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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妖     美色难挡txt下载     美色难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4我没有作践自己,我只是在找她

    穆成钧松开手,任由付流音整个人都扑到电视机跟前,她双手拍打着冰冷的屏幕,看到镜头晃动着,也看到警方站在江边,望着深不见底又宽敞的江水在摇头。

    付流音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这样‘死’了呢?她明明在这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说她死了。

    一名女记者得到了采访权,她站在低洼处,今天风很大,她穿着防风服,头发被吹散了,话筒内也有杂音。

    “据嫌疑人指认,失踪女子付流音就是在这遇害的,”女记者指了指脚边的地方。“嫌疑人的妻子之前是被付京笙所害……他一直尾随并且跟踪受害者,伺机下手。”

    付流音不住摇头,泪水涌在了眼眶内,“不是这样的,我就在这啊,谁来救救我。”

    穆成钧坐在床上,看着付流音痛哭的样子,虽有动容,却并未心软。

    “接下来要打捞尸体,只是江水湍急,这势必加大了打捞工作的难度……”

    穆劲琛站在镜头以外,目光出神地盯着江水,今天有风,还有浪,隐隐能感觉到拍过来的浪花,带着潮湿和腥臭。

    许情深执意要过来,站在江边的时候,几乎就站不住了。

    蒋远周抱着她,许情深泪水忍不住,她轻声哽咽着,“音音就是在这遇害的。”

    男人摩挲着她的肩膀,有记者见到许情深,立马冲了过来,“蒋先生、蒋太太,请问你们对付流音的死有什么看法?她毕竟是被付京笙无辜牵累,还有……当年蒋小姐的死也跟付京笙有关,那蒋太太跟付流音……”

    蒋远周下意识将许情深护在怀里,许情深抱着男人的腰,将脸蒙在他胸前,不想见到任何的镜头。

    蒋远周伸出手去,口气肃冷,“别拍了。”

    但那些记者岂能放过这样的大新闻,“蒋太太,说两句吧……”

    许情深本来就悲痛欲绝,这会又被人逼得连头都不敢抬,蒋远周深邃的潭底聚起汹涌,“我说,别拍了。”

    “蒋太太……”对方的话筒凑到许情深脸颊旁边。

    男人眼里一道凛冽闪过去,伸手拍掉了话筒,抬手又将摄像机给打了。

    女记者怔怔看了眼,弯腰将话筒捡起来,蒋远周面色铁青,直接给了一个字,“滚。”

    在外人的眼里,蒋远周向来是那个最深藏不露的人,至少,他喜怒从来不显在脸上,更加不会对一个女人说着滚。

    记者尴尬地冲旁边的摄像道,“走,再去采访下别人吧。”

    几人很快离开了,许情深抬下头,蒋远周轻叹口气,将她的脑袋按回自己胸前。“别哭了。”

    “蒋远周,音音的死都是我的疏忽造成的。”

    “这怎么能怪你。”蒋远周不舍得她将这些责任错误地揽到自己身上。“终究是付京笙欠了太多的人命……”

    电视的另一头,付流音无力地瘫软在地,她看到镜头中出现了许情深的脸,许情深的表情悲恸至极,付流音伸出手摸到画面上,“姐,我没死,你救救我啊,是穆成钧,是他把我关起来了……”

    穆成钧在她身后冷笑下,“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用的,就在今天,你的死讯会传遍整个东城,应该也不会有太多人会替你觉得惋惜吧?大多数人不认识你,却认识你的哥哥。”

    付流音闭了闭眼帘,泪水淌落出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也不叫我安排吧,毕竟那名伪装成工人的人,他的妻子确实是被你哥哥害死的。”

    付流音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新闻内还在做一些相关的报道,“所以……我就这样死了是吗?”

    “警察还会打捞你的尸体,但是你也看到了,江水这么湍急,怎么可能打捞得起来?就算别人不愿意相信你已经死了,可这个事实,他们不得不面对。”

    付流音的魂完全被抽去了,她用拳头不住捶打着地面,“我不要这样,放我出去,我要活着。”

    “音音,你没死啊,你一直都活着,活在我的身边。”

    付流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变态!”

    “你想听听劲琛在得到了你的死讯之后,是什么反应吗?”

    付流音双肩垮着,眼睛不由盯着穆成钧,男人起身蹲到她面前,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还是想听是不是?怎么,还没死心?”

    付流音拍开他的手,没有言语。

    穆成钧冷冷地笑开,“许情深发现你不见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跑到穆家来要人了,可是劲琛说,你不见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已经离婚了。”

    付流音喉间的哽咽没能忍住,一下哭出声来。她抽泣着,眼跟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穆成钧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继续用刀子往她的心里捅着、扎着,“他没有去找过你,也没有打听你在哪里,今天早上他知道警方要带着嫌疑人去案发现场,妈还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但是劲琛说,你死有余辜。”

    付流音眼泪不住往外涌,自己都控制不住,她抬起手臂用力擦了下,可泪水仍旧淌个不停。

    死有余辜吗?

    究竟要恨她到何种地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付流音,你以后就好好地留在这吧。”

    “不!”这一下,她的口气格外坚决。

    “不?”穆成钧笑了笑,坐到付流音的跟前。“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付流音抬起眼帘,看向旁边的电视,“他就那么恨我吗?”

    “怎么能不恨?你哥害死的是我们的父亲,这道坎,谁都过不去。”

    “既然过不去,你把我关着做什么?你干脆把我杀了吧。”

    穆成钧盯紧了跟前的女人。“我不杀人,我不想自己的手上背负着命案。”

    付流音单手撑在身侧,手臂一直在抖,她全部的希望都没了,之前的她就是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可是,好歹它有那么一点点的亮光啊,可是现在呢?穆成钧将最后的那点亮光都掐没了,付流音没了勇气。

    第一次,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找到了出逃的机会。

    那么这一次呢?又要两年吗?还是二十年?

    第一次,她逃出去后尚且还能找到哥哥,那么这一次呢?就算她真能逃脱,除了许情深,她还能找谁?

    哥哥吗?不,哥哥至今还昏迷在病房里。

    穆劲琛吗?付流音睁着眼,泪水从脸颊一侧淌落,穆劲琛早就不要她了,他说了她是死有余辜。

    付流音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她手臂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穆成钧倾起身,他双手撑在付流音上方,目光紧紧锁住身下的女人。“音音,我保证我不会打你,不会骂你,你只要好好地留在我身边就好。”

    付流音转过身,双手抱在身前,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案发现场。

    蒋远周和许情深站在江边,风越来越大,衣角被吹了起来,蒋远周手掌按在许情深脑后。

    “太冷了,我们回车里吧。”

    她被他强行带到车旁,然后塞进了车内。

    许情深全身发抖,蒋远周取了毯子给她披上,“马上就会有人下去搜救。”

    她定定地看了眼蒋远周。“这不是搜救,谁都知道……音音她已经没救了。”

    “但至少,能找回尸体的话,也是一件幸事。”

    许情深靠在座椅内,“很难吧,是不是?”

    蒋远周没有回答,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我们自己出钱,找些人一起去搜救吧。”

    “你放心,老白已经安排好了。”

    许情深心里一阵阵抽痛着,她望向窗外,看到一辆车远远地停着,而车的旁边,则站着穆劲琛。

    他像是尊冰冷坚硬的雕塑般,站在那边一动不动,只有身上的衣服迎风摆动,许情深鼻尖越发觉得酸涩。

    穆劲琛盯着前方的江面,他彻夜未归,穆太太找不到他,一直在打电话。

    他没有心思去接,手机的电量逐渐耗尽,最后就关机了。

    警方怕引起骚动,等嫌疑人指认完现场之后,带着他快速离开了。

    那群记者还不肯走,正在采访群众,“请问事发当晚,有谁听见过呼救声吗?”

    “不是说了嘛,大半夜的,再说你听听这边的风声那么大,哪个能听到呦?”

    警戒线外,人们议论着,不住指指点点,“蛮可怜的,还是个小姑娘吧?”

    “真是残忍啊……”

    “就算寻仇也不该寻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吧?她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这些在别人眼里看来,不过就是饭后的谈资罢了,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在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穆劲琛听着别人的说话声,阳光打在头顶,偏偏今天的天气这样好,他看到有船过来,正在嫌疑人指认的附近打捞。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但是没有丝毫的收获。

    穆劲琛和许情深都明白,要想将付流音打捞上来,那是难上加难。

    许情深想要出去,蒋远周将她按在怀里。“情深,就在这儿送别吧,别再勉强自己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心疼。”

    她摇了摇头,“不见到尸体,我就不相信音音已经死了。”

    “那如果这辈子都找不到她的尸体呢?”

    许情深红着眼圈,“那至少还有个希望,或许她只是冲到了别的地方,只是……只是把我们忘了而已。”

    蒋远周知道她不肯接受事实,她要在这等,他也只能陪她。

    到了下午时分,几艘船靠在一起,一寸寸地搜救过去。

    穆劲琛始终站在原来的地方。

    太阳逐渐下山,围观的群众早就散了,取证的警察也走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名男子的叫唤声,“有发现!”

    穆劲琛动了动腿,可腿里面就像是扎了一根针似的,钻心的疼痛令他整个人趔趄下。

    许情深推开车门,快步往前跑,一艘船已经靠了岸。

    蒋远周来到她身边,下意识将她拦在自己身后,不管有消息还是没消息,都不会是好消息,他不想再刺激到许情深。

    穆劲琛一瘸一拐地过来了,也只有到了此刻,他才能感觉到自己孤单至极。

    许情深难受,有蒋远周陪着,有最心爱的人陪她一起走过去。

    而他失去的呢,恰恰就是那个能陪他的人。

    男子从船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编织袋,“目前还没找到尸体,但是,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有可能跟她有关,也有可能都是别人的……”

    男子说完,将编织袋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

    穆劲琛看到了一个女式的包、一把伞、一件T恤……以及,一只鞋子。

    他猛地一惊,目光死死盯在那只鞋上面,他感觉眼跟前天旋地转起来,许情深焦急地看向穆劲琛。“有音音的东西吗?有吗?”

    穆劲琛嘴唇蠕动下,不像是在回答许情深的问话,倒像是喃喃自语,“这鞋,是我跟她一起去买的,她说要上体育课……”

    许情深满面焦急,“音音穿多大的码数?是不是37?”

    “是。”

    许情深蹲下身,将那只鞋子捡了起来,鞋子的底部都是泥沙,她伸手拂开,看到了上面的尺码。

    拿着的鞋子掉到地上,许情深站了起来,但眼前猛地一黑,她双腿往下跪去。

    蒋远周忙将她抱住,负责打捞的男人一脸严肃说道,“一般来说……都是衣服鞋子或者随身物品容易打捞得到,尸体上捆绑了石头,但江水这么急,她还是会被冲走,这种鞋子轻,肯东是从死者脚上掉落后浮上水面的。”

    “别说了。”蒋远周眼见许情深闭着眼,他拦腰将她抱了起来,“继续打捞吧。”

    “好的。”

    蒋远周转身离开,穆劲琛盯着脚边的鞋子出神,付流音的死讯几乎已经落实了,他不想相信都不行。

    蒋家的车子走了,搜救队还在继续沿着下游搜寻,天色慢慢暗了下去,直到不远处的路灯亮起来。

    几艘船靠了岸,其中一人走到穆劲琛跟前,“穆帅,天黑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找不到吗?”

    “真是挺难的,而且天黑了,搜救工作没法顺利进行。”

    穆劲琛沉默了半晌,最后只能点头答应。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徒留下他一人,

    他靠在车旁边抽着烟,两天了,除了喝水之外,他没有吃过一顿饭。

    脚边全是抽剩下的烟头,呛人的烟味钻进了空空的腹内,他难受地想要干呕,穆劲琛轻咳几声,直到一根烟彻底抽完,这才丢掉。

    不过三五分钟后,他想到付流音,难受的不行,他总要找点东西让自己麻木了才好。

    穆劲琛打开车门,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条烟,是他昨天买来的。

    一条烟还剩下几包,穆劲琛取了一包,他回到车前,迫不及待地拆开烟盒,然后掏出一根点上。

    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着,但其实没什么用,心里的疼痛犹如被人用力给撕开了,他只觉得越来越痛,痛到难以忍受。

    穆劲琛抽完这支烟后,回到了车内,他发动车子,车轮在地皮上飞速滚动着,穆劲琛打过方向盘,车子朝着付流音被丢弃的方位开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心里积压了满满的痛和难受,无处宣泄。

    车轮碾过江边的地皮,底下还有些碎渣子,穆劲琛踩足了油门,车子轰地飞了出去,但江边是高处,车子开到了堤岸处,前面有石墩,车速硬生生被拦了下来。但由于惯性,车头还是冲了出去,江的两边不算深,还有石块,半辆车直接栽进了水里面。穆劲琛握紧方向盘,看着水流逐渐上升,只是淹没过引擎盖,就没再继续了。

    前面的江水在夜色中变成了黑色,一下下拍打在玻璃上,骇人无比。

    穆劲琛伸手想要打开车门,但外面有水压,打不开了。

    男人落下车窗,窗外的水一下涌了进来,万幸的是车子大半还在水面之外,他一个跃身从车窗内出去了。

    穆劲琛打开后备箱和后车座,他抱起一束花,顺着江水往深处走,晚风一吹,他冻得浑身瑟瑟发抖。

    付流音如今就躺在这冰冷的水底下,她是最怕黑的,可如果打捞不上来,她就只能长眠于水底下。

    穆劲琛双手抱着那束瑶台玉凤,他站立在江水中,水没到男人的腰际,他手掌抚过鲜花,虽然隔了一天一夜,可白色的花朵仍旧娇艳新鲜。穆劲琛摘下其中一朵,“音音,我没送过你几次花,花店的老板娘说,女孩子都会喜欢鲜花。我想,你也应该是一样的,但显然我明白的太迟了,太迟了。”风声悲鸣,好像是付流音的说话声一样。穆劲琛摘下花瓣,随手轻扬,白色的花瓣落在水面上。

    水流很快,转眼间,它们就被冲进了下流。

    穆劲琛将抱着的花束拆开,将那些花全部都丢出去,满满一车子的花,被他拆完了,丢完了。

    “付流音——”他隔空喊了一声。

    不少花挂在车头处,很快,那边聚了一片的白色。

    周边没有别的人,偌大的地方,好像成了穆劲琛一个人的祭祀场。

    付流音笑过的样子、哭过的样子,还有说话时的样子,都浮现了出来,它们凌乱地呈现在江面上,穆劲琛有了幻听,他仿佛听到付流音在说话,她总是习惯连名带姓地唤他,“穆劲琛,穆劲琛——”

    男人弯下腰,伸手捞了一把,但却是空的。

    他怔怔盯着自己的掌心,手掌内除了一片冰凉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付流音,究竟是我丢下了你,还是你丢下了我?”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穆劲琛走过去几步,一支瑶台玉凤从他身旁飘过去,他追上前一步,仿佛那是付流音。

    可是当初,分明是他亲自将她赶出穆家的,若不是他这样做,外面的人能有机会对她下手吗?

    穆劲琛悲痛欲绝,而对他来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如果付流音活着,他原谅不了她,穆家也不能原谅她。

    可是现在付流音死了,他的心也跟死了一样,付流音已经不奢望他的原谅了,她以这样痛苦且可悲的姿态,从他的生命中彻底退出去了。

    从此以后,他的身边不再有她,不会再有她的任何消息。

    穆劲琛忽然发了疯似的拍打着水面,溅起来的水花落在他的面上,疼啊,真疼,他越是用力,就好像越是在使劲抽打自己一样。

    “谁让你死了?谁让你死了?”穆劲琛低吼着,他继续像个疯子似的在挥打,“付流音,我让你活得好好的,我让你活着,你听见没有。”

    远远望去,这样的人可不就是个疯子吗?

    江边没有其他人,他又是在和谁说话呢?

    穆劲琛的手掌在水面上一下下拍过,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江水很脏,他的衬衫被染成了脏脏的黄色,这要换在平时,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可是……

    这地方这么冷,这么脏,他的音音却永远躺在了里面,沉在了最深处。穆劲琛痛哭出声,他总算是撑不住了,悲鸣声夹杂着哭声,一阵阵传开来。

    “付流音,你给我出来,出来!”

    他疯了一般在水里面,像是在捞着什么东西,他趔趄着,往更深的地方走。

    冰冷刺骨的江水拍过他的脸,穆劲琛呛了一口水,他整个人扎了下去,这边还不深,所以一下就能扎到水底,他使劲地摸索着,幻想着能够摸到付流音的一只手,一只脚。

    手掌碰到了尖锐的东西,划开的疼痛令他抽回了手臂。

    水面太黑,他看不到身边的水被染红了,穆劲琛喃喃自语,一张脸上布满焦急。“你是不是很害怕?一个人怕吗?”

    “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人迷倒了呢?”

    “付流音,我教你的那些本事,你全忘了是不是?”

    穆劲琛在哭,嗓音颤抖无比,“他掐你的时候,你难受吗?有没有想过让我来救你?”

    “对不起,音音,对不起,我没能来救你……我甚至不知道你出事了。”

    穆劲琛再度下到水底,一把却摸到了破碎的玻璃瓶,他整个手掌被割开了,伤口很深,他钻出水面,看了下自己的双手,原来早就已经血肉模糊了。

    不远处的江边,有一阵声音焦急地传过来,“劲琛,劲琛!”

    穆太太着急要下去,旁边的曹管家拉住她。“您不会水,千万别下去。”

    “放开。”穆太太挣开后,快步往前走。

    曹管家喊上司机,“快,快去将穆帅拉起来。”

    “是。”

    穆太太来到江边,看到穆劲琛的车子挂在那里,而她疼爱的小儿子已经快被江水淹没了,穆太太一颗心都快从胸膛内跳出来。

    司机下去了,正在大步朝着穆劲琛走去,穆太太也走了下去,她嗓音都快喊哑了,“劲琛。”

    “穆帅,穆帅!”

    穆劲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往前走了一步,正好一个大浪打过来,原本倒也不至于将人淹没,但穆劲琛浑身早就没了力气,这么一下,整个人直接就栽下去了。

    穆太太一抬眼,居然没看到他。

    她吓得双腿都软了,曹管家赶忙搀扶住她。

    司机在穆劲琛消失的地方摸了好几下,这才抓到一只手臂,他吃力地将穆劲琛拽起身,“穆帅,您没事吧。”

    “劲琛——”穆太太快步跑向前,“你别吓妈啊,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啊?”

    穆太太看到穆劲琛的车旁都是花,她隐约也就明白了,她又急又气,伸手捶了下穆劲琛的肩膀。“你这是要被她害死啊,付流音生前不放过你,死了也不肯好好地撒手。”

    穆劲琛全身都湿透了,听到穆太太的话,伤心欲绝。“妈,我情愿她不肯撒手……”

    穆太太闻言,伸手抱住他的肩头,她痛哭出声,“别这样,儿子,她人都死了,你就看开点吧。”

    曹管家走到两人身侧,“快,快带穆帅离开。”

    他拉过穆劲琛的手臂,猛地看到他受伤的手掌,“穆帅,您的手怎么了?”

    穆太太一听,视线跟着看过去,这一眼惊得她几乎丢了魂,他手掌内的伤口还在汩汩往外冒着血,穆太太痛斥出声。“劲琛,你这是为什么啊?你从来都不会作践自己,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穆劲琛喉间滚了滚,说道,“妈,我这不是在作践自己,我是在找音音啊。”

115割断的感情

    穆太太着急地拍着穆劲琛的胸口,“劲琛,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别吓妈,你好好看看我。超快稳定,……”

    穆劲琛攥紧拳头,割开的伤口更加被撕裂了,但他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

    “快,快送他去医院。”

    司机和曹管家拉着穆劲琛上岸,他浑身都湿透了,被风一吹,冷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穆太太心疼地不行,嘴里不住说道。“你肯定是糊涂了,你这样是要吓死我啊。”

    男人抿紧了唇瓣不再言语,穆太太握住他的手掌,“别握着,你手里还有伤呢。”

    几人来到穆家的车前,穆劲琛回头看了眼,忽然就失去了知觉。

    司机忙打开车门,跟曹管家合力才将穆劲琛弄进车内,曹管家神色焦急出声。“穆帅,穆帅!”

    “别叫他了,”穆太太坐在穆劲琛身侧,让他的头靠向自己的肩膀,“快去医院吧。”

    “是。”

    曹管家坐进了副驾驶座,“太太,穆帅这个样子……”

    “他要不是这个样子,能乖乖跟着我们走吗?”穆太太拉过儿子的手,将他的手掌摊开,她满心的疼惜都显露在脸上,“为了个女人,还是为了那个女人,他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吗?”

    “穆帅重情重义……”曹管家叹口气,“再说,在感情这种事情上面,穆先生和穆帅就是截然不同的,他现在放不下也正常,您见过在付流音之前,他何时对哪个女人特别上过心吗?”

    “可就是所有的女人都行,唯独付流音不行。”

    曹管家噤声,看了眼穆劲琛。

    司机很快带着穆劲琛来到医院,他被抬上了病床,又很快被推进急救室。

    穆太太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内。“他从小身体就好,我是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要不要打电话告诉穆先生?”

    穆太太恍然大悟,“要,要,把电话给我,我让老大过来。”

    “是。”

    付流音浑浑噩噩地躺在地板上,她身体越来越冷,穆成钧从床上拿了条被子丢到她身上,付流音将身子蜷得更紧了。

    男人站在她身旁,看着她这幅样子,“付流音,你好好想想清楚,你跟着我,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蹲了下来,伸手握住付流音的肩膀,她使劲挣开,“我跟过穆劲琛,你难道都不在乎吗?”

    “我不在乎。”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穆成钧,你这个变态。”

    “我对你做过什么事,非要让你对我厌恶至此?”

    付流音目光对上他,狠狠说道。“你把我囚禁在这,难道还不够变态吗?你凭什么剥夺我的自由,凭什么让人以为我都死了?”

    男人的视线盯着她不放,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眼来电显示,是穆太太打过来的。

    穆成钧站起身,付流音听到电话声,跟着坐了起来,穆成钧睨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付流音赶忙爬起身,“让我打个电话,放我出去……”

    她知道这是奢望,但她还是快步跟了上前,穆成钧走到外面,随手将房门砰地带上。

    付流音拉着门把,使劲地旋转,但就是打不开跟前的这扇门。

    “放我出去!”

    她使劲地捶打着,声音透过门板往外传,穆成钧回头看了眼,他干脆走下了楼梯,这才接通电话,“喂,妈。”

    “成钧,你怎么半天不接电话?”

    “我有事,您怎么了?”

    穆太太掩饰不住抽泣声,“成钧,你快来医院,你弟弟出事了。”

    穆成钧心里猛地一惊,“出事?出什么事了?”

    “他疯了似的去找付流音,差点淹死在江水里面,现在送进急救室了。”

    穆成钧的眉头紧拧起来。“怎么不看着他呢?”

    “能看得住吗?都说结束了,结束了,他干嘛还要去那种地方……”穆太太说着,轻声啜泣着。

    “您别着急,告诉我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

    穆成钧挂了电话后,来到楼上,两名保镖看向他,其中一人以为他要进去,准备将房门打开。

    穆成钧站在走廊上,灯光打在他的头顶,他的神色忽明忽暗起来。

    “我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了,注意她的情绪,千万别让她……”

    自杀二字卡在穆成钧的喉间,但保镖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穆先生放心,我们不会让她有事的。”

    穆成钧没有再逗留,转身就下了楼,他脚步匆忙地来到车前,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走,去医院。”

    穆成钧赶到的时候,穆太太双手交握,正在祈祷,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帘,看到是穆成钧后,她整个人一松,似乎找到了能够倚靠的人。

    “成钧,成钧……”

    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从里面进来,穆成钧径自走了过去,“我弟弟怎么样了?”

    “放心,只是体力不支而已,现在正在里面清洗伤口。”

    穆太太来到医生跟前,两人也是多年的朋友。“没什么事了吧?我们能进去吗?”

    “进去吧。”

    穆太太跟着穆成钧进去,穆劲琛已经醒了,他躺在病床上,一只手的手背上插着点滴,护士正在给他清洗手上的伤。

    江水里面有泥沙,每道伤口都必须清洗得很干净,护士拿了棉球蘸了碘酒后,将他的伤口翻开,穆太太看到他掌心内血肉模糊了,棉球一次次从他被翻开的肉里面擦过去。穆太太感觉好像痛在了自己身上一样,她咬了下牙关,叮嘱护士说道,“护士,你轻点。”

    “没办法,要是清不干净的话,很容易会感染。”

    穆劲琛看了眼自己手,就连眉头都没皱下。

    护士不由说道,“怎么能伤成这样啊?掌心这条伤口肯定是要缝针了,而且手掌一直要弯曲用劲,挺难恢复的。待会缝了针之后,我替你好好包扎下,短时间内这只手就别用劲了。”

    “好,好。”穆太太不住答应着。

    穆劲琛手掌动了动,护士按住他的手腕,“还没好。”

    男人自嘲说道,“掌心内,是不是应该有条感情线?”

