开门之后,后脑勺上立刻挨了重重的一下,晕了过去。左林只是从电影里看到这个方法应该能致人昏迷,从来没有亲身实践过,用力稍稍有些大,可怜家伙的后脑勺上破开一个口子,不过,打晕的目标还是完成了。
房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左林连忙推开门。在房间堆满了的杂物中间,有一个略显得有些胖的躯体躺倒在地,身上伤痕累累,看这个人的面貌,果然就是陈建宗。
左林连忙扶起了陈建宗,从口袋里掏出原先制备的外敷伤药撒在陈建宗身上,他右手贴着陈建宗的背心,一股纯正柔和的自然之力送入了他的身体,立刻便激发起了陈建宗身体内的活力。药物含有的有效成分迅速被皮肤吸收,不到2分钟,陈建宗的呼吸就更深更绵长了。基本上陈建宗的伤势算是稳定了下来。
这个时候,陈建宗的身体内正靠着自然之力融合药力修补机体,不能很快叫醒他,不然,这样一个过程没结束,治疗效果就要大打折扣。而既然救回了陈建宗,其他事情都不着急。
将可怜的仍然晕倒着的家伙绑在房间里的储物架上之后,左林就取出了小泥罐和酒精炉,在林子里稍稍走了一圈,收集了点蘑菇和几块植物根茎,稍稍清洗之后就炖在了一起。从下飞机到现在,差不多也要一整天了,他还没怎么吃东西,而现在,完成了预定任务,该休息调整一下了。
陈建宗一直到中午才悠然醒转。他睁开眼睛,虽然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地上,但身上的绳子不见了,身边堆着的杂物也被推到房间一角,空出了足够的地方。靠近门的地方,一个年轻人捧着一个小罐子正在吃东西,那幅悠闲自得的神态几乎要让人意味他是在进行再正常不过的野餐。
“……咳咳,”陈建宗想要直起身子,呼吸一重,立刻呛到了气管里的血丝,大声咳嗽起来。
“你醒了啊。”年轻人并没有上来扶他,而是任由他自己靠着墙面坐了起来
“你是……左林?”陈建宗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咦?你认识我?……”左林抬了抬头,看着陈建宗说。
“……是你的球迷。……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怎么了?”陈建宗有气无力地说。
左林从背包里抽出一条巧克力,扔给陈建宗,说:“燕老让我来找你。”
陈建宗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照片收到了?那帮人抓到了没有?”
“还没有,我急着来的,除了把你救下来,其他什么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做呢。……你既然在这里,怎么把那些照片寄出去的?”
陈建宗呵呵笑了笑,说:“碰到了个朋友,夹着纸条塞进他口袋。以前一起爬四姑娘山的时候认识的。……我没事了,没想到燕老会让你来,你应该是很有本事的人吧?能守门守那么多轮不丢球,一定是很厉害的,你是修真的?不是?……那么,妖怪修炼成人形?也不是?……外星人?不像啊……”
或许是获救之后太兴奋了,陈建宗开始满嘴跑马。左林皱起了眉头,说:“你好好休息,我先把你送回映秀安顿好。不要多说话了,你现在太虚弱,多节约一分体力是一分。”
陈建宗咬了一大口巧克力,说:“来不及了,反正你是很有本事的人,你一定要阻止他们。”陈建宗的神色极为严肃,“到了这里,你该知道他们想弄什么了吧?”
左林想了下,忽然想到这里已经差不多算是卧龙自然保护区的范围,一个物种的名字立刻跳了出来,“熊猫?这怎么可能?”
陈建宗颓然靠在墙上,说:“不知道。我被打的时候他们里面的一个不小心说的。要不是里面有个小孩的父亲是我的老关系户,估计我现在就是尸体了。……你别管我,先去阻止他们要紧。这可是熊猫啊,别让他们弄成了我就不算白挨打。”
左林点了点头,说:“我这就出发。”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交给陈建宗,说:“你给燕老打电话,他会安排人来接你的。……麻烦长话短说,漫游费很贵的,从飞机下地到现在我还没开机呢。”左林很舍不得,但他现在还需要徐卫东的那个pda里面的gps和电子地图,只能这样从权处置。
无视陈建宗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左林从背包里拿出水袋,睡袋,防潮垫帐篷放在地上,又给陈建宗留下一根甩棍聊做安慰性的防身武器之后就迅速出发了。虽然还是缺乏追踪的方法,但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目标,多少就有些办法。
目送左林离去之后,陈建宗艰难地拿起手机。左林这个应该极为富裕的球星居然如此小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拨通了电话,铃声只响了一下,电话就接通了。
“左林?事情怎么样了?”燕北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燕老,我是陈建宗……”
稍稍交代了一下前因后果,说明了自己所处的为止,陈建宗就挂上了电话。走私熊猫,这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正在发生。国家对于卧龙自然保护区的管理算得上是非常严格,所有的熊猫都有严格的登记制度和无线电追踪信标,对方准备怎么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想着想着,陈建宗又睡着了。他实在是太虚弱了。
31.迷踪
从早上一直跑到中午,左林已经赶到了卧龙大熊猫研究中心的附近。他事先没做功课,自然不知道大熊猫的栖息地到底怎么分布的,Pda里的数字地图也不会有这方面的数据。实际上,地图里和大熊猫有关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位于成都的大熊猫繁育中心,另外就是这里的大熊猫研究中心。
研究中心占地很大,左林绕着外围走了一圈。由于不想被发现,也想尽可能看到更多的情况,这一圈绕得很大,足足用去了一个多小时。研究动物生态的研究中心和那些公司企业不同,虽说也有名义上的上下班和午休时间,但那些动物们可不会按照这个时间来决定自己做什么或者不作什么。
理智上,他对这种研究单一动物的机构是非常反感的。自然的运行有自己的依据,优胜劣汰有自己的选择。的确,人类逐渐侵蚀着自然,威胁着这些动物,尤其是对于特定的自然条件依赖程度相当高的熊猫,可是现在已经设立了自然保护区,基本上,人类对于这些生灵的影响降低到了最低限度。假如在这种条件下,熊猫作为一个物种仍然消失殆尽,那只能说那是自然的选择。因为熊猫可爱稀有而采取这种有些矫枉过正的保护态度,对于其他那些稀有甚至更稀有的动物植物来说,并不是公平的。可是,这也没办法,普通的人类往往以自己的感观自己的情绪作为自己的判断依据。这些年来,随着熊猫成为一种能够起到绝大的亲善作用的工具,和全世界动物园按照合作条款每年划拨给保护和繁育熊猫的资金的聚集,这种对于熊猫的有些过分的保护,愈发过分了。
研究中心里的那些研究员,将熊猫从一幢楼带去另一幢都不用什么笼子了,甚至也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貌似憨厚的熊猫自然会乖乖跟着和自己很熟的研究员走,乖巧得如同家里豢养的宠物狗。至于那些出生才2,3个月的小家伙,甚至不用那么辛苦,它们的位置往往是从一个怀抱转到另外一个怀抱里。
远处的观察看不出什么端倪。正当左林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装着极为夸张的无线电天线组的吉普车。吉普车的整个后车厢没有车窗,窗户的位置装着的都是金属板,只是在中间开着一个可以向外打开,类似与步兵战车的射击孔的小窗口。不知道这种设计的理论依据是什么,大概是为了车子后面的仪器吧。可是,当一个窗口开了一下,一个人脸从小小的窗口一掠而过的之后,左林立刻对这辆车子留上了心。他非常肯定这张脸在那些照片里出现过,只不过不知道这个家伙叫什么而已。
左林不会天真地以为那是什么巧合。陈建宗几乎用性命换来的那些照片毫无疑问都是值得重视的。而另外一方面,除了这个偶然出现的人之外,左林暂时也找不到什么别的线索可以追查下去。虽然,他现在回到成都或者都江堰市,都肯定可以和已经在积极部署的联合侦察小组会合,但会合之后,他作为一个比较能战斗的德鲁依的能力也就彻底被限制住了。
跟踪吉普车对左林来说不算特别困难,就是稍微有些辛苦而已。整个自然保护区只有一条省级公路纵贯其中,其他的道路建设得并不好,反正,作为一个自然保护区,也不需要什么像样的公路。左林跟在吉普车后面几百米的地方,卖力地奔跑跳跃,努力跟上4个轮子飞速滚动的步伐。
吉普车转过了一个路口,当左林准备从路边的小丘翻过去抄近道稍稍拉近一点距离的时候,却忽然失去了吉普车的踪迹。
在这种七弯八拐,崎岖不平的地方,或许这算是很正常吧。吉普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用来在自然保护区穿行的吉普车进行过改装,加强了越野能力,也降低了噪音,似乎是为了不惊扰野生动物吧。浓茂的树林和高低错落的地形也是声音无法传远的原因。稍稍不注意,就可能跟丢,对于事实的这个理解让左林立刻加快了步伐。
声音仍然断断续续地传来,但奔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左林已经意识到情况似乎不是很正常。吉普车的声音始终在不远处,但无论左林所处的地势是高是低,却再也无法将吉普车收入视线内。这绝对不正常。
左林停下了脚步。吉普车发动机的低沉的频率似乎越来越远了,却始终留下极为微弱却绝对能够被捕捉的一线声音飘然而来。这个时候,左林几乎肯定自己碰上了某一类人了,而自己已经陷入了某种大概可以称为“幻术”,“结界”之类的东西里。这类大范围的技能,在德鲁依这个群落里是非常少见的,只有少数几个德鲁依,尤其是少数几个具有强力咒术天赋的德鲁依才能够掌握这类技巧,尤其是偏向于植物系的德鲁依,还可以借助一些能够发散具有迷幻作用的香气或者花粉的植物来加强这种咒术的效果。对于任何一个德鲁依来说,碰上这种东西都是很讨厌的。
周围的环境似乎也很适合这类法术的施展。放眼环视,周围的景物都差不多,都是绿意盈盈的树林。在游戏地方,种植着一些竹子。整个保护区很多地方都是这样,一方面保护区的面积在逐年扩大,而另一方面,保护区已经不算是完全的原始生态林带了。为了提高保护区内能够容纳的熊猫数量,让更多的大熊猫能够恢复“野性”,保护区内的植物复植种类里比较偏重于竹子。正是因为这样,整个保护区里,自然能量有些混乱,不然,靠着感知原生林带贯穿一体,连绵不觉的自然能量,无论如何左林都不会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
而现在,当确定自己陷入了某个幻术之类的东西,而周围的自然能量又混乱得不足以让自己感知的情况下,左林只好用更另类也更消耗自然之力的办法了。
将背包从背上卸了下来,将弓和箭袋背在背上,左林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了准备。对方既然有能力施展这种幻术,自然也会有能力对自己造成伤害,而最好的攻击时机,就是自己施展咒术破解幻术的那一刻。
防御,这是每个植物系德鲁依都极为擅长的,左林也不例外。刚才在树林里的奔跑,身上沾了不少落叶、花粉之类的碎屑,当自然之力缓缓倘变全身的时候,这些不起眼的东西立刻剧烈变动了起来。
树叶和草屑一点点涨大,变成了一片片看起来像是琉璃一般的东西,当这种形状的变化停止的时候,左林身上已经披上了一层绿色的、璀璨无比的铠甲。灵甲术算得上是植物系德鲁依从入门阶段迈入中级阶段的必修课,也是植物系德鲁依少数几种在近战中非常有用的咒术之一。由于现代枪械的发展,轻武器越来越普及,灵甲术的实用程度越发地高了。虽然叶片构成的铠甲的每一片甲片被子弹击中都会碎裂,但只要自然之力没有耗尽,几乎立刻就可以补充上另一片。如果说在这个咒术被发展出来的时候,只是植物系德鲁依不得已进入了近战苟延残喘的法术的话,那在现代社会,灵甲术的实用程度高了无数倍。
防御了自己之后,左林再一次将右手贴在了一棵树上。在这种山林里,虽然有许多复种的树木干扰了整个林带的整体感,但树龄几十年上百年乃至更长的高大树木仍然随处可见。左林将自然之力注入了树干,然后才开始吟唱起一段咒文。3句3个叠合字母的咒文在德鲁依的咒术体系里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复杂的了。随着咒文完成,整颗树被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绿色光芒包围,天空仿佛都一下子黯淡了下来。绿光凝聚成了一束绿色的闪电,向四周跳荡开来。
绿光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虽然只是极短时间的接触,却立刻让被击中的树同样开始发散出绿荧荧的光芒。绿光跳了十几次之后才消失,而这十几棵被纯粹而浑厚的自然之力形成的闪电链击中的树,分布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空间。在淡淡的绿光的照耀下,比较矮一些,没有被绿光注意到的树木,地面上分布着的灌木、草叶和青苔仿佛全部都活跃了起来……这一整片被自然之力覆盖着的地面实际上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结界,在这一小片地面内,任何不自然的东西都无法停留。当左林站到了这片地面的中心,四周的景物仿佛轻轻颤动了一下,吉普车的声音也消失了。这个时候,左林知道,这个幻术算是破解了。
灵启术……又被称为激活术。施展一次几乎需要用掉现在的左林体内一半左右的自然之力,消耗实在是太大了。被自然之力激活了的植物会自然地在短时间内讲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让整个植株和自然之力的施术者共鸣,自然之力会一边消灭植株体内的有害的东西,调整植株的生长状态,也会同时把植株的状态和感知告知施术者。于是,这一整片地面上所有的植物都成为了左林的耳目。通常,这种咒术是用在拯救因为某种突发的环境变化而濒临死亡的植株的,或者用来净化被污染的小范围的环境;在战斗中使用,则通常是自然之力积修深厚的植物系德鲁依用来改善周围的环境,被自然之力激活了的植株在战斗中被操作,能够发挥更大的战斗力。当然,这些只是通常来说。
西方世界很少有强力幻术,而德鲁依又是很不容易中幻术的一类人。遇到幻术,尤其是动物系德鲁依,往往依靠自己的感观就能破解。幻术营造的声音和形象无法欺瞒超常的听觉和视觉,遇到以嗅觉为追踪方式的德鲁依更是没辙。而在东方则不同,东方几乎每个特殊的力量体系里都有强力幻术,孙老正是在和各种各样的厉害人物交手的过程中发现了咒术的许多其他用法。灵启术就是其中之一,虽然消耗的自然之力相当多,但在相当长时间里,整个一片土地都是自己的盟友,用来破解幻术的同时也巩固了自己的防御优势,还是很划算的。
左林长舒了一口气,虽然破解了幻术,但施术的人没有出现。危机仍然不算过去。而那辆吉普车,只能靠着轮辙痕迹去追踪了。
左林将弓拿在手里,搭上了箭,身体的本能告诉了他危险即将到来。
两枚火球从斜上方射了过来,左林仔细一看,发现火球燃烧的核心居然是两张长方形的黄色符纸。难道真的遇到了有点修为的道士?