    “是啊,”护士一边替她清理伤口一边说道,“你也懂这个呢?”

    穆劲琛盯着护士正在处理的地方,“我的感情线没了。”

    护士抬头,目光随后落回男人的掌心内,“是,正好被割开了,这长长的一道……真把你的感情线割没了。”

    穆成钧站在病床前,接过话道,“劲琛,别胡思乱想,你也真是,伤成这样你也不怕我们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穆劲琛冷冷地看向男人,“我又死不了。”

    “你还说这样的话,”穆太太真是伤心极了,“要不是我们拉住你,你是不是连这条命都不要了?你要跳江了是不是?”

    穆劲琛闭起眼帘,不说话,穆成钧轻叹了口气,“妈,别说了。”

    穆太太坐向床沿,她想到那一幕,心里还是后怕连连,“你拼了命地去找她,她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男人的眼睛再度睁开,“那我就不该去找她?”

    “人死不能复生……”

    “我没想她还能活着,我就想找到她,不行吗?”

    小护士听着两人的对话,再看穆劲琛手上的伤,她不由变得更加小心起来。

    穆太太双目噙着泪,嘴里满满的都是无奈,“劲琛啊,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而是……几乎是没有希望能找到的啊,那江水那么急,她早就被冲到……”

    穆劲琛想要坚持说自己能找到她,可是穆太太却连这样的希望都不给他,穆成钧抬起手掌落向穆太太的肩膀上。

    “找,当然要找,明天我就加派人手过去。”

    “成钧!”穆太太脸色变了又变。“你也跟着胡闹!”

    “妈,这不是胡闹,这是最基本的道义,付流音好歹在穆家住过一段时间,死者为大,我们现在已经不能再跟她计较她哥哥的事了。如果能够找到她,让她入土为安,也算是我们做的一件善事了。”

    伤口清理好后,就要开始缝合。

    穆成钧看着尖锐的针头穿过穆劲琛的手掌,穆太太脸色都白了,甚至还走了出去。

    男人单手插在兜内,喉间轻微滚动下。“劲琛,过了这几天就好了,就算付流音不出这样的事,你们还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穆劲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伤口看,看着掌心内的血渗出来。

    穆成钧走到外面,看到穆太太在门口坐着,“妈,我去给劲琛弄点吃的。”

    “让曹管家去吧。”

    “他还没缝合好,我很快就回来,顺便也出去透透气。”

    穆成钧说完这话,大步走了出去。

    医院附近就有酒店,穆成钧走进去,服务员热情地上前。“先生,请问几位?”

    “我不在这吃,给我打包几份吃的,弄个汤。”

    “好的。”服务员将菜单递到他手里,男人翻看了眼。“我弟弟受了伤,有哪些东西是忌口的吗?”

    “要不您试试我们这儿的营养套餐吧,很多医院那边的病患家属会过来订。”

    “好,就这个吧。”

    穆成钧在店内等了许久,这才拿到东西离开。

    走出酒店的大门,他看到几个人正在派发传单,他大步往前,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上前,将其中一张传单塞到他手里。

    穆成钧睇了眼,脚步并未停留,再一细看,才发现这并不是传单,而是寻人启事。

    上面印着凌时吟的照片,内容大概是几月几号从青峰山走失,如有发现,请拨打此处号码通知,一旦发现有用线索,奖赏十万,如能找到凌时吟,还将当面重谢。

    穆成钧嘴角勾起抹冷笑,看来凌家真是被掏空了,找个宝贝女儿只花得起十万块钱了。

    他继续走着,将手里的寻人启事揉成一团,丢进了经过的垃圾桶内。

    回到医院,穆劲琛手上的伤缝合好了,人也进了病房,穆成钧将饭菜放到茶几上。“你好歹吃点,省得妈跟着你提心吊胆。我听管家说了,你的车还在江边,一会我让人去弄起来,要不然的话,明天头条肯定是你。”

    穆劲琛看了眼点滴管,穆成钧走到病床旁边,“我总觉得为了一个付流音,不至于。”

    穆劲琛自嘲地笑了笑,“是不至于,妈不说了吗?人死不能复生。”

    穆成钧听不出他这话是真是假,“不管怎样,先保重你自己的身体,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男人动了下手掌,撕裂的疼痛很明显,他闭上眼睛。“我先睡会,太累了,有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吧。”

    穆成钧坐在旁边,看了眼穆劲琛的脸,他恍惚,又有些出神,似乎没想到付流音走后,穆劲琛会这样。

    皇鼎龙庭。

    佣人上楼来,看到两个宝贝一左一右站在主卧的门口,月嫂也在,门敞开一道缝,里头依稀传出说话声。

    佣人几步上前,月嫂见到后,嘘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佣人压低嗓音,“饭菜早就备好了,要不要喊蒋先生蒋太太一声?”

    “算了吧。”月嫂蹲下身,将手搭在霖霖的小肩膀上,“我们下去吃饭好不好?”

    “妈妈……”

    “嗯,妈妈和爸爸有点事情。”

    佣人朝里面张望眼,“我还是喊一声吧。”

    她伸手刚要敲响门板,忽然觉得腿上一紧,她低下头,看到霖霖抱着自己的左腿,而另一条腿,很快又被睿睿抱住了。

    佣人顿住手掌,“这是?”

    “妈妈哭。”霖霖做了个擦眼睛的动作。

    佣人吃惊看向边上的月嫂。“是吗?”

    月嫂点了点头,霖霖抬高手臂,佣人牵住她的小手,两个孩子见状,松开了抱住她的手。

    霖霖和睿睿拉着她离开,不让她留在这,月嫂轻轻将房门带上,然后也下了楼。卧室内,许情深躺在床上,哭累了,这会倒是很安静,只是不说话,睁着眼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蒋远周坐在床沿处,他看了眼腕表,“不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许情深翻个身,目光落到他脸上,她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吃。”

    “你是想让我担心死。”

    “不用担心我,”许情深拉了拉蒋远周的手掌,“我能出什么事,不想吃,只不过是因为不饿罢了。”

    “早知道这样,我是不会让你去什么案发现场的。”

    许情深鼻尖微酸,“就算你不让我去,我自己也会去,我总要看看她最后是在哪里走的。”

    蒋远周替她将被子盖好,“既然不饿,那就先睡会。”

    “好。”她答应着,闭上了双眼。

    许情深头疼地厉害,一闭上眼,眼前就出现付流音那张脸,她先是喊她嫂子,再是喊她姐,许情深好像看到她被人捆上了沉重的石块,然后被推进江底。

    她胸口一阵窒闷感,许情深睁开眼帘,蒋远周的俊脸就在她眼跟前,“怎么了?”

    “我,我睡不着。”

    蒋远周倾过身,薄唇落在她的眼帘上,许情深不得不重新闭起眼睛。

    “我没让你必须睡着,只是你的眼睛肿的厉害,你闭目养神一会吧。”

    许情深伸出手,手在跟前挥了几下,好不容易抓住蒋远周的衣服,“我不敢,我总觉得我闭了眼,就能看到音音的样子。”

    蒋远周闻言,掀开被子上了床,他的手臂穿过许情深身后,将她抱在怀里,“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

    她翻了下身,双手抱紧蒋远周的腰,男人抬起手掌,手指一下下抚过她的眼帘,“肿成这样,真是走不出去了。”

    “远周,你说我要是在打不通电话的时候,我再多花点心思,我找个人去音音住的地方看看……是不是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许情深拉开他的手,睁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她。

    “情深,那时候,付流音应该已经遇害了,你不要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我不该放她一个人在东城的。”

    蒋远周手掌捧住她的脸,“你又是她的谁呢?想要付流音命的人,不止这一两个。”

    他俯下身亲吻着她的脸颊,“你难受,我知道,没事,我在你身边,再难受我都能陪着你一起走过去。”

    房间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蒋远周刚要开口,就听到了霖霖和睿睿的声音。“妈妈——”

    男人坐起身,月嫂替他们将门打开,霖霖率先跑了进去,睿睿也紧随其后。

    到了床边,霖霖咻地爬上床,许情深擦了擦眼睛,她勉强开口道。“霖霖、睿睿乖,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霖霖将手里的粽子递过去,“妈妈,你饿。”

    许情深坐了起来,看了眼霖霖,“这是给妈妈的?”

    “嗯。”

    睿睿也上了床,手里拿着一块糕点,这些都是佣人刚做好的,许情深看了眼,越发难受。

    “妈妈,给。”睿睿将手递过去。

    许情深拿了粽子和糕点,霖霖见状,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妈妈,不哭。”她用手给许情深擦了下眼睛,许情深心里瞬间觉得温暖极了,“好,妈妈不哭。”

    蒋远周看在眼里,这就是家人的力量吧,至少在许情深最难受的时候,身边的家人能让她得以安慰。

    男人将手放到肚子上,“爸爸也没吃饭,一口都没吃,你们怎么惦记了妈妈,把我全忘了。”

    霖霖睁着一双黑亮的眸子瞅着他,蒋远周凑上前些许,“霖霖,你听听爸爸的肚子,它在叫呢。”

    女孩松开抱住许情深的手,其实霖霖跟付京笙分开已经很久了,这么小的孩子,要想让他喊蒋远周一声爸爸,应该是很容易的。至少一直以来,蒋远周都是这么认为的,可偏偏有些事就跟注定了一样,霖霖尽管肯跟他亲热,可就是没有开口喊过他爸爸。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蒋远周,好像在分析他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蒋远周继续说道,“你看,我一直都跟妈妈在一起,你们下去吃饭的时候,爸爸不在。”

    霖霖站了起来,往蒋远周跟前走近一步,她将手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内,孩子的衣服小,衣兜自然也小,霖霖的手在里面掏了半天,拿出来的时候,手里明显握着东西。

    她将它放到蒋远周手里,五指慢慢松开,一块玫瑰糕已经被捏烂了,霖霖指了指蒋远周,“吃,快吃。”

    蒋远周将手掌包拢些,目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霖霖,“宝贝,这是你藏着给自己吃的,还是给爸爸的?”

    霖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饱。”

    蒋远周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狠狠亲了口,“我的宝贝,我的心肝,真是爸爸的贴心小乖宝。”

    他恨不得将所有的形容词都用到霖霖身上,也不怕肉麻不肉麻了。

    许情深靠着床头,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但她身边有最爱她的人陪着,她不知道穆劲琛对付流音是怎样的感情,如果感情并不深,那他要走出来很容易,而如果已经是用情至深了的话,她想,他是走不出去的。

    她有蒋远周、有霖霖和睿睿,他们会将她从伤痛中一点点拉出来。

    可穆劲琛的身边有谁呢?他有亲人,却没有一个能让他的心活过来的人。翌日。

    付流音在地板上睡了一个晚上,穆成钧走得时候丢了床被子给她。

    尽管这样,她还是有些冻到了,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付流音爬起身,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佣人已经做好早餐,但她从来不进去,穆成钧吩咐过,她只负责将饭菜送到保镖手里,她是不能进付流音房间的。

    保镖端着托盘往里走,将早餐放到床头柜上。

    付流音坐在床尾处,将电视机打开。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无关紧要的新闻,保镖跟她说了一句什么,付流音并未听进去。很快,关门声传到耳朵里,她的视线则一瞬不瞬盯着电视机。

    许久后,她收回神,像个木头人似的进了浴室洗漱。

    出来后,她走到床头柜前,她用勺子舀起一勺白粥送到嘴里,她坐在床边,一口口吃着。

    她还不想死,她想,只要活着,总该是有希望的吧?

    那两年她都挺过去了,她告诉自己,撑一撑吧,或许还有转机呢?

    付流音想到昨天的新闻画面中出现了许情深,她喉间一阵难受,好像是被软糯的粥给卡住了。她看到了许情深伤心不已的样子,却没有在那幅画面中看到穆劲琛的身影。

    他果然觉得她是死有余辜吧?要不然的话,他不会连面都不露的。

    付流音继续吃着,半晌后,一直播放的新闻忽然出现了她的名字。

    “昨天下午时分,搜救队在江中发现了死者相关的物品,据现场家属指认,已经确认是付流音的遗物……”

    付流音咳了下,她迫不及待地抬起眼帘,看到屏幕中出现了一只鞋子。

    那只鞋子就是她的,付流音剧烈地咳嗽着,嘴里的粥喷了出去,手里的碗也打翻在了脚边。

    年轻的女记者站在江边继续报道,“目前警方仍在进行打捞工作,但是江水湍急,至今还没找到付流音的下落。”

    她的遗物被找到了,看来,她的死讯也就更加落实清楚了吧?

    付流音哽咽出声,她走到电视机跟前,等了这么久的新闻,却是在说她彻彻底底死了。

    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信念,能支撑她继续观下去,付流音不住摇头,嘴里重复着那些话。“不,我没死啊,我没死。”保镖站在外面,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剧烈地声响。

    付流音将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她走向梳妆台,将上面的瓶瓶罐罐都砸向墙壁,梳妆凳高举后被她使劲掼到地上,那个凳子比较结实,付流音看了眼,拎起它后走向电视。

    砰砰的巨响传到外面,一名保镖竖起耳朵。“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别管了,她想砸就砸吧,我们管不着。”

    付流音拎着那个凳子,毫不留情地砸向电视机,没几下过后,屏幕就完全黑了。

    她将电视机推到地上,将枕套撕烂了,将被子也扯开了,里面的蚕丝一团团被拉出来,付流音嘴里大声地喊着,“啊,啊——”

    更衣室内也未能幸免,全部的衣服和鞋子被丢到地上,浴室内能砸的东西也砸掉了。

    付流音在屋内哭哭笑笑的,一张凳子丢向镜面,剧烈的破碎声伴着付流音的哀嚎传到两名保镖耳中。

    其中一人有些战战兢兢,觉得她的声音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她,她不会是疯了吧?”

116装疯

    另一人瞅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嗓音说道,“要真这样一直被关着,不疯才怪呢。”

    付流音把看得见的东西全砸了,不能砸的也都推倒在地,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被拖到地上,她坐在床垫上面,失声痛哭起来。

    保镖伸手落在门把上,旁边的同伴见状,将他的手拉开,“你忘记上次的事情了?她差点把穆先生给割喉了。”

    “也是,再说穆先生交代过,不论怎样都不能开门。”

    付流音伸手抹着眼泪,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就算她今天真的拿起刀子割腕了,就算她真的血流满地,外面也不会有人来管她。

    在外界看来,她已经死了,只不过是差一具尸体没有找到罢了。

    也许等她死了的话,穆成钧会将计就计,将她的尸体丢进江中。

    付流音擦拭着眼睛,这几天哭得多了,双眼又肿又红,擦一下就受不了。望出去的视线好像有些模糊,她抑制着哽咽声,不想让自己再哭。

    付流音看着地上,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后,穆成钧将她梳妆台上的玻璃瓶都换了,付流音艰难地来到浴室,看着铺了满地的镜片出神。她蹲下身来,捡起其中一块,她看了眼自己纤细的手腕,她将锋利的镜片压在自己的手上。

    只用了一点点劲,就能感觉到痛。付流音握紧手掌,只消这么用力划开,她就可以解脱了吧。

    以前总听说,一个人连死的勇气都有了,为什么就是没有勇气活下去?

    难道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吗?

    可对于有些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命运似乎最喜欢和她开玩笑了,好了,这样的玩笑她开不起,她放弃还不行吗?

    付流音盯着自己的手腕,她犹豫着、握着镜片的劲道一下松一下紧,她站起身,镜子的一角还钉在墙面上,付流音看到自己的身影被反射出破碎不堪。

    她将手里的镜片丢向前,神色有些骇人,付流音冲着镜中的自己狠狠说道。“你让我死,我偏偏不死。”

    她踉跄着回到卧室,爬上了裸露在外的床垫,付流音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她睡不着,只能数着数字。

    穆劲琛好不容易睡了会,但他睡得并不安稳,在梦里面,恐惧犹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能呼吸、不能呼喊,穆劲琛握紧了手掌,可是刚缝合好的伤口硬生生被挤压着。他痛得睁开眼帘,看了眼四周,点滴管已经被拔掉了,他头顶的灯也被关掉了,只是留了盏昏暗的廊灯。

    穆劲琛的视线在周围找了圈,看到穆成钧站在窗户跟前。

    男人双手抱在胸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穆劲琛看了眼自己的手掌,白色的纱布裹了厚厚的一层,他想要坐起身,穆成钧听到动静回过身来。

    “你醒了。”

    “几点了?”

    “大半夜的,你继续睡吧。”

    穆劲琛口干舌燥,看了眼床头柜,穆成钧上前,拿起一瓶水,将瓶盖拧开后递到穆劲琛手里。

    “谢谢。”

    “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穆劲琛摇头,躺了回去。“妈呢?”

    “我让她在外面的休息室睡会,她岁数大了,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穆劲琛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男人。“哥,你也回去吧,我没事。”

    “谁能放心让你一个人住院?”穆成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劲琛,出院后直接回家,该吃吃、该喝喝,付流音已经死了,你没必要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我没想过她会死。”

    “世事难料。”穆成钧搭起长腿。

    穆劲琛看了他一眼,“不用担心我。”

    “若要说不担心,肯定是不可能的,劲琛,穆家只有我们兄弟俩了,我跟你任何一个倒下都不行。外面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着,就等着来踩我们一脚。”

    穆劲琛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轻动下,“小时候,我招惹过不少人,五六岁的时候就敢跟初中生打架,结果被人家打得满头是包。那时候你也不大,也是个孩子,你冲过去帮我,也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穆成钧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他轻笑一声,“你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主,那么小的年纪,你就在家看看动画片得了,成天惹是生非。”

    “别说我,你也打架了。”

    穆成钧手落到膝盖上,轻敲两下,“我是打了,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明白有钱有权的好处。妈向来宠我们,零花钱和压岁钱给得一直多,我就用那笔钱找了同学的几个哥哥们,替你将那帮人打回去了。”

    “是,”穆劲琛的视线落到穆成钧脸上,“也是从那时起吧,你小小年纪就经常跟着爸,对权利有了企图心。”

    穆成钧点下头,“钱和权都是好东西,它们能使唤别人,能在你不伸手的情况下,将你的敌人打趴下。”

    穆劲琛不由又想到付流音,穆成钧见他情绪很不好,他低声说道,“很多事慢慢就会过去的。”

    “哥,凌时吟在哪?”

    穆成钧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凌家说的没错吧,凌时吟遇害了。”

    穆成钧冷笑下,“你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相信?”

    “她不是被你带出去的吗?”

    “我带她出去,却并不代表我会杀她。”

    “那她在哪?”

    “我不知道,”穆成钧一脸坦然,“有可能被别人又带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者,真遇害了,但那些统统都跟我无关。”

    男人的目光盯着病床上的穆劲琛,“你关心这些事做什么?”

    “凌时吟的死活,跟我无关,但就像你说的,穆家再也不能出事了,你如果真杀了人,妈第一个受不了。”

    “我知道。”

    穆劲琛拉高被子,微微闭了下眼帘,“如果凌时吟现在还在你身边,我会劝你对她仁慈一点。”

    “劲琛,你跳了一次江,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我所谓的仁慈,是劝你们趁早离婚,你倒不如干脆地将她赶出穆家,你没必要跟她虚伪地过一辈子。但是人跟人分开之后,前一刻或许还相互仇恨,然而到了下一刻,就生离死别了。”穆劲琛说完,看了眼穆成钧,“就像我和付流音一样。”

    穆劲琛背过身,没再开口。

    穆成钧出神地盯着他的背影,“劲琛,你是不是爱上付流音了?”

    男人紧闭的眼帘动了动,可还是没有说话。

    穆成钧心里很不是滋味,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塞满了,堵得他仿佛快要呼吸不上来。

    翌日。

    穆成钧好不容易在病床内的沙发上打个盹,穆太太推门进来,看到病床上是空的。

    “成钧,成钧!”

    男人猛然惊醒,他睁开眼帘坐起来,“怎么了,妈?”

    “劲琛呢?”

    穆成钧的视线下意识看向病床,他掀开被子起身,穆太太满面焦急,“他去哪了啊?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不会出事了吧?”

    “妈,您放心,劲琛就算再难受,也不至于去寻死。”

    “那他能去哪啊?”穆太太张望四周,不住自责起来,“我就该守在他身边,这下好了……”

    穆成钧走到她身侧,手掌安慰性地拍了下穆太太的肩膀,“妈,我知道他在哪。”

    “在哪?”

    “肯定是去了江边。”

    “什么?”穆太太的眉头下意识拧紧,“他这是嫌我还不够操心是吗?”

    “妈,让他去吧。”穆成钧面无表情说道,“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一段过程,我让曹管家派人盯着他,遇到像昨天一样的情况,我们就把他拉到医院来。他如果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大碍,还想去,那就让他去,反反复复几次之后,最初的伤心也就过去了,我相信劲琛很快会走出来的。”

    “说得轻松。”穆太太可不放心这样,“一只手差点都要废了,你还由着他任性。”

    “妈,这样总比他不声不响要好吧?你非逼着他现在就忘掉付流音,忘得掉吗?这种事情遇上了,只有时间才是最好的良药,我跟你都没办法。”

    穆太太难受极了,满心心疼,她嘴巴动了动,可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我们先回穆家,我让曹管家派人去江边盯着。”

    “你们兄弟俩,真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是是是,”穆成钧边承认,边带着穆太太往外走,“我们还小,总是让您操心了,罪过,罪过。”

    穆太太擦拭下眼角,也就没再说什么。

    回到穆家后,曹管家的电话就来了,穆劲琛果然在江边,等着搜救队能给他一个结果。

    穆成钧将穆太太送回房间,“医院的床不好睡,您赶紧歇息会。”

    “成钧,你也休息会吧,昨晚累坏你了。”

    “妈,我不累,我公司有点事要去处理下。”

    穆太太拉过被子,“你还要去公司?”

    “是啊,”穆成钧站起身来,“放心,劲琛那边要再有事的话,会随时通知我,我们现在都不要去打扰他,他想做什么都由着他。”

    “好吧,好吧。”穆太太挥下手,“我也没这精力管你们了。”穆成钧走出房间,将门带上,下了楼后,他没有喊司机,而是自己开了车出门。

    他几乎从来不会单独出去,只是今天情绪不好,他不想身边有任何人坐着。

    来到别墅,穆成钧上了楼,两名保镖看到他,神色总算是一松,“穆先生,您来了。”

    “她还好吧?”

    “昨晚在里面一个劲砸东西,后来就安静了,但是房间内……”

    “把门打开吧。”

    一名保镖掏出钥匙,穆成钧看到门板在自己眼前被推开,他的视线在地面上掠过,男人两道好看的剑眉立马蹙起。他走进去两步,保镖再度将门关上,好好的一个房间内,几乎没了落脚的地方。

    穆成钧用脚踢开一团被子,他目光在屋内飞快地扫了圈,最终落定在那张大床上。

    付流音背对他躺着,男人上前几步,地上乱七八糟的,电视机被砸了,就连插头线都被扯断了,穆成钧简直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把这儿糟践成了这样,你居然还能睡得下去?”

    付流音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穆成钧轻喊了一声,“音音?”

    她纹丝不动,男人心里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几步上前,伸手扳过付流音的肩头。

    付流音睁着一双眼看他,他见她好好地活着,一颗心落下去,刚要开口,手掌却猛地被人推开,“不要碰我,不要打我,救命啊,凌慎来了,他化成恶鬼来了,啊——”

    付流音摆动着双手,手臂很快遮住自己的脸,“哥哥,救我,救我。”

    穆成钧双手握住付流音的肩膀,将她的手臂强行扯开,“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付流音盯着他,满面惊恐,眸子在他脸上不住地扫来扫去,她忽然在他身前推了把,她坐起身来,指了指穆成钧说道。“我刚刚站在楼顶了,看到有人跳楼,哗,那么高,他咻地跳下去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真的,他跳下去砸在你身上了,啊——好多血,我不要看了,我要捂着眼睛。”付流音说完,双手再度抱住自己的脸,她使劲摇头,头发凌乱不已,赤着的双足不住在床垫上踢来踢去,“我也死了,我是个死人呀……”

    她忽然又松开手看他,“这里是天堂吗?天使在哪里啊?”

    穆成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付流音,你别在这跟我装疯,我不吃你这一套。”

    付流音开始用手不住推搡着穆成钧,穆成钧没有往后退,冷冷盯着女人的脸。

    她目光茫然地看向四周,好像之前根本就没看出来这是在哪。

    穆成钧握住她的肩膀,强行让她看向自己。“付流音,别妄想用这一招让我放你出去,我告诉你,没门。”

    她手臂扬起给了他一巴掌,干脆极了,穆成钧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他手掌陡然一松,付流音立马就从床上下去了。

    穆成钧盯看她两眼,面色难看至极,“付流音,你敢打我?”

    她抬起脚步就要跑,穆成钧见状,赶紧喊了一声,“不要动,地上都是东西。”

    付流音哪里听得进去,她踩在地上跑了好几步,也没有注意脚下,直到脚底传来钻心地疼痛,她立马抱住自己的腿蹲了下去。

    “怎么了?”穆成钧忙起身上前。

    付流音见他要过来,她一下坐到地上,手掌挥开身旁的东西,整个人不住往后退,“走开,走开!”