左林不暇细想,箭已经飞快射了出去。左林来不及射辆箭,也没有那个必要。箭一离开弓弦,立刻释出一蓬花粉,火球与箭交错而过的时候,花粉立刻就附着在了火球上,两枚原本熊熊燃烧,气势十足的火球立刻熄火,烧焦了的符纸失去了火焰的动量,飘摇着在左林身前几米的地方落地。
箭却不会受到阻挠,这就是比较有分量的远程武器的好处。射出的箭没有放空,却像是忽然停在了空中,十分诡异。一个人影从停在空中的箭矢周围浮现了出来,他牢牢站在树枝上,而箭则被牢牢握在他的手里,看这个人的脸,竟然就是那个坐在吉普车后面的家伙。
“能破我的迷踪阵的人,这些年来不多了,报上名来。”树梢上的那家伙大喇喇地说。
“抱歉,没这个爱好,也没必要和你这种走私熊猫的家伙罗嗦。”左林随口嘟哝了一句,又是一箭射出。
“呵呵,看来你知道了啊。”左林的极为轻微的自言自语居然被听得清清楚楚。
左林心中一澟,而转眼间,刚才还在树梢上的家伙已经出现在了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一道白练般的剑光朝着左林兜头劈来……
32.误会
左林的第一反映是抛去了手里弓,双掌一合夹住了剑。这可不是德鲁依的格斗术,而是得自于孙老的极为正统的空手入白刃,典型的国产货。
如同持剑斩来的那家伙手里的剑。古朴的剑身上像是纹着一条若隐若现的龙,护手上雕琢着极为精致的云纹,甚至还缀着一条银色的丝绦,飘荡在空中。这支剑古朴美观得不像是一件武器,而现在却几乎不离开左林的要害一尺。
拼着受伤,左林挥着左手迎了上去。叶片变成的护臂并不像左林原本以为地那样被击碎而像一块果冻碰到了餐刀一般被切成了两块。剑的锋利远远超过了左林的想象。左林大吃一惊,剑切开左林的皮肤的时候,丝丝凉意浸染了鲜血,幸好左林临时起意地一扭腰,靠着甩动肩膀的速度才堪堪将整个左手从被切下来的命运里解救出来。
持剑者得意地哼了一声,紧接着横挥出一剑。左林收腰躲开,双手上却已经激发出两柄树叶变成的长刃交错着朝着持剑者的咽喉划了过去。持剑者手里的剑无法在不移动脚步的情况下伤到左林,而左林却也无法再将长刃递出哪怕一寸。两人就这样交换了一招。
忽然出现在左林手里的长刃或许惊到了持剑者,他朝后跳开了一步,冷冷地盯着左林。
虽然自然之力消耗了不少,但左林仍然算是有着相当的余力,而更为重要的是,现在两个人是站在他刚刚激活过的土地上在战斗。左林轻声吟出了一句3字的咒文,地面上,原本平整的泥土被一块一块地拱起。周围植物地根须像是一条又一条蛰伏已久的蛇,开始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力量。
持剑者斩断了从空中冲着他荡去的一条树枝,又是向后一跳。地面这种诡异的情况他从来没见过,同样显得有些惊异。而他才落地,一条树根缠住了他的腿。更让他感到麻烦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斩去纠缠自己的树根,左林手里的长刃已经朝着他捅了过来。
“破!”持剑者喝道。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体内涌出,不但震碎了纠缠他的树根,那沛然之势也使得左林稍稍一滞。等左林再次攻上去的时候,持剑者已经跳出了散发着绿光的树木所笼罩的空间。虽然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但似乎并不妨碍他察觉这个小小的局部对他来说是多危险。
这电光火石般的几下简单的交锋,左林基本已经能判断,对方的实力的确在自己之上,但也高不了太多。而现在,正好争取主动权的时候了。左林没有用金刚榕树,在有了被激活的这一小片土地的局面下用金刚榕树来防御就太保守了,虽然舍不得离开能够让自己占据局部优势的这点地方,但要攻击到持剑者还是很简单的。左林又吟出了几段咒文,被激活的这小片土地里的植物忽然之间开始急速生长了起来,树干没有长大,但伸出了许多新的枝条,如果仔细看,能够发现伸出的这些枝条上长满的不是树叶,而是一个个鼓胀着的豆荚。
魔息豌豆,这可以算得上是植物系德鲁依攻防一体的法宝级植物武器了。随着左林将最后一段咒文唱完,所有的豆荚都将尖角朝向了持剑者,而豆荚的两瓣皮轻轻张开,像是张开了一张张小嘴。
左林的唇角挂上了一抹同情的微笑,他左手轻轻一挥……
呼——每一个豆荚都从那张看起来极为可爱的小嘴里吹出一枚豌豆,呼啸着朝着持剑者射去。
持剑者脸上惊骇的表情让左林颇为得意。可是,持剑者也没慌了手脚。“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他大声喝道。
轰——轰——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两次不算巨大的爆破在持剑者身前腾起。爆炸的起浪搅乱了豌豆攒射的密度,吹开了一些本来距离就比较远,已然力竭的豌豆。虽然剩下的豌豆仍然将持剑者的衣服打得千疮百孔,将持剑者打得肿得像个猪头,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
唉,魔息豌豆就是威力比较菜啊。左林不禁腹诽了一小把。不过,要改良这种相当高级,消耗却又不多的植物武器,可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做到的。
“居然这种邪魔外道的招法也用出来了。孙老没教你要尊老敬贤吗?”持剑人忿然喝道。
“什么?”听到这个持剑人忽然喊出了孙老的名号,左林一惊:“请教这位师傅,你到底是谁啊?”
“灵云剑李叙!别说你师父没告诉过你我是谁,看到灵云剑居然还敢下这种狠手,早知道就多费点劲先把你打趴下再说。”李叙不满地说。
这个,就叫做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己人。左林还真的没认出来那柄灵云剑,因为孙老也没详细说过这个东西怎么辨认,或者孙老根本不觉得这东西有认的必要。可李叙这个人可算得上是印象深刻。李叙现在无论如何应该也有80多岁了,二、三十年代的时候燕北斋曾带着幼年的李叙游历欧美各国,后来回到了上海,李叙跟着家里的长辈继续修行而孙老则继续在上海经营。燕北斋没见过李叙几次,认不出来倒也正常。李叙也是少数几个在孙老隐居山村后还见过他的老朋友,似乎是6,70年代的事情。当时李叙修业算是小有成就,外出历练,偶然经过山村的时候遇到了孙老。
属于道家修行门派的李叙,虽然根基打得很扎实,但道家所谓的按照境界来提升的修行体系还是有很大的制约。虽然李叙的能力比起左林高出一些,但如果他不能提升境界,那就无法拉开差距。而德鲁依的自然之力体系,就没有这种问题,时间和积累才是关键,至于境界,虽然也有这样的说法,但属于比较冷门的理论,似乎没有多少德鲁依研究这方面的内容。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左林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仍出一句话。左林并不怀疑李叙所说的自己的身份。对战之中这个道家的修真好手一直用着近身格斗的招法,算是留有很大的余地。能够通过左林使用的咒术判断出左林和孙老有关系,这也足够了。和孙老交手过的人,凡是那些可以被扫进大奸大恶范围的,现在都早就是尸体了。可是,左林的确不知道怎么称呼李叙。要说年龄,叫李叙爷爷都不过分,可是李叙当年就是以孙老的晚辈的身份跟着孙老游历,算起来比作为孙老侍从的燕北斋还要晚一辈,这个称呼还真的不好确定。
李叙愣了一下,说:“就叫我的名字吧,既然是孙老的弟子,我也不好僭越。”口气里满是自得。
“李叙,你怎么会和那帮走私熊猫的贩子混一起的?”左林随口问道,而魔息豌豆的枝条也开始逐渐收了回去。这一战,左林的消耗很不少了。
李叙撇了撇嘴,将剑收在背后,说:“他们不知道我是灵云剑,只以为我是个会用迷踪阵的假道士。布迷踪阵就是为了抓两只放在保护区的熊猫的时候不被发现而已,现在,那两只熊猫应该要到映秀了。”
寒暄了几句,大致沟通了一下两人地近况和走私贩子的动态之后,左林说:“我要快点赶回去,映秀那里他们有人接应,我怕公安那里的人来不及布置,让他们跑了。”
左林盘腿坐在地上,卸去了身上的铠甲开始处理左臂上的伤口。
而李叙,也很不客气地坐在左林边上,掐起个灵决给自己疗伤。
“也好,等一下你就自己去映秀吧,既然事情已经被捅破,有了公安什么的人插手,我尽可放手把那帮兔崽子杀光了。这些天装无良道士装得好辛苦啊。”李叙阴阴地一笑,让左林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手一招,一个蓝色地巨大背包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飞了过来。
这一手看得左林羡慕不已。虽然道术的修炼进度极慢,还受到很多限制,但是道术体系里关于空间和控物方面的技巧则是德鲁依的自然之力体系里不具备的,连相似的都没有。虽说各自有不同的战斗方式,打起来的时候各有千秋,但道术在平时生活里的使用要比自然之力轻松多了。
“我自去追那些家伙,他们是另外一路,沿着省道直接向南去,不回映秀。这一路另外有接货的人。至于这两个小家伙,我就托付给你了。”李叙微笑着说。
左林拉开背包的拉链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背包里居然是两只大熊猫幼仔,看起来才2个月左右大,肉呼呼地挤在了一起。
“到研究中心就是为了这个?”左林问。
“当然”李叙仿佛是觉得左林有些大惊小怪,说:“成年熊猫价钱只有幼仔的一半。两只成年熊猫2000万美金,而这两个小家伙就是4000万了。他们在研究中心里买通了人弄出来,让我来阻你追踪的时候我就用了个障眼法偷出来,估计他们现在还没发现呢。”
“4000万……”左林张大了嘴,真的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了。
李叙解释说:“很正常啊。你看看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城市的动物园要引进熊猫,先不说那门槛多高,每年要交给卧龙大熊猫研究中心的研究经费就要100来万美金。每年饲养上的花费……估计也不会少吧。这东西寿命也不算短。2000万一只这可就是买断了,算下来很划算啊。这世界上有钱人多了,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自己有私人动物园的,这世界上又不是一个两个。”
左林不知道说什么好。包里这两只熊猫幼仔实在是憨态可掬,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上那么一口。熊猫幼仔一点也不怕生,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左林。左林身上的自然气息让它们十分喜欢。
“对了,没注意这两个小家伙吃什么,好像还没完全断奶。……要是你体力凑合,现在赶紧走人,不然等一下小家伙饿了有的闹了。”李叙有些尴尬地说,“我这就去追了。这事情一完,我会去上海找你。”
同样喜欢雷厉风行的两人就这样又迅速分开了,李叙虽然年纪颇大,但或许是由于大部分年岁都在孜孜修炼中度过,他的性子和他现在所展示于世人面前的容貌倒是很符合——30多岁,爽直得有些莽撞。
看着装着两只熊猫幼仔的背包,和几下跳动就已经不见了踪影的李叙。左林不禁又要长叹一下。自己难道有成为保姆的潜质吗?燕北斋那么放心就将燕映雪交给了自己,而现在,李叙几乎像是要甩掉烫手山芋般将这包价值4000万的活物扔给了他。假如燕映雪在,一定会开心得蹦起来吧,她最喜欢照顾这种还在生长中,充满了好奇,稚拙可人的小东西了。可是,现在他要做的是最快速度把这两只熊猫幼仔送回去。
一个背包里装两只熊猫幼仔,应该不会很舒服吧。左林将一只放进自己的背包,反正去掉了帐篷睡袋之类占地方的东西,现在背包空空的。而另一只则索性抱在怀里,用一根束带绑在身上,也不怎么影响行进。
重新确认了位置之后,左林朝着研究中心飞奔而去,总要先把小家伙们送回家吧。
研究中心已经发现了丢失了两个熊猫幼仔,而负责看管的家伙已经不知所踪,而公安部也已经将电话打到了研究中心,要求研究中心派出足够的力量搜索和确认所有野生放养的熊猫的数量和位置。整个研究中心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当左林抱着熊猫出现在研究中心门口的时候,引起的效果更是震撼。没有人来问到底左林是来作什么的,也没有人问送来的熊猫是哪里来的,其实,甚至没有人来问一下到底那两只熊猫是不是研究中心早上失窃的那两只。迎接左林的不是欢迎,而是黑洞洞的枪口。几个武警拿枪指着左林,虎视眈眈。两个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靠近。
“小心,”左林想要松开胸前的固定带将熊猫放下来,他一脸温柔。工作人员看出左林没有恶意,也笑吟吟地上来准备接过。至于左林如何弄来的,还不是现在的要务。
不知道是左林的动作让人有什么误解,站在左林身后的一个持着猎枪的巡林员对着左林的后脑勺就是狠狠一枪托砸了上去。
33.借
左林知道,这样的情况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本来就是打算把两个熊猫幼仔交给研究中心就不管不顾地强行离开。他相信没有人能拦住他,也相信,反正事情会是个良好的结果,纵使国安局对他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有所怀疑,也不会太较真。既然公安和国安方面都已经知道了左林在宋陶的公司里有怎么样的表现,对于他怎么夺回两只熊猫的细节想必也不好过问。
可是,这样被人怀疑却是很让人受不了的。左林回头一看,满脸络腮胡子的护林员一脸蛮横。
看到左林似乎没受什么伤的样子,护林员似乎还很不满意,骂道:“敢动国宝,不想活了啊。你有几条命可以被枪毙啊!”说着又是狠狠一枪托砸了过来。
“老李,别!”匆匆从研究中心里跑出来的一个老人大喝制止。但这个被称为老李的护林员一点没有收手的意思。
左林可不是脾气好到可以任人打不还手的人。他伸手抓住了那支猎枪,轻巧得如同是护林员将枪放在了他手里。随着他一振一旋,紧紧握着枪的护林员被巨大的离心力甩了个跟头,乎得一下就头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边上一个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前想要拉住护林员,但结果却是两个人一同栽在了地上。护林员身上的卡其裤子的极大的工具袋里滑出了整整齐齐、崭新的一叠美元。
“不……不是……”美金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和武警手里的枪口,护林员满脸惊恐,想要解释却憋不出一个字来。虽然研究中心每年经手的专项研究经费在全国所有国家级研究机构里都算是很让人垂涎的,但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收入都不高。这一札美元,抵得过一个普通护林员两年多的收入了。
左林冷冷哼了声,说:“小家伙借我玩两天,现在交给你们我不放心。”
不在乎周围那些人备受侮辱似的表情,左林看了一眼那个站在不远处质朴得有些不近人情的老人,似乎这个老人的身上有一些让人熟悉的气息。左林没有多想,呼地一声就远远跳开,跳进了树林。虽然他没有李叙那样的身手和速度,但不走大道,这些普通人怎么也不可能追上他。他的动作迅捷突然,那些武警战士虽然想阻止却完全没有机会。他们甚至连枪口都没来得及转一下方向。
“不用追了。把情况汇报上去。”老人挥了挥手,像是想要拂去这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天给自己带来的烦恼,“研究中心全面封闭。通知省里另外派人进山核查熊猫数量。内部都给我仔细检查,清点。任何人不得私自对外联系。”
老人鄙夷地看了仍然倒在地上的护林员老李,说:“把他带进去。”
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比较容易。老人有些痛心,却没有丧失判断。
借来的熊猫幼仔不久之后就开始有些不安分。大概,是开始饿了吧。左林立刻开始头痛了,刚才赌什么气啊,老老实实把熊猫崽子交给研究中心,现在就不用操心了。而现在……既然已经借了,索性带回上海,让燕映雪逗着玩几天。
从研究中心再返回映秀的道路已经跑过一次,返回的路程就变得索然无味了。虽然大致了解了走私贩子的安排,但左林并没有沿着公路跑这一程,妄想在路上截击。在平面上,两个自由移动的点要撞上的几率趋向于零。他既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发,也无从判断对方得速度和路程,却知道对方的目的地,那还有什么比以最快速度赶回映秀然后守株待兔更轻松呢?