    “音音,你要是再敢这样闹的话,我一定让你后悔。”

    付流音两眼布满惊恐地看着他,“不要过来。”“我若偏偏要过来呢?”

    付流音四下似在找着什么东西,穆成钧趁她不备上前,他双手按住她的手臂,“别挣扎了,脚没事吧?”

    她不能动弹了,也就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发起疯来,“放开我,放开——”

    穆成钧想要好好跟她说几句话,可显然是不可能的,付流音失去理智了,头猛地往前撞去,额头相碰,穆成钧觉得眼前一黑,竟然失手坐在了地上。

    他手掌扶着前额,好不容易睁开眼,看到付流音额头上高高鼓起了一个包,他都痛得受不了,更别说是她了。

    穆成钧一手握住付流音的脚踝,“你……”

    她惊蛰般抬起另一条腿要去踢他,穆成钧赶忙避开,他站起身,一手摸着前额看她。

    付流音也迅速地站了起来,她一瘸一拐回到床边,到了床上后,将自己缩成一团。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保镖敲响房门。

    早上送进来的粥都被打翻了,保镖拿着两人的午饭进来,他看了眼满地的狼藉,“穆先生,要不要换个房间?我让人把这儿收拾下。”

    “不用了,你出去吧。”

    “好。”

    保镖走了出去,穆成钧走到床头柜前,夹了一些菜放到米饭上,他坐向床沿,看了看付流音。“吃饭。”

    付流音的目光落到碗中,她伸手抓了把饭菜,朝着穆成钧的脸上打过去,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擒住她的手腕,他眉宇间隐忍着怒气,“付流音,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把你怎样?你再这样装疯卖傻试试?”她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张嘴就要去吃上面的米粒。

    穆成钧将她的手按到床上,他气急败坏地开口,“付流音,你跟我说句话。”

    “放开我。”

    “那你说,我是谁?”

    付流音定定地看着他,“凌,凌慎。”

    真是悲哀,她居然还想彻彻底底把他忘了,穆成钧冷笑下,“凌慎都死这么久了,你以为你真见鬼了?”

    “只有凌慎才会把我关起来,他不让我出去……”

    穆成钧眸子一沉,他将手里的碗放到旁边,又从地上扯了一角被单过来。他替她擦拭着满手的油和米粒,付流音想要将手抽回去,穆成钧看了她一眼,“别害怕,我不是凌慎。”

    她手掌猛地一缩,将手藏在自己的胸前,两眼充满戒备地看向他。

    男人将被单丢回地上,看着付流音的样子,他不由咬了咬牙关,“我知道你在装疯卖傻,但是我告诉你,你如果真的疯了反而好,我就能更加轻松地将你关在这,付流音,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疯子,就算你真的神志不清,我该要你的时候还是要你!”

    付流音心里猛地咯噔下,她继续缩成一团,似乎没听清他的话。

    穆成钧冷冷地盯着她,“我不会找人来给你看病,我就让你这样疯着,住在这个肮脏邋遢的环境内,如果你要这样过一辈子,那也随你。”

    付流音没有丝毫地回应,好像这些话都是穆成钧说给别人听的一样。

    她双手圈住腿,额头一下下撞在膝盖上,她的前额本来就肿起来了,穆成钧看在眼里,心里溢出难受,仿佛被人用石块敲击着一般地疼。

    他伸手放在付流音的膝盖上,她仍旧维持着方才的动作,一下下撞击着,目光越来越涣散,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更加不会跟从前一样怒斥他、咒骂他。

    同现在的她比起来,穆成钧还是习惯看付流音以前的样子。

    “付流音,你难道忘记你哥哥还生死未卜地躺在医院里了吗?”

    付流音不言语,但她心里明白的很,她这幅样子,还能指望帮得上付京笙什么忙呢?

    如果她一辈子都出不去,那么,穆成钧用哥哥来威胁她又有什么用呢?

    穆成钧伸手拽了下她的手臂,口气不由扬高,“付流音!”

    她五官动了动,一双眸子慢慢看向他,眼眶内忽然缀满泪水,“不要关着我,求求你,你要钱吗?我可以给你钱啊,不要关我。”

    她一边说着,泪水一边淌了出来。穆成钧松开手后起身,他不耐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他不相信付流音就这样疯了,他走回床前,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她。“我之前听凌时吟说过,你被凌慎关着的那两年,就是靠着装疯卖傻才换了自己的安全,是吗?你以为同样的招式还能用第二遍吗?”

    穆成钧说了这样的话,付流音也不感觉到意外,但她没有跟他争吵,或者继续撕破脸皮。

    她只是努力的演好自己的状态,她继续装疯,继续当做不认识穆成钧的样子。

    他识破了又能怎样呢?她就是不想面对他,她情愿做个疯子。

    穆成钧满腔的怒火几乎是压不住了,他手臂垂在身侧,“凌慎以前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很恼怒吧?他越是恼怒,就越变本加厉地打你是不是?付流音,你就不怕我也这样对你吗?”

    付流音听到这,手臂抬高后挡住自己的脸,“不要打我。”

    她别的话听不进去,对这句话的反应却很强烈,付流音双手捂住耳朵,穆成钧心里的火一点点消下去。

    在她面前,他更多的似乎是无奈吧。

    没想过要对她动手,更没想过要她生不如死。他伸手将她的双手拉开,他看着付流音的小脸,有些无奈说道,“我说过了,我不打你,我就是想吓吓你,至少……你跟我好好的说会话行吗?”

    付流音听不进去,眼帘垂了下去。

    “不要再抱任何希望,没人会来救你的,音音,我以后经常过来陪你,我把这儿当成是家,我可以跟妈说,我要搬出去住……”

    付流音的面上波澜不惊,可心里却咯噔了下。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穆成钧,她不相信穆成钧这个人会对女人有多少真心,特别是对她,可倘若不是有那些心思,他又哪里来的耐心跟她在这耗呢?

    他哪怕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掏出了他的真心来,可付流音自始始终都是无动于衷的。

    穆成钧拿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想要狠狠心,可是没办法,狠不下心来。

    他再度将她拉到自己跟前,“过两天,我就让专业的医生过来,音音,你是不是还对劲琛不死心?好,我们生个孩子吧,等你生下孩子之后,我就带着你回穆家,我放你出去,放你自由好不好?”

    付流音颤抖了下,他果然还是没有放弃这样的念头。

    她双手捶打着他的胸膛,“孩子?什么孩子?我把她打了,我撞掉她,我给她陪葬……”

    穆成钧的脸色变了又变。“你真疯了是不是?”

    “放开,放开!”付流音不想被他碰触,张开嘴就要去咬他,穆成钧抱住她的双臂,“你不肯生是吗?也好,明天开始,我给你服药,我让人给你打针,我给你安排取卵,我可以找人代孕!”

    付流音没疯,这人却是疯了。

    她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去,可他抱她抱得这样紧,付流音完全不管不顾起来,她摇晃着脑袋,张开嘴一口狠狠咬在他肩膀上。尽管穆成钧身上有衣物,但肩膀上的疼痛还是很明显。她越来越使劲,他却越来越用力地将她抱着,最后,付流音没了力气,闹也闹了,哭也哭了,只能被他抱着,一动不动。

    男人手臂将她钳住,手掌摩挲着付流音的后背。

    于他来说,最戳痛他心的不是付流音疯了,而是她在他面前装疯卖傻,她不愿再和他好好地说一句话,她也不管穆成钧认定了她是装疯,她就这样活在了她自己的世界里。

117反抗

    付流音盯着不远处的墙面出神,她不敢想她的将来,她不知道她还能有什么将来。

    “付流音,当年如果不是你哥哥害了我,我到现在可能也会有个好的家庭,不至于非要把你禁锢在这。”

    归根究底,她还是要为付京笙的罪行买单。

    付流音在他的怀里动不了,也只有这样,穆成钧才能让她听着自己说话。

    “一开始,我是想过让你还债的,不,就算到了现在……这个想法,我也真的还是有。”

    付流音动了下,穆成钧生怕这一刻的安静被打破,他手臂圈紧,“音音,你说我就算放你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还是要去找许情深吗?让她护着你?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劲琛是不可能的?”

    付流音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她气喘吁吁地,用力在他身前推着。

    “别动。”

    “放开我——”

    她又开始挣扎了,穆成钧生怕她再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他干脆放开她,他起身看了眼地上的狼藉。“你是不是对这儿不满意?不满意的话,我给你换个地方,你喜欢海吗?我给你换个透亮的屋子。”

    他想,只要付流音这时候能说得出一个地方来,他就算是倾尽所有都会带她过去。

    穆成钧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付流音在床上看着他,他没有喊佣人进来帮忙。他将椅子和桌子扶起来,又将被撕碎的被子捡起后走向浴室。

    来到浴室门口,原来那里头也没能幸免,穆成钧看着满地的碎镜片出神。

    他仿佛看到其中一块划开了穆劲琛的手掌,弄得他满手都是血。

    穆成钧将手里的东西丢进去,他心里郁结难消,付流音缩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神采,她瞪大了双眼看他。

    男人蹲在地上,将被她砸碎的碗一片片捡起来,她不管不顾就能在房间内跑,万一真扎到了脚怎么办?

    他抬起眼帘看向付流音,“音音……”

    付流音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碗,她拿起来后砸了过去,那只碗落在穆成钧跟前,碎了。

    她狠狠地瞪着他,“放我出去!”

    跟她来硬的不行,软的,似乎也不行。穆成钧站起身,付流音下了床,踩着地板往前走,地上还有洒落的饭菜没有收拾掉。穆成钧上前拦着她,“当心脚下。”

    她推开跟前的男人,在房间内跑来跑去,时不时用手捶打着坚硬的墙壁,“有人吗?放我出去,救命。”

    穆成钧站在原地,看着付流音走来走去,她手掌往墙壁上拍,一阵阵声响,就好像是在抽人耳光似的,付流音的手掌很快通红,穆成钧看不下去,上前拉过她的手臂。

    付流音抽出手来,再度自虐似的拍打。

    男人干脆将她推开,他站在那堵墙跟前,付流音看了看他,毫不留情地用手往穆成钧身上挥打。

    穆成钧任由她打着,付流音光着脚踢他,力道很大,但是她没有穿鞋,也痛不到哪里去。

    她两手揪着穆成钧的领子,将他扯来扯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啊——啊——”

    付流音双目通红,披头散发,渐渐的自己没了力气,她用头撞着穆成钧的胸口。

    男人伸手抱住她,将她强行抱到床上,付流音还在使劲挣扎,穆成钧只能用双手紧箍住她不放,又将付流音的腿压着,她嘴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像个十足的疯子,肩膀一直在尝试着动来动去,但她到底不是穆成钧的对手,付流音慢慢安静下来。男人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这样亲昵的姿势令付流音不舒服地缩了缩脖子。

    “音音,你幻想过以后的生活吗?”

    “你到底害怕我什么,你说。”

    “怕我打你吗?你别怕,我绝对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付流音不说话,穆成钧继续问道。“是不是怕我把你关在这一辈子?”

    “别怕,我可以不关着你,我可以让你重新开始……”

    付流音眼角淌落着泪水,穆成钧知道她是害怕,看不到未来,他着急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我不曾对人动过这样的心思,一开始心里对你有所不同的时候,我也觉得很难以置信,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

    “音音,就算我让你回去,你也会很危险,我觉得将你藏起来,是对你最大的保护……”

    他想将她藏着,又想在她的身边,可偏偏付流音的心里完完全全没有他。

    这不是一个拿钱能够收买的女人,也不是一个他用威胁就能让她就范的女人,再说,他也不舍得。穆成钧看了眼身前的女人,付流音明显是疲惫了,毕竟吃也没有好好吃过,睡也没有好好地睡。

    她只是睁大着双眼看向地上,穆成钧跟她说了许多话,可她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就好像他怀里抱着的是个假人一样。

    而她跟穆劲琛在一起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她狡黠、她鬼点子还多,那才是付流音该有的样子,鲜活,让他觉得好玩。

    也不知道穆成钧是什么话刺激到了付流音,她忽然又在他怀里发起疯来,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就像一个十足的疯子。

    穆成钧盯着身前的女人,她忽然抬起手掌,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一下下,重重的像是打在穆成钧的心上。

    她不止疯了,还自虐了起来。

    穆成钧慌忙去拉她的手,“你干什么?”

    他将她的两只手都抓住了,付流音见状,猛地张开嘴咬住自己的手臂。她穿着单薄,这一口咬下去,很痛,她自己能感觉的出来,但她就跟咬住了穆成钧一样不肯松口。她五官都狰狞起来,眼里露出凶狠的光,像是一头猛兽在将要饿死之际,它狠狠咬住了它的猎物,一旦松开就会被饿死。

    穆成钧大吃一惊,嘴里忙说道。“松开,松开!”

    付流音嘴里发出声响,穆成钧忙用手扣住付流音的下巴。“你给我松开!”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两根手指紧紧捏住她的面颊,好不容易将她的牙关撬开,穆成钧看了眼她的唇角处,居然已经沾了血。

    “付流音!”

    她眸子狠狠扎向他,洁白的贝齿上也沾了血,这一眼令穆成钧觉得触目惊心。

    付流音开始左右挣扎,好几次,被她自己咬伤的地方都撞在了穆成钧的身上,他都替她觉得痛。

    男人想让她安静下来,但尝试了几次后,她却更加变本加厉。

    穆成钧只好松开她,他很快下了床,双手微微举起,“好,我不碰你,你冷静点,我走,我先走好不好?”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气中,带了一丝低声下气。他很快退到门口,付流音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直到男人将门打开,直到他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后,房间内也就安静了。

    保镖赶忙朝穆成钧看了眼,“穆先生,您没事吧?”

    他摸了下自己的肩膀,隐隐作痛,穆成钧轻摇下头,“没事。”

    男人抬起脚步往下走,他知道付流音是在装疯,即便她有过这样的经验,可以骗得过凌慎,但穆成钧不会相信她真疯了。

    可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付流音好好的,可她就是不想面对他,她情愿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糟糕的状态中,如果她一直都要在他面前这般,穆成钧能受得了吗?皇鼎龙庭。

    今天天气很好,许情深坐在院子内,蒋远周也没去医院,他拿了一条薄毯走过去,替她盖在肩膀上。

    许情深抬下头,蒋远周站到她身侧。“为什么不睡会?”

    “睡不着。”

    男人坐到她旁边,许情深觉得阳光太过于刺眼,她眯了眯眼帘,“搜救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穆劲琛也找了人过去,但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许情深深吸口气,极力隐忍着情绪,她也不想总是在别人面前哭哭啼啼的,“真希望音音只是失踪了,她已经被人救起来了。”

    蒋远周没有回答她,因为这种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

    不远处,传来了月嫂的声音。“霖霖,睿睿,你们慢点。”

    两个孩子长大了,会跑会跳之后,她压根就别想追上他们。霖霖和睿睿拉着小手,几步就来到了许情深跟前,许情深轻拭下眼角处,霖霖朝她看了眼,糯糯喊了一声,“妈妈。”

    许情深弯腰将她抱到腿上,“宝贝。”

    霖霖双手圈住她的脖子,她很聪明,知道许情深这几天情绪不好,她用粉嫩的小脸蹭着许情深,一遍遍喊着,“妈妈,妈妈。”

    许情深的心都快化了,睿睿也靠在她的身边,蒋远周见状,朝睿睿招了下手,“睿睿,过来。”

    睿睿冲他看了眼,没有搭理。

    蒋远周倾过身,拉住睿睿的小手。“到爸爸这儿来。”

    霖霖手掌摸着许情深的脸,见她还是不开心,她干脆在她脸上亲了几口。

    蒋远周不担心许情深,他相信她迟早会走过去的,就跟当年的方晟一样,失去的时候是最痛苦的,但如今有他和孩子在,过不了多少时间,许情深应该也能慢慢淡忘了付流音的死。

    霖霖低头看到蒋远周的动作,她从许情深的腿上滑下去,一把拉过睿睿,小眼神睇了眼自己的亲老爸。“睿睿,我的。”

    说着,就把睿睿拉到了自己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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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她衣衫不整地向我求救过

    蒋远周有些懵,重复着霖霖的话语,“睿睿,你的?”

    霖霖站在睿睿的身边,小男孩长得快,她个子稍矮些,却是霸气十足的样子,“嗯,睿睿,我的。”

    蒋远周皱了皱眉头,“睿睿是我的儿子。”

    小男孩也看了他一眼,可明显却是朝着霖霖走近些,霖霖完全把睿睿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她再度重申,这次的话说的更清楚了,表达也是越发明确了,“睿睿是我的。”

    这中间加了一个是字,蒋远周单手撑在腿上,上半身直起身,他看了看许情深道。“听到了吗?这很不正常,这里面是不是有事?”

    许情深头痛地厉害,她可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哪里?”

    “你看你女儿……”

    许情深看了眼霖霖,还在她头上摸了把,“霖霖怎么了?挺好的。”

    蒋远周难以置信地盯向许情深,他知道她的心思不在这,但是这么明显的端倪,她不可能看不到。

    霖霖伸手摸了摸睿睿的小脸,又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睿睿点了点头,然后走到许情深的另一侧,这下,离蒋远周越发远了。

    蒋远周看着越发不对了,他起身走到睿睿跟前,伸手要抱他,霖霖又一下站到他面前。

    “宝贝,爸爸是男的,睿睿也是男的。”蒋远周解释着。

    但在霖霖的意识里,恐怕还不知道男人跟女人的分别。她转过身,看了眼睿睿,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小男孩比她高,她一侧肩膀抬起来,睿睿见状,稍稍蹲下身来。

    这算什么?

    蒋远周顺手将霖霖抱到怀里,他蹲在那里,让霖霖坐到自己腿上,“小宝贝,你走哪里去?”

    霖霖有些不乐意,蒋远周心里酸酸的,毛毛的,很不舒服,他强行抱过霖霖,在她面上狠狠亲了几口。

    “都说女儿跟爸爸最亲,霖霖,我是你亲爸。”

    霖霖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觉得一下不够,又连续擦了几次。她要从蒋远周的腿上下去,蒋远周偏偏不放开她。霖霖急得用手去推男人的脸,蒋远周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当他靠近一个女性生物的时候,居然被推开了?

    就算那时候的许情深,也没这样夸张,许情深当年可也是被他的美色给迷倒过的。

    蒋远周干脆将霖霖抱起身,霖霖满脸的不乐意,那表情就好像遭遇了人贩子似的。

    要换在平时,许情深早插手了,可她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她整个人还沉浸在悲伤中,身边有蒋远周和孩子们在,她尽管觉得安慰,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付流音的影子。

    蒋远周坐回位子上,霖霖想要下去,他箍住她的腰不放。

    “宝贝,爸爸跟你说话呢。”

    霖霖很是没有耐心,挣扎着就想下去,蒋远周没法子了。“这样吧,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你走。”

    霖霖无奈地朝他看看,睿睿也走上前来,蒋远周将俊脸凑到霖霖面前,她只好敷衍地亲了下,刚亲完,就去拉蒋远周的手。

    他倒是没有食言,手一松,霖霖赶紧擦了把自己的脸,回头对着蒋远周的大腿打了一下。

    睿睿冲上去,抓起他的手咬了口,只是不重,沾了满手的口水。

    蒋远周指着两个孩子,“你们反了,上天了是不是?”

    睿睿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睁着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蒋远周,霖霖一把拉起他的手跑到许情深跟前,“妈妈。”

    许情深摸了摸她的脑袋,抬头看眼蒋远周。“你跟孩子闹什么?”

    她完全不站他这一边,还批评他,蒋远周向来也是个经不得批评的人。

    许情深拍下霖霖的肩头,“跟睿睿去玩吧。”

    两个孩子拉着手去了不远处,蒋远周看了眼,一双眉头始终紧拧着,他知道许情深心里难受,也想趁此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情深,我们把睿睿带在身边的时候,可没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许情深收回些神,有气无力说道。“是不是怕哪天睿睿的亲生父母找上门?”

    “不是,这个问题我倒不怕,你难道不担心他哪天把你女儿拐走了吗?”

    许情深正眼看向蒋远周,可那眼神明显不对劲,眼里面有点嫌弃,好像觉得他很龌龊似的。“霖霖和睿睿才多大?”

    “但他们迟早会长大,这样天天黏在一起,我总觉得将来会出事。”

    许情深觉得蒋远周真是想太多了,“孩子的世界是最纯洁的,你看看他们两个。”

    蒋远周顺着许情深的视线望去,看到霖霖背对他们站着,睿睿凑近她嘴边说话,眼神一下下盯着跟前的小美女,这下正好被蒋远周给抓住。“你看,都快亲到嘴上去了。”

    “远周,”许情深有时候觉得蒋远周真会小题大做,“你也别忘了,睿睿是我们的儿子,从小他就是以这个身份跟在我们身边的,在外人看来,霖霖和睿睿都是我们亲生的。你……你怎么能想到他们两个……”

    对于这样的想象力,许情深也只有服了。

    “那这样吧,我们赶紧再生一个,我从他出生起我就带着他,我让他跟我最亲。”

    许情深裹紧身上的薄毯,蒋远周猛地意识过来,也许是他对付流音没有感觉,所以即便她死了,他除了觉得惋惜、可怜之外,并不觉得能够影响自己的生活,但是许情深不一样。

    他站起身来,抱了抱许情深。“这个事情不急,以后再说。”

    “远周,我想去案发地再去看看。”

    “不行。”蒋远周拒绝得很干脆,“见一次想一次,哭一次,你再这样,我也受不了。”

    “我想知道那边的情况。”

    蒋远周伸手握住许情深的肩头。“那边一旦有情况,随时会打电话过来,情深,你别再让我担心了。你别忘了,你不止认了音音这个妹妹,你家里还有你的亲人。就算是霖霖那么小的孩子,她都会为你担心,情深,你让我们也好受一些。”

    许情深闻言,不由看了眼蒋远周,她伸手摸向男人的俊脸,“我告诉过你的,放心,我好好的,不会撑不住。”

    “那就好好地给我看。”

    许情深还想说什么,蒋远周捂住了她的嘴,“我只知道你今天中午几乎没吃东西,我让厨房现包了小馄饨,不是大的那种,是你喜欢的泡泡馄饨。”

    许情深将他的手拉下去。“我真的不饿。”

    “那种馄饨特别小,这样吧,吃十五个。”

    许情深摇头。

    蒋远周前额对上她,“十个,不能再少了。”

    她勉强答应下来。“好吧。”

    蒋远周为了调动她的胃口,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馄饨的汤是乌骨鸡汤,炖了大半个上午的,不油不腻刚刚好,别说是十个小馄饨了,她就算是吃一口,他都能觉得欣慰不少。

    穆劲琛一直站在江边,他的车子已经被穆家的人想法子捞起来了,现场除了一些擦碰的痕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那些瑶台玉凤早就漂到了江水的下游,只是有偶尔的几株挂在江岸两边,白色的花朵被打得七零八落。穆劲琛紧张地在江边走来走去,搜救队的人还在继续,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可蒋家和穆劲琛斥了巨资,他们必定要全力以赴。

    男人目光紧紧地盯着,手掌内的疼痛完全复苏了,他嘴唇发白,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将付流音的尸体找到,是因为想要让她入土为安吗?还是觉得她还有幸存的希望,可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说只要找不到她,她就还活着?

    穆劲琛不敢往下想,越想,心里就越痛,痛得难以抑制。

    搜救队的船很快靠岸,其中一人快步走到穆劲琛跟前,“穆帅,真是找不到啊。”

    “找不到也要找,继续找。”

    “我们派了另外两艘船去下游找,但是那人不是说了吗,尸体绑上了石块,那肯定是沉到江底去了,这条江最深的地方有好几十米,那肯定是找不到的啊……”

    穆劲琛攥紧拳头,“你再说一遍?”

    对方看他眼神骇人,似乎要将他吃掉似的,他赶忙噤声,算了,不就是找吗?反正穆劲琛是照样出钱的,他既然不肯接受事实,对他们这些搜救的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

    他摇下头,改口说道,“穆帅,您别着急,我们这就去继续找。”

    穆劲琛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明的悲哀,现在是打捞的第二天,他还能坚持住,如果到了第十天,第二十天呢?他明知救起付流音无望,却还要这么坚持吗?

    穆劲琛坐了下来,毫无形象,

    下巴上冒出的胡须带着几分颓靡之色,身后,有车子赶了过来,对方在穆劲琛身后踩停了刹车,很快,一阵关门声传到穆劲琛的耳朵里。

    “师哥。”

    穆劲琛头也没回,阮暖走到他身边,她蹲下身来,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男人盯着前面出神,阮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师哥,你还没吃饭吧,我买了些吃的,你先垫垫肚子。”

    “谁让你到这来的?”穆劲琛忽然开口。

    “我去了你家里,伯母说您不在,应该又是来了江边。师哥,伯母很担心你,饭也吃不好,精神很差……”

    “不用你管,你走吧。”

    阮暖没想到他态度这样差,她干脆坐到穆劲琛身侧,“不管能否找到,这边的人都会通知你,你待在这儿又有什么用呢?”