怀里抱着一只熊猫幼仔实在是太惹眼了,当跑了大半天,终于回到映秀附近的时候,左林将两只饿得有些发慌的小家伙都塞进了背包里。他冲进一家便利店,扫荡似地买了一大堆牛奶、果泥、压缩饼干、胡萝卜、色拉酱和两瓶善存片。闪电似地租下了一套设施完整的房间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调出了给熊猫幼仔的营养餐。两个熊猫幼仔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繁育中心和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无微不至的关照下生活,绝大部分婴儿都没被照顾得那么周到过——起码,不会有任何一家人照顾婴儿能有人三班轮转始终保持有醒着的人值班吧——这大半天的挨饿对这两个小家伙来说算得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很多东西搅和在一起的“营养餐”对于人类来说挑战的可能不是胃口而是对于恶心反胃呕吐等等本能行为的忍耐力,而对于这两个饿极了的小家伙来说,无论如何都算得上美味。
“左林?”用上了新买的手机和冲值卡,拨通了燕北斋私人手机,首先传来的却是叶怡兰怯生生的声音。可能是尚未习惯代表燕北斋发言吧。“北斋他一直等着电话很久,刚才睡下了,要不要叫醒他来听电话?”
“不用不用,金晓华或者韩璃在吗?让他们接就行。”左林连忙说。燕北斋不管身体多好,都要90岁了,睡下再叫起来这样一折腾,可能要好多天精神都不会好。
“稍等。晓华在。”叶怡兰连忙将手机交给了金晓华。
“左林,你现在在哪里?”金晓华的声音有些急切。
“在映秀。徐卫东那里情况怎么样?”左林问。
金晓华飞快地回答道:“情况有些复杂。陈建宗已经接了回来,现在在成都了。知道映秀有人接应的事情有些晚了。在都江堰市公安方面不小心走漏了风声,现在都江堰市那拨人已经在和公安国安方面的人对峙了。派去映秀的公安的特种部队和当地警察还没完全部署到位,如果你在那就最好。我让小于和你联系。……对方还有另外一波人,好像弄走了两只熊猫崽子,这事情你知道吗?”
左林嘿嘿一笑,说:“两只小家伙在我这里,正喂他们吃东西呢。想还给研究中心的,他们态度不好,索性借来玩几天再说。”
“让你带回来玩几天好像不太现实,你带着相机没?拍点照片回来吧。”金晓华的语气里几乎能看到她眼神一亮的兴奋表情。可爱的东西对于年轻女性来说,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左林没说什么,仍然只是嘿嘿笑着。结束了和金晓华的通话,他要做的就是等小于来联络他了。
相机?这种东西不可能不带。接触了议会的文件,左林才发现德鲁依议会里最普及的职业就是摄影师。尤其是按照议会分工隶属于他的那些行动处的家伙,四处乱跑最能掩饰身份的工作就是摄影师。整个德鲁依议会里有不下30个人供职于各大图片社,有9个人是《国家地理杂志》的核心摄影师——这好歹解释了左林原先的一个疑惑:《国家地理杂志》上的有些照片似乎不可能是普通人拍的,那些动物决不容忍人类靠那么近,但假如是德鲁依,不要说靠近拍照,就算拉扯着打闹一阵也稀松平常。而燕北斋的说法更加实惠,带个功能全一点的数码相机又不占什么地方,整天跑那些普通人去不了的地方,随便拍几张,什么技巧都不会都是好照片了,照片使用权卖给报社杂志社,挣点钱贴补家用多好?
可是,照片毕竟不如真实的熊猫幼仔好玩啊。左林还真是存着将这两个小家伙带回上海的念头。
和小于通话之后,左林才终于明白,现在这个事情闹得到底多大。成都的大熊猫繁育中心和卧龙的大熊猫研究中心都开始进行全面的内部调查。在都江堰市,调集了200多名军警将那个招待所团团包围,正在商议到底是强攻还是围困谈判,由于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全面的通信压制,是否已经惊动了运送大熊猫的队伍还是个未知数。40多名警员和若干从附近驻军临时调集的特种兵战士正在紧急赶来映秀。高速公路加强了盘查,对附近公路网的区域封锁也在进行中。由于研究中心全面封锁,核查所有野生放养熊猫数量的工作交由包括4架直升机在内的一个通信连在进行,由于设备精良应该很快就有最终结果了。不能不说,因为国人对熊猫的偏爱和熊猫越发成为一种有政治意味的符号,这走私熊猫的事情一捅出来,立刻惊动了方方面面。
左林关于那个映秀那个接应点的叙述应该是很有价值的,至少可以让那些在路上的军警少走很多弯路。在这些人面前,左林可不想表现自己的能力了,还是躲在一边,做一些拾遗补缺的工作比较好。
伺候两个熊猫幼仔吃饱喝足以后,看看行将入夜,左林携着弓和箭袋从阳台上跳了出去,一路朝着那个仓库飞驰而去。从一个楼顶跳到另一个楼顶,像是一粼幻影般穿越整个城市理论上是蜘蛛侠的工作,但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却不少。不到几分钟,左林就在仓库附近的一棵树的树冠里藏起了自己的身形。
在仓库里接应的那几个人已经在作着准备,神色有些紧张,行动却一板一眼有条不紊。厢形货车已经停在了仓库外,看车子的样子,似乎装载着不少东西。驾驶座上的家伙一根连着一根地抽烟,一只手却始终握着手机,似乎是随时待命的样子。而其他3个人,则闲逛似地在仓库的院落里来回走着,却有意无意间稳稳守住了院落,将不相干的人和车辆隔绝在了院落之外,保证着院落仓库通向道路的门随时畅通。
左林静静地在树枝上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他开始感觉到周围开始有人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对仓库的包围。应该是警方的人到了吧。为了不打草惊蛇,车子停得有些远,包围也显得有些稀松。不过,差不多也是这里的极限了。毕竟已经是晚上了,一大帮壮硕的小伙子聚集在一起,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行动的部署进行了大约10分钟就逐渐安静了下来。仅仅从这一点上来说,派来的这些人水平就可以称得上很高了。左林的手机轻轻颤动了起来,他连忙掏出来一看,是小于发来的短消息问他在哪里。左林只简单回了3个字:“已就位。”
灵甲术的咒文再次念出,贴在身上的叶片伸展成一身精致美丽而又无比轻巧的绿色铠甲。不是为了防护什么,只是为了隐匿身形。虽说藏在树冠里,可浅蓝色的上衣和浅卡其绿色的裤子和浓厚幽深的绿色之间的反差还是有些大,他可不想在周围有几十个手持凶器神经紧绷的人面前暴露。天知道这些人会不会不管不顾地先开枪再确认身份。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整排的车头灯,彻底压倒了路灯的亮度。浩浩荡荡的车队几乎直接冲进了院子,十几辆车一下子挤满了整个院子。从车上跳下来的人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将几只冲锋枪抛给留守在这里的几个人。院子里立刻充满了紧张的喧嚣声。
“都江堰市那帮人完了,几个小时都没联系上。”
“小肖,那怎么办?”
“你们的车没露过脸,我,老吕加上你们开车去交货。一路朝北,其他方向大概都死了。”
“老余,你们几个过来,把熊猫装这车上,带一天的饲料和水就行。”
“其他人就地分散,老地方回合就是了。钱不会少了你们的。”
“……大家都快,吃喝拉撒都给我快点解决!……”
“阿强,小费,你们那车人留下,警察来了交下火拖住他们一个小时,然后你们投降好了,什么都别说。保你们出来以后拿双份钱。”
“小娄,江米,你们几个把这车撤空,里面有皮艇,你们这车人从水路走。”
“宋龄,你开帕杰罗先出发,按单子准备好东西。快。小航跟你。”
“阿黄,阿黄人呢?……快过来,拿着这点钱。你开车回都江堰市,还有成都,去探探风声,千万小心。”
…………
那个被称为小肖的家伙站在人群中间,指点着,吆喝着将所有人的任务一一分派。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走私贩子,亡命徒,居然有组织有纪律,有人肯留下来牺牲,而得到命令的人也毫无疑义地立刻开始奔跑着执行,简直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军人。而小肖在明知道情况危急的时候,方寸丝毫不乱,也可以算是个人物吧。可惜,这样的人物,今天说不定就要殒命于此了。
左林感受到身后,那些警察和特种兵分布的位置上极小的波动。无论多么久经训练,在得到命令的一刹那,内心的兴奋和惶恐,喜悦与忧虑都无法隐藏。这是最容易感觉到一个人的时候,更不用提,这些人中间远没有那么多能够克制感情的人,冲天的杀气像是用了香精却没有掩盖住味道的厕所一样,让左林的眉头微微一皱。
34.无视
埋伏着的军警没有干涉个别人开车先行离去。已经被盯上了的家伙反正也走不了多远。而院子里的紧张和忙碌多多少少干扰了走私贩子们关注周围情况的警觉性。
看到几个身手相当好的特种兵借着夜色,借着阴影悄悄逼近的时候,左林引开了弦,搭上了箭。
两只昏睡着没有知觉的熊猫被费力地装进了车厢,同时塞进去地还有一桶5加仑的纯净水和一个装满了食物的编织袋。随后车厢就被关上了。虽然熊猫是他们最珍贵的商品,十分可爱,但长途运输的颠簸和狭小空间里可想而知的异味仍然让人敬而远之,不愿意和熊猫呆在一起。
车门被锁上的一刹那。已经靠近了的那几名特种兵动手了。装着消音器的突击步枪发出的清脆的咻咻声连成一片,院子里的人群被刈倒了一片。远处的狙击步枪肆无忌惮地开着激光辅助瞄准,红色光点如催命的音符般跳荡着,让一张张惊恐的脸失去了血色。
“散开!散开!”这一刻,作为一个领导者,小肖还真显出了几分气势。冲锋枪冲着特种兵靠近的方向狠狠打光了一个弹夹,他缩在一辆车后面——成堆的厢形货车成了最好的掩护——等他再次闪身而出的时候,飞向特种兵们进攻方向的不仅仅是一梭子子弹,还有一枚手榴弹。
投鼠忌器,铝合金的货柜外壳可不是什么防弹材料,能够挡住跳弹、弹片什么的这些攻击的特种兵和警察就该偷笑了。压制的火力怎么也猛烈不起来。而歹徒们则没有这种担心,看着逐渐靠近的警察,稍微一露头就是一梭子子弹。
以火力对抗的强度来说,哪怕没有破国内警匪对抗的纪录,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左林至今还记得某次缉毒行动,双方打了100多子弹结果新闻里就浓墨重彩渲染了好久,而现在,几千子弹都已经出去了。
看着突袭没有成功,似乎有陷入僵局的趋势,左林动手了。
箭矢尾翼振动着,低沉绵长的破空声相比于枪声是那么微不足道,但那极为特殊的调子还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啊——”一声凄厉的嚎叫让人们确定了箭矢的落点,一个歹徒胸口被箭穿透,被钉在了车门上。
左林暗自诅咒了一下。这些从运动用品商店买来的箭就是不好用,虽然箭簇是金属的,但设计上没有血槽,没有倒刺,基本上是用来射靶的穿透型箭矢,虽然能把人钉穿,但造成的伤害倒是不大,除非命中要害,不然,很难致命。可是,在夜间,又是射击运动目标,要箭箭命中要害哪里那么容易啊?