    “你跟我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穆劲琛睨了她一眼,“我想怎么做,那是我的事,用不着别人管。”

    阮暖心里存着一口气,从小到大也没几个人敢跟她这样说话。

    她视线望出去,看到污浊的江水在她眼跟前流淌,她想到付流音就在这条江底下躺着,她心里瞬间觉得好受多了,她强忍着嘴角欲要勾起来的笑,“师哥,我理解你的做法,毕竟她是穆家的人,你肯定想要把她找到,好好安葬。”

    穆劲琛太阳穴处的青筋绷起,尽管这是事实,但他并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听到。

    他还是接受不了,特别是付流音的死讯被人一遍遍提起。

    阮暖盯着跟前的人,她对穆劲琛芳心暗许,却从未想过他会瞒天过海地结婚,现在他身边的女人好不容易彻底离开了,阮暖想,该争取的她还是应该争取到才行。

    “师哥,待会我送你回去,别让伯母替你太操心,这边,我替你看着好吗?”

    穆劲琛没有说话,摆明了不想搭理任何人。阮暖不甘心,她想了想后继续说道,“师哥,您想看开点吧,付流音是被她哥哥牵累的,就算没有这次,可能也会有下次。有件事我一直没同你说,不久前的一天晚上,我还看到她了,她……”

    “她怎么了?”穆劲琛迫不及待问道。

    “她衣衫不整地从草丛里跑出来,当时特别狼狈,后面还跟着两个男人,上身都没穿衣服……皮,皮带都解开了……我的车当时正好停在路边,她应该也没认出我来,拉开车门就上来了,还向我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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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相亲的对象,可以是我吗?

    穆劲琛的视线狠狠扎在了阮暖的面上,有些骇人,“然后呢?”

    “我当时吓懵了,以为谁要抢劫呢,她一个劲催促我快开车,我看到那两个男人扑过来,我就踩着油门开车了。”

    穆劲琛双手交握,头靠在了握紧的两手上。“然后呢?”

    “我确定那两个人不会追上来后,这才将车停在路边,她当时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就想下去。我拉住了她,也把她认出来了……”

    “师哥,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穆劲琛喉间轻滚下,“为什么这样问?”

    “我看她的情况很不好,我说我要打电话给你,她非不让,说她的死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我问她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她,她说用不着我管。”

    穆劲琛怔怔地盯着跟前的女人,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不可能,她大晚上的不会出去,再说她有些身手……”阮暖心里清楚的很,穆劲琛这是不愿意相信,再说付流音人都死了,她也没有必要非往她身上泼脏水,这一盆脏水下去,她落不到什么好,毕竟付流音是个死人。

    “师哥,你说得对,那天天色那么晚,我肯定是看错了……”

    穆劲琛强忍着心里的剧痛,现在人都没了,再挖出付流音生前的那些悲惨,只会让他心里更加难受罢了。

    他不管阮暖说得是真是假,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找到付流音。

    阮暖见他的视线落回江面,她盯着他的侧颜看,她有些吃不透穆劲琛对付流音究竟是什么感情,如果说他爱她,那他绝对不可能在听见这样的消息后,不暴跳如雷的。可若说没有一点喜欢,他为什么要不吃不喝地这样守在江边呢?

    阮暖陪他坐着,中途,她接到穆太太的电话。

    她走到一旁去接听,“喂,伯母。”

    “好,我知道,放心吧,师哥在这呢,我会看好他的……”

    穆劲琛听着女人的声音传到自己耳朵里,他站了起来,阮暖挂完电话见他抬起脚步要走,她赶紧追上前去。“师哥,你去哪?”

    “回家。”

    “你没开车来吧?我送你。”

    穆劲琛点了点头,两人来到阮暖的车前,穆劲琛打开后车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阮暖发动引擎,慢慢打过方向盘,车子调了个头,浑浊的江水在女人的视线里掠过,她嘴角不由自主浅弯了下,心里暗暗说道,“付流音,你就在这睡着吧,一辈子都别起来了,你抢走了我师哥一年,是时候将他还给我了。”

    车子很快开出去,阮暖刚要说话,目光透过内后视镜看到穆劲琛倚靠着座椅,似乎睡着了。

    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闭眼过,阮暖看了眼他受伤的手掌,想不通为了一个那样的女人,他值得这样吗?

    回到穆家,阮暖停好车,回头看了眼,见穆劲琛还在睡着。

    她不忍心去打搅他,便在车上等着。

    穆太太坐在客厅内看到了,赶紧走出来,阮暖见状,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她快步迎上前,穆太太刚要说话,阮暖将她拉到旁边,“伯母,师哥睡着了,我看到他的样子真是难受,付流音出事后,他肯定没有合过眼吧。”

    穆太太忍不住叹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好。”

    “放心吧,最难受的就是这段日子,人死不能复生,过去了就好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穆太太拢紧肩上的披风,“阮暖,辛苦你了。”

    “伯母,您跟我这样客气做什么?”

    穆太太轻拭下眼角,“我好好的两个儿子,怎么弄成了这样,时吟失踪了,付流音呢……”

    阮暖忙安慰她说道,“伯母,知道付流音和师哥关系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凌家最近一直在闹,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在成钧哥身上,付流音死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放心吧,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希望吧。”

    阮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车,有些苦笑说道,“师哥结婚的时候,我们一个都不知道,现在他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也就没有几个人能够安慰他。”

    “幸好啊,你在呢,替我把劲琛带回来了。”

    阮暖视线落向身旁的穆太太,“伯母,一直以来,我都喜欢着师哥。”

    穆太太惊怔住了,睁大双目看向边上的阮暖,“你说什么?”

    “偶然得知师哥结婚的消息,我难过了好一阵子。”

    穆太太也是聪明人,当然清楚阮暖在这个时机之下开这样的口,是什么意思。“阮暖……你家境这样好,你应该清楚,劲琛和付流音的事情虽然没多少人知道,但他到底是结过婚的。”

    “伯母,您也不可能让师哥一辈子一个人过吧?等过了这段时间,您会让他重新找人吧?”

    “这是当然……”

    阮暖目光赤诚,对上跟前的穆太太,“那就先把我介绍给师哥好不好?”

    “这……你真有这样的意思?”

    “伯母,我都亲自跟您开这样的口了,我难道能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不成?”

    穆太太拉起阮暖的手,这么些日子以来,似乎总算能有一件顺心的事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的两天,穆成钧都没去别墅那边。

    凌家的人总是来闹,非要他将凌时吟交出来,他出门的时候也会特别注意有没有尾巴,为了谨慎起见,他让那边的人照顾好付流音,他则留在了穆家。

    第三天,他去外省开了个会,是连夜赶回东城的。

    穆成钧坐在后车座内,手里把玩着几件小玩意,谈生意的时候,客户送了几件精致的首饰,都是选用了最上等的美玉,穆成钧看着掌心内的吊坠,他拎起那根铂金的链子,想着付流音戴上它时,肯定特别好看。

    穆太太并不知道他今晚会回东城,所以也就没在家等他。

    车子一路开到别墅,穆成钧有些迫不及待地下车,走进客厅内,佣人快步上前,“穆先生,您要现在吃点东西吗?”

    “她呢?她吃了吗?”

    “这两天她好了不少,也肯乖乖吃东西了。”

    “是吗?”穆成钧脸上按捺不住悦色。“情绪呢?”

    “挺安静的,就连给她换房间的时候,她也没有闹。”

    穆成钧心里一松,“好,我先上去趟。”

    付流音被安排进了另一间卧室内,穆成钧来到房间门口,保镖替他打开房门,穆成钧走了进去。

    卧室内应有尽有,电视挂在背景墙上,他看到付流音窝在窗边的沙发跟前。

    听到动静,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动了动,付流音睁开眼帘见到是他,穆成钧几步上前,“音音。”

    她立马警觉地看向他,穆成钧生怕她又要装疯,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掌。“看,喜欢吗?”

    付流音看了眼,伸手拿过去,她并没有仔细看,手指触碰到那块玉,玉上还有穆成钧的体温,他摩挲了一路,心里想着付流音会不会喜欢。但是这样的忐忑很快就有了答案,付流音一把将东西丢出去,那块玉不知撞在了哪里,落地声清清楚楚传到穆成钧的耳中。

    他还未来得及失落,付流音就疯了。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推了穆成钧一把,她抄起茶几上的水果砸向男人,她嘴里撕喊着,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声音,她跳上沙发,开始撕扯窗帘。

    穆成钧手肘处被水果盘给砸中,这会又酸又痛,他看到付流音的样子,忙上前拦腰抱住她。

    “你给我下来。”

    付流音抬起右腿,一脚用力踹向沙发椅背,这股力道反弹回去,撞击着穆成钧,他也没想到她力气这样大,他双手紧抱着付流音,身子猛地后退,小腿很快撞到玻璃茶几。

    穆成钧猛地一惊,第一反应是卧室内的茶几怎么没有换掉,居然是玻璃的,万一付流音在他不在的几天时间内打碎了茶几伤害到自己怎么办?

    他脑子里刚有这个想法,人就摔了下去。

    穆成钧怀里抱着付流音,两个人的重量猛地摔在那个玻璃茶几上,他下意识的动作是用手臂紧紧圈住付流音的脖子和脸,生怕有什么东西会扎到她。剧烈的撞击声伴随着破碎声传到卧室外面。

    这一声声响实在是令人害怕,保镖迅速打开门,看到穆成钧抱着付流音躺在地上,那个茶几已经碎裂,谁都没有想到付流音的反应会这样激烈,明明在穆成钧不在的几天内,她的情绪都是好好的。

    “穆先生!”保镖大惊,欲要上前。

    穆成钧动弹不得,但意识却是清楚的,他听到头顶处传来脚步声,穆成钧忙说道,“站住,不用过来。”

    “但是您这样样子……”

    “没事,出去。”

    “是。”

    保镖很快退出去,穆成钧喉间滚动,他身子底下都是碎玻璃,他完完全全能感觉得到。

    整个后背经过方才的那一下撞击,好像是麻木掉了,又痛又麻,他用手在付流音的脸上摸了下,“音音,你怎么样?”

    付流音显然也是被吓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毕竟她是倒在穆成钧的身上,她挣扎想要起来,穆成钧不敢放手,“别着急,这儿到处都是玻璃,你小心划伤自己。”

    付流音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他的话,她推开穆成钧的手臂,她手肘毫不留情地按在穆成钧身上,然后借力起身。

    付流音看了眼满地的狼藉,穆成钧朝她伸出手,她忽然蹲下身,拿着一块碎玻璃指向他,男人的手落了回去,“你又想试着要我的命吗?”

    她往后退,在沙发内缩成一团,一双眸子就这么盯着他。

    穆成钧想要起身,但一下子起不来,最开始的疼痛总是最强烈的,他干脆躺在了原地,自嘲地说道。“现在这个机会,简直就是老天将它捧到你手里的,付流音,我没有反抗的力气。”

    付流音不为所动,就算再绝望,她也不会去杀人。

    再说杀了穆成钧又有什么用呢?她一样逃不出这个房间,说不定穆家的人一怒之下就将她弃尸荒野,反正在别人的眼里,她已经是死人一个。

    穆成钧欣慰于她的不乘人之危,他将她理解成为她的心里对他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舍得的。

    男人手臂动了下,坐起来的时候,感觉到有尖锐的东西在割着他的后背,只是这一下摔得也算是巧,除了吓人一些之外,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

    穆成钧强忍着疼痛站起身,付流音见状,快速起身,一个箭步冲向不远处,“别过来,别过来,你走……”

    她就没有跟他好好说一句话的时候,穆成钧坐向沙发,单手撑着左腿,抬起眼帘看向付流音。

    她拿着手里的玻璃片划向床头柜,撕拉的声音传到他耳中,听着难受极了。

    穆成钧盯着她的身影,他生怕她割到自己的手,他站起身来,“音音……”

    “别过来,别过来,”她以为他要走近上前,挥舞着手里的碎玻璃,“不准过来,你走!”

    她歇斯底里着,每一个表情都是痛苦的,都写满了对他的排斥,穆成钧看了有些害怕,她毫无章法地挥动着自己的手臂,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会砍向自己。

    门外,两名保镖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是?”

    “谁知道,穆先生不来的时候,我看她正常的很。”

    男人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她就是装疯,装给穆先生看的,还知道保存体力呢,你看,穆先生一来她就闹开了。”

    穆成钧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靠近不了她,一旦走近一步,她就不惜用自残来威胁他。

    穆成钧坐回沙发内,“音音,我不过来,我只是跟你说几句话行吗?”

    付流音跳到了床上,满目戒备地盯着他,然后蹲下身来,穆成钧此时的心情一落千丈,想着匆匆赶回来时的喜悦和期盼,他现在就像是跳入了冰水中一般。

    付流音抓起床上的被子,用玻璃片开始一下下割,割开了一个口子后,她用双手将它撕扯。

    被套被撕开,尖锐的声音令人牙齿发酸,穆成钧伸手脱下外套,甩了下,听到有碎玻璃渣掉落的动静。他手臂动一动的时候,能感觉到背上的疼痛,应该有地方被扎破了,而且里面嵌着细小的玻璃片。

    穆成钧将手落向颈口,刚解开一颗扣子,就看到付流音拿起那块碎玻璃指向他,“不许动。”

    男人手指顿住,付流音满目惊恐,“你走,你走,你是来杀我的是不是?”

    穆成钧捡起旁边的西装,勉强套上,“音音,我怎么会杀你?你放下手里的东西,我们去吃点东西好吗?你不是想出去吗?我带你下楼,我给你一点自由好吗?”

    付流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嘴里没有说话。

    穆成钧起身,绕过床尾走到门口,他伸手将门打开,“走吧。”

    外面的保镖看了眼屋内,穆成钧冲着二人说道,“你们先去休息吧。”

    “是。”

    两人很快离开,付流音朝外面张望下,她看到了走廊上的蜜色灯光,也看到了挂在墙上的装饰画,还看见穆成钧的身影被拉长了,她很是心动,她做梦都想离开这个房间,哪怕跨出去一步都好。

    她攥着手里的玻璃片下了床,一步步小心翼翼走向穆成钧,穆成钧知道她心有顾虑,他只好抬起脚步走在前面。

    付流音来到走廊上,看了看四周,她看到穆成钧下了楼,付流音赶紧跟了下去。

    佣人见到穆成钧,从餐桌前起身,穆成钧吩咐了一句。“我们要吃些东西,你准备下吧。”

    “好,一会就能好。”

    穆成钧将其中一张餐椅拉开,付流音顿足在不远处,不再上前,穆成钧见状,只好自己先坐了下来。

    佣人很快端着宵夜出来,付流音走向前,目光落向大门口。

    她太渴望能走出去了,穆成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音音,就算你能从这逃出去,你知道这是在哪吗?你能保证外面就不是虎穴吗?”

    佣人看了眼付流音,笑了笑说道,“快趁热吃吧,总是这样下去,你身体怎么能吃得消呢?”

    付流音视线同她对上,穆成钧手掌刚碰到碗,他看到付流音将手里的玻璃片放到桌面上,他们似乎就连好好地吃顿饭都是种奢望,付流音坐了下来,她没有要吃东西的欲望。

    她盯着手边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宵夜,她忽然手臂一扬,将宵夜连带着那个碗挥向穆成钧。

120我放你走

    佣人惊呼一声,但她的这声提醒也来不及了,汤碗撒在了穆成钧的手臂上。

    “穆先生,您没事吧?”佣人忙拿了餐巾上前,穆成钧拿着匙子的手一抖,终究还是被烫到了,他摇下头,眼帘轻抬,目光一点点对上付流音。

    付流音歪着头看他,佣人忙将被打翻的碗收拾起来。“穆先生,要不要拿药箱过来?”

    男人手掌伸向那片碎玻璃,拿起来后狠狠丢掷到地上,付流音神色未动,穆成钧的手掌紧握住付流音的腕部,“音音,你就非要这样吗?非要这样跟我闹到底吗?”

    “你放我走。”

    “我对你怎样,你是真的看不到是吗?”

    “放我走,放我走,”付流音歇斯底里地撕喊,她推开椅子起身,男人还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付流音使劲挣扎,整个人虽然是弱不禁风的,可是她完全呈现出了一个疯子应有的状态,就连边上的佣人都吓坏了。

    她一条手臂被禁锢着,另一只手却是能动弹的。

    付流音将餐桌上的东西统统挥开,喝水的杯子砸到了穆成钧的胸口,旁边的佣人帮着去拉住她。“你冷静点。”

    女人嘴里说着胡话,回头冲佣人说道,“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是被抓起来的啊,我还没死呢……你放我出去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先生对你这么好,你就别闹了……”

    “你懂什么!他不是好人,他会杀人的,还会吃人!”

    穆成钧听着付流音这样评价自己,她用力要将手往回抽,佣人见状,两手死死抓着付流音的手腕处。她十指都泛白了,可想而知用了多少的力气,穆成钧盯了眼付流音的手,冲旁边的佣人道,“快松手。”

    “松手?”

    “松开。”穆成钧的口气稍稍重了些。

    佣人将手收回去,穆成钧看到付流音的右手腕处被勒出一道道红痕,可即便他心里知道疼惜她,她也不会放在眼里。接下来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付流音扬高右手打过去,狠狠地、用尽全部力道。但由于两人的角度问题,她的手指只是从穆成钧的下巴处刮过去,指尖的力道不足以能令穆成钧觉得痛,可是她的这番动作,真正是令他心痛至极。

    佣人站在一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是吃惊得厉害,她想不出这个疯女人凭什么敢对穆成钧下手。

    她想不通的,穆成钧同样也想不通。

    他是穆成钧啊,谁敢将巴掌往他脸上呼?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

    付流音弯腰,趁着男人怔神之际,张嘴想要咬他。穆成钧下意识的手一松,付流音得到自由后,抬起脚步迅速朝着门口跑去。

    “唉——”佣人喊了声,满面焦急,穆成钧却坐在原位没有动。

    付流音穿着拖鞋,由于跑得太快,一只鞋子掉了,她趔趄着上前,扑在了门板上,付流音猛地旋开门把,居然被她将门打开了。她抑制不住面上的喜色,只是刚跨出去一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原来门口还有人,付流音不甘心,就差这么一点点她就可以离开了,她抬手攻击向前,外面的男人闪身避开,手掌一下擒住付流音的手臂,将她拖回了屋内。

    “放开我,你们走开——”

    “音音,别挣扎了,他们都是穆劲琛亲手训练出来的,最最精英的一批都留给了我,你是逃不出去的。”

    付流音感觉到绝望,男人推了她一把,她回身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救救我,你告诉穆劲琛,告诉他我在这,我是他妻子,他会救我的……”

    穆成钧听到这,脸上挂满了冰霜一般,他挥了下手臂,手上被烫红了,他站起身来,嘴角勾逸起冷笑。“他们现在都是我的人,谁敢跑去跟穆劲琛告密?再说,你是穆劲琛的妻子?他不要你了,你还要死乞白赖缠着他不成?”

    付流音的脸色苍白至极,身后的男人很快回到了大门外,她狠狠盯了穆成钧一眼。

    “你这会,倒是不疯了?”

    “不,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个疯子,”付流音冷冷笑道,“如果不够疯,那我就逼自己,将自己彻彻底底逼疯,这样的话,日子反而会好过一些吧?至少不用在面对你的时候,让我恶心作呕!”

    穆成钧的脸色变了又变,付流音走到他身侧,“放心,我不逃,以后再也不逃了,做个疯子挺好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接受那么多残忍的事情。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彻彻底底疯掉,真要有那么一天的话……穆成钧,我也不怕你了,你想对我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所有的屈辱和悲惨,我不会再感觉到,挺好的。”

    穆成钧手掌动了下,想要去拉付流音的手,但她已经迈开脚步离开了,她自己乖乖上了楼。

    佣人弯腰收拾地上的狼藉,穆成钧回头看向楼梯口,那里早就没了付流音的身影。

    男人没有追上去,他向来心高气傲,若不是为了付流音,也不会是这幅样子。穆成钧脱下外套,将里面的衬衣袖口挽起来后快步往外走。

    司机以为他今晚不回去了,但是穆成钧之前没让他离开,他这会只能在车上等。

    后车座的门忽然被人打开,紧接着就是砰地一声,司机睡意朦胧,猛地惊醒,回头一看,穆成钧面色铁青地坐在车内。“穆先生。”

    “开车。”

    “是。”他不敢耽搁,赶紧开了车出去。

    司机按着回穆家的路线在走,穆成钧心里的怒火压不下去,他身子往后靠,但很快又坐直了,“去酒店吧。”

    “好的。”

    穆成钧掏出手机,看眼时间,这会已经是深夜了,他翻出通讯录,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某小区的一间卧房内,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女人睡得正香,被惊醒的时候以为是在做梦。她赶忙坐起身,顿了半晌后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她忙拿过来看眼来电显示,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接通,“喂,穆先生。”

    “你现在去药店买点东西,要纱布和消毒的酒精,还有,看看药店有没有镊子,买一个。”

    女人打开灯,看了眼时间,“穆先生,现在吗?”

    “是,马上,买完之后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我过来接你。”

    “可是现在都这么晚了啊……”

    穆成钧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你是我的秘书,那些工资难道是白给你的?”

    女人闻言,抓了下蓬松的头发,很快下了床,穆成钧早就挂断了通话,好像这不是他的吩咐,而是他的命令一样。她出门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小区门口就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只是外面很冷,她裹紧了外套往外走。

    买完东西,女人在药店门口站着,过了十多分钟后,穆成钧的车子过来了。

    她快步上前,敲了敲车窗,车窗并未落下来,女人将车门打开,看到穆成钧坐在里面。

    “穆先生,这是您要的药。”

    “上车。”

    女人夹在耳后的头发跑了出来,她面色微微带着吃惊。“上车?”

    “快点。”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进去,将车门带上后,把手里的袋子递向男人,“穆先生,这是您让我买的。”

    穆成钧没有伸手接,司机也不管闲事,自顾开车。

    女人觉得尴尬,车子一路开进酒店,到了门口,有年轻的服务生上前给他们开车门。

    穆成钧径自下去了,女人不得已只好跟在他后面,她一抬眼看到酒店的标志,“穆先生——”

    穆成钧没有理睬她,司机去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女人跟到电梯前,很快,司机拿了房卡过来,“穆先生,办好了。”

    他将房卡接过手,看了眼,“你回去吧,明天等我电话。”

    “是。”

    电梯门叮地打开,穆成钧走了进去,女人站在外面没动,穆成钧挑眉盯着她看,“愣着做什么?”

    “穆先生,为什么要来酒店啊?”

    “放心,没有人对你图谋不轨,你既然是我的秘书,有些事就应该是你做的。”

    她想到手里拎着的东西,再想到方才看到穆成钧的背上有血渍,她没再犹豫,一脚跨进了电梯。

    来到房间跟前,穆成钧开了门进去,女人跟在他身后,他一边走一边将衬衣脱下来,到了大床前,穆成钧整个人无力地趴上去。“看到了吗?你把它们处理了。”

    女人一眼望去,看到穆成钧的后背上布满了不少血口子,虽然都不大,但看着挺吓人的。“穆先生,我不懂这些啊,您还是去医院吧。”

    “清洗下就行了,可能还有些玻璃渣,你把它们取出来。”

    他这真是强人所难,女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她先用棉球将他的伤口清理了一遍,有几处明显沾着玻璃渣,她吞咽下口水。“是你让我动手的,待会你别喊疼。”

    “哪那么多废话?”

    她幸亏买到了医用镊子,女人坐向床沿,从来没做过这种事,自然是笨手笨脚的,第一块碎玻璃渣弄了半天没弄出来,一紧张,好像还戳到了别的地方去。

    穆成钧强忍着,前额全是汗,他回头朝她睨了眼。“你当这是在作画是吗?”

    “不是,不是,我都说了我不会……”

    “继续!”

    女人手抖了抖,她凑近上前,穆成钧的背上也都是汗,男人的宽肩窄腰全部显露出来,随着呼吸,背部还在隐隐起伏,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只是接下来的事进行的还是不顺利。

    穆成钧深吸口气,回头再度看向他,“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弱视?”

    “不,不是,我视力很正常。”

    “你如果再这样,我不介意在你身上也弄些伤口,让你先拿自己练练手。”

    女人无语,磕磕碰碰、小心翼翼这才将他身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伤口倒是都不大,应该没有大碍。处理完后,穆成钧闭起眼帘,女人站起身来,他头也不回说道。“替我盖上被子。”

    她弯下腰来,替他将被子盖好,看了眼时间,真是闹心,这么晚了。

    穆成钧手指了指对面的床,“你今天睡在这。”

    “什么?这可不行,我要回去……”

    “你现在回去的话,明天就别去公司了。”穆成钧抬了下下巴睨向她,“你看我这幅样子,你还不放心什么?”

    “穆先生,我只是个秘书,我的本职工作应该是在公司,但……”

    “我倦了,你别出声。”男人说完,径自睡了过去。

    第二天,穆成钧和女人一道走出酒店,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招摇至极,女人小心翼翼地躲在他身后,生怕被人看见,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他们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凌时吟失踪的事情在东城闹得沸沸扬扬,这种关键的时候,要想完完全全避开记者是不可能的,穆成钧囚禁着付流音那处的别墅被保护得很好,但并不代表他就在哪都是安全的。

    比如说现在,他的一举一动就都暴露在了记者的相机底下。

    他心里是明白的,可怜那个跟着他的女人,还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被人看见。

    当天下午,穆成钧和他秘书开房的消息就被曝出去了。

    大幅的画面,似乎是有理有据,凌家的人一看到越发受不了了。

    穆家的大门被凌家的亲戚们给挡着,凌父跟凌母非要讨个说法,穆成钧不以为意,态度依旧坦然。

    穆劲琛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听到凌母大声质问,“时吟都失踪这么久了,你非但不尽心尽意地找她,居然还跟人去开房,穆劲琛,你心肠真是歹毒至极。”

    穆成钧冷笑了下,保镖紧紧地护在他身前,确保他的安全。

    男人轻挑眉头问道。“她失踪是她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尽到一个妻子该尽的义务,她要是永远都不回来了,你们总不能要求我一辈子守身如玉吧?”

    “你——你——”凌母气得差点跌倒,他居然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

    穆劲琛冷眼在二楼看着,看着凌家人的样子,他这次却没有丝毫的反感,自己的女儿失踪了,生死未卜,他们除了能找到穆成钧之外,还能找谁呢?

    这天底下最可怜的恐怕也只有付流音了,她死后,许情深沉浸在悲伤中,偌大的穆家摆在这,没有一个人会为付流音过来说一句话。

    她说消失就消失了,哪还有什么说法?

    搜救队的工作还在继续,但除了第一天找到的付流音的一只鞋子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收获了。

    半个月后,穆劲琛绝望了,警方的人早就撤回去了,蒋家的搜救队也撤了。

    每天,江面上却还是能看到几条搜救船,它们孤零零地漂泊着,有些漫无目的,有些无奈,甚至……还有些悲哀。

    天色将晚,穆劲琛倚在车前,几个男人从船上下来,他们收工了。

    穆劲琛回到车内,他赶在他们离开之前发动引擎,他不想最后一个待在这,他害怕这样的孤独感。

    车子一路往回开,这条路,穆劲琛已经开得熟悉了。

    哪边有红灯,哪边有学校需要减速慢行,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视线冷不丁望出去,忽然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他定睛看过去,由于是在晚上,并不能看得真切,但穆劲琛却将她认定成了付流音。

    他欣喜若狂,一把打过方向盘,“音音——”

    声音还未来得及传过去,后面的混凝土搅拌车完全没想到他会忽然变道,司机一脚刹车踩死,可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什么,车身的惯性使得车子失控起来,它顶着穆劲琛的车撞向前,偏偏前面还有车子……

    路边的女人听到这巨大的声响,她扭过头来,穆劲琛看到了她的脸,他心里一阵失落,原来并不是付流音。

    他当时已经来不及想别的,更没意识到自己的车到底怎么了,下一刻,他就失去了知觉。

    消息很快传回穆家,而当时,穆成钧和穆太太还在等着他回去吃晚饭。

    医院。

    四个小时后。

    穆劲琛缓缓睁开眼帘,听见曹管家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醒了,醒了!”

    有脚步声匆匆过来,穆成钧看到他睁眼,神色明显一松,可脸上却挂满了严肃,“你干脆死在外面得了!”

    曹管家吓了一跳。“穆先生,这是车祸啊。”

    “车祸?”穆成钧气得面色铁青,“他要能好好开车,会找死似的忽然变道吗?”

    穆劲琛头痛欲裂,“你说的没错,是我找死,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穆帅,您这样让我们怎么放心啊?”曹管家一把年纪,方才真把他吓死了。

    “我又不是故意撞上去的,我只是认错人了。”

    穆成钧心里咯噔下,看向男人的眼神有些复杂,“看到付流音了?”

    穆劲琛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帘,他摇下头,口气晦涩,“哪有那样的奇迹,是我看错了。”

    “穆帅,付流音已经死了,就算你认错人,你也不能……”

    “行了,曹管家。”穆劲琛打断他的话。“你说的道理,我比谁都清楚,但是能有什么法子呢?我看着街上的每一个人都像她,我希望她活着……”

    穆成钧坐向旁边的椅子,听到穆劲琛问道,“妈呢?”

    曹管家有些为难,没有开口,穆成钧接过话道,“你昏迷的时候,有警察过来了解情况,说是几辆车追尾,你的车子被夹在中间,这个情况应该是让妈想到了爸的事情,她当时就承受不住了,我让她在隔壁病房休息。”

    “我没事。”

    “穆帅,当时医生可不是这样说的……”

    穆劲琛不以为意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没死吗?”

    穆成钧心里被死这个字给狠狠刺了下,他握紧了手掌,今天要不是穆劲琛命大,他真有可能会在这起车祸中丧生。

    他心里无比煎熬、矛盾,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

    穆成钧的心里终究有一股执念,对付流音不愿意放手。可除非他永远将付流音关着,若不然的话,终有一日付流音和穆劲琛会见面,到时候,穆家必定不得安宁,兄弟反目成仇不说,还会连累穆太太。

    男人出神地盯着一处,他觉得头痛欲裂,满满的迷茫感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穆劲琛受伤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烈,而那边呢,付流音在他面前,彻彻底底展现出了一个疯子的状态。

    他没法跟她好好沟通,最让穆成钧担心的是,他怕这样下去,付流音真的会被逼疯掉。

    穆劲琛出院后,穆太太成天守着他,不让他随意出门。

    穆成钧来到别墅,打开卧室的门进去,付流音正坐在床沿处,听见脚步声进来,她抬下头。

    付流音的嘴里开始哼唱着不知名的歌,那副神态,一看就是不正常的。

    男人坐向不远处的沙发,他双手交握,身子微微往前倾,双目钉在一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穆成钧开口道,“音音,我们好好说几句话行吗?”

    付流音踢掉了脚上的拖鞋,大声笑出来,“我要去雪山喽,我要去高原喽,我要飞喽。”

    他知道她在装疯,可却无可奈何,终究也是不舍,现在的付流音,真疯和假疯又有什么区别呢?

    “音音——”

    “我要长出翅膀喽。”

    “如果我放你离开,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几句话?”

121走出地狱

    付流音目光落向穆成钧,她不信,他无非就是想试探她。

    她继续自言自语地说着话,完全不搭理他,她手里摆出穆成钧看不懂的手势,她歪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像是鱼儿一般游向左,又游向右。

    穆成钧干脆起身,他几步上前,来到付流音跟前,他蹲下身来,目光正好同她对上。

    付流音嘴里哼唱着,头发很乱,长长的打了结,穆成钧抬起手掌想要摸向她的脑袋,她惊蛰般退开,双腿往上缩,她想要逃到床上。

    穆成钧见状,按住了她的腿。

    付流音挥手打过去,穆成钧将她的手腕扣住,付流音再度发疯,嘴里歇斯底里地叫着。“别杀我,救命——”

    穆成钧干脆起身,将她整个人推倒在床上,他用力按住她的手臂,居高临下盯着她,他想让她第一时间冷静下来。“音音,你听我说——”

    “放开我,放开我!”她重复着嘴里的三个字,一遍比一遍的声音高。“放开我!”

    穆成钧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知道,他留不住她,她非要以这样的方式跟他抗衡。

    “为什么听不进去我的话?”

    “放我走——”

    “好,我放你走。”

    付流音狠狠地瞪向他,“放我走。”

    男人的视线攫住她不放,“我真的放你走,行不行?”

    她握紧自己的手掌,可双手被他钉在床上,她动弹不得,穆成钧眼底的深邃越来越浓,他低了下头,“我知道你是装疯,别再装了,我放你离开,真的。”

    付流音大口地喘着粗气,穆成钧松开手里的力道,他坐到付流音身侧,“将你这样强留在我身边,也没什么意思,既然你要走,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付流音有些吃惊,看穆成钧的样子,不像是在骗她。

    她从床上爬起身来,“什么条件?”

    男人看向她的小脸,她神色清朗,目光透着希冀,同方才完全是判若两人。也只有说到给她自由的时候,她才能够做回一个正常人。

    穆成钧起身,刚走出去两步,就听到付流音怒斥。“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好心,无耻!”

    他心里莫名被凿痛了下,回身看向付流音,“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付流音紧咬着牙关,双手扯过旁边的被子,穆成钧生怕她再受了什么刺激,赶紧开口,“我说了放你走,我就一定会放你走。”

    “那好,现在就让我出去。”

    “付流音,你总要答应我几个条件才行。”

    女人不由皱眉,想起穆成钧先前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她秀眉紧蹙。“你休想!”

    “你以为我让你留在这给我生个孩子吗?”

    “那是什么?”

    穆成钧回到沙发前坐着,嘴里的话却哽住了,半晌说不出来,倒不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而是这个坎太难跨过去了。他知道自己一旦将这个底全部亮出来,他就彻彻底底要失去跟前这个女人了。现在至少还能看到她疯癫的样子,可以后呢?

    穆成钧十指交扣,紧紧地用力握着,他想反悔,想要破罐子破摔,顶多将她以疯子的名义关一辈子,可追根究底,不就还是因为这不舍二字吗?

    付流音见他不说话,赶忙催促,“你说啊,什么条件?”

    穆成钧额角处渗出汗来,她的迫不及待一下下折磨着他的心。

    付流音紧张不已,心里也是没底,说实话,她不相信穆成钧能有这样的好心,打死她都不信。

    穆成钧抬下头,两人的视线对上,付流音几乎要被折磨得发狂了,“你说啊,你说话!”

    “我的条件很简单,从此以后改名换姓地生活,不要再出现在劲琛的眼前,不要让他知道付流音还活着。不,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付流音了。”

    “就这么简单?”

    穆成钧点头。“是。”

    “我不会再见穆劲琛,我和他早就结束了,我和穆家也早就没有瓜葛了。”

    “你要知道,外面想要你命的人还是很多,从此以后,你就彻底摆脱付京笙妹妹的这个称呼吧,医院那边也别再去了,对你没有好处。”

    付流音自然是什么都答应的,只要让她从这地方离开就好。“我答应你。”

    “我将你留在这的事情,你也不能告诉别人。”

    “好。”付流音焦急问道,“什么时候能放我走?”

    “后天。”

    “为什么?”她的迫不及待全都写在脸上,“为什么不是现在?”

    穆成钧嘴角搐动下,“现在,你能去哪?”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自己会想法子。”

    穆成钧有些气恼,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我不可能将你放走之后,还让你落入更危险的境地,付流音,给我一天时间,我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出尔反尔,外面只会比我这更危险,难道,你就真的一点点都信不过我吗?”

    付流音对上他的眸子,心里莫名一软,穆成钧似乎真的在为她考虑。

    她不敢不信,更不敢在这个时候激怒穆成钧。

    付流音走回床边,坐定下来,两人难得这样面对面,不争不吵,“好,后天,我走。”

    “恨我吗?”

    付流音抿紧唇瓣,穆成钧自嘲地轻笑下,“实话实说。”

    “你要真能放我走,我就不恨你了。”

    “真的吗?”

    “穆成钧,你不骗我,我就不骗你。”

    穆成钧双手抵着自己的前额,“音音,我不骗你。”

    门外传来保镖的敲门声,穆成钧收敛起情绪,保镖将门打开后,站在外面,“穆先生,晚饭需要送进来吗?”

    “不用了,我们下楼。”

    “好。”

    穆成钧视线随后落向付流音,“一起吃顿晚饭吧,别闹了。”

    “好。”

    佣人见到他们一道下楼的时候,心有余悸,毕竟上次的事情闹得太凶了,她战战兢兢将饭菜端上桌,付流音接过筷子的时候,情绪很好,就跟正常人是一模一样的。

    穆成钧替她夹了菜,“我会把你送到许情深那边,后面的事情,相信她会给你安排好的。”

    付流音眼里的吃惊完全藏匿不住,穆成钧的这话真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你说,你把我送到她身边?”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去,你没有人脉关系,也没钱,你这样……我不放心。”

    但是这样的话,穆成钧就不怕一些事情藏不住了吗?

    她想到的,穆成钧自然也都想到了,但是跟她的安全比起来,这些冒险又算不上什么。

    付流音安静地吃着饭,她不敢将全部的希望都押在穆成钧身上,万一他忽然反悔了,她真会疯掉的。

    吃过晚饭,佣人也是松口气,她赶紧将餐桌收拾干净了。

    付流音跟着穆成钧上楼,男人看了眼她的头发。“去好好洗洗,音音,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我一会再洗。”

    “不放心我吗?”穆成钧说完,走向沙发坐了下来,“去吧,我看你这样,我也不舒服。”

    付流音想要尽量地乖顺些,她抬起脚步进了浴室,她只是洗了个头,出来的时候,一边用干毛巾擦拭。

    穆成钧看了她一眼,“学校,你肯定是回不去了,如果可以的话,离开东城吧。”

    “嗯。”

    穆成钧的视线有了更加浓烈的不舍,“以前的同学,也都不要再联系了。”

    “好。”

    男人盯着这个房间,心里的酸涩越来越重,“我还是喜欢你这样,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这是穆成钧第一次用了喜欢二字,付流音看向他,犹豫地问出口,“你怎么……怎么肯放我离开了?”“我不喜欢疯子。”

    付流音拨弄下头发,“哦。”

    “你可能会觉得难以置信吧,但另一件事,也是事实,我爱惜我的家人,所以是我不该把你强留在这。”

    付流音想,他的意思应该是不论怎样,穆太太都不会同意这种事的,付流音没想过穆劲琛怎样怎样了,毕竟在他眼里,她是付京笙的妹妹,即便她真的死了,他顶多觉得唏嘘吧,不会心痛至极。

    两人静默着,穆成钧看着她,付流音却不知道应该将视线投在哪。

    她现在还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穆成钧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就不明白穆成钧为什么会这样。

    “出去以后的事,你应该不用太担心吧?”

    付流音点头。“嗯。”

    “我想,许情深会明白这是个机会,她会替你安排好的。”

    这样的话,方才应该已经说过了,相较付流音,穆成钧反而显得更加紧张,怕她出去以后会事事不顺心。

    付流音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男人坐了会,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付流音看着他走出去,门一下带上了,她心里绷紧的弦彻底松开。

    第二天,付流音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第一次这样期盼穆成钧快点出现,可是直到吃了晚饭,男人还是没过来。

    付流音敲打着房门,让保镖去找穆成钧,但是他们无动于衷,更没有将电话打给穆成钧。

    付流音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她下意识感觉到穆成钧在骗她,她用力捶打着门板,“放我出去,说好的让我离开,让我走啊。”

    她闹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精疲力尽,付流音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她怎么连穆成钧这样的人都能相信呢?

    晚上,付流音累了,卷着被子睡了过去。

    穆成钧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打开房门进去,他并未惊动付流音,直到上了床,男人从身后将她抱住。

    付流音陡然睁开眼帘,剧烈挣扎起来,穆成钧双臂收紧,“别动,我不对你做别的事,只是抱抱你。”

    “你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吗?”

    “算数,”穆成钧知道她心里害怕什么,“明天天一黑,我就送你离开。”付流音肩膀挣动下,穆成钧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明天我不去公司,哪都不去,就在家。”

    她真想反问他一声,哪个才是他的家,但她生怕一开口,嘴里的讽刺就藏不住了。

    付流音再次动了下,“你这样,我不舒服。”

    穆成钧没有往后退,“那你忍忍。”

    她咬了咬牙,可她仿佛看到了黑夜里的亮光,她不能不忍。

    一晚上,付流音几乎都未合眼,到了第二天,穆成钧果然没有出门,他带着付流音下了楼,让她在客厅内走来走去。

    午后,穆成钧坐在沙发内看书,付流音实在无聊,跟着他一起看。

    对于人来说,最抓不住的应该就是时间吧,穆成钧想要将这一天过成一年那么长,但这却是最不可能的。

    很快,夜幕降临,付流音站在落地窗的窗前,窗帘被拉上了,穆成钧不让她打开。

    “可以让我离开了吗?”

    “吃了晚饭,我送你出去。”

    付流音忙不迭点头,此时,两人就坐在卧室内,一人一边,穆成钧双手交握,“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她确实找不出什么话来,付流音看了眼男人,“大哥,我希望你能幸福。”

    “你这话,是不是太虚了点?”

    “不是,我是真心的,”付流音双手撑在身侧,“我虽然觉得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凌时吟配不上你,你也不爱她。与其互相折磨,还不如放彼此一条生路……”

    付流音意识到这些话她不该讲,她赶忙噤声,穆成钧无奈地笑了笑,“我结婚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因为我想着跟谁结婚都一样。”

    “是吧。”

    付流音不由想到了穆成钧,她当初结婚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好像是被逼迫的一样,她收敛起眼里的不自然,看向别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穆成钧心里的不舍越来越浓。

    他站起身来,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机打开,“看会电视吧,我去催下厨房,一会吃完了晚饭,我就送你走。”

    “好。”

    穆成钧替她随意调了个台,然后起身离开。

    付流音不用收拾,她随时都能走,她在房间内徘徊,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不是个牢笼了,她太渴望自由,太希望能够出去了。

    新闻台上,总有一些令人遗憾或者怜悯的事情发生,付流音坐定下来,想让自己静下心。

    然而不管她想不想看到穆劲琛的消息,关于他的新闻却还是传到了付流音的耳中。

    不,画面中不光是他一个人,还有那个将她送进了警察局,污蔑她伤人的阮暖。

    两人出双入对的照片被记者拍到了,好几次,穆劲琛都没有开车,直接上了阮暖的车。

    女人明媚的笑容格外耀眼,有一张,甚至还挽住了穆劲琛的手臂,新闻配以这样的标题,穆家阮家好事将近,两人情投意合,多次约会被拍。

    付流音整个人仿佛跌入谷底,脸上不能摆出多余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可是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淌。原来在她被囚禁、受苦的这段时间,原来在她的死讯传得沸沸扬扬之时,穆劲琛居然连一点的唏嘘遗憾都没有,他在忙着应对别的女人,他有他的第二次人生,而她付流音又算得了什么呢?终究不过是她死有余辜啊。

    付流音闭起眼帘,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她双手捂住脸,虽然心痛得早就麻木了,可也禁不住这样一次次被摧残啊。

    穆劲琛可以对她不闻不问,可以在她死后重新开始,都没关系,但是付流音没想到,她的心终究还是不够坚韧,这样的撕扯残酷至极,她忍不住哽咽出声。

    手掌颤抖地摸向身侧,付流音拿起遥控器,想要将电视关掉,可是按了几次都没反应。

    她听到了郎才女貌四个字,也看到了穆劲琛和阮暖站在一处。

    命运竟然出奇地相似,许情深当年狼狈地从东城离开,在最脆弱的时候,却看到了蒋远周和凌时吟给孩子庆生的一幕。

    那一个场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许情深的噩梦,挥之不去。

    付流音垮下了双肩,脸上的神色慢慢变了,原来人无情起来,竟然可以这样。

    害死穆朝阳的始终不是她,可穆劲琛却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凌迟她的心。

    最痛的报复,莫过于此吧?

    付流音站起身来,她有些摇摇欲坠,几乎要站不住,她走到电视跟前,蹲下身来,手掌忍不住摸向冰冷的屏幕,她的掌心贴到穆劲琛的脸上,然后狠狠拍下去。

    掌心瞬间就麻木了,付流音将额头靠着电视,里面的灯光一下下打到她的脸上,她颤抖着双肩,痛哭声抑制不住,她只能张嘴咬住自己的手背。

    穆劲琛,他原来过得这样好……

    算了,付流音闭起眼帘,她没有资格要求他在知道了她的‘死讯’后伤心,更没资格要求他这辈子都记住她。

    许久后,穆成钧上楼,打开卧室门看到付流音跪倒在电视跟前,他走进去几步,“晚饭准备好了。”

    付流音不住擦拭着眼角,她站起身来,将电视的插头拔了,她一步步走到穆成钧跟前,男人看到她双眼红肿,“怎么哭了?”

    “没什么,想到要离开了,我开心。”

    穆成钧自然知道不是,也清楚她为什么而哭。

    两人下了楼,吃过晚饭后,付流音在餐厅内坐着。

    穆成钧上楼替她拿了件外套,他替她披上,“晚上凉,你不能穿这些出门。”

    付流音看了眼肩头的外套,她视线随后看向穆成钧,她唇瓣轻颤抖下,想要说什么,但一下却又说不出来。她只知道,眼跟前的男人似乎不是她所认识的穆成钧。

    她站起身,穿上外套,“能走了吗?”

    “走吧。”

    付流音跟在男人的身后,直到走出那扇门,付流音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穆成钧居然真的要放她走。

    两人坐进车内,穆成钧示意司机开车。

    另一处,许情深到了约好的地点,穆成钧只是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说,但并未告诉她这件事是关于付流音的。

    许情深看眼窗外,“穆家跟我们并没有过多地来往,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在电话里面说的呢?”

    蒋远周伸手揽住她的肩头,“一会就知道了,别多想。”

    “我其实不想见穆家的人。”

    “我明白。”蒋远周亲了亲她,“有我在你身边,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穆成钧的车子穿过了长长的大街,他看了眼身侧的付流音,见她双目通红,却在贪婪地盯着车窗外面。“音音,你要相信……我没想过要伤害你。”

    付流音有时候真是看不懂穆成钧,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强调这一点。

    她不想节外生枝,多少带了些敷衍的情绪,付流音对上男人的视线,“我知道。”车子继续向前,穆成钧心里却越来越难受,像是被人狠狠扎过似的。

    来到跟许情深约好的地方,司机看到了蒋家的车,他打过方向盘,将车子靠过去。

    许情深看了眼窗外,“他来了。”

    她推开车门下去,付流音一眼看到她,她猛地扑向车窗,神色激动,司机停好了车,付流音一把打开车门下去,她控制不住眼泪,人也是跌跌撞撞摔出去的。

    穆成钧伸手,想要拉住她一把,却终究捞了个空,什么都没了。

122重新开始

    “姐——姐——”

    许情深看到一个身影跑了过来,借着昏暗的灯光,依稀能看清楚是谁,她吓了一大跳,她生怕自己看错了,忙握住旁边男人的手臂。

    “远周,你看到是谁了吗?”

    蒋远周面色严肃,点了点头。

    付流音边哭边往前跑,她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最亲的人了,这段日子以来积压的恐惧和委屈全部涌了上来,许情深快步往前,“音音?!”

    她口气中仍旧有些不确定,似乎不敢相信。

    付流音跑到她身前,一把紧紧将她抱住,“是我,是我!”

    许情深双臂收紧,感觉到这并不是在做梦,她双手握住付流音的肩头,整个人不由往后退了步,她的目光在她脸上一点点扫过,“音音,你还活着?”

    “嗯,”付流音哭着点头。“我没死,我一直都活着。”

    “那你究竟在哪啊?你看新闻了吗?我们到处都在找你……”

    穆成钧坐在车内,没有下车,他拉上车门,透过车窗看到付流音和许情深面对面站着,蒋远周的视线投了过来。

    “车里面的人,是穆成钧吗?”

    付流音听到这话,不由回头看了眼,许情深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穆成钧?”许情深默念着这个名字,“对,应该是他,就是他约我过来的。”

    付流音攥了攥手掌,不明白穆成钧为什么还不让司机走,他就应该让别人将她送过来,连她都明白,这种事他怎么能出面呢?

    司机在前面催促着,“穆先生,我们走吧?”

    男人没有说话,视线定定地落在付流音身上,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她了。

    许情深满脸的疑惑,“音音,你为什么会和穆成钧在一起?你是怎么遇到他的?”

    付流音咬紧唇瓣,穆成钧望出去的视线好像有些模糊,她看到她站在破碎的亮光里,表情一点不清晰,轮廓也慢慢变得模糊。男人知道他不能留在这个地方,他似乎在下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他口气艰难,充满悲伤。“走吧。”

    “是。”

    司机就等他这句话,他一脚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

    付流音收回神,再度抱住了许情深,“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回来就好,现在没事了,别怕。”

    蒋远周将一侧车门打开,“先上车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付流音跟着许情深坐进车内,许情深面露焦急,“音音,你倒是说话啊,不是说你被人推进了江里面吗?你去过那个地方吗?”