左林一边诅咒着,一边连续射出了几箭。
虽然箭矢的杀伤力有限,但对于那些本来就紧张、焦虑、心惊胆战的歹徒们来说,这种引起巨大痛苦的杀伤比死在子弹下还要难受。
6箭解决5个,在这种条件下算是个不错的成绩吧。左林悠闲地吹了个口哨,将弓重新背在了背上。他从栖身的树干上轻轻折下一小段枝条,就跳下了树。等他落地的时候,这一小段枝条已经变成了极为恐怖武器,一柄有着1米多长绿油油的刀刃的双手长刀。
无视警察大声喝问他的身份,只是一纵他就已经出现在了歹徒的人群中间。挥舞着长刀轻轻巧巧地转了个圈子,周围就倒下了好几个。左林没有留手,长刀毫不留情得将人体斩断,轻松得像是在切刚出炉的蛋糕。
血腥的场面震慑着在场的所有人,只需要这一愣神的功夫,左林的长刀已经递到了小肖的面前。
刚才勇气十足的小肖面对这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再也无法凝聚起任何勇气来了。他似乎想要喊“不”,但左林的长刀已经切开了他的喉管,斩碎了他的颈椎,小肖的头颅飞在半空,像是还能看到听到周围发生的一切……空气里妖异地回响着小肖吐出的最后呼喊的沉闷的辅音,从失去头颅的脖子上如同喷泉一般冲天而起的一蓬鲜血的“噗呲”声……当这一蓬鲜血溅落地面的时候,左林已经高高跃起,跳上了仓库顶端,随即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速离开了。
之后,失去了领袖和勇气的歹徒们崩溃了,在特种兵战士和警方精锐力量的合围下,所有的负隅顽抗都被揉碎,而两只昏昏沉沉的大熊猫安然无恙。
小于猜到了这是谁,饶是如此,先前已经看到过左林在宋陶那里炫技似的战斗方式的他还是矫舌难下。在宋陶那里,左林展示的还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极限,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多强,但好歹那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而现在,除了超人,恐怕没什么别的词汇可以形容了。
从左林开始射箭,一直到他消失,一共不到半分钟,但正是这半分钟,让原本可能变成警匪双方长时间对峙的局面急转直下,成为一次干净利落的胜利。可是,在场所有军警方面的人似乎都不怎么兴奋。一边默默做着收尾的工作,一边东张西望,或者和同伴小声交流着什么。最头痛的应该就是这次行动的指挥了,站在远处,揉着脑袋,他需要仔细思量,这次行动的报告该怎么写。
进入国家机关之后,尤其是公安系统、军队、国安,到了一定级别之后都会开始了解一些不对普通人公布的情况。说是怪力乱神也好,说是怕影响社会安定团结也罢,他们开始了解,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超越科学理论的力量的存在,形式多种多样。对于倚仗这种力量为非作歹的,国家有专门的机构负责处理,而对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些愿意为国家提供关键时刻的助力却不愿意显露身份的人,采取的政策是“无视”。按照比较流行的说法,叫做选择性失明。能够核实身份的,事后可能会登门拜访,表示感谢什么的,更大可能则是大家心知肚明,都不说破,直到有不得不请出这些人协助的紧急情况。遇到这类人这种情况,如何管制言论,如何将情况解释得四平八稳,一向是所有人都头痛的事情。
在仓库那里正在处理善后的时候,左林已经背着两个熊猫幼仔上路了。左思右想,不敢坐火车飞机,不敢搭乘长途汽车,也没驾照可以弄辆车开回去,左林只好选择最原始的旅行方式——跑。
找了个荒郊野岭,左林又一次变形为狼。已经熟悉了左林身上气息的两个熊猫幼仔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好奇地上来蹭蹭摸摸,还亲热地咬上几口。四条腿的形象显然和它们更类似,也更有亲近感。
逗弄着两个小家伙玩了一会,用鼻子拱着它们进了背包,将背包挂在背上,左林就开始朝着东边急速奔跑。狼虽然并不是动物界最能跑的物种,但身体的结构和运动能力仍然算得上是出类拔萃,毕竟也是食肉动物、掠食者、在食物链里相当高层。德鲁依变形的狼,这方面的能力就更加惊人,轻轻松松就能以超过150公里的时速翻山越岭。稍微加一把劲,跑上200公里也不是很难。在某些有人活动的地区,左林懒得绕道,索性以更快的冲刺距离冲过。当他冲刺的时候,整个身体几乎化为一道虚影,每个步子都好像踏在虚空之中。
除了停下来购买食物喂两个熊猫幼仔的时间可以稍稍休息,吃点东西,补充大量的水份,左林几乎一直在跑。从当年迁到上海到现在,快4年的时间,左林还从来没有觉得那么爽快过。和之前变形的时候不同,这一次仅仅是赶路而已,心里没有任何压力,也可以不考虑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
穿行在林间,从一个山头跳荡到另一个山头,在田埂上拖起一路烟尘,一路2000公里的自然冲耳而来。不仅仅是风声,还有自然界的各种声音,花语鸟鸣,虫嘶叶吼,都被疾驰着的脚步拖长成一丝一丝长长的线,在左林的周围编织成绚丽的声音的网。除了自然的绚丽,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干扰,没有机器的轰鸣,没有引擎变速箱的不同调门,没有轮胎压碾摩擦路面,这才是最纯粹的速度感。男人的确是容易被速度征服的生物,虽然很疲劳,但精神却越来越亢奋。当太累的时候,也可以稍稍停憩,找一处山间的清泉冲刷去身上的尘砾,然后,以极为潇洒的动作抖搂下多余的水珠。
两个熊猫幼仔一点都不害怕,不时扒开背包的口,探头出来看看周围的风景,它们从来没有进行过这样的旅行。而左林,则有些恶意地揣测,这两个小家伙会不会变成最喜欢飚车的熊猫呢?
当终于踏足长三角沉积平原的时候,又是深夜了。左林又累又饿,精神头却很好。想着反正没有多少路了,索性一路赶回去。哪怕跑进SH市区,左林都没有变回人形。对城市的了解让他明白了城市里的人无论好奇心还是胆量,都不怎么样,而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反而有更多阴暗的角落可以让他穿梭。终于,在决定跑回上海差不多24小时的时候,左林来到了燕家宅邸,轻轻翻进了院墙。
虽然已经是凌晨,但燕家宅邸的庭院里仍然有生机。住在院子里的小狐狸和那些野猫没有觉得任何威胁,只感觉到那两个熊猫幼仔陌生的气息而聚集了过来。或许是察觉到了庭院里的异动,一个保镖从别墅里小楼里走了出来。而这个时候,左林已经跳上门廊的顶,伏身在燕映雪的房间的窗外。等保镖回到小楼里,左林用爪子挠了挠窗格,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弄了几次以后,燕映雪终于醒了。可爱的小姑娘揉着眼睛朝着窗口一看,巨大的狼头和闪着绿色光芒的眼睛没有吓到她——实际上,任何动物都不会吓到她,她和动物之间天然的亲近感让她可以完全无视别人给动物划分的危险不危险的标准。
轻轻推开了窗,左林立刻跳进了房间,用湿润的鼻子顶了顶燕映雪的胳膊,引起燕映雪一阵欢乐的笑声。
“左林哥哥?是你吗?”熟悉的气味立刻提醒了燕映雪,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生物是谁。
燕映雪开心地抱住了左林。轻轻挣开燕映雪的怀抱,左林把背上的大背包轻轻放在了地面,价值好几千块的始祖鸟背包现在看起来惨不忍睹。
看到可爱的熊猫幼仔,燕映雪的眼睛瞪得老大。趁着燕映雪搂着熊猫幼仔的热乎劲,左林连忙找了个角落变回了人形,飞快地穿上衣服。
“雪雪,两个小家伙交给你了哦。陪着它们玩几天,还要还给人家研究中心的。”左林慈爱地摸着燕映雪的头说。
“好耶!”燕映雪喜出望外地欢呼。
燕映雪的房间门立刻被打开了,金晓华诧异地看着奇迹一般出现在房间里的左林,看着用力抱着熊猫不舍得放开的燕映雪,随后将目光聚焦在那两个欢奔乱跳的熊猫幼仔身上。
“左林,你……你……”可能是从来没想过左林会用这种方式出现,金晓华居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燕家宅邸比平时早了好几个小时活跃了起来。两个熊猫幼仔喝饱了牛奶吃够了水果泥,餍足地躺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而一帮保镖乐呵呵地围在周围看。金晓华更是和燕映雪一次坐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抚mo着两个小家伙,又怕弄醒了它们。
“报告不是说只有两只熊猫被盗,后来追回了?”一个保镖问道。
“那是盗猎加走私的两只,这两只是研究中心的无间道弄出来的。”现在,左林的用词也越来越时尚了。“大概是不好意思说吧。不过还是要还给人家的,家里养这两个家伙不好办啊。”
燕北斋已经被叫醒,正在来这里的车上。其他几个相关的人也陆续从床上被叫起来,左林回到上海的消息在很短时间内就在一定范围内传遍了。
35.奇异的变化
重新回到了都市生活节奏的左林没向任何人解释什么,睡了一会之后第二天下午就去参加俱乐部的正常训练了。燕北斋也没有向任何机构任何人解释任何话,只是和紧急赶来上海的林业局官员说好,一周之后将两个熊猫幼仔还给他们。
在四川,或许是因为缺乏隐匿身份的经验和习惯,或许是不觉得有那样的必要,左林从头到尾就没有化妆或者用假身份证。加上燕北斋突兀地让左林先于公安国安等方面的人先期赶赴四川,救回了陈建宗。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加上强大国际机器稍稍派几个人消耗点车马费就轻松查实了他的身份。得知是他赌气带走了两个熊猫幼仔,又出手协助了对走私贩子的围剿,然后才忽然失踪,几个部门的负责人都关注着燕北斋这里,和他打了招呼,左林带走熊猫的事情当作没发生过,对左林协助破获走私团伙的事情也不宣扬。几个部门的负责人主动来说这件事情,应该可以视作他们通过燕北斋向左林示好。人老成精的燕北斋自然也会通过这几个电话,将双方之间的关系调整到最好,答应如果以后国家方面有什么需要,他会出面劝说左林进行协助。
左林没反对燕北斋私下里和政府机构达成的协议,反而觉得这是很好的机会。作为德鲁依议会的行动部门负责人,他需要很多的机会锻炼自己各方面的能力,不仅仅是战斗能力,也包括社交,包括行动的策划和指挥。通过阅读以前的德鲁依留下的卷宗固然可以了解一些,但是,德鲁依的个性是那样自由、不受拘束,要让他们整理文案报告都是很勉强的事情了,要详细阐述自己的经验教训,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左林确实觉得,自己需要许多许多的行动经验,来丰富自己。
为了好好陪着两个熊猫玩,燕映雪请了一周的假。上课的时间什么时候都能补上,而照料熊猫幼仔的机会就少得多了。
从成都赶来的熊猫繁育专家十分惊奇于燕映雪和两个熊猫幼仔,以及活跃在燕家宅邸里的那些小动物们的关系。所有饲养宠物的孩子都会将宠物当作朋友,有时候会对宠物说一些话,或者对宠物下一些千奇百怪的命令。他们对待宠物的宠溺程度和父母长辈对他们的宠溺程度差相仿佛。可是,燕映雪不同,她仿佛是这些动物的领导,她关心这些动物,却不多干涉每个动物的活动。住在燕家宅邸的那些野猫,就经常溜出去复习流浪生活然后又回来。那只小狐狸的活动范围更大。等它们回到了燕家宅邸,燕映雪一样给它们洗澡,准备食物。任何动物要是没遵守燕映雪定下的规矩,一样会被呵斥。到了燕映雪面前,这些小动物们仿佛都能听懂燕映雪所说的话。这无法验证,只是一种感觉。不过,燕映雪打心眼里对动物的喜爱还是很让这位专家感动。趁着照料熊猫幼仔这几天,这位专家也陆陆续续告诉了燕映雪许多关于动物的知识。
相比无忧无虑,玩得开心的燕映雪,左林的日子过得有些焦头烂额。
桑世麟已经为他准备了一系列的商业合同。如果不出意外,左林可能是第一个和出版集团签形象代言合同的足球运动员。世极出版集团对左林酷嗜阅读、年轻、健康的形象有相当的期待。虽然合同金额不高,但对于包装左林的形象有不小的好处。其他的那些诸如服装,饮料之类的常规商业合同,更是凑足了一打。虽说拍照片拍广告片之类的事情会陆陆续续安排,但前期确认一大堆广告策划、文案,和广告主、广告公司的代表见面进行初步的交流这些事情也够折腾人的。
幸好,张聆接过了接洽广告主和广告公司的事情,那些策划案之类的东西,也通过她来进行沟通。虽然并不是学这方面的内容,但广告和营销已经算得上是有志于商业领域的所有人的必修课,张聆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尤其在归纳创意中的亮点方面头脑非常清晰。和老牌经纪人桑世麟相比,虽然张聆没有那么多关系可以落实这些广告合同,但她却能够通过和广告主和广告公司的沟通,让每个广告起到最好的作用——为广告主发掘卖点,为左林建立形象。短短几天里,张聆就敲定了3个广告方案,工作质量和效率让桑世麟赞不绝口。
可对于左林来说,这几天里和张聆的相处让他越来越摸不找头脑了。或许,女人的确是多变的吧,和张聆认识那么久,左林也算是看到了张聆性格里的方方面面,看到了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张聆不同态度间的变化,可如今,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张聆的多变体现得有些诡异。
张聆每天和左林相处的时间很长。进入了大三之后张聆把所有的课都选在了周一,周二和周三上午,每个星期可以空出2个半工作日,加上本来对她而言就难分是休息日还是工作日的周六周日,她可以用整段的时间打工。
打工那几天,她每天早上9点准时到燕家宅邸,视情况处理广告文案或者看那些左林交给她的关于证券资产方面的文件,由于刚刚涉及这项工作,现阶段主要的工作是翻译文档。
左林结束训练之后,一般4点左右就能够赶到燕家宅邸。从4点开始,包括用晚餐的时间在内,一直到8点,张聆决口不提补课的内容,而是稍稍交代一下白天她完成的工作,随后就开始和左林天南海北地聊天。气氛极为融洽,融洽得有些暧mei。
而时间到了8点,无论在聊什么话题,聊到多热烈的程度,她都会一本正经地拿出补课材料,认认真真地开始为左林讲课。直到晚上10点,她会收起东西,准时告辞。
如果只是时间上这样分配,左林不会觉得什么不满,或者感觉到有些什么奇怪。怪异的是,在这三段做不同事情的不同时间里,张聆完完全全像是3个不同的人。处理白天的工作她干净利落,认真爽快,但遇到有争议的地方,不管是和广告公司讨论还是和在翻译的文档较真,都一丝不苟,锱铢必校。在聊天吃饭的时候,她亲切温柔,娇俏可人,偶尔还向左林小肖撒个娇耍个脾气,言行举止中的亲近让左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到补课时间,她虽然亲切,但却认真严谨,对于一些小地方的疏失也毫不留情。最让左林难以接受的是,张聆简直像是按照时间表在变身。到了晚上8点,他几乎每天都眼睁睁看着张聆脸上明媚动人的笑容骤然消失,变脸似地换上温和而礼貌,稍稍带些审视的标准的教师笑容。开始两天还以为是张聆恶作剧,当再三再四这样的时候,左林觉得,这实在是对心脏很考验的事情。而这后面,似乎有个什么阴谋。
这一天,燕北斋陪着燕映雪要将两个熊猫幼仔送上回成都的飞机,虽然依依不舍,但燕映雪也非常清楚自己家的院子无论如何不是熊猫的久留之地。这一周,她和两个小家伙玩得很开心,还留下了足够多的照片和视频。这些东西可是足够她回味,或者,炫耀一阵子的了。
燕家宅邸除了值守在门房的两个保镖之外,只留下了左林和张聆两人。吃着鲜甜可口的茄汁鱼排,左林在想,或许,这是一个问一下原因的好时机。
“张聆……没冒犯你的意思,我觉得,这个星期,好像你有些怪?”左林用尽量温和的语调说。
“你才发现吗?”张聆甚至懒得抬起她的头,还是认真地切着鱼排,生怕破坏了鱼肉地肌理,“看来,你对我的事情,感觉还是那么迟钝呀。”
略有些嗔怪的语气让左林心头里一跳,他说:“觉得……你好像一天要变几个人,白天你是能干的白领,晚上,你是优秀的老师,而现在这段时间……”左林一时想不出什么词汇,更是生怕用词不当引起张聆的反感。
“像是什么?”张聆轻笑着,只带有三分之一的认真,“像是……朋友?女朋友?情人?……嗯?还是……情妇?”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左林连忙解释道,“只是觉得,你似乎,从来没有那么……和善吧。”
“和善?”张聆摇了摇头,“这样的用词不准确吧?我以为你语文足够好了,看来还不行啊。……我想,应该是亲热,亲切,亲密,亲昵这样的字眼比较合适吧。”
左林显得有些尴尬,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不是觉得,我像是在不同的身份里变化?有点让你受不了了?”张聆善解人意地说,她当然知道左林在这个时候说这个话题的目的。“既然你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好吧,我告诉你为什么。”
左林的眉头纠结在一起,这样的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可是,张聆想要说的那些,却又是他迫切想知道的。
“首先,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一件你可能已经明白了的事情,”张聆优雅地微笑着,轻松中透着几分郑重,“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上你了。”
你早就说过了。左林有点想这样说,又怕引起张聆对那天晚上尴尬局面的回想。克制住了打断张聆的话语的冲动,左林静静期待着张聆将要说出的话。
36.玩火
“我相信,你明白我是怎么样一个人。我不想像现在许多的女孩子一样,物质地,虚荣地生活。我拼命打工挣钱那是有原因的,虽然,现在我还不想告诉你。”张聆说,“自从认识你以来,半年多了吧,日子好像越来越有趣了。虽然有些不礼貌,不过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实在是很土气。而现在呢,你的言行举止,好像你从出生就在大都市长大一样。可是,你的想法,你待人却还是那样,对任何人都一样礼貌。不是那种礼节性的礼貌,而是骨子里对人的尊重和体谅。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实在是个好人。后来,发胃病的时候,还有后来那次喝醉,都是你照顾了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假如有个你这样的男朋友,应该也不错吧。”
张聆瞟了正襟危坐,很有点听委座训示的味道的左林,噗呲笑了出来。她掰着手指头说:“性格好,年轻,高大,长得还行,有钱——嗯,越来越有钱了,有点名气,体贴人……都是优点啊,虽然年纪比我小,不过那几岁差距我想也不太打紧。就是,有时候你这家伙太正经了,没什么意思。”
“可是,燕北斋那老家伙把那个该死的包养协议的事情捅出来了。”张聆有些咬牙切齿,对燕北斋也不再用燕老的敬称了。“原先我就一直在担心,怕你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看不起我。尤其是,这个协议和我一直的为人反差太大了。虽然其中有内情,但要是你知道了,我仍然会变成一个装作骄傲自强,骨子里仍然拜金没骨气的伪善的物质女孩。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是被你知道了。”
张聆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了:“虽然感激你接过了这个契约,为我承担了债务。但是,说真的,这笔钱不要说5年,按照一个普通大学生正常的发展,哪怕10年我都未必能还上。事实上,等于是你现在包养了我。这实在是很让人烦恼的事情。我想和你在一起,却不是以这个身份。”
“可是,紧接着,你又雇佣我为你处理证券。虽然还没理出头绪,不过这单子事情做了,按照业内的标准,我会有足够的钱来……呃,‘赎身’。这下子我就郁闷了哦。到底是因为你‘包养’了我,把我当作可以不用防备的自己人,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还是说你不愿意我们之间存在包养这种关系,才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挣钱?这个问题困扰着我。因为这种级别的业务,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之间的关系,决不会落到我一个在校学生的身上。”
“更让我郁闷的是,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复杂。我是你的老师,你的雇员,”看着左林尴尬的表情,张聆笑了笑,说:“好吧,我不用那么刺激的字眼了。而且这三个身份还不能混淆,不然,事情真的一团糟了。”
张聆用餐巾擦了下嘴,站了起来,收拢了的刀叉表示她已经用完了晚餐。她走到吧台,一边熟练地将咖啡豆装进咖啡机,一边说:“我觉得,这三个身份都是我应该珍视的,我想把我能够做好的事情全部做到最好。所以,我才将自己分成了三份。”
张聆表示吃完了,自然,左林也不好赖在餐桌上,尤其现在两个人之间还在聊着如此复杂而亲密的话题。左林也只好收拢了刀叉,擦干净嘴,坐到了一边的沙发里。
张聆唇角勾了起来。她用眼角扫了一下墙角那笨重但准确的落地摆钟,继续说:“白天,那是我最喜欢的自己——也是你的雇员身份——一个我一直努力想成为的金融工作者,整理文档,翻译文件。我会努力不在这份工作上犯任何错误,努力做到最好。到了晚上,当你的老师,感觉也很不错啊。我认真备课,你学得也快。既然我答应过你,答应过燕老帮助你参加高考,拿到一个好成绩,我也会努力做到。”
张聆端着咖啡走了过来,蹲在茶几边上,用糖和牛奶仔细调和着自己喜欢的味道。“而中间这段时间嘛,当你的女朋友,情妇什么的好了。”
张聆看了一眼有些窘迫的左林,恶作剧似地微笑着,居然一下子坐在了左林的腿上。
左林不知如何是好,浑身上下都开始冒汗。
“……你看,我白天为你工作,晚上给你辅导,除了留给自己睡觉和来回这里的车子上花掉的时间,这4个小时,做到了最好没有?”张聆垂着脑袋,轻轻抵着左林的额头,用娇腻的声音,几乎是在左林的耳朵边上说。
“张聆……这个,这个……别这样啊。”左林像是小学生一样端坐着,由于大腿已经被张聆占领,双手只好僵硬地放在身体两侧。“如果我知道那个契约背后有你和燕老的私下协议,我不会要过来的。我也不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张聆双手搂着左林的脖子,将下巴轻轻枕在左林的肩头,以泫然欲泣的声音说:“你是说,我不值170万?还是说,你不喜欢我,不想要我和你在一起呢?”
用这种语调,能探讨什么问题呢?左林深深怀疑。但面对撒着娇,几乎是故意诱惑着他的女孩,他却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怎么说呢?”这种选择疑问句,怎么回答似乎都不是正确答案啊,左林苦笑着说。
张聆朝着左林靠了靠,把整个身体放在了左林的怀里。柔软的身躯散发着充满诱惑力的热度,让左林百口莫辨的是,他开始有生理反应了。坐在他身上的张聆立刻就感觉到了,她凑在左林的耳边,略有些害羞地说:“小弟弟不乖哦,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呢?”
平时补课的时候,偶尔张聆教训左林的时候就会称呼他小弟弟,当现在“小弟弟”这三个字变成了典型的双关语的时候,左林心里五味杂陈。“张聆,先站起来好不?……我,我真的没动什么念头。”
张聆轻声一叹道:“真的没动坏念头?”看到左林连连点头,她紧接着说:“老了呢,没吸引力了。果然过了20岁开始贬值了。”
左林想着刚才张聆所说的话,想着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子生活中的美丽与哀愁,想着张聆前前后后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展现在他面前的自信、爽朗、独立、干练、认真、周密等等坚硬的特质,想着她也曾不情愿不经意之间展示出来的脆弱和孤独,体会着当下这一刻她所表现出来的柔媚和热情……要怎样的一个梦幻般的20年才能养育出这样一个复杂多变的女子?张聆就像是一颗钻石,从任何一个方向看,她都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而这样的一个女子,真的会属意自己吗?左林想着。
他的身体不敢动一下。他怕他的双手一沾上张聆的身体,就会让整个事情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左林年轻,血气方刚,虽然现在刻意忍耐但他却决不是个道学先生。
张聆又将头靠了过来,像是又一句亲密的私语已经酝酿而成。她的身体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是为了能躺得更舒服一些。她的嘴唇已然贴在了左林的耳垂上。
用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张聆说:“好孩子呀,我觉得你也是有点喜欢我的,是吗?……我要认认真真告诉你,今天我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左林心中一动,双手就想去揽住张聆的腰,将这样一个美丽可人的女子揉在怀里。
就在这个时候,落地摆钟精准而不合时宜地打响了,这一刻,原本温和沉郁的钟声却仿佛能振聋发聩。当钟声打完8响,左林脑子里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地,可几乎所有的感观还沉溺于温柔中的左林,仍旧想不起任何具体的东西。
几乎是零距离的柔媚的笑容忽而转变成一抹狡黠、像是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张聆刷地一下从左林身上跳了起来,变魔术似地从口袋里掏出对折对折对折再对折成了128开的一小叠纸,神奇地将其展开成一张语文试卷。更神奇的是,她居然从另一个口袋里抽出一支短小精干的铅笔。
想要揽张聆的腰的手此刻正进退失据地停在半空中,张聆乘势将试卷和铅笔塞进了左林的手里,以严肃认真的口吻说道:“刚才我跟你说过,你语文应该还需要加强一些,不算作文,给你半个小时。”
8点准时变身?目送张聆走进餐厅旁的小洗手间,听到洗手间里传出张聆捧着肚子掩着嘴仍然压制不住的狂放的笑声,左林这才醒悟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被戏耍了。手里拿着的铅笔和试卷,左林竟然不知道应该作出什么表情好。
他猜中了张聆的璀璨夺目,却料错了她的机智与诡灵。
37.快递
“哈哈哈哈——”
燕北斋豪爽的笑声让左林有些恼羞成怒。“燕老……你……”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燕北斋有些感慨地说,“这些聪明独立的女孩子真是让人头痛啊。”
“是啊,从来没想到张聆居然会这样。”左林的语气与其说是愤懑不如说是无奈。
“从古到今,男人对女人的行为的预料从来就充满了谬误。尤其当一个女孩子聪明独立到了一定程度。好吧,张聆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就算只是为了整你,也足可以想象你在她心里有多重要了,”燕北斋心情非常好,“让我想起怡兰了,当初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却又不愿意嫁给我的时候,也是变着方地折腾。”
“哦?”左林的语调充分显示了他无比的好奇心。
稍稍和自己的内心斗争了一下,燕北斋就决定说出这个事情,这种斗争显然并不坚决。
“我向怡兰求婚的时候,她很顾忌别人的想法。我们年纪相差了3倍,尤其她是台北人。有父母同意好像16岁就能结婚,我的年纪,勉强当她曾祖父都可以。她怕别人说她……什么什么的。可能她自己也有些犹豫不定,想出的各种各样的理由,想要说服我。她说我们在一起就可以了,没有必要结婚。她说我家里人会反对,好,结果雪雪开始喊她小奶奶。我的两个儿子,还有儿媳妇从美国飞过来催她同意嫁给我。她说她怕别人以为是攀附权贵,简单,婚前财产公证。不过我找人伪造了签名,把一堆东西送给了她。后来连星座星象紫微斗数什么的妖怪理由都用光了的时候,她说,嗯,我在房事上没办法满足她……”燕北斋嘿嘿笑着,很是得意的样子,“结果,不到一周时间,她自己说这个理由不成立……加上后来找来张聆演戏之类的事情,那段时间过得太精彩了。”
好吧,燕北斋的年龄已经足够让他可以正正经经说出任何话,都觉得习以为常。而这些话进了左林的耳朵,多少让左林觉得有些不自然。
“左林,想不想扳回一城?”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燕北斋很快就发现,协助左林,并且等着看好戏是他现在可以做的最有乐趣的事情。虽然那样的场景不会让他亲眼看到,不过,有时候通过别人转述一样会很有趣。
“别开玩笑了,现在我都不知道一天一天怎么过法,张聆这样折腾太折磨人了。”左林略有些沮丧地说。
燕北斋将左林拉在身边,开心地说:“来来来,法不传六耳。”在左林耳朵边上说了一段话之后,燕北斋开心地看着左林露出惊讶的表情。“相信我,这肯定管用,至于你准备做到什么地步,那就看你自己的了。”
这会是一次意料不到的反击。的确是的。可是左林在犹豫,这样一次反击的杀伤力实在是比较大,很可能就会烫到了张聆和自己。但是,这也会是相当有趣的挑战。
来自安全局的两个“黑衣人”,一男一女,稍稍阻止了左林反击的步伐。在训练结束后,他们在训练场边上礼貌地,小心翼翼地拦住左林。
“你好,我是来自国家安全局,我叫林栋,这位是郭小凌。能耽误您几分钟吗?”男子说道。
“你们好。”对公务员,不管是哪个机构来的,左林总是带着一些敬畏的。何况,这两个看起来很酷的家伙看上去并没有恶意。
“我们想找你聊聊,关于前几天那个走私的事情。”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墨镜,酷得不行的郭小凌说。
左林没有拒绝。这两个家伙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相反,他们选择性地遗忘了左林借走两个熊猫幼仔的事情,只单纯感谢了左林将两个小家伙从走私贩子手里夺回来。事后,在仔细搜查附近地区的时候在南边的森林里找到了被切得支离破碎的吉普车,说起来整个走私团伙算是被一网打尽了。但是,国际上有私人收购大熊猫的事情还是引起了各方面极大的重视。其实,对熊猫有兴趣的富豪相当不少,但口头上说归说,谁也没办法知道到底是谁出了这笔钱。查证这件事情只能通过这个事情的中间组织。
肖德全-彭还山-吕彝走私集团一直都是和一个被称为“宙斯快递”的犯罪集团勾结,以前主要是盗猎然后将毛皮、骨头、脏器等递送出国,最多也就是走私一些体积比较小的珍稀动物。的确走私野生动物,相比于盗猎等业务来说,的确是利润高太多了。动物活体的运输的确困难,可就算弄死了,反正损失最大只是国家。可按照对方的要求运送完成,每次都是很大一笔钱。
那个名字可笑的犯罪集团的经营内容很奇怪,他们通过网站接受各种各样的人对各种各样的东西的订货,任何东西。当然,在国际物流和电子商务发展极为发达的时代,这些订货的内容绝大部分是非法的,那小部分合法的东西,搞到那些东西的工作之复杂,让人宁可用非法手段。只要能想出来要什么,他们会评估要搞到这样的东西,需要多大的代价。他们很少亲自动手,多数时候都是联络当地的组织来进行,合法的或者非法的。有些比较常规的东西,比如动物毛皮,比如珍稀植物物种,比如不太容易入手的军火和其他类型器材什么的,“供货商”在宙斯快递的网站上会有固定采购信息,价格随市价波动。
只有那些困难到极点的东西,或者需要非常严格保密的东西,他们才会派出自己的核心行动团队去取得。
讽刺的是,让这个集团从一个地方性犯罪团伙飞速成长为国际性团伙的,却是互联网。本质上来说,现在宙斯快递的经营模式和alibaba没什么大的区别,都是一个b2c的经典商业模式。有钱人多了,怪癖也多了,就在这种订货千奇百怪的局面下,宙斯快递居然在最近5年里保持了平均80%以上的交易成功率,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左林听得瞠目结舌。犯罪组织做成这个样子有些超乎左林的想象了,居然野生动物也可以订货?乃至于大熊猫?
“能不能给我这个宙斯快递的网站地址?”左林听了之后的第一反映是这样问。那口气并不想是要协助去打击犯罪,而像是要从那里买什么东西。
郭小凌气呼呼地说:“你,你,你什么意思啊?”这个看上去和左林年纪差不多女孩身体里充满活力,显然,她并不是因为办事沉稳和有丰富经验而成为国安局的一员,而是因为相当不错的战斗力。
左林对于自己没能掩饰自己想要从那个“宙斯快递”订购点东西的愿望而感到有些尴尬,“呵呵,不好意思。……有些东西的确很难买到啊。呵呵,算了,你们准备怎么对付宙斯集团?”