    “姐,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我也不想说,但是你放心……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好累。”

    “没关系,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付流音将脑袋靠在许情深的肩膀上,“我还活着的消息,不能让别人知道……”

    蒋远周坐在副驾驶座上,视线透过内后视镜看向了付流音。

    “这样吧,先找个地方给你住下,不去酒店,”蒋远周说道。“有什么事,到了那边再商量。”

    许情深难掩激动,伸手拍了拍付流音的手,“不管怎样,你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别的都不算什么事。”

    蒋远周并未将付流音带回皇鼎龙庭,毕竟人多口杂,付流音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内,她甚至没有看一眼四周的布局和环境。在付流音这短短的二十几年中,她最悲哀的就是没有一个固定的家,她总是从这个家搬到那个家……

    蒋远周在外面的客厅坐着,许情深拉着付流音进了卧室。

    她将门关上,迫不及待问道。“音音,你老实告诉我,你失踪的事是不是跟穆成钧有关?还有那个谋杀案……”

    “姐,”付流音打断她的话,“我想离开东城。”

    “离开?为什么?”

    “付流音早就死了,我不想这样一辈子活在恐惧中,现在还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我自己都不知道。既然所有人都认定我已经死了,那我还活着做什么呢?”

    许情深的嘴唇蠕动下,她从未往这方面考虑过,但是经付流音这么一提醒,这确实是付流音眼下最好走的一条路了。

    “真的谁都不要告诉吗?”

    “除了你,谁还会来在乎我的死活吗?”

    许情深想到了穆劲琛,想到了那个始终徘徊在江边的身影。“穆劲琛……”

    “他?更加不能告诉他了,我和他早就结束了,再说……我和他之间始终有道沟是跨不过去的,我哥害死了他的父亲,现在好了,付流音死了,那我们付家欠他们穆家的这笔债总算能彻底还清了吧?”许情深懂付流音的心情,她话说到一半,又吞咽了回去。

    就算让付流音知道在她死后,穆劲琛也有竭尽全力地去找过她,可又能怎样呢?

    穆家终究不会接受付流音,与其再纠缠不休,还不如一次断个干净。

    许情深将跟前的女人抱在怀里,“音音,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做梦总是能梦到你,我经常自责,怎么能让你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呢?”

    “姐,我能安全地活到今天,多亏了你,你千万不要说什么自责的话……”

    “好,我不说了。”许情深拍了拍付流音的后背,她稍稍退开身,目光盯着跟前的女人。“音音,这段日子,你在哪?”

    付流音勉强笑了下,“我挺好的,一直都挺好的,但我不想再去回忆了,姐,我只想过好以后的生活,之前的事,能忘就忘了吧。”

    她摆明不想提起,应该也是有难言之隐,许情深虽然心疼,但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付流音想得也很明白,且不说这件事是她答应了穆成钧的,光是想到许情深知道后的后果,她就不想再去生事了。现在这样挺好的,没几个人知道她还活着,只要许情深和穆成钧这两边都不说,那么付流音就能过上自己的安稳日子。

    “音音,我今晚在这陪你。”

    “不用,我没事的。”

    许情深起身说道,“我跟远周去说一声。”

    她走到外面,看到蒋远周在沙发内坐着,她几步上前,“远周,我今晚住在这,不回去了。”

    “那我怎么办?”

    “我明天一早就回家。”

    蒋远周睨了眼房门,“问出什么事了吗?”

    许情深轻摇下头,“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以后不想以付流音的身份再活着了。”

    “挺好,”蒋远周握住了许情深的手腕,“她这个样子,再送回学校也没什么意思,等她念完课程再出来工作,她一定会觉得这段时间太漫长了。我看她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会希望早早的能够养活自己,情深,我手里恰好有这方面的关系,要不要帮她一把?”

    “怎么帮?”

    “她是学园林设计的,苏州有位园林大师我刚巧认识,他早就退休下来了,现在主要帮人设计一些私家园林,哪怕是别人踏破了门槛,他也从不收弟子。我可以让他带着付流音,我相信不出两年,她会变得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是吗?”许情深眼里露出希冀,却又小心翼翼说道。“但是,他肯收音音吗?”

    “这位大师跟他的夫人感情很好,当年两个人来东城旅游,恰逢他夫人犯病,辗转了两家医院,最后送到了星港。那天星港的急救室根本应付不过来,因为刚好接了一批车祸患者,他打了不少电话,也是通过关系找到我的……”

    蒋远周对那天的情况,还算是记忆犹新的,“幸运的是,人被抢救过来了,那位大师也挺重情义的,逢年过节都会差人送一份礼到星港。”

    许情深眉眼笑开,扑过去紧紧抱住蒋远周的脖子,“那真是太好了,这比将她送进任何名校都好啊,蒋远周,你真好!”

    “那是自然。”蒋远周笑着亲了亲许情深的面颊,这下好了,付流音没死,他也不用看着她整天愁眉苦脸的。

    这付流音一回来,许情深势必要为她操心这操心那,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顾不了家里。

    蒋远周出了这样的主意后,多干脆啊,明天他就将付流音踢到苏州去,这主意真是太好了,一举两得,许情深被他拉回身边了,而且她还得谢谢他。

    穆劲琛又去江边看了眼,付流音终究是走了。

    他不想承认都不行,穆太太在车上看着,眼见他那样一动不动地站了半个小时,她推开车门来到穆劲琛身侧。

    “劲琛,回去吧。”

    男人朝她看了眼,“妈,您怎么来了?”

    “我能放心得下你吗?”今天风很大,江面上的浪花被拍到了脚边,“劲琛,你以后的生活还要过下去,妈就问你一句,就算付流音现在好好地站在这,你还能跟她在一起吗?”

    穆劲琛抿紧了唇瓣,穆太太摇头说道,“要是还能继续,当初就不会放手,妈知道你心里的难处,我想到你爸那个样子……我也接受不了。”

    穆劲琛喉间轻滚,穆太太伸手挽住了男人的手臂,“劲琛,既然……不论是死了还是活着,你们都无法再在一起,那就赶紧放手吧,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呢。”

    穆劲琛垂了下眼帘,是啊,他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呢,哪怕这条路走到头都是孤独的,他不也得这么走下去吗?

    穆成钧的车子飞驰在高架上,司机不敢问他要去哪,只能往前开。

    男人面色阴鸷骇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只知道自己心里难受,难受的像是要烧起来。

    他这一放手,也就意味道他和付流音再也没可能了,而他必须披上一张外皮,就当付流音早就已经死了,而他只不过是她在离婚前唤的一声大哥。对于付流音的死,他只能表现出惋惜或者可怜,而如今对于付流音的走,他却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痛苦或者不舍。

    穆成钧看着窗外,心里像是在滴血,他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女人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怎么又是他?这大晚上的,真是让人不得安生,她不情愿地接通电话。“喂。”

    “你给我送些酒去酒店。”

    “酒?穆先生,酒店不是有酒吗?您可以安排服务生……”

    穆成钧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的酒存在酒行里,我待会将要取的酒发你手机上,还有酒店的地址也给你,一个小时内必须给我送到。”

    他吩咐完,就将通话挂断了。

    女人盯着手机屏幕看眼,真想直接问候他一声。

    匆匆忙忙赶去酒行,拿了酒后来到穆成钧发给她的房间前,女人抬手按响门铃。

    穆成钧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

    “穆先生,您的酒……”她吃力地抱着箱子,男人径自往里走,“送进来。”

    西装外套被他丢在床上,白衬衣的扣子也解了好几颗,穆成钧坐进沙发内,杯子都准备好了,女人放下酒,他头也不抬道,“倒上,都倒满。”

    她好不容易开了酒瓶,替他将酒杯一一斟满,穆成钧喝起酒来就跟不要命似的。

    他嘴角沾着酒渍,整个人透出一股浓浓的邪佞感,修长的手指指着那些杯子,“再倒。”

    女人见他这样喝酒,有些害怕,“穆先生,您当心喝坏身子。”

    万一喝死在这里,她岂不是成了帮凶?

    “倒!”

    她开了第二瓶,又给他满上。

    他一个人喝着闷酒,许久后,女人见他不对劲,整个人东倒西歪的,身子倾斜着要掉下沙发了。

    她赶紧起身按住他的肩膀,“穆先生,您没事吧?”

    “别碰我。”他甩开她的手。

    莫名其妙,她看他喝得也差不多了。“穆先生,要没什么其它的事,我先走了。”

    “走?都要走是不是?凭什么都要走,把我丢在这算什么?”穆成钧说着话,一把忽然扯住女人的手臂,他用力将她拉了回来。

    她没想到他力气这样大,她直接栽倒在沙发上,男人翻身压向她,“你走去哪?”

    “穆先生,现在不是上班时间……”

    女人的后半句话被吞咽了回去。

    穆成钧疯了似地撕咬着她,“想走?没门,我放走过你一次,以后……你就别再想着逃了。”

    翌日。

    蒋远周说到做的,做事秉承了他一贯的雷厉风行,许情深想让付流音在身边留几天,但是蒋远周一句以防夜长梦多,就将付流音秘密送去了苏州。

    ------题外话------

    ok,这一段过去喽~

    明儿开始,很多人的生活就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喽,o(n_n)o哈哈~

    想想就好玩(嘘,亲妈,这话不要瞎说,要被他们知道你一直在玩他们,会跳粗来揍你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123迎面遇上,还是擦肩而过?

    半年后,苏州。

    许方圆的家在苏州老城区,早年间,他家底厚实,嘉豪园是他斥巨资买下来的。高高的围墙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但偏偏有几根枝头探出墙外。

    白色的围墙上,镶嵌了一扇古典的大门,门口两尊石狮也是有些年头了。

    一抹娇俏的身影上前,推门而入,院子内清冽的风迎面扑来,哗哗的水声映衬出这一角的安逸,女人快步往前走着,经过长长的廊子,看到挂在上面的鹦鹉冲她打着招呼。

    “音音,音音——”

    她顿足,踮起脚尖逗了逗它,“真乖,不枉我天天教你说话,改天给你买糖吃。”

    “不吃,不吃!”

    女人视线望出去,看到院子内的假山旁站了两个人,她顺着旁边的小道走上前,“师傅,师母。”

    “音音回来了。”

    “嗯。”

    许方圆替旁边的妻子将披肩拢好,“这儿风大,你进屋吧,我和音音有些话要说。”

    “好。”

    许方圆坐向旁边的石凳,眼看着妻子走了进去,这才开口说道,“音音,坐吧。”

    “嗯。”

    她将手里的背包放到桌上,“师傅,我今天拍了不少照片,您要看看吗?”

    “不急,”许方圆嘴角噙了抹笑,“音音,我今天接了个设计,明天开始你就别出门了,跟我一起完成。”

    “好啊。”

    “你跟着我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好在你肯钻研,做完了这次的设计,我打算给你单独接个活,前几次你做得都非常好,我相信你已经可以了。”

    她第一次听到许方圆这样夸人,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是吗,谢谢师傅。”

    “只是这次要去的地方,比较远,明天你跟我去实地看下吧,那家的女主人喜欢园林设计风,要求也挺高的。”

    女人认真地听了半晌后问道,“在哪?”

    “东城。”

    她心里猛地咯噔下,放在腿上的拳头攥紧了,原来还是做不到波澜不惊,单单听到东城二字,她就已经是这样的反应了。

    许方圆见她神色不好看,心里也猜到了她的顾忌,“音音,你现在是叫许流音,你已经不是付流音了。”

    她陡然惊醒般看向对面的许方圆,她勉强勾勒下嘴角,“对,我不是付流音。”

    “可怕的不是东城这个地方,也不是东城的人,毕竟那里还有蒋先生和蒋太太,可怕的是人内心里的一些记忆,你若觉得不敢前进,就说明这段记忆还藏在你的心里,挥之不去。”

    她握紧下手掌,是啊,这半年当中,她以许流音的名字生存着,到了苏州之后,许方圆让她住在了家里,生活上,许太太对她倾心照顾,学艺上,许方圆更是对她倾心相授。这半年来,她过得平静且满足,每一分时间都觉得必须要好好把握住,再也没有人说她是付流音,也没人再要求她还债了。

    许流音适应了这个名字,她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了这个心结,“好,明天我们一起去。”

    东城,穆家。

    穆劲琛走进客厅,看到穆太太在沙发上整理着东西,他还未开口,身后跟着的女人就快步上前去,“妈。”

    穆太太抬下头,“你们回来了。”

    “妈,您在做什么呢?”

    穆太太满脸的悦色,手里正在翻看着一件婴儿连体衣,“今天出门买了一堆东西,阮暖,你快看看,这衣服怎么样?”

    阮暖坐到穆太太身侧,从她手中将连体衣接过手,“好看,真好看,但是这么小……穿得上吗?”

    “这就是零到三个月的宝宝穿的。”

    阮暖一脸的羡慕。“好可爱啊。”

    “别着急,等你跟劲琛有了孩子,我也会买一堆的。”

    阮暖有些不好意思,抬起视线看向穆劲琛,男人面无表情地问道,“妈,大哥呢?”

    “去苏晨那边了。”

    “怎么,还在闹吗?”

    穆太太闻言,脸上终究有些担忧,“可不是吗?我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怎么那么狠心,好歹是自己的亲骨肉,可她非不要,折腾几次都要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我真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妈,您就不用跟着担心了,”阮暖轻声安慰,“大哥这么宝贝这个孩子,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希望是这样吧。”

    阮暖替穆太太叠了几件小衣裳,包里的手机陡然响起,她拿了电话后走到外面去接通。

    穆劲琛坐定下来,穆太太抬头朝他看了眼。“劲琛,你跟阮暖什么时候去领证?”

    “过几天。”

    “黄道吉日我都挑好了,领完证就把婚礼办了吧。”

    穆劲琛没说话,视线落到那些小衣服上面,穆太太轻叹口气,“你们两个啊,都不让我省心。”

    “还不让你省心呢?”穆劲琛身子往后轻靠。“妈,你想过大哥会有孩子吗?这难道不是穆家最大的喜事?”

    穆太太闻言,一张脸立马笑开了,“你不知道我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开心的一晚上没睡着,这肯定是你爸在保佑成钧,我现在就盼着苏晨将这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不论男女,我都喜欢。”“还有几个月,你又得提心吊着着。”

    “你说说,苏家我们也去了,为了让苏家住得舒服些,房子、车子都送了,苏晨的爸妈不是欣然接受了吗?劲琛,你别看你大哥表面上好像挺平静的,他其实对这个孩子在乎的不得了,你说苏晨干嘛这么死脑筋,就是不肯生呢?”

    “还能为什么?”穆劲琛搭起长腿,“您自己的儿子,您还能不了解?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八成就是硬上的,谁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会愿意给他生孩子?可对大哥来说,这极有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威逼利诱的法子他都使过了,我看那女人恨他不浅呢。”

    穆太太脸上再度摆出了紧张。“她不会趁着你大哥不注意,又要去把孩子打了吧?”

    “您儿子也不是吃素的,现在孩子都有六七个月了吧?他能保他到现在,就一定能保他至出生。”

    “这就好……”穆太太总想听几句宽慰的话,“等宝宝生出来后,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穆劲琛闻言,有些出神,又有些莫名的伤感,付流音没出事之前,他一直都想和她有个孩子,这半年来,他觉得时间就像是最大的煎熬,他过得早就麻木了。

    “劲琛,你和阮暖也快准备要个孩子吧。”

    穆劲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妈,我娶她已经是对您最好地交代了,别的事情,您就别逼我了。”

    “这怎么叫逼你呢?你终究不可能一个人过,你肯定是要有一个像样的家。”

    说话间,阮暖从外面进来了,穆太太收住话语,朝阮暖招下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

    “阮暖,新房子那边装修得怎么样了?”

    “还没开始弄,我喜欢小桥流水的那种建筑,我想弄成私家园林,那边反正一块地都批下来了,可以任由我们改造,我通过关系找了苏州的一位园林设计师……”“那就好,造成之后肯定特别漂亮,妈很期待。”

    “只是,我委托一个朋友全权替我出面接洽了,到时候我只要过目下设计稿就好,毕竟我爸身份有些特殊……他觉得我搞这种太招摇,会影响到他。”

    “也是,”穆太太轻点下头,“万一被人举报,你爸这边肯定会比较麻烦,你也不要出面了。”

    “是啊。”

    穆劲琛坐在旁边没说话,穆太太对这个儿媳妇那是说不尽的满意。“不久的将来,那就是你和劲琛的家了,明天我让你大哥给你汇一笔钱,不论你想弄成什么样,都可以,随你。”

    对穆家来说,他们有的是钱,当初付流音想要搬出去住,穆太太说什么都不肯答应,那还不是因为付流音没有一个像样的靠山,所以只能被人这样压着。

    “谢谢妈。”

    穆劲琛冷眼看着,他不明白阮暖有什么好高兴的。

    第二天,许流音跟着许方圆坐了高铁来到东城。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老白亲自开了车过来接,他看到许流音时,点了点头,“许小姐。”

    这一声许小姐,没有丝毫的别扭,喊得自然极了。

    许流音将手里拎着的一袋东西递给他,“老白,这是送给你的,苏州特产。”

    “真是太谢谢了。”

    几人坐进车内,老白系好安全带,然后发动车子。“蒋先生和蒋太太在国际酒店订好了位子,专门招待二位的。”

    “蒋先生真是太客气了。”许方圆道。

    许流音看向窗外,她回到东城来了,虽然才不过短短半年,可她却觉得好像隔了十年、二十年。

    付流音换成了许流音,她当初没有连名字也一起换掉,这是爸妈给她起的,她终究还是不舍得。为了自己的新生活,她不得已换了姓氏,虽然心有愧疚,但她相信爸妈能够理解她、并且支持她。

    来到国际酒店,两人从后备箱内拿了东西,乘坐电梯来到所在楼层,包厢的门打开着,许情深在门口张望,看到几人过来,她扬笑上前,“音音。”“姐。”

    “蒋太太,你好。”

    许情深忙跟许方圆打过招呼,“许先生,您好。”

    蒋远周也走了出来,许方圆示意许流音将手里的东西递向两人,“蒋先生、蒋太太,这是头批碧螺春,给你们尝尝。”

    “许老真是客气,快请坐吧。”

    许情深坐到了许流音身侧,开心地拉过她的手,“一个月没见到你了吧?上次我去苏州,你还带我去了拙政园。”

    两人见面,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服务员开始上菜,开席之后,蒋远周敬了许方圆一杯酒。

    许方圆喝了口,放下酒杯,许情深由衷跟他说道,“许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当初要不是你肯收音音为徒,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蒋太太,你别客气,要说谢谢的话,也应该是我说才是,”许方圆看了眼对面的许流音,“我夫人年轻的时候就身体不好,我们膝下无子,到了这把年纪,家里忽然多出来了一个人。我夫人不止一次跟我说,她将音音当做了自己的女儿,再加上这孩子肯吃苦,我收她为徒,也实在是缘分。”

    “师傅,我敬你一杯酒吧。”

    席上,几人自然是开心自在的,许情深趴在许流音的肩膀上,不住说着悄悄话。

    蒋远周时不时看一眼,出门在外,许情深就不爱跟他有这种亲昵地举动,他倒是想跟她秀秀恩爱,蒋远周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许情深的碗里,“先吃东西。”

    许情深头也没回,噢了一声,继续跟许流音说话。

    “这次许老先生肯带着你,就说明放心得下你了……”

    “嗯,我们明天就去那边看看,师傅说设计稿让我先出,他替我把关。”

    许情深眉角轻扬。“真好。”

    蒋远周一条手臂搭过来,落在许情深肩膀上,稍稍将她搂紧了些,“有什么话,吃完了饭再说。”

    许情深挥开他的手臂,“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

    她回头看他一眼,许情深凑到蒋远周跟前,压低嗓音道,“许老先生好不容易来趟东城,你不用管我,你跟他多说说话。”

    “……”国际酒店的另一个包厢内,阮暖和陆兰欣以及另外的朋友坐在一起。

    菜都点好了,就是不见穆劲琛过来。

    “阮暖,你老公还来不来啊?”

    “当然,我跟他说了,今天是带他来见见你们这帮小姐妹的,他能不来吗?”

    阮暖面上有些过不去,看了眼时间,又给穆劲琛发了条短信。她看眼旁边的女伴,想要将注意力转移开,便冲着陆兰欣道,“兰欣,你怎么了?情绪不高啊,还在为穆成钧的事不开心吗?”

    “胡说什么呢?”

    “有时候啊,人真是不认命都不行,苏家那个苏晨以前就是个小秘书,谁知道她忽然就怀孕了,如今成了穆家手心里的宝,我虽然没见过她,但是你们想想,一个小秘书而已,现在凭着个孩子将穆成钧拴住了,不简单吧?”

    陆兰欣的脸色越发难看了,“那也是人家有手段。”“谁让你一开始太矜持?”

    陆兰欣不好说她联系过穆成钧,给他打过电话、发过短信,可穆成钧压根就没理睬过她。她听阮暖说穆成钧风流成性,送上门的女人没几个是拒绝过的,可只有等她自己碰了壁,她才知道事情不是那样的。

    “别说我的事了,我是对他有好感,但无疾而终的感情太多了,算了。”

    阮暖看了眼时间,穆劲琛还没到,她起身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师哥,你什么时候到?”

    此时,穆劲琛还在训练场内,他坐在单杠上,一条腿晃悠着。“马上到。”

    “抓紧时间哦,我的朋友们都到了,就差你了。”

    “嗯。”穆劲琛说完,挂断通话,

    阮暖坐回桌前,“他就快到了,还在开车呢。”

    几人也不好说什么,除了陆兰欣之外,旁人都是第一次见穆劲琛。

    等了又等,眼看一个小时快要过去了。

    另一侧的包厢内,许情深等人准备离开,他们有说有笑着走出去。

    阮暖不耐地看着手表,要不是因为等的人是穆劲琛,她早就发飙了。

    “阮暖,你老公到底来不来啊?”

    “来,当然要来。”

    阮暖实在受不住了,起身再度给穆劲琛打个电话。“师哥,你到哪了?”

    男人的声音很是敷衍。“我已经到了,马上上楼。”

    “是吗?”阮暖心里彻底一松,挂完通话后,她冲几个朋友道,“你们先坐着,我去接他,他已经到楼下了。”

    阮暖走出包厢,经过走廊,看到不远处的电梯门缓缓合上。

    她快步跑过去,“等等!”

    许情深和许流音一前一后站着,许情深听到声音,抬头看去,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正冲过来,她伸手想要按键,但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124难忘地求婚

    阮暖的高跟鞋蹬蹬地落在地上,她看了眼电梯正在下行,“什么嘛,等都不肯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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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手指按向按键,表情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心里想着穆劲琛肯定是到了,不能让他久等,好不容易等到电梯下来,她赶紧跨了进去。

    酒店正门口,蒋家的司机开了车过来,老白替他们打开车门,“请。”

    许情深拉过女人的手,“走吧。”

    “姐,我和师傅要不就住在这儿吧,省得跑来跑去了。”

    许情深挽唇轻笑道,“酒店都安排好了,离皇鼎龙庭很近。”

    “那好。”

    阮暖从大厅出来,远远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弯腰坐进车内,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阮暖快步上前,想要仔细看眼,但许情深等人也坐了进去。

    她认出了蒋远周和许情深,车门很快被关上,老白走向另一辆车。

    阮暖想要看眼坐在车内的人,但由于光线不充足,并不能够看得真切。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去,阮暖拧眉细想,难道是她看错了?她平日里跟蒋家并没有丝毫的接触,可为什么跟许情深在一起的人,她却觉得有几分眼熟呢?

    阮暖在门口站了会,还是没有等到穆劲琛的身影。

    蒋家的车来到酒店,几人一道下去,老白率先去往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服务生帮忙将行李送上楼,老白来到许情深身侧,低声说道,“蒋太太,我方才在酒店门口,看到了阮家的那位小姐。”许情深看了眼站在前面的许流音,她皱了皱眉头,“阮暖?”

    “是,她好像也看到了我们,我关上车门的时候,见她不住朝车内张望。”

    许情深轻笑下,“没关系,总会有再碰面的时候,音音又没欠他们什么,更没必要刻意躲避,他们能在东城过得好好的,她也一样可以。”

    “蒋太太说的是。”

    蒋远周和许方圆说了两句话,扭头一看,许情深和老白挨得很近,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电梯门叮地打开,几人走了进去。

    来到所在楼层,许情深挽着许流音的手出去,许方圆跟在后面,老白抬起脚步,却没想到被蒋远周拦了一把。

    老白面露疑惑看向他,“蒋先生?”

    “老白,以前有什么事你可是第一个告诉我的。”

    男人怔了怔,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事做错了。“蒋先生,您还是明说吧。”

    “你方才跟情深说了什么?”

    “噢——”老白恍然大悟,“我说我在酒店门口看到阮家……”

    “你不用跟我说,”蒋远周打断老白的话。“去跟你的蒋太太说。”

    男人丢下句话,率先走出电梯,想了想又不对,回头冲老白说道,“不对,蒋太太是我的。”

    老白哭笑不得,“蒋先生……我怕那个阮家的小姐看到许小姐,我这才跟蒋太太说一声。”

    许情深在前面走着,回头见两人并未跟上来,她不由扬声说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蒋远周朝老白指了指,很快跟上去了。

    国际酒店。

    阮暖在门口等着,她穿得单薄,双手不由抱住自己的肩膀,穆劲琛不是说已经到酒店了吗?她心想着他是不是自己上去了,她赶紧给穆劲琛打个电话。

    只是,穆劲琛这次没有接通。

    阮暖接连打了几通,都显示无人接听。她回到包厢内,推门进去,陆兰欣喊了声来了,但是回头一看,阮暖却是一个人。

    “阮暖,你老公呢?”