林栋接过了话头,说:“具体的行动方案我们也不清楚,但是,由于我们需要有强大战斗力的人参与,到时候可能会请你帮忙。”
对林栋所说的,左林没什么意见,但是,相比于知道那个熊猫的买家,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个神奇的宙斯快递组织。通过这个组织,他的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他可以订购很多根本不可能通过合法手段搞到的植物物种。或许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更重要的是,通过培植那些东西,他可以制作更多种类的药物。的确,植物系德鲁依可以通过自然之力改造出物种来,但那和动物系德鲁依的变形术一样,是基于对物种的了解。而培植,并且观察这些植物的生长,是最好的了解手段。
这样的一次情况简介用了不少时间。也让他完全打消了立刻对张聆进行反击的念头。在和国安的两个家伙告别的时候,林栋在握手的时候将一张小纸条悄悄递给了左林。林栋笑得极为舒畅,他在纸条上写着宙斯快递的网站地址。看到这个地址,左林当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自己去看看,这个网站上到底有些什么。
在左林和国安的这两个人在国安开来的车子里谈话的时候,金晓华坐在左林的车子里瞪着。
“他们和你说了些什么?”当左林结束了谈话,坐在L7的副驾驶座上的时候,金晓华好奇地问。
“没什么,一些……关于熊猫的后续的事情。”左林说,“他们想调查是谁要买大熊猫。”
“别太相信他们了。那个女孩子不是国安局的,是特种事务局的。”金晓华冷冷哼了一声说。
“特种事务局?”左林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机构。
“就是处理那些不方便普通人知道的事情的机构,一共也没多少人,而且好像死得很快。”金晓华淡淡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虽然燕北斋说过,金晓华很有些背景,可能是个很好的帮手,但左林从来没有对金晓华的所谓“背景”感兴趣过。
“燕老没告诉过你么?我的母亲在国安局工作。小于出身公安,老李老林都是军队出来的。只有我,哪个系统都不是。老妈忙着工作,从小把我扔在国安的训练营里,可能整个国安局里都不会有人受过比我更长时间的训练了。只要我愿意去注册,随时就是外勤特工。……当然,政审比较讨厌。”金晓华微笑着,颇为得意地说,“不过,我还是喜欢在外面玩。”
38.反击
又过了一周,纵使有其他事情可以关心,可屡屡被张聆戏耍还是让左林终于下定了决心进行反击。
张聆觉得这几天工作骤然加重了。随着她要求订购的关于欧洲和美国证券市场法规的原文书和从1930年直到现在每年出版证券年鉴等等以铺天盖地之势到达燕家宅邸,而顾明远对张聆提出了非常具体的文件译读的日程表,张聆只好拼上点命,每天加油工作。这种压力下能够学到的东西,尤其是有一个精通经济方面法律法规的律师可以随时沟通,有神农集团总部的会计师和经济分析师提供技术支持,学到的东西远比将自己埋在学校教室和图书馆里要多得多。尤其是那些证券方面的资料,现在只要她需要,可以随时从那些专业的定点出版机构订购。比如那些年鉴类的东西,哪怕国内最大的几个图书馆都没有。
虽然过得极为紧张,但这几天,张聆过得还是挺开心的。
于是,当左林左手抓着装着星巴克出品的两倍浓度焦糖玛奇雅多的大纸杯,右手拿着有BreadTalk标记透着诱人香味的纸袋子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情上升到了最高点。
“辛苦了。”将东西放在张聆面前之后,左林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张聆身边,双手很自然地张开,环住了张聆。
“今天训练结束那么晚?”张聆张望了一下墙上的钟才发现居然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接近晚饭的时间了。
“还好吧。几个守门员要求加练一轮极限测试,好歹现在我拿助理教练的薪水,不好意思先回来。”左林打着哈哈,有些心虚地解释。
“订的书和年鉴都来了,让顾明远帮忙订的,到时候帐单来了别吓到你。”张聆淡淡笑着说。放在墙角的一大堆东西实在是太显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需要那么多资料吗?”左林不解地问道。
“我拿到的资料只是一份目录而已,记录了你所拥有的各种股票和国债等等东西的种类和数量。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一直谁在管,不过实在很不负责。该兑现的债券不兑现也就算了。不过股票,几十年放着天知道发生些什么,很多公司倒闭、重组,就算一直维持到现在,经营良好,那么多次红利股息,增发分拆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会少。”张聆无力地用手支撑着脑袋,有些埋怨地说,“这些股票要重新生效,当中要经过的手续先不管,光是要确认现在的现金价值,工作就非常多。说实在的,本来我以为你让我管的是投资方面的事情,最初的时候。现在看起来,虽然涉及的金额更加恐怖了,不过怎么都觉得这是个考古的工作。你要知道几十年在经济发展史上是一个什么概念啊。”
左林挠了挠头,对这些事情他没什么概念,恐怕以后也不太可能有。“反正都交给你了,也就辛苦一段时间。”
“嗯,到年底吧,麻烦你跑一次瑞士,按着目录把这些股票债券和其他凭证都从瑞士银行里拿出来。这些东西的印刷品现在都可以算是历史文物了,好想亲眼看看啊。”张聆感慨地说。
“要不……这样。你和我一起去吧,去瑞士。时间多的话,还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左林慷慨地建议道。
“这可是你说的哦,那我这个雇员就不问你要年终奖金了。”张聆很满意地答应了下来。
或许是年底能够一起去瑞士让张聆很是憧憬,加上左林的各种干扰,她都没怎么在意时间。吃完了晚饭,给左林上完课,张聆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
“好了,我该走了。”张聆有些犯困。
“聆聆。”拉住张聆的手,左林亲切地叫住了她。
对于如此亲切的称呼张聆还有些不适应,红着脸说:“别捣乱哦。现在我是你的老师。”
随着这句话,反击正是上演。左林索性揽住了张聆的肩,说:“聆聆,说起来,今天你的时间还没用呢。”
张聆愣了一下,心里暗自在想,左林什么时候明白这招了?她露出明媚的笑容,对左林说:“小弟弟又要不乖了?今天到我回寝室睡觉的时间了,明天请早哦。”
张聆一定是爱上双关语了。她已经很习惯用这种方式逗弄左林了。
要掌握战争主动权,还是需要有些杀手锏啊。左林轻轻搂着张聆,却用认真的语气说:“其实,我也是这两天才发现,原来你在偷换概念。我总算是弄明白了你怎么把自己分成几个角色,占用一天里的不同时间的意思,可是,你不觉得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吗?要不是花了好多的时间想明白这些,岂不是被你耍到死都不瞑目?”
“偷换概念?”张聆用力摇着头,说,“才没有。再说,又有哪里不合理?”
左林温柔地一笑,说:“你把你除了睡觉和乘车的时间分成3份,就很不合理嘛。在我的印象里,情人这个身份所需要的时间,和睡觉的时间至少有一部分是重合的吧?”
饶是发起战争的张聆,现在脸上也泛起了红潮,她原本就是欺负左林比较单纯老实,而且很为别人考虑,不会轻易将人推到尴尬的境地。可是,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这个游戏升级成了两人之间的对抗,升级成了某种战争,左林现在也终于忍不住了。
“小弟弟你学坏了啊。”张聆嗔道,轻柔的声音让左林心里七上八下。
左林固然觉得,难道张聆不在乎这种情况?还是她早就将这种局面一起考虑到这个越来越过分的游戏里去了呢?而张聆,也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应付裕如。她的心里同样忐忑着,一边维持镇静和温柔,一边在努力想着,怎么才能以体面的方式从今天的古怪局面里脱身。
“难道不是这样吗?”左林步步进逼,“你看你最近忙成这个样子,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何苦还要回学校去?那里太远了。留下来休息怎么样?”
“好啊,”把心一横,张聆索性爽快地答应下来,游戏玩到这个地步的确有些不好收场了。“不要什么?”左林垂下头,凑着张聆的耳朵问道。
张聆敏感地感觉到,左林在自己面前说话的态度越来越自然,也越来越占据主动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仍然像是一团糨糊,实在是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茶还是酒的选择中挣扎了半天之后左林才拿着红酒和高脚杯回到了房间。可是,当他想要为张聆斟上一杯的时候,却发现这个时候,张聆已经胡思乱想着睡着了。张聆的表情,仍然是那样,羞怯中有些兴奋,愉快而满足,以那样的心情堕入睡眠,一定会有个内容极为精彩的梦吧,左林这样揣测着。
左林为张聆掖好毯子之后就重新拿着酒瓶和杯子回到了餐厅。他不必知道,当看到他将杯子和酒放好,然后自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金晓华立刻打电话通报给燕北斋。的确,现在金晓华是左林雇佣的保镖了,但这并不妨碍所有左林身边的人,包括燕北斋、顾明远、韩璃,桑世麟等等人用左林和张聆这两人之间的战况来打个小赌。所有认识燕北斋超过一年的人都会开始养成一个奇特的习惯——身边准备一叠20块面额的人民币。没有任何别的用处,就是用来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打赌而已。
而这一次,输了这个赌局的燕北斋很不开心。
39.蔬菜
“这是……金蕨草?”在晚餐时间左林惊讶的发现桌子上最受大家欢迎的蔬菜居然是一种自己非常熟悉的植物。
燕北斋微笑着说:“现在这东西叫金蕨菜。下周开始可以正式上市了。”
金蕨草在自然界是一种比较稀有的草本植物,而且对于生长环境的要求很奇怪。它不要求很多的水份和土壤养分,却要求在附近有另一种特殊的植物——兵车菊。而兵车菊不是自然进化的产物,需要德鲁依用自然之力改造而成。这种朴素的伴生关系让金蕨草成为德鲁依可以掌控的特殊的自然资源。
德鲁依用自然之力改造植物,哪怕是同一种植物,也有方法上的区别,用于战斗或者临时使用,一般就是用自然之力改变植物内部的能量流动方式和组成结构而已,这样的植物在用完之后,随着自然之力消耗完毕,自然而然会变回原来的物种。虽然受过自然之力激荡的植物会比同品种的植物生长得更好一些,却不会留下永久性得痕迹。这也就是左林到处跑,用过许多种植物却不用消灭痕迹的原因。而另一种方法,消耗的自然之力是这种临时改变的几倍甚至几十倍。这种方法消耗更多的能量,将植物的遗传信息写入植物,使得这样一种植物可以生长繁育,成为自然界的植物序列中的一种。以前,在理论还不发达的时候,这种方法很神秘,绝大部分德鲁依会用这种方法,却不知道为什么。而现在,通过自然之力体系和生物科学的互证,现代德鲁依也明白了自然之力改变dna的基本原理。
前一段时间,燕北斋问左林要了很大一批兵车菊。原本左林还以为燕北斋是为了在他为了结婚而斥巨资建造的位于浦东的超级豪宅布置庭院用。兵车菊外形美观,气味芬芳而又具有极好的防护作用,堪称庭院植物的珍品。没想到,燕北斋却将这些兵车菊用在了培植金蕨草上。
金蕨草生长得很快,一般来说,如果有德鲁依愿意种植金蕨草,多数消耗也会很快。因为,这种东西原先是用来饲养草食类灵兽的。金蕨草汁液里含有的特殊的物质能够大幅度提高脑细胞的活性,起到提升智力的作用。不管是动物系德鲁依还是植物系,从古到今,都喜欢饲养一些动物在身边,当作坐骑或者当作护卫。最常见的莫过于养些马匹。植物系德鲁依用金蕨草喂马差不多算是个惯例。
不可否认,经过精心调理之后,金蕨草做的菜实在是非常美味。由于德鲁依从古到今从来不曾缺少过食物,好像还没有任何人把脑筋动到自己的坐骑的草料上。
燕北斋将“金蕨菜”的计划娓娓道来,着实让左林大吃一惊。金蕨菜现在是由神农集团直属的蔬菜生产基地拨出专门的玻璃大棚来培植,从下周开始,每天可以向市场供应500公斤左右,产能还在逐步上升。暂时,金蕨菜将专供一些大型的酒店或者和神农集团有良好合作关系的餐厅。由于目前只是试销阶段,价格订得有些高,要35元一公斤。但是,从前几天邀请酒店和餐厅的代表参加品尝会的情况来看,这种东西市场前景很好。燕北斋甚至都没提到金蕨菜有提高智力的作用,效果至少也不会比脑白金差。等到金蕨菜产量上了一个台阶,能够满足市场需求之后,还将新建食品工厂,混合大豆之类的辅料生产金蕨豆饼——基本上就是德鲁依喂马的配方加上调味料。
“你确定要把那个东西给人吃?”左林挠着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餐桌上还坐着好多人,叶怡兰、燕映雪、张聆、韩璃等人都在,实在不好明说这东西是喂马的。
韩璃有些奇怪地问:“有什么不对吗?这东西的样品已经有了,味道很好啊。”
味道,的确,金蕨草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辅以类似于饼干、薯片这类东西的调料,味道怎么也不会差。现在市场上所谓的绿色食品或者果蔬口味的食品大行其道,如果金蕨草做成的豆饼能上市,怎么也不会差。对大脑有好处的特点一旦被发现,更加不用担心销量。可是,千万不要让人知道,这以前是这个世界上一小部动物享用的专利。
“……我的意思是,这金蕨菜成本有点高,做蔬菜也就算了,反正现在蔬菜都不便宜。做零食的话,那么贵的东西会有人买吗?”左林掩饰地说。
金蕨菜的生产营销方案都是韩璃在负责,对各种问题了如指掌,她说:“虽然我也不清楚金蕨菜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不过要说以后的发展,那还是很有信心的。本来豆饼就是针对中级高级白领,作为思维活力补充食品定位,再捎带一些参加中考和高考的学生就可以了。金蕨菜的产量毕竟也只有那么一些。”
聊着聊着,话题就说得有些远了,可是,当韩璃不经意之间将3年之后仅金蕨菜能够产生的利润预期数字透露出来,在场的这些人都有些动容。蔬菜并不是利润很高的行业,受气候环境等等的影响大,模仿者跟进也快。尤其是以这种单一品种的蔬菜作为市场上开疆拓土的武器,风险会很大。可是,金蕨菜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只要兵车菊这种命很硬的东西不死,金蕨菜吃苦耐劳的程度和仙人掌差不多,几乎不用怎么照料。而模仿者,就算看破了金蕨菜和兵车菊的伴生关系,也没办法在没有德鲁依辅助的情况下进行兵车菊的大规模繁育。
燕北斋的眉毛一挑,看了看正在深思着的左林。金蕨菜能挣多少前,燕北斋是不在乎的,他想要做的是证明德鲁依体系和科学体系,商业体系是具有很多可以共同的地方的。德鲁依的物种培植,现代蔬菜种植技术,加上合理的商业模式能够产生很大的综合效益。对现在越来越为钱发愁的左林来说,这种思路毫无疑问有着绝大的吸引力。