    女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但终究不能冲没有到场的穆劲琛发火,她勉强笑了笑,“可能有事来不了吧,他那个训练场忙得很,我们先吃吧。”

    “啊?怎么这样啊。”

    “就是,都说好了的。”

    阮暖脸上也挂不住,但穆劲琛的脾气摆在这,她能有什么法子?“行了,我们吃吧。”

    显然,穆劲琛是在骗她,甚至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也不说自己为什么不来,几句话就将她哄得团团转。

    第二天,许流音起了个大早,她在酒店内的沙发上看了会书,直到接了许方圆的电话后,这才出门。

    两人吃过早餐,坐了老白安排过来的车去往目的地。

    别墅那边有专门的人在现场负责,偌大的空地上,能发挥的空间很多,许流音拿了相机先拍照。

    许方圆跟旁边的人说着话,她拍完了照走过来,听到那人说道,“这将来是要做婚房的,主要就是要设计的令女主人满意,男方家里有的是钱,对于外部的构造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最大的要求就是令女主人满意。”

    许方圆轻笑,接过了话,“看来,这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啊。”

    “那是当然,要不然的话能斥巨资博美人一笑吗?外面布置这一下,花费可是不小啊。”许流音唇瓣挽了下。“爱情价更高嘛,放心,我们一定能设计出令女主人觉得最满意的作品。”

    “那就有劳你们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许方圆冲不远处看去,“这样吧,我们还要丈量下,也要拍一些细节图,你就不用跟着我们了。”

    “好的。”

    许流音眼看着对方走远,她掏出相机将跟前的建筑拍下来。“师傅,这个世上有钱人还是多啊。”

    许方圆忍俊不禁,“你以后会接触到越来越多的。”

    “嗯,有钱人多是多,不过能做到像师傅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爱着师母的,肯定不多。”

    许方圆被逗乐了,“就你最会说话。”

    “那是。”

    星港医院。

    蒋远周坐在办公室内,老白开门进来。“蒋先生。”

    “怎么样?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一个不缺?”

    “对。”

    蒋远周双手交握,目光轻抬看向老白,“老白,你觉得我这法子怎么样?”

    “很有创意,也很有意思,如果我是蒋太太的话,肯定会哭着答应你的。”

    “俗。”蒋远周挥下手。

    老白笑眯眯说道,“蒋先生,这种事本来就是俗气的,你还说我对提拉用的那一招,俗得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可是却照样管用的很,提拉答应的时候又哭又笑,说那天是她一辈子当中最开心的日子了。”

    蒋远周不以为意,“那是因为她没有要求,我的蒋太太可不一样。”

    “蒋先生,您试过就知道了。”

    蒋远周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老白,你那时候紧张吗?”

    “紧张啊,紧张得汗水都出来了。”

    “你是该紧张,用蜡烛在苏提拉的小区内摆成一个心形,我觉得你当时不是紧张苏提拉会不会答应你,而是该紧张物业会不会提着灭火器过来吧?”

    这蒋先生,还能愉快地说会话吗?

    老白这下并不买账,“提拉事后说,她觉得很浪漫,特别特别浪漫。”

    “……”

    “这件事要秘密安排,千万不能让情深知道。”

    “是,蒋先生。”

    蒋远周嘴角不由勾起来,“对了,老白,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打算定在十一左右。”

    “太晚了,下个月吧。”

    老白不解,“为什么?”

    “我想早点办婚礼。”

    老白更加不解,蒋远周的婚礼和他的婚礼,冲突吗?“蒋先生,您可以定在下个月。”

    “不要。”

    真是傲娇的可以啊。

    “蒋先生,您先结。”

    “不,你先结。”

    “我们选在十月差不多,要不然的话太仓促了。”

    蒋远周睨了他一眼。“你们就下个月结婚吧,十月份的时间让给我,那时候秋高气爽的,正合适。”

    老白对上他的视线,拉开椅子入座,“蒋先生,要不这样,我选在十月的第一个周末,您选第二个周末?”

    “不行。”

    “为什么?”

    “关于婚礼的事情太多了,你最起码得替我操办几个月,我不想有丝毫的马虎。”

    呦呦呦,他怕马虎,可老白也不想仓促啊,“蒋先生,我要是下个月的话,也来不及啊。”

    “不就是订酒店这些事吗?你这就去办。”

    “但是蒋先生……”

    “你要肯答应的话,我送你一套房,你的婚房。”

    老白差点喷血,“蒋先生,您究竟有多少房子?”

    “我房子不多,钱多,钱可以买房子。”“蒋先生,您这样让我很为难。”

    “有什么为难的?老白,我知道你房子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最好地段的学区房,那可是一房难求,我买到了,我送你。”

    老白想来个刚烈不屈,“蒋先生,那是您的东西,我不能要。”

    “这么客气干什么?拿去,是我真心要送你的。”

    老白咬了咬牙,“蒋先生,我工资也不少,我可以自己买。”

    “这不是花钱能够解决的事,而是这房子想买也买不到,”蒋远周倾过身,“就这么定了,你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对自己的人向来大方。”

    蒋远周站起身,来到老白身侧,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房子,他本来就是要送给老白的,老白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做事情尽心尽力,蒋远周对他满意的很。

    许情深推门进来,看到老白坐着,蒋远周握着他的肩膀,弯腰正跟他在说话,许情深饶有兴致地看着。“嗨。”

    蒋远周赶紧将手抽回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可不想那件大事被许情深率先察觉到。

    “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说老白结婚,婚房的事。”

    “噢。”许情深来到蒋远周身侧,男人伸手抱住她的腰,想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她看了眼对面坐着的老白,面色有些窘迫,“不,我不坐。”

    “没关系,老白不是外人。”

    蒋远周手臂一提,让许情深坐到腿上。

    老白看都懒得看,早就习惯了。

    “今天下午没有手术吧?”

    “没有。”蒋远周下巴搁向许情深肩膀处,“晚上去哪吃饭?”

    “家里就好了,还可以多陪会霖霖和睿睿。”

    蒋远周掐了掐许情深的腰,“他们两个自己陪自己就行了,我发现霖霖现在越来越不粘我了。”

    老白在对面笑着接了话,“蒋先生,霖霖好像一直就没粘过你。”

    “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好咧。”

    许情深在办公室坐了会,就去上班了。

    下午时分,许流音接到老白的电话,说是让她来趟星港医院。

    许情深给最后的一位病人开好了药,抬头看眼门口,才这个时间点,怎么外面没人了?

    她忽然接到个电话,是病房护士打来的,“许医生,您快来病房看看,1728的病人不对劲。”

    “怎么了?”

    “您昨天刚给他做过手术,但是现在……”

    许情深急忙站起身来,“我马上过来!”

    她快步走出去,看到其它诊室的门口排满了等待看诊的病人,但这个时候许情深顾不得这些,她来到病房,推开门进去。

    里面却连一个护士都没有,病床上躺着昨天刚动过手术的病人,旁边还有陪护的家属,许情深满脸焦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医生,谢谢你昨天救了我的命。”

    许情深有些懵,“这是……”

    她话音落定,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动静,许情深回头看去,看到有人走了进来,她菱唇微张,看到了莫小军,看到了她熟悉的几张面孔,还有一些她根本想不起来的脸。那些人手里都拿着一份病历,许情深压根没有摸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你们……”

    “许医生,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您救的。”

    许情深上前几步,“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蒋远周进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束花,那些早就痊愈并且开始了新生活的人都站到病床旁边,许情深伸手捂了下嘴,蒋远周走近上前,单膝跪下去。

    许情深脑子一热,这才反应过来,这……这算是求婚吗?

    “你,你干什么?”

    “情深,你还记得这些人吗?”

    许情深看向四周,激动地点了点头。

    “这些人,都是被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他们遇到你之前,一脚已经踏入鬼门关,我不知道你在星港的这几年医治了多少人,但是我知道在你手里,你救活了多少条命。”

    老白和许流音在不远处站着,今天他们是见证人。

    老白听着蒋远周的话,和旁边的许流音说道,“蒋先生这话说的,真够血腥的啊,要求婚就好好求嘛,应该说我爱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这种话……”

    “不是啊。”许流音显然不认同老白这样的说法。“我觉得很令人感动,而且意义非凡,蒋先生这样的人总不能摆着几根蜡烛跟人求婚吧?”

    老白感觉自己似乎被人看透了,他轻咳一声,他确定许流音不知道他的求婚法子,他这算是误打误撞中招了。“情深,今天我把他们都请过来了,我要让他们见证我和你的幸福。”蒋远周目光紧紧盯着许情深,“在我眼里,手术台上的你最美,所以我想在这跟你求婚,嫁给我吧。”

    许情深有些出神,在外人眼里,她早就是蒋太太了。

    她以为蒋远周会省过这个环节,她虽然也有所期待过,但仔细想想,她在乎的是跟蒋远周过得那些日子,她可以不要求婚,虽然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

    而终究,蒋远周没有给她任何的遗憾。

    许情深想哭,却有些不好意思,蒋远周将捧着的花送到她手里,“情深,你救了那么多人的命,也救救我吧,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内,让我彻彻底底明白了没有你……我是不行的,我想让你永远在我身边,我爱你,老婆。”

    老白抖了抖,“好肉麻。”

    “好感动。”

    老白看了眼许流音,见她眼圈微红,竟然要哭了。

    许情深擦了下眼角,蒋远周将戒指拿了出来,“答应我,一辈子做我的医生,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许医生,答应吧。”

    “就是啊,快答应吧……”

    许情深羞红了脸,慢慢将手伸出去,倒也大方,“蒋远周,我答应你。”

    男人欣喜若狂,替她戴上戒指,起身后抱住她用力亲吻,老白看了看四周,这么多人呢,这两人真是够忘我的啊。

    许流音走了进去,蒋远周好不容易将许情深松开,她上前一步冲许情深说道,“姐,恭喜你。”

    “谢谢。”

    “许医生,恭喜恭喜……”

    “谢谢——”

    许情深看到一个个鲜活的人站在她面前,这些人,都是她救过来的,这让她既欣慰又骄傲,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满足感,她一直都记得病患家属当时的那一张张绝望的脸。而如今,他们活的这样好,生命就是这般美好,她特别感动于蒋远周将他们都聚集在了一起,这种微妙的激动令许情深开心不已。

    男人伸手将她再度拥到怀里,“过几天,我们就去民政局领证。”

    许情深轻点下头。“好。”许流音轻挽下嘴角,原来这就是最好的幸福啊,真令人羡慕。

    她的心忍不住抽了一下,她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是由衷替许情深觉得高兴。

    穆家。

    穆太太和穆成钧坐在餐桌前,男人抬起腕表看眼时间,“老二不是说回来吃晚饭吗?”

    “是啊,这都几点了。”

    说话间,门口有个身影进来了,穆劲琛几步上前,穆太太闻到了一身的酒气。

    “劲琛,你去喝酒了?”

    “嗯。”穆劲琛拉开椅子入座,“等我吃晚饭吗?不用等我。”

    “劲琛,你以前从来不会酗酒的。”

    穆劲琛头有些晕,手掌撑着额头,目光看了眼穆太太。“我这不叫酗酒,我只是想喝罢了。”

    “吃饭吧。”穆成钧示意佣人上菜。

    “劲琛,八号的事情,你别忘了……”

    男人目光明显一滞,“八号?”

    “你果真忘了是不是?你要跟阮暖去民政局的呀。”穆太太赶紧提醒。

    穆劲琛冷笑了下,“噢,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劲琛,你……”穆太太气得直摇头,“婚姻大事,在你这怎么就成了儿戏呢?”

    “可不是就儿戏吗?”穆劲琛将手落在餐桌上,认真地对上穆太太的视线,“妈,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只要我跟别人结婚,别的事你就别再催我了。”

    穆成钧抬了下眼帘,“劲琛,既然这么勉强,这门亲事算了吧。”

    穆太太一惊,这兄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会闹腾。

    不过好在穆劲琛没有听了穆成钧的话,他拿起手边的筷子说道,“不,我要结。”

    “你也是疯了。”穆成钧脱口而出道。

    “我要现在结婚了,以后就清净了,要不然的话,这辈子还会有无数个阮暖、李暖、赵暖……”

    穆成钧味同嚼蜡,“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单身的好,想玩就玩,不想玩了收收心,你还年轻,不急。”

    “怎么不急?”穆太太抢过话语,“难道一辈子单身吗?这样传出去成何体统?”

    “妈,你别急啊,”穆劲琛推开手边的碗,“不是答应了你吗?八号去民政局,我不会反悔的。”

    穆太太在桌子底下踢了穆成钧一脚,示意他不要再随意插嘴。

    “还有你,”她很快就将话题引到穆成钧身上,“苏晨那边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不会又要吵着闹着去把孩子打了吧?”

    穆成钧一脸的笃定,“没一个医生敢给她做那种手术,除非是不要命了。”

    “但我总是忐忑。”

    穆成钧替穆太太夹了筷子菜,“我现在派人二十四小时地盯着苏家,一旦孩子生下来,我就把孩子抱回穆家。”

    “大哥,你这是硬抢。”

    “是,就是硬抢,”穆成钧看向对面的穆劲琛,“她一个女人,未婚先孕,对她有什么好处呢?那是我的骨肉,必须跟着我。”

    穆太太想到未来的孙子,开心地眉眼轻扬,“是,到时候好好安抚好苏家就行了。”

    “劲琛,新房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

    “明天去看看吧。”

    穆劲琛对这种事一点都不关心,“那是给阮暖住的,她要弄成什么样子,随她。”

    “说的好像你不住似的。”穆太太不满出声。

    “嗯,我不住,我住训练场。”

    穆太太怔了怔,“你真打算领张证就算了?你们可是夫妻啊……”

    “嘘,”穆劲琛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妈,这是你答应过我的,不准反悔。”

    说完这些话,穆劲琛就推开椅子起身了,“我饱了,你们慢吃。”

    “劲琛——”

    穆太太眼看着穆劲琛上了楼,她瞬间没了胃口,穆成钧也习惯了家里这个样子。

    男人来到主卧,想要推门进去,手落在门把上,却有片刻的犹豫。

    在这个家里面,属于付流音的东西全都没了,他进了主卧,屋内的摆设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墙上的墙纸都换了,那张她经常伏在上面写作业的梳妆台也换了。

    穆劲琛坐向床沿,这个房间,穆太太本来已经让佣人锁起来了,她说不吉利,可穆劲琛后来将门踹坏了,穆太太只好不再管他。也只有一走进这儿,属于付流音的记忆才会变得深刻起来,深刻到令穆劲琛恨不得将它们全部剜去。

    他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最近几天的天气都不错,穆劲琛喜欢晴天,这半年来,他害怕下雨。

    只要雷声响起,他就止不住地全身发抖,他觉得江水又要涨了,他就更难找到付流音了。

    冬天的时候,他去过江边一次,那天东城下了最大的一场雪,江水两边的堤岸上落满了雪花,江面汹涌着,它不会结冰,但是穆劲琛弯腰用手掌试了下水温,那水一碰到他的手掌,他的手几乎冻得麻木了。

    也就是那天,穆劲琛让人做了一件疯狂的事。

    他喊了几辆车子,让人运来了烧热的水,然后再将水倒入江中。

    穆劲琛蹲在江边,在别人眼里,可能会觉得他疯了吧,但他只是不想让她受冻,想让她在江底不至于那么难受。

    在江面上清理垃圾的船员好久没给他打过电话了,那就说明还是没有付流音的消息。

    两个月前,他们从江内捞起了一具尸体,穆劲琛去警局认过尸,并不是付流音。

    他也不知道他应该是失望,还是庆幸呢?

    穆劲琛出神地看向天花板,他希望闭上眼睛就能做个梦,让他看看付流音现在是什么样子,即便是恐怖至极的,也可以。至少让他知道她在哪。

    穆劲琛在家里睡了一晚,起来的时候头有些痛,这才发现窗户是开着的。

    他洗了个澡准备出门,一脚跨进院子内,看见天空阴沉,他不由皱下眉头。

    穆劲琛开了车出去,开到半路的时候,前挡风玻璃上落了几滴雨珠,看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他视线望出窗外,这儿离新买的别墅不远,他不喜欢在雨天开车,他想着过去避避雨。

    许流音和许方圆一早就到了,两人在屋后勘察,许流音拿着笔正在记录,“师傅,我觉得这边的树可以挪过去,这儿弄一个凉亭比较好,我算过位置。”

    “你先记录着,回去我们再商量。”

    “好。”

    穆劲琛将车停在门口,进去的时候,看见门是敞开着的。

    一名男子迎上前来,穆劲琛挥下手,“要下雨了,我来坐会。”

    “阮小姐请的园林设计师也过来了,正在后面,您要见一见吗?”

    穆劲琛摇下头,“我没这个兴趣。”

    他说完这话,径自进屋后上了楼。

    屋内都是精装修过的,家具也都摆好了,穆劲琛走进家庭影院,选了个片子打算看会电影。

    许流音用笔在本子上画着草图,她走出去两步,冷不丁有雨水落下来,本子上的图印染开来,她抬头看了看,“师傅,好像下雨了。”

    “没事,一时半会应该下不大。”

    “音音,你把这个角落拍下照,我忽然有个灵感,觉得这地方可以好好地利用下。”

    “好。”许流音拿出手里的相机,拍下许方圆所指的那一块地方。

    穆劲琛看了会电影,忽然听到外面雷声大作,他看向窗外,天空阴沉沉一片压了下来,眼看就要下大雨了。

    楼下,许方圆冲许流音说道,“今天这天气真是……看来我们得回酒店了。”

    “嗯,我收拾下东西。”

    穆劲琛起身往外走,来到书房,他真是厌恶这样的天气,他心情暴躁起来,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楼底下,许流音快步走着,先前给她开门的男人大步上前,“许小姐,要不要进来坐会?看这天气,马上就要下雨了呢。”

    “不用了,我们的车子就在外面,谢谢你。”穆劲琛听到下面依稀有说话声传来,只是女人的声音很轻,被雷声给盖住了。

    许方圆低声跟许流音说着话,“音音,我们走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许流音来到车前,将车门打开,刚要坐进去,雨水忽然浇了下来。

    雨点子很大,砸在身上很痛,许流音高喊了一声,“师傅,快上车。”

    轰隆隆——

    雷声再度卷过。

    穆劲琛手里的书翻开后又被他合上了,他听到了一声模糊的声音。

    他快步来到窗边,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车,一名中年男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许流音坐在车内,经过穆劲琛的车子时,她看了眼,但是车窗玻璃上全是蜿蜒而下的雨水,压根看不清楚外面的一景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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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精彩预告:125——民政局,他和她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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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民政局,她与他狭路相逢(精)

    “也不知道明天天气怎样。”许方圆掸了下裤脚,“要不然的话,也能早点回去。”

    “师傅,我们回到酒店后可以研究设计方案,也不浪费时间啊。”

    许方圆笑了笑说道,“我是惦记你师母,要不是怕她身体吃不消,我肯定会带她一起过来。”

    许流音了然,缓缓展开嘴角,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穆劲琛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眺目望去,那辆车子走远了。

    里面坐着的应该就是阮暖请来的园林设计师吧?他一双剑眉紧蹙,看到倾盆大雨瞬间浇在了自己的车顶上。他想到付流音以前所学的专业,这场雨,令他心里越发难受起来,心头好像压着块巨大的石头,他脑子里出现的各种画面将他的一颗心脏扎得千疮百孔。落在栏杆上的雨点溅到他身上,没一会,他身上就湿了。

    穆劲琛回到屋内,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上。

    楼底下的男人给他泡了一杯茶上楼,找了一圈,总算在书房看到他的身影。

    “穆帅,喝口热茶吧。”

    穆劲琛坐在办公桌前,有些失神,直到这杯热茶放到他手边。他看了眼,“你是阮暖请来的吧?”

    “是啊,有时候阮小姐买了什么东西,送货过来的时候,这边需要有个人。”

    穆劲琛看了眼窗外,“那两名园林设计师,是什么人?”

    “据说是苏州请来的,在这方面很有名气,不少私家园林都是那位先生设计的,他还带了个年轻的女徒弟过来。”

    “是吗?”穆劲琛再度联想到了付流音身上,她要是有这个福气多好,如果那一串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他也可以给她找个师傅,让她毕了业就能开始自己的设计……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幻想而已。

    穆劲琛的手落向茶杯,桌前的男人说道,“穆帅,阮小姐马上过来。”

    穆劲琛手一顿,“这么大的雨,她过来做什么?”

    “她正好打电话过来,知道您在这……”

    穆劲琛太阳穴处一紧,真是一刻不得安宁,他站起身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男人怔了怔,“穆帅,这么大的雨……”

    是啊,这么大的雨,他也不想走,但他更不想待在这。

    穆劲琛抬起长腿走出书房,很快又下了楼,男人匆匆跟在后面,想要给他找把伞,“穆帅,您稍等。”

    他已经走了出去,三两步过后,头上、肩上就都湿了,他快步来到车前,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

    穆劲琛发动引擎,然后系好安全带,前挡风玻璃上的雨水湍急,他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景和人。穆劲琛颤抖着手将雨刮器打开,他心里有些害怕,这个时候,他特别想要快点回家,或者能够赶紧回训练场去。

    他没想到雨会忽然下得这么大,他的心慌越来越厉害,穆劲琛一脚踩向油门,车子蹿了出去。

    下雨天,路并不好走,就算是在机动车道上,也会有开着电瓶车或者行走的路人在乱窜,他们穿着雨披或者打着伞,丝毫不顾车子在两侧道开来开去,好像疾驰而过的车子就理应要给他们让行。

    蒋家的司机开车很稳,放慢了车速,他在信号灯前踩了刹车。

    “师傅,一会就到吃饭时间了,要不要在外面吃?”

    许方圆朝她看了眼,“你是不是嘴馋了?”

    “不是……”

    “那怎么放着大酒店的饭菜不吃?”

    许流音摆出一副被人看穿的表情来。“其实是我想请你吃顿饭。”

    “你有钱吗?”

    “我跟着师傅这么久,有时候画了稿子,师娘说我点子好,奖励我的啊。”

    许方圆笑出声来,“你师娘就是管钱的,看看,我还没夸你呢,她倒是拿我的钱去打赏你了。”

    “师傅,您是苏州人,肯定没吃过东城的特色吧,我带您去啊。”

    “好,盛情难却,今天难得有空,我就跟你走一遭吧。”

    许流音闻言,忙吩咐坐在前面的司机道,“去东河路吧,那边有个小吃城。”

    “好的。”

    穆劲琛的车子从另一条路开着,不久之后,两辆车子就隔了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后开在一条道上。

    许流音和许方圆说着话,不会去注意外面。

    司机瞅了瞅说道,“这雨啊,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待会我尽量找个地下停车场。”

    “好的,麻烦你了。”

    雨下得已经够大了,雨刮器开至最快,仿佛也拦不住哗哗淌下来的雨幕。穆劲琛停在路口,看着黄灯之后跳上了红灯,他心口窒闷的厉害,他握住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他鬓角淌出汗来,付流音死后,他明显有了心理阴影。

    他此时坐在车内,就好像是被困在了密闭的水底下,身上湿透了,是因为江水浸泡着他,他看到前挡风玻璃上的雨水流淌着,那就是江水啊,付流音当初就是这样被困在江底下的。

    穆劲琛手掌越来越抖,呼吸也急促起来,他感觉那块玻璃马上就要碎了,汹涌的江水即将冲过来将他淹没,会将他卷至江底。他仿佛感觉到了冰冷,他握紧手掌,咬着自己的手背,他忽然抡起拳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

    他甚至想着,付流音当初被推进江底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丝的意识呢?

    有没有可能,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死的?

    后面传来剧烈的喇叭声响,穆劲琛看向外面,街边的景色和车子全部模糊了。那种恐惧感仍旧缠在他身侧,挥之不去,穆劲琛一脚踩足油门,车子猛地蹿出去。

    他忽然控制不住方向盘似的,车子歪歪斜斜向前,好几次差点要撞到旁边的车辆。穆劲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心慌的厉害,他只能拼命抓着方向盘。

    过去的半年间,他也遇上过下雨的情况,但他都是能躲就躲开了。

    穆劲琛看眼窗外,这儿没有能停车的地方,他想开到下一条路的时候,找家能坐的店,进去坐坐。

    他的车速很快,几乎是飞驰向前的。

    许流音打开笔记本看着,许方圆视线睇了眼,“在车上就别看了。”

    “没事,反正也无聊。”

    此时,穆劲琛的车子犹如脱了缰的野马正在往前飞奔,这样的失控,源自于穆劲琛的心慌、恐惧,他的车经过蒋家的车子,差点撞上,就差顶多十公分的距离。车身跟车身堪堪平行而过,穆劲琛的车速又快,蒋家的司机想要打过方向盘的时候,穆劲琛的车早就蹿到了前面。

    司机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回事?下雨天开这样的车速,简直找死啊。”

    开车的路上,总会遇上一些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许流音并未放在心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画的草图,不远处,猛地传来剧烈的刹车声,那阵声音撕破了人的耳膜,尖锐无比,蒋家的司机朝外面看了眼,“你看吧,这种人开车迟早出事。”

    穆劲琛差点撞上横穿的行人,他下意识踩死了刹车,但那个行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穆劲琛伸手抹了把脸,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蒋家的车从他的车旁开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许流音抬头看向窗外,“怎么了?出车祸了吗?”