“燕老,我的那两个暖房里,好像有可以当水果的东西,还有可以做花茶,做茶叶应该味道不错的东西,回头我们试试看怎么样?那些东西不比金蕨菜难养多少。”考虑了一下之后,左林说道。
对于左林甚至没有进一步询问就主动提出了这些,韩璃有些喜出望外。她知道左林靠着种植药材坚持了很长时间,在左家的暖房移交给于平彰和他的学生们管理和研究之后,事后跟进的也是她。虽然并不是她亲自过问,而是通过她所管理的燕北斋的秘书团,但暖房的研究进度,还有左林隔三差五去给那些学生们解答问题的记录,韩璃都一一过目。对于那两个暖房里的丰沛的资源,韩璃的了解甚至要超过燕北斋。
“把最挣钱的项目留给我,其他的,不妨让于平彰那家伙去张罗人来经营。”燕北斋为叶怡兰夹了一筷子金蕨菜,一脸温柔。“于平彰和那些研究生在做的事情很有趣。于平彰和其他几个经营蔬菜水果的公司关系很铁,和他合作不会亏了你。而且,多一个靠得住的朋友也很好啊。”
燕北斋的话让左林有些明悟。左林又想了一下,说:“天心莲怎么样?做成药膏很不错。”
燕北斋忽然抬起了头,惊异地问:“天心莲?……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可以用普通的技术种植了?”大家已经习惯了在这类对话里出现无数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植物,可韩璃仍然很有兴趣,是什么东西能让燕北斋如此动容。
很多事情,燕北斋是不会说的,比如天心莲制成的药膏有多神奇。这东西的功效仅次于左林之前用来救金晓华的迷靛芥,但是,天心莲的效果不需要自然之力催化。而孙老当年更是根据天心莲的特殊性,结合了许多种其他药材,定出了一个效果最好的配方。
“天心莲药膏,用黄金比例配方的话,效果是同等体积云南白药的4到5倍,至少。如果可以生产,那就不是利润的问题了。那是暴利。估计光是国家的订单,就够挣到死。”燕北斋微笑着,对韩璃解释道。
这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种东西的价值到底有多高。张聆好奇地打量着左林,她从来都没有停止在左林身上发现惊奇,这只是又一个而已。
“种植的条件比较苛刻……不过还是可以种的,反正这东西也不用很多吧。”左林的脑子里已经在设想一个大致可行的方案了。天心莲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非常神奇的药材,而对于德鲁依来说,只不过是在迷靛芥缺货的时候应急处置用而已。将天心莲的种植方法拿出来,左林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第二天开始,左林飞快地将那些可以进行工业化生产的花花草草的培育方案写了出来,虽然文笔不好,但这种方案只要辞能达意就行。几份方案,连带着样品植株几天里就陆续送到了不同人的手里。
于平彰愉快地拿到了3种水果,2种用来制作特殊品种花茶的草本植物,和一种蔬菜的种植方案。而燕北斋,则悄悄开始了天心莲的全封闭种植基地的建设,还把左林拿出来的两小罐天心莲药膏直接交给了军方和国安局进行测试。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展开。虽然暂时可能看不到钱,但左林的确感受到了事业蓬勃展开的巨大乐趣。
40.草根版生物圈
左林都有些算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回到自己家的那两间平房了。要探望爷爷都直接去疗养医院,需要从暖房里拿的药材也有专人负责去取了之后送到医院。于平彰和那些研究生们的问题,好多也通过韩璃转交给他,他要么口述答案让燕北斋的某个秘书记录,要么索性送回去一份录音。平房和暖房和他的生活的交集似乎越来越小。
于是,当他再次回到自己家的那一小片土地上的时候,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在那几间小平房的基础上,一幢两层楼的金属和玻璃结构的小型写字楼被搭建了起来。而原先的平房部分镶嵌在整个建筑里,显得十分后现代。平房部分保留着几乎所有原来的设施,包括灶头,现在只分成两个功能区:食堂和接待处。于平彰拉来的足够的研究经费之后索性将这里建设成了一个公司的模样,只是前台这个职位由在这里实习的学生们轮流担任。
至于农田,变化就更大了。左林原先那两个暖房,外观的改变不大,只是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而锈蚀了的钢铁框架被铝合金框架取代。至于里面,那就完全不同了。从于平彰到下面那些学生,恨不得将这两个暖房用显微镜一寸一寸观察起来。各种探头装得密密麻麻,用看上去很粗的电缆直接将数据传回办公楼里进行监视处理。
而在原先左林种一般作物的地方,一排排外形各异的玻璃暖房占满了所有空间。由左林实践,由林京华命名为“小气候环境”的暖房工程对暖房本身的要求很低,只是为了减少外界的干扰,让内部循环能够以比较低的损耗进行而已。一些铝合金框架,一些玻璃就能搭起来,比较关键的反而是种植在里面的作物的选择,和如何充分利用这些作物之间的相互作用。
在大致了解了左林的暖房里的情况之后,于平彰就鼓励着麾下那些学生们组成一个个的研究小组,建立自己的暖房,自己选择作物进行尝试。使用普通玻璃还是使用隔热玻璃、毛玻璃、茶色玻璃,用不用喷灌滴灌,是不是需要学习左林那样在暖房内种植高大乔木来过滤阳光之类的选择都交给学生自己,每个小组有一定预算,也有一定指标,大家互相竞争。随着这个项目让越来越多的学生感兴趣,这里的暖房数量一直在上升。总的来说,虽然土地利用效率不算很高,但现在体现出来的这项技术的经济价值已经初步凸现了出来。也借由这些尝试,了解了许多以前没有想到过的作物之间的互相作用。
进入这个项目的学生们,亲切地将越来越好玩的这里称为“草根版生物圈”计划。色泽夸张的小型喷绘广告版也为金属与玻璃形成的景观平添几分生趣。
首先发现左林到来的是林京华。虽然仍然在安置办挂着职务,但林京华现在几乎全部的工作就是“配合”于平彰的研究工作。
“左林,你怎么来了?”对左林的意外到来,林京华惊喜莫名。
左林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怎么和林京华这个老朋友联系,虽然林京华当初帮了左林很大的忙,但现在,除了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研究“基地”之外,却渐渐失去了共同的话题。长时间不联系是一种尴尬,而联系了却找不到话题可以继续同样是一种尴尬。
“于老师让我过来的,他没和你说吗?有几种东西捉摸着可以大规模种一下,应该可以是比较受欢迎的蔬菜水果什么的。于老师说想先从这里开始尝试。”左林说。
林京华连连点头,说:“于老师说过,不过没和我们提起你要来。估计有人要找你签名了。这里变化很大,我先带着你看看吧。”
在林京华的介绍下,左林在逐渐了解了在于平彰的“实验农业”的概念下,到底这个看起来极为烧钱的“基地”是怎么搭建起来的。在这片地的一角,一排12个更大更规范,设施配备也更完整的蔬菜暖房整整齐齐排列着。这些暖房不是提供给学生们进行实验,而是提供给那些富翁们玩的。里面种什么,怎么种,都听那些富翁安排,在那些暖房里工作的人,只负责按照那些人定出的方针来做,会有人提供意见,但要是那些家伙不愿意听也不强求。而且,也随时欢迎那些人自己来暖房里劳动,可能也就是满足一下新鲜感,出一身汗而已。吃“自己种的”蔬菜瓜果可能真的很香,香到了让那些家伙都忘记了实际上他们付出的暖房的租用费,那些在他们不能来的时候承担日常种植工作的工人和偶尔前来的学生们的人工,那些提供意见的“专家咨询”费加起来,比起他们从任何一个农贸市场上买蔬菜水果都要贵了好多倍。
“左林”,林京华很认真地问,“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的暖房里有那么多种从来没出现在植物名录上的东西?”
任何一个对生物学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认为现在已经出版发行的那些“名录”“大全”真的能涵盖所有物种。林京华了解这一点。人类对于自然的了解仍然是贫乏的,多少生物学家一觉醒来仍然能欣喜地在自家后院发现新的物种,或者是老的物种的某种变异。对于整个自然的探索,肯定有许多不周全的地方。可是,一个山村少年带着许多种从来没有被登记在任何大全上的植物出现,还是让人有很多想象,很多好奇。
“我可从来没见过那些什么大全”,左林有些感慨,“从小时候起,我的老师就带着我满山跑。那种小山村,平时和外面的联系少,可能几年才会有什么地质考察队或者旅行者来一次。他们去得地方也就那么些,而我和老师,差不多亲身走过整个山林的每一寸土地。你觉得,谁能比我们对于山林的了解更多?”
“现在,不知道水线到底划在了哪里,不然可以一起去看看,那些你们觉得奇怪的东西都长在什么地方。好多种东西,整个山林可能只有一个地方生长,可能在这个地方也只有几株,甚至只有一株。来上海之前,我可是收集了很长时间的种子,原先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在平地上长活,现在基本上都能活下来,我也实在很开心。要知道,这些东西可能就是我和那片林子最后的联系了。”觉得话题有些沉重,左林连忙打岔说:“林大哥,你觉得要是大片种植,从什么东西开始尝试比较好?”
林京华脱口而出他们这些人研究了几天之后达成一致的结果:“水果!”
左林愣了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水果”在这里并不是一种泛称,而是指一种极为特殊的果实。生长这种果实的果树对水环境和土壤肥力的要求极高,而结成的果实非常特殊。“水果”的大小和柠檬差不多,外皮也一样是金黄色的,但是,“水果”几乎没有果肉的部分。外皮分成两层,光滑坚硬的外层是保护层,内层是略薄于1厘米的“脂肪”部分,储存着种子生长所需要的养分。最奇异的是,“水果”的种子是由一个极为细巧的膜包裹着,位于果实的最中间。从外皮到种子之间,全都是空的,当果实长成的时候,整个果实内灌满了水。这种实际上可以叫做“果汁”的东西无色无味,但富含营养,口感要比纯净水好许多。“水果”在果实长成之后,并不像其他果树类一样,果实会直接掉下树来,砸出个万有引力之类的什么。它会让种子在果实内生长到一定限度,然后才掉落。在果实成熟直到果实掉落之间的这些时间,中间的这层“水”会溶解外皮上的蛋白质和脂肪,然后通过膜的过滤提供给种子。
“你想象一下,就是这段时间的‘水果’,应该是多让人着迷的东西啊。在果皮上切个口,插根吸管就能喝,算得上是最健康的饮料了。那种口感,现在我想起来还要流口水。这可不是有没有味道的问题,喝‘水果’汁的感觉,就好像是在清洗自己的舌头一样,那种细腻的触感,太让人着迷了。对那些女孩子来说,‘果汁’就更好了,有溶解脂肪的作用的果汁喝进肚子,几乎是天然的减肥良药,还没有任何副作用。做点广告做点推广,估计这会成为宴会和酒吧很受欢迎的饮料。”林京华兴奋地说,几乎是拿到左林的种植方法介绍的第二天,他们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年轻人就差不多完成了整个市场营销计划了,各种想法层出不穷。
“这和我当初想的有些不一样。”左林呲了下牙,背后有些发冷。他没想到,这种原先他们在出远门的时候当旅行饮料的东西能被利用到这个程度,“‘水果’都是长在山涧边上的,果实掉下来就直接被冲走,然后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再长出来。其实,如果不是人工培植,‘水果’是很不好活的。”左林给林京华解释着,“我们那里,方圆几百里吧,只有两个地方长着‘水果’树,数量也都很少。”
“我很想有机会去看看那里,你的家乡实在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林京华赞佩地说。
“没机会了,现在那里在水面下面了。”左林感慨道。
41.技艺
“你这样训练,这个女孩子的天赋都被浪费了,不如把她给我当徒弟算了,”在左林教授金晓华德鲁依的格斗术的时候,灵云剑李叙忽然出现了。道术在空间方面的确有独特的造诣,只觉得空气如波纹一般荡开,没有任何征兆,李叙就出现在了当作训练场使用的某个健身房的有氧操教室里。
李叙的骤然出现让左林浑身上下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不自禁地就透出杀气来。金晓华呼地一下跳开,神色紧张,坐在一边插着耳机玩psp的燕映雪都感觉到了,拉下了耳机,紧张地看着左林。
“sorry,没事”,看清楚了是李叙,左林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可是那一瞬间极为强大的爆发已经深深震慑了大家。
“Hi,原谅我用这种方式出现,不过这样赶路比较有效率。”李叙笑嘻嘻地说:“左林你对我不用那么紧张吧,吓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地。”
有时候,左林实在是很好奇,才华洋溢自由不羁的天才德鲁依孙老当年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人们总是说,臭味相投,那么,能把现在已经的的确确老不修的燕北斋和李叙这样的人聚集在身边还结下了极为深厚的友谊。
“……这也是道术?”左林皱着眉头问道。
“你不是修习道术的?”金晓华诧异道。
李叙摸了摸鼻子,说:“家门绝学,这可不是谁都知道的。”德鲁依的自然之力体系在中国的土地上曾经是很敏感的,因为来源于西方,很可能不被本土的修炼者接受而引起争端。以神农阁的名义掩饰德鲁依的身份的主意最早还是李叙告诉孙老的,而随后才在孙老手里把这个故事逐渐说圆。而现在,可想而知是左林继承着这个说法。
左林只是将掩饰身份当作权宜之计,并不将其当作一个长期的事业。“好吧,我想你会发现当中的区别的。”左林说。
“我来投奔你了,”李叙贼忒兮兮地说,“我听在特种事务局的师侄说,你答应帮他们忙。最近几年老是被师侄拉着去帮忙,那里又没什么顾问费,尽弄点虚的,手里没钱了。你会收留我的吧?”
李叙当然不可能那么落魄,所谓的投奔也只是个说法而已。不过,遇到左林,这个孙老的弟子的确让他对于今后事情的发展有一个微妙的感觉。他觉得,和老朋友重聚的时候就要来了,而有趣的事情也会陆陆续续发生在他们身边。
“左林,这两个漂亮女孩子为什么是年纪小的那个比较厉害?”李叙问道。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个厉害的概念并不是简单的打架谁能赢,而是指身体内的那些奇异的能量和活力。李叙这样修行多年的人对于这种能量极为敏感。
“我比晓华姐姐厉害?”燕映雪有些不理解地瞪大了眼睛。
被公然认为比较菜让金晓华有些尴尬:“请问,这位是……?”
“在下李叙,灵云剑李叙,”说着江湖气十足的话的同时,李叙却非常正规也非常礼貌地伸出了手,像是个在公务场合彬彬有礼的白领。
“你好,”金晓华下意识的握了下手,忽而醒悟过来,“你那个师侄是不是于海?特种事务局局长?”
“是啊,”李叙颇为惊讶,这个女孩子居然知道特种事务局的局长,看起来颇有来头的样子,“不过,我们先讨论另外一个问题。考虑到左林同学在指导你的时候没有尽全力,好吧,可能连四分之一都很悬。如果你对于修炼另外一种力量有兴趣,是不是考虑让我来当你的老师?”
这是公然的挖角,不过,内心有愧的左林也不好多说什么。
“很感谢李老您的好意,不过……我觉得这个问题最还还是留给我和我的师父自己解决?”金晓华同样非常礼貌,却犀利地用李老两个字狠狠打击着李叙。她知道那个于海于局长的年龄,也知道“德高望重”的灵云剑李叙到底多大,只是不明白到底李叙怎么会认识左林,怎么会说出“投奔”这种词汇。
“师父,你到底留了多少手啊?”等李叙和左林打完招呼,李叙自己去找地方落脚之后,金晓华抱着燕映雪,酸酸地说。
对这个问题,燕映雪也很好奇,一大一小两个女孩4只好奇的眼睛瞪着,左林也有些招架不住。左林叹了口气,说:“雪雪,你把典歌第一章到第六章唱一遍吧。看看你的进度,也顺便让你的晓华姐姐看看你练的是什么。”
“好呀。”燕映雪用柔柔的声音答应道。
已经是半夜里,健身房早就空无一人,倒也不担心有其他人会发现。本来今天的安排就是指导一下金晓华,加上检验燕映雪的进度,才会在深更半夜里把现在绝对应该睡觉的小姑娘带来这里。
金晓华松开了燕映雪。燕映雪双手互握放在胸前,垂下了头,闭上了眼睛,表情虔敬得像是膜拜整个自然的圣徒。只有天真无邪的孩子,才能有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心境。
典歌充满了神秘的美感,随着燕映雪以极为优美的嗓音唱出一段段的乐句,四周万物都似乎发生了变化。位于写字楼里的健身房外面就是昼夜不息的SH市中心,光和噪音从来没有停止过打扰在写字楼里的人,而现在,这个世界似乎唯一在散发光芒的就是正在歌唱着的燕映雪,现在,连隔着玻璃传进健身房的噪音都似乎合着典歌的韵律低声哼唱。
这种玄妙的境界让金晓华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沉静了下来,她盘着腿坐在了燕映雪的对面,一边自己看着燕映雪一边扫视着周围。健身房里放着很多盆栽植物,现在,虽然除了这间有氧教室,整个健身房里的灯都关着,但这些植物却散发着淡淡的,却是顽强表现着自己的光彩。那炫目的绿色让人从内到外地感受到温暖和平和。
……燕映雪只能唱到第六段,当燕映雪的歌声停止之后,周围的这些异相才像是水里的余波,一点点地散开,复归于平静。燕映雪期冀地看着左林。左林温和地抚mo着燕映雪的头,说:“学得很好哦,很快就可以学完了,到时候教你更好玩的。”
“教我变形吧,左林哥哥,”燕映雪撒娇地说,“变形好帅啊。”
“一步一步来吧,你好好学,好好练,到明年春天教你变形。”左林估摸着燕映雪的学习进度,鼓励地说。
金晓华惊讶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半天才张口结舌地问:“这……这是什么?这不是道术啊。”
“这是自然之力的最初级练习,通过学习咒术语言来来和周围的环境共鸣,积累身体内最初的自然之力。……你想学我可以教你,不过,因为体质的关系,大概你很难修习到比较高的程度。自然之力体系是西方的修行体系,掌握了自然之力的人,自称为,也被称为德鲁依。”左林平静地解释着,“雪雪在这方面有着非常好的天赋,她才学了几个月,虽然还不能说是入门,但现在的程度比我当年都好很多很多了。自然之力体系对天赋和体制的要求非常高,虽然你勉强也能修炼,但如果你真的想进步快一些,还是推荐你去找李叙。”
“……你用什么武器?”金晓华忽然想起来事后看到的关于左林在宋陶那里弄得血流成河却没有死一个人的奇异事件的报告。
唉,和聪明人,专家打交道就是不容易糊弄过去啊。左林从放在角落的边桌上的花瓶里抽出一支玫瑰,天知道谁会在健身教室里放这种花,随手扯了片叶子一抖,立刻变成了一支晶莹翠绿,有着极为美丽的弧形刃部的长刀。“大概差不多是这类东西吧,那天我用的是马蹄莲的叶子,形状不太一样。”
“好神奇,而且,这种长刃很漂亮啊,”金晓华羡慕道。
“据我所知,修习道术好像类似效果的术法很多。……至于是不是漂亮,这个有关系吗?”左林诚恳地说。
金晓华想了想,说:“我决定跟你学。虽然认识一些修道的人,但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们学。反而是你,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再说了,不管哪一种修行,归根到底都是要吃苦耐劳的吧,区别不大。”
燕映雪看起来也相当高兴,说:“晓华姐姐以后就可以和我一起上课了?那多好啊。”
“还不行哦,你的晓华姐姐体质和你不一样,学的东西也会不一样哦,”左林说。
由于金晓华的身体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已经被自然之力激活过,对于自然之力的觉会非常敏感,只是现在金晓华还缺少感知的方法和收集自然之力的方法。金晓华这种经过激活的体质反而可以脱离德鲁依的咒术体系,直接由身体锻炼入手,积累自然之力,如果能够达到一定程度,那就可以学习变形术,就算达不到,想左林那样能够以植物变化各种冷兵器应该没有问题。由学习通用语和咒术语来进行自然之力的感知和积累固然是正统和稳固的方法,但是,对于现在的金晓华来说,不一定需要这样,再者,假如金晓华的体质让她最终无法成为正式的德鲁依,那么教授咒术德鲁依语给她对左林来说就是违反了德鲁依议会的规定。
左林在这些问题上也没有瞒着金晓华,详细说了可以告诉她的关于德鲁依议会的一些事情。而金晓华不但没有不满,反而很开心地问;“你是说,燕老是你的师父的侍从?现在能在那么大年纪保持那么好的身体也是因为修习了入门的自然之力?”
“是的,可是似乎随便哪一个体系,只要开始修行并且达到一定程度,延年益寿都是最基本的吧?……对了,药物。假如有机会,我可以制作一些好东西,给你们两个用。”左林声音很轻,近乎自言自语。
“我想跟你学习这些,而且,我想成为你的侍从,”金晓华坚定地说,“我从小到大学了很多东西,我想,跟随你会让我的生活变得跟精彩一些。”
“……随便吧。”左林平静地答应了下来。他从来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他不会特意要求什么或者拒绝什么,尤其是这种看似对自己颇为有利的局面。
42.黑腿
原先左林一直没机会亲自督促燕映雪进行身体方面的锻炼,实际上他自己也缺乏进行系统的身体训练的经验。孙老虽然是个超级优秀的德鲁依,但一个植物系德鲁依并不了解多少锤炼身体强度的技巧。在俱乐部踢球之后,他才在训练中发现,原来有如此之多的方法可以使用,以前的那些一味加大运动量和强度的方法是那样没效率。
金晓华能够从国安的训练营里走出来,科学的训练法必不可少,由她来督促燕映雪的锻炼,那是再好不过了。而燕映雪也正好可以和金晓华交流自然之力的修炼心得。自然之力颇有几分明心见性的味道,能感觉到就能修炼,感觉不到就是感觉不到,努力一辈子也没用。燕映雪虽然年纪小,恐怕无法把自己的感觉完全表达出来,但最简单的表达方式恐怕对于现在的金晓华来说应该是最有用的。
浑浑噩噩中,又一个星期五到来了。按照惯例,当进行客场比赛的时候,下午的训练课3点就结束了。洗完澡从更衣室走出来,看着队友们走向早就准备好了的大巴走去,左林一边考虑着今天晚饭到哪里去吃,一边习惯性地朝着外面走去。发现金晓华居然没开车来接他,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左林,你去哪里?上大巴,飞机还有1个多小时就要起飞了。”主教练李显杰诧异地冲着左林吼道。
“不是客场比赛吗?”左林有些摸不着头脑。
队友们和教练面面相觑,露出了看白痴一样,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李显杰张口结舌,半天才无比郁闷地问道:“你不知道明天什么比赛?”
左林对于比赛毫无概念,他只知道主场比赛或者客场比赛的区别。他诚实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李显杰深呼吸了几下,才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足协杯决赛。按照协议,是你可以上场的比赛。明白了没有?”
左林点了点头。
“那你还不赶快打了包裹上车!”李显杰骤然提高了音量,愤怒地朝着左林吼道。
左林有些歉然,也有些无奈地赶紧跑回更衣室。别的队员们一场一场比赛分得很清楚,联赛和足协杯的轮换和针对不同对手的训练也一直在进行。可是,左林的比赛数量太少,比赛的时候也差不多一直在看书,实在是不太在乎到底身在何种名义的赛场上。
小小的插曲大大缓解了整个队伍的紧张感。实际上,当左林在场的时候,大家本来就没什么紧张感。今年左林参加了20多场比赛,0失球的纪录至今还没被打破。
和轻松的队友们还有教练们想比,比较紧张的反而是耐克公司的代表。足协杯的决赛是他们为左林设计的新的守门员服装的初次登场。新设计的球艺非常好地衬托了左林冷静低调,但在场上却抢眼之极的特点。球衣是黑色的,整个左肩和背后,都是明黄色的火焰图案。配合新设计的黑色和明黄色相间的手套和球鞋,左林整个人看上去更英武挺拔了。在大巴和飞机上,看了这套服装的设计稿以及用电脑生成的想象图,左林就喜欢上了这套衣服。这套衣服,看起来像是一套运动版的礼服。
足协杯的决赛对手是深圳队。当他们一行抵达落脚的宾馆之后,左林发现,桑世麟和金晓华都在酒店里等着了。他们的行程安排要比左林想象中更为紧凑。除了比赛前的熟悉场地之外,左林还要在桑世麟的陪同下和几个广告主见面,还要在晚上到球场上站上几分钟,拍摄新球衣登场的宣传照片。
同样有各种广告合同在身的队友们不会羡慕左林的这些安排。大家都知道,左林的时间非常紧张,踢球已经不算是左林投入精力最大的项目了,他有太多事情要忙,所以每天他训练结束都匆匆离去然后在门禁之前再赶回来。只有那些客场比赛的时候,没有拘束的左林才能够比较自由地分配时间,也正是考虑到左林地这种特殊性,桑世麟和张聆都将一系列的商业活动,尤其是广告照片和广告片地拍摄工作排得极为紧张。尽量将日程排在这种通常大家躲在房间里打ps2消磨时间的时间段里。左林有充沛的精力应付这种事情,决不会影响比赛状态,实际上他比赛状态差一点也无所谓。
赛季已经接近尾声,足协杯的决赛在联赛冠军几乎铁定被上海申豹这支今年战绩因为有了左林这样一个“超人”门将而好得有些看不懂的球队收入囊中的情况下显得尤为吸引人。或许,这是这个赛季最后的悬念了。
“左林,今天有亚足联官员在场。不准带书上去看。”上场前李显杰从左林手里夺下了《蜀山》口袋本,放在自己的西装口袋里。
“教练,不是吧,不看书太无聊了啊,”左林哀求道。
李显杰看了看周围诡笑着的球员们,说:“我们商量了一个方案。在领先情况下,允许你全场活动,你觉得怎么好玩就可以去,随便哪个位置。被追平你就在门口呆着,直到再次领先。”李显杰说出了他们整个教练组针对左林无比强悍的守门成绩设想出来的无赖打法。领先的时候左林可以随便跑去任何位置,无论如何都是增加了前场和中场兵力,打乱对方的防守部署,而且,左林的体能、弹跳和脚法都是相当出色的,如果不是他抢先在门将位置上发挥得那么超常,很有可能李显杰会把左林扔在前场的某个进攻位置上,哪怕光是用他的弹跳去抢点当一个站桩中锋都是好的。现在的左林,欠缺的也就是和队友们的配合而已。
“随便哪里?”左林一愣,想了想没书看,可能极为无聊的比赛,点了点头,同意了。对于多少场不被破门的纪录,他保持得都有些麻木了。
可是,上场之后没几分钟,他就感觉到今天场上的气氛有些怪异。开场5分钟,深圳队从左右边路起球传中各有一次,左林很轻松就抓到了球。但是,深圳队的前锋鲁明亿不管他出发的位置距离球多远,或者自己是不是有可能抢到球,都积极得近乎变态地上来冲强。当鲁明亿和左林同时腾在空中的时候,鲁明亿用自己的膝盖正面狠狠撞击着左林的膝盖后侧……
这不是无心的动作,左林很清楚地感觉到鲁明亿针对自己的敌意。以左林的体质,他完全可以无视这种撞击,但那就显得太不寻常了。他紧紧抱着球,轰然倒在了草皮上。
“没事吧?”队长陶冶连忙上拉起左林,挥手让大家组织攻击。
将球远远抛到中场,左林对陶冶说:“队长,这家伙故意的……”
陶冶点了点头,他经验丰富,一看就明白对方准备采用杀伤战术了。“你自己小心,这些小动作裁判不见得看得见。”在客场作战,陶冶从来就是做最差的打算。
不止一次,也不止一个人,当第三第四次深圳队冲击申豹的球门的时候,更危险的动作出现了。看到左林在几米之外即将捡起地面球,鲁明亿几乎毫不迟疑地作出了滑铲的动作。如果左林不改变动作,那左林用手拿住球的同时鲁明亿的脚也正好会砸在左林的手腕上。这个非常过分的动作让左林有些不满。他绷直了身体,用右脚脚弓勾住了球,凌空一掂,随即一个大脚将球开到了前场。娴熟连贯的动作显示了他极好的球感和脚法,但更为重要的则是在开出大脚的时候,左林的鞋钉从鲁明亿的脸前不到5公分的地方掠过,凶悍有力的气流对于鲁明亿来说是个极好的威慑。
左林并不想假装要对鲁明亿表示友好,他一点也不想费事拉鲁明亿起来。俯视着,以懒洋洋的鄙视的眼神扫了一眼鲁明亿,左林打了个哈欠走回门前自己喜欢的那个位置。
“这帮兔崽子有点过分了。”陶冶跑回来和左林说,“你自己小心,教练去申诉了。”
“没事,身体对抗,吃亏的不可能是我吧。”他淡淡说道。已经警告过了鲁明亿,假如对方再不识像,左林就只能不管反击的手段了。
拍了拍左林的肩膀,陶冶向着场外做着个手势。左林自己不很在乎,但这种极为危险的动作引起了在场边的教练和总经理的极大愤慨。
事情并没有因为左林的警告而变得有所缓解。深圳队本来就是强队,加上显著的主场优势,压着申豹队打了足足30分钟,不断造成对门前的冲击。当鲁明亿抢点的时候挥着手臂而将手肘冲着左林的鼻子挥去,而另一个深圳队的球员在左林背后起跳,膝盖顶向左林的背脊的时候,左林已经非常明白,这场号称有亚足联官员在场的重要比赛无论如何是不能善了了。
左林横向移动了一步,轻轻跳起抓住了球。他轻松地抛下球,想直接大脚开出去。一名深圳队地后卫想要上来和左林对脚组织这次大脚开球的时候,左林没有回避。他狠狠在球上加了把力。轰地一声,似乎是势均力的状况,球夹在了两人的脚中间。可是,当那名后卫抱着腿痛苦地倒下的时候,左林却面无表情行若无事地将落下的球远远开了出去,他同样没费事开向前场,而是直接踢向场外。这个后卫爬不起来,左林很确定这一点。
既然有人喜欢玩黑脚,那不妨比比,谁下脚比较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