    司机看眼后视镜,“看样子是差点撞到人了。”

    许流音向来不是八卦的人,一眼望去没看到那辆车,她也不可能扭头再去看,“开车还是慢慢的最好。”

    “是。”

    穆劲琛推开车门下去,听到行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任由雨点砸在自己身上,很快,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感觉自己沉到了水底,已经呼吸不过来了。

    许流音带许方圆吃过午饭后,回到国际酒店。

    许方圆在房间构思着设计稿,许流音躺在床上,她想睡会,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回到东城后,她想去见见付京笙,但是她要以怎样的身份去见呢?

    屋外传来门铃声响,许流音起身过去,将门打开,

    许情深站在外面,“音音。”

    “姐,你怎么有空过来?”

    许情深走了进去,“我今天下午休息。”

    “姐,你和蒋先生什么时候去领证啊。”

    “八号。”

    许流音带着许情深往里走,“真好,今天都五号了吧?”

    “是啊,”许情深坐进沙发内,“到时候你一起去吧,我把霖霖和睿睿也都带着。”

    “好,那可是你最幸福的时刻,我一定要去。”

    许情深看了眼对面的女人,她将手边的包放到自己腿上,“音音,你想见你哥哥吗?”

    “可以吗?”许流音迫不及待问道。

    许情深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你哥哥这半年多以来,一直昏睡着,其实就算你过去见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明白。”

    许情深打开手机内的视频,将手机递向许流音,“这是我让人拍的,你看看。”

    许流音颤抖地接过手,画面中,付京笙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他完完全全像是睡着的模样,呼吸沉稳,头发也修剪过了,只是没有睁眼罢了。

    “音音,你现在是一个崭新的身份了,又是刚回东城,再忍忍吧,好吗?”

    “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许流音轻拭下眼角,“你放心,我不去,我不会白白去冒险的。”

    许情深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于许流音来说,很难,但人活在这个世上,时刻都会面临着选择,她若想要有太平的日子过,就必须这样。

    “穆家那边……反正你在东城待得时间不会久……但即便是遇上了,我相信你也能处理的很好。”

    “是,”许流音面无表情地点下头,“我不认识穆家,更不认识穆家的任何一个人。”“好。”

    许情深回到皇鼎龙庭,听到客厅内传来说话声。

    霖霖叽叽喳喳的声音很是明显,“给我,给我——”

    许情深走进去,看到蒋远周手里拿了条蓬蓬的纱裙,正在逗霖霖玩,“让爸爸给你换上,换好了我们就变成小公主好不好?”

    “我要,给我……”

    霖霖抵挡不住纱裙的诱惑,都想扑上去抢了。

    许情深忍不住笑道,“这是做什么呢?”

    “八号去领证,我今天给他们买了几套新衣服。”

    许情深看了眼沙发,这岂止是蒋远周嘴中的几套啊,这摆明了是把童装店内的衣服都搬过来了吧?

    她随手拎起一件,“蒋远周,你也太奢侈了,小孩子的衣服随便买买就好……”

    蒋远周从她手里将那条裙子拉了回去,“我蒋远周的孩子,怎么能穿随便的衣服?”

    “但是很浪费啊,”许情深颇为头疼,她坐到男人身侧,拿了条打底裤,看到吊牌上的五位数标价,许情深下巴都快惊掉了,“你今天花了多少钱?”

    “没算,我就签了个名。”

    许情深拧眉,“你给霖霖和睿睿从小就养成了这种习惯,长大后怎么得了?”

    “我就是要富养,我可不能让我的女儿以后被人用一条廉价的裙子就拐走了,我的宝贝,一般的男人休想打动她。”

    许情深很是无语,霖霖明显喜欢蒋远周手里的纱裙,她抱着裙子的一角不肯撒手。

    蒋远周就知道自己女儿的眼光不会弱,这可是某奢侈品牌今年的走秀款,总共就生产了几件,都被内定了。

    男人弯下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爸爸一下,我就给你。”

    “给我,给我。”霖霖也和他犟上了,用力拉扯着。

    “再扯可就要坏了,来,亲一口。”

    许情深真是见不了蒋远周这个样子,这摆明了是诱哄嘛,这一招,他倒是屡试不爽,有时候分明也是喜欢对她用这招的。

    蒋远周的脸就快凑到霖霖嘴边了,只差她吧唧一口亲下去就好。

    “来,亲下。”

    霖霖拽不过蒋远周,可又想要这条漂亮的裙子,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眼许情深,似乎有些委屈,但是没办法啊,只能妥协。

    她嘟起小嘴凑上前,刚要亲到蒋远周的脸,却没想到睿睿出手了。

    小男孩将自己的手掌放到蒋远周的脸跟前,霖霖这一下亲在了睿睿的手背上。

    蒋远周一看,拉住睿睿的小手,冲许情深道,“这回人赃并获,你看见了吧?”

    “看见什么啊?”许情深不解。

    “我是霖霖的亲爸啊,你再看看睿睿的举动……”

    许情深看向两个孩子,不由失笑,“这很正常啊,他们两个天天玩在一起,睡都睡在一起,睿睿肯定喜爱霖霖,他不想霖霖亲你,也正常。”

    “不正常。”蒋远周话虽这样讲,却松开了睿睿的小手。

    霖霖又开始拉拽自己的裙子,蒋远周皱眉,“她是我女儿,最爱的男人应该是我。”

    “这可不一定,将来她会有自己的老公,还有自己的孩子,你顶多排在后几位吧。”

    蒋远周再度弯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霖霖乖,亲一个。”

    旁边的睿睿上前一步,那小眼神在蒋远周看来,好像有些虎视眈眈的感觉啊。

    霖霖想要快点拿到裙子,她朝小男孩看眼,似乎觉得他有点不高兴,但她霖霖是谁啊,小天才呢。她总能找到最好的解决法子,她伸出手臂搂过睿睿,在他脸上亲了口,然后回到蒋远周跟前,踮起脚尖快速在蒋远周的脸上亲了下。

    这下总好了吧,安抚好了一个,另一个的目的也达成了。

    霖霖亲完蒋远周,理直气壮的多了,“给我,给我。”

    蒋远周也不能说话不算数,他手一松,霖霖开心地抱着裙子走到睿睿跟前。

    蒋远周伸手揽过许情深,许情深轻笑,“想要在我身上寻求安慰?”

    “情深,你马上就要正式成为我的妻子了。”

    许情深笑道,“嗯,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我很激动。”

    “你不是有假证吗?”

    蒋远周忍俊不禁,“那能是一样的吗?”

    两人说着情话,霖霖和睿睿也都看在眼里,有个词叫做耳濡目染,睿睿盯着两人,眼见他们头靠着头,脸靠着脸,他一把搂住霖霖,也学着蒋远周的样子靠过去了。

    穆劲琛回到家的时候,很狼狈,非常狼狈。

    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也没开车,车子被他丢在了路上,他也不管会不会被拖车拖走,他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就回来了。

    穆太太看到他这个样子,大吃一惊,“劲琛,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淋了雨而已。”

    “你不是开了车吗?”

    穆劲琛不想多说话,恰好穆成钧也从外面进来,他换上鞋子,睨了眼穆劲琛。“你跳江了?”

    穆太太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朝穆劲琛的手臂捶去,“你又去找付流音了是不是?还跳江了?”

    穆成钧原本就是句玩笑话,没想到穆太太当真了,不过看穆劲琛的样子,还真是挺像的。

    “妈,您胡思乱想什么呢?”

    穆劲琛冷得发抖,“我没带伞,这雨下得太突然,这才淋成了这样。”

    “那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吧。”

    穆劲琛径自上楼,洗了澡换套干净的衣裳,他走下楼的时候,听到了阮暖的说话声,“我听新房那边说劲琛走了,我猜想着他应该是回家了……”

    “是啊,回来的时候淋了一身的雨。”

    “妈,我去厨房给他弄碗姜汤。”

    “不用,你吩咐佣人就好了……”

    阮暖说话间已经站起身了。“没关系,简单得很,我会。”

    她走向厨房的时候,看到穆劲琛正在下楼,阮暖定住脚步,“师哥,你还是吃点感冒药下,预防下。”

    “阮暖,八号就要领证了,你怎么还喊劲琛师哥呢?”

    阮暖有些不好意思,“妈,我……我就是一时改不了口。”

    “以后,他就是你的老公了。”

    阮暖一张俏脸彻底红透了。

    穆劲琛的一颗心却在瞬间跌至谷底,他一直以来过得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穆太太说出这老公二字,他惊觉自己好像被人在冰天雪地里灌了满满的一桶冰水,原来他答应的婚姻,不止是一张苍白的纸,它还能让她的身份得到彻底的变化。

    从此以后,阮暖就是穆家的二少奶奶了,她有权利喊他一声老公。

    穆劲琛坐到沙发跟前,阮暖进厨房去忙活了。

    她是阮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姐,虽然阮家不像穆家这样佣人成堆,但保姆也是有的,厨房里的活从来不用阮暖动手。

    她在佣人的帮忙下做好了姜汤,盛了三碗,用一个托盘端着后走出去。

    阮暖给了穆太太一碗,剩余的两碗分别给了穆成钧和穆劲琛。“妈,大哥,你们也喝点,这天气容易感冒,驱驱寒。”

    “阮暖,你真是太贴心了。”穆太太欣喜不已,接过那碗姜汤。

    穆成钧看也没看一眼,“我不喝这种味道奇怪的东西。”

    “大哥,这怎么能是奇怪的东西呢?”

    “味道又辣又甜,我情愿吃药。”

    “……”

    穆劲琛也没喝,阮暖将碗端起来送到他手边,“师哥。”

    “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不需要喝这种东西。”

    阮暖抿紧了唇瓣,穆太太见不得她委屈,“劲琛,阮暖一片好心啊。”

    “我还是上楼睡会吧,现在也不饿,吃饭的时候不用叫我。”

    穆劲琛起身,阮暖勉强笑了笑,“没关系,师哥身体底子好,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生病。”

    “真可惜啊,你这手艺算是白露了。”穆成钧在旁边幽幽说道。

    阮暖有时候真搞不懂,照理说她跟穆成钧没有丝毫的恩怨,可他总是话里有话刺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阮暖心知肚明,要想在穆家站稳脚跟,她不止要讨好穆太太,她还应该讨好穆成钧。

    阮暖嘴角轻挽,“大哥,您看凌时吟都失踪那么久了,您也应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吧?”

    穆成钧似乎有了些兴致,“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该怎么考虑呢?”

    “苏家那件事,我也知道,苏晨怀孕这也是好事,但论家庭背景的话,苏家配不上穆家。”

    “这是当然,”穆太太接过话,“不过苏家也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到时候只要把孩子抱过来就好,至于苏家……好打发。”

    “妈,大哥带个孩子,外面难免会有流言蜚语啊,你想,凌时吟失踪后,大哥就有了孩子……”

    穆太太细想下,也是,“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再说凌家总是找上门来,实在头疼。”

    “妈,大哥,不知道你们还记得我的朋友吗?有一次她跟着我来穆家,还被凌时吟给骂了,记得吗?”

    穆太太依稀有点印象,“记得,怎么了?”

    “我想把她介绍给大哥。”

    “什么?”穆太太吃惊。

    阮暖轻笑说道,“我那个朋友对大哥很是倾心,最关键的是,她家世清白,家境也好啊,大哥跟凌时吟不能总这样耗着,凌时吟不是失踪了吗?您干脆起诉法院,把婚离了算了,或者动动关系,把这离婚证办下来……”

    “然后呢?”穆成钧似笑非笑问道。“我朋友不在乎以前的事,她也可以将您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

    穆成钧了然于色,“我懂了,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大哥,您这样的条件,配得上最好的。”

    穆太太很是心动,“你那朋友叫什么?”

    “陆兰欣,她脾气很好,最重要的是对大哥有心。”

    穆成钧冷笑下,“这么为我好。”

    “那当然,以后您就是我亲大哥,我们是一家人。”

    穆成钧可不吃她这一套,他上半身微微往前倾,视线攫住阮暖不放,“真要为我好,你怎么不毛遂自荐给我呢?阮家比那个陆家肯定要好吧,我对陆家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生意场上需要阮家的帮忙,要不……”

    “成钧!”穆太太陡然打断穆成钧的话,她气得胸口微微起伏,真是太不像话了。

    阮暖瞠目结舌,他……他方才这算是在调戏她吗?

    调戏他未来的弟媳?

    阮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勉强牵动下唇瓣,“大哥,您别跟我开玩笑。”

    “那你也别跟我开玩笑,我这个人向来不爱玩笑话!”

    穆成钧起身,丢下阮暖和穆太太径自上楼。

    阮暖的脸色变了又变,“妈,我真是为大哥好……”

    “我知道,我知道,这兄弟俩的脾气怪得很,尤其是你大哥,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阮暖委屈,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八号这天,天气晴朗,皇鼎龙庭内热闹极了。

    许流音坐在客厅内,霖霖和睿睿都下楼了。霖霖穿着白色的纱裙,漂亮得像个洋娃娃,睿睿则是一袭修身的小西装,小小的年纪倒有了几分蒋远周的样子,不愧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许流音高兴地上前,抱起霖霖,“我们的小公主真漂亮,来,给我亲一口。”

    许情深也换了条裙子,老白也到了,已经安排好司机在门口等着。民政局。

    许情深和蒋远周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进去,他们没有通知别人,许家的人不知道他们今天来领证,蒋东霆更加被蒙在鼓里。

    许流音和老白跟在后面,其实相比别人,他们的排场已经足够大了。许情深和蒋远周进小房间拍了照、签了字,看着两本红彤彤的证书被放到自己掌心内。

    蒋远周手指拂过上面的三个字,“原来结婚证是这样的,真重。”

    许情深失笑,“因为这意味着,我们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霖霖和睿睿坐在椅子内,目光盯着台上的二人,蒋远周拿着结婚证,喉音清冽地宣誓,“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许情深仔细地听着,她抬首盯着蒋远周的侧脸,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婚姻竟有这样的神圣感,特别这些字语是从蒋远周的嘴里说出来的。

    她听得有些痴了,醉了。

    “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许情深眼圈发红,可这时候的眼泪不需要强忍着,蒋远周将那本结婚证托在掌心内,目光灼灼看向她。“许情深,我爱你。”

    我爱你。

    她喉间轻滚,似乎是想回应,但蒋远周已经等不及了。“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

    他大掌扣在她脑后,一把将她拉近,炙热的吻贴在了许情深的唇上。

    尽管她从未说过她爱他,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蒋远周加深了这个吻,台下的两个孩子忽然咯咯笑出声来,霖霖率先跳下了椅子,朝着门口跑去。

    睿睿就是她的小跟班,许情深余光里看见两个孩子跑到了门口,她着急去推搡跟前的男人,“孩……孩子……”

    蒋远周狠狠压住她的唇,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外面还有老白和许流音在,蒋远周当然不担心他们会跑丢,只是不出半分钟,外头就传来了鸡飞狗跳的动静声。

    “霖霖,那个东西不能碰……”

    “霖霖,那是盆栽,不能爬……”

    “霖霖,印泥不是口红啊,别往嘴上涂……”

    许情深嘴角不由展开,双手勾住蒋远周的脖子,一下下回应着他。

    老白在外面围着两个孩子跑,“霖霖,快去洗手,洗嘴!”

    “睿睿……你别学霖霖的啊!”

    里面两人在做什么呢?怎么还不出来?

    许流音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两个孩子跑开了。

    她想要拉住霖霖,但是霖霖看到了好玩的东西,拉着睿睿往前跑。

    老白累得气喘吁吁,“哎呦,我这把老骨头要被折腾废了。”

    女人不由失笑,“他们人呢?”

    “在里面……”

    “还是让蒋先生出来管吧,我们两个管不住。”

    许流音说着,大步走向门口,老白刚说了句,“不要过去……”

    许流音视线望进去,看到里面两人正在忘情地拥吻,她小脸瞬间红了,转身要走,想了想之后,许流音回身将门替他们关上。

    怪不得霖霖和睿睿要跑,这要换成了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受不住这样的肉麻啊。

    民政局门口。

    穆劲琛停好车,视线抬起,看向不远处的那栋建筑。

    这个地方他来过一次,那时候是他押着付流音来的。至于他和付流音的离婚手续,是穆家委托了律师一手操办的。

    今天这样的日子,他本该高兴才是,可他心里却觉得空了,很是难受。

    阮暖的电话打过来,犹如一道催命符,问他到了没有。

    穆劲琛这次没有失约,他挂断通话,身子往后倚靠,视线盯着民政局出神。

    没过多久,阮暖开着车子到了。

    她推开车门下去,她整理下裙摆,这条水红色的连衣裙是她特地去买的,她今天还去做了个造型,这样的好日子,一生只有一次。阮暖化了精致的妆容,面若桃花,她看到了穆劲琛的车,几步走了过去。

    男人也下了车,阮暖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我们进去吧。”

    穆劲琛甩上车门,跟着她进去。

    领证很方便,拍了照之后,两人来到柜台前,将照片和需要的资料递给工作人员。

    阮暖心里紧张万分,她包里还放着喜糖,她将喜糖拿出来,递给工作人员。

    对方笑眯眯地接过去,“谢谢,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

    穆劲琛面无表情地站着,阮暖看着工作人员将资料输入电脑中,她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她感觉自己手掌心内渗出了汗水,工作人员将两张纸分别递给他们,“签个字吧。”

    “好了吗?”

    “马上,结婚证很快出来。”

    阮暖激动地提起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穆劲琛盯着那张纸,盯着落款处,他拿起签字笔,一笔一画写下去。

    阮暖眼圈有些发红,她知道,一旦穆劲琛三个字写下去,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男人字迹有些潦草,似乎心不在焉,穆劲两个字之后,琛字也完成了一半。

    不远处,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孩子的嬉笑吵闹声越来越近,穆劲琛感觉到自己腿上被人撞了下。霖霖也没想到这边有人,她抬头朝他看了眼。

    许流音很佩服霖霖,小小的人儿跑起来却这么快,她追在后面,从柜台的转角处过来,“霖霖,别跑了。”

    穆劲琛手里的笔猛然间顿住,他难道是在做梦吗,为什么这阵声音耳熟到令他觉得自己好像跌入了梦境中?

    许流音收住脚步,没再上前,她看到了穆劲琛和阮暖,他们站在婚姻登记处的窗口跟前,她垂在身侧的手掌握了握,她不用想都能知道,他们是来结婚的。

126先生,你认错人了(精)

    在这几人当中,也只有霖霖是不懂情况的,她看着穆劲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睿睿紧跟其后,到了她身侧,他伸手,给她额头上摸摸。

    阮暖的视线穿过穆劲琛颊侧,看到了定定站着的许流音。

    她一颗心猛然间被割成两瓣,她甚至揉了下眼睛,想要证明是自己看错了,可人都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她心里什么时候想起付流音过?

    付流音死了啊,她不是死了吗?

    她死了啊!

    阮暖攥紧手掌,老白也过来了,到了许流音身边,刚要开口,抬头却看到了穆劲琛。

    他心里猛地咯噔下,到喉咙口的话又被他吞咽回去。

    里面的工作人员不明就里,伸手拿过两张纸,看到穆劲琛的签名并未完成,她冲穆劲琛说道。“先生,先生?”

    穆劲琛盯着付流音,没有丝毫的回应。

    阮暖收回神,她走近柜台一步,压低声音道,“快,快帮我办了。”

    “证马上就好了,让你老公先把名字签完了啊。”

    阮暖的视线落到纸上,看见琛字还有一半未完成,她拉住穆劲琛的手臂,嗓音里面夹杂着她没有察觉到的慌乱,“劲琛,劲琛,签字啊。”

    许流音垂下眼帘,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强自镇定,实际上,她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遇穆劲琛,她勉强勾勒下嘴角,冲两个小小的身影说道,“霖霖,睿睿,快过来,爸爸妈妈应该要回家了哦。”

    穆劲琛满脑子都是她还活着,她还活着,这四个字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阮暖拉扯着他的手臂,急得眼圈都快发红了。“劲琛,你签字啊。”

    就差一点点了,就差那么几笔了,阮暖放软了语调,“劲琛?”

    霖霖和睿睿在他身前站着,就是没有朝许流音走去。

    她也有些焦急,老白见状,上前几步,“霖霖、睿睿,乖,我带你们去洗手。”

    霖霖将小手交到他手里,老白干脆一把将她抱起身,睿睿跟在身边,老白到了许流音跟前,朝她递个眼色,“走。”

    许流音转身就要离开,穆劲琛没想到她竟然一句要对自己说的话都没有。

    她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他欲要追上前,手臂却被阮暖拽住,穆劲琛视线盯着前面,手臂猛地用力一甩。

    阮暖完全招架不住他的力气,她摔在了柜台上,眼睁睁看着穆劲琛快步走过去。

    他拦住了几人的去路,视线灼灼落在许流音脸上,女人迎上他的视线,没有慌乱、没有相逢的激动或者喜悦。穆劲琛紧紧盯着她,可为什么她的眼神,却当他是陌生人一样呢?

    “付流音!”

    这个名字他躲了大半年,一次次在嘴边,由自己悄悄地说着,一遍遍却又被他埋了回去,埋在心里最深的位子。

    穆劲琛有些忐忑,心情复杂万分,他扬了扬音调,“付流音!”

    女人盯着他看,“你叫谁?”

    穆劲琛的眉头下意识拧起来,“付流音,你……”

    “先生,你认错人了。”

    穆劲琛觉得好笑,“你不是付流音?”

    “当然不是,我也不认识你。”

    他嘴角的笑意僵住,虽然感到可笑,但是看付流音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

    “付流音?你没死?既然你好好地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半年多以来,你在哪?”穆劲琛看了眼老白,以及他怀里的小女孩。“是蒋太太把你藏起来了是不是?”

    穆劲琛有太多的不懂,他着急问出口,“那江里面的人又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流音仓惶之下遇上了穆劲琛,没有丝毫的准备,但是这样的场景,她不止一次设想过。

    她心里想过永远不要再见穆劲琛,可世事难料,只要她活着,人跟人总会有碰面的时候。

    她手指在裤沿碰触下,摇了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阮暖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握紧了掌心,掌心里一把的汗。

    坐在里面的工作人员不由张望下,“唉,这个签名……”

    阮暖几步上前,她眼睛不敢看向许流音,她握住穆劲琛的手掌,“劲琛……”

    男人还在逼问着许流音,“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流音一脸淡然,秀眉紧蹙,满脸的不耐都写在脸上,“你真的认错人了。”

    “劲琛,她不是付流音,她只是跟付流音长得有些像而已……”

    穆劲琛像是被点了把火,忽然炸开了,他甩开阮暖的手,冲她质问出声,“天底下哪有长得这么相像的两个人?一模一样的五官,一模一样的身形,还有……”

    穆劲琛的视线陡然落向许流音,“你跟着蒋家的人出入,音音,在这个世上你唯一能倚靠的不就是蒋家吗?你要告诉我这些都是巧合?”

    这确实无法解释,但许流音觉得她没有这个必要非跟穆劲琛解释清楚。

    “我真的不认识你。”她只要咬住这一点就好。

    “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老白站在旁边说道,“穆帅,您确实认错人了。”

    “你们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将她藏起来的?还有……为什么非要装作不认识我?”

    穆劲琛情绪激动,心被钻成了一个个小孔,他有太多的话要和付流音说,可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应该跟她说,得知她的死讯之后,他有多痛苦吗?

    付流音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消息,如今看来,许情深也是早就知道了吧……

    可是,她们没一个人肯告诉他。

    她们漠不关心他这半年来是怎么过的,穆劲琛唇瓣颤抖,他咬紧了牙关,拦着许流音的路不让她离开。

    “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我?”

    许流音抬起脚步,想要从他身侧离开,穆劲琛一把将她拉到跟前,双手紧紧箍住女人瘦削的肩膀,“你告诉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你跟我说清楚!”

    他摇晃着许流音,她整个人几乎被他提起来,老白将霖霖放到地上,想要劝阻,“穆帅,您冷静点。”

    阮暖站在旁边,她轻揉着自己的手腕,穆劲琛甩开她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他好像彻底忘了,他们今天是来民政局领结婚证的,而不是来偶遇付流音的。

    她印象当中的穆劲琛,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一面,这也让阮暖觉得害怕,难道为了付流音,他竟能失控至此?

    阮暖不敢上前去劝,这个时候,恐怕谁都劝不住他。

    女人轻闭下眼帘,穆劲琛真有这么在乎她的死活吗?

    她当然是不相信的。

    这儿是哪?这是民政局。其实是她小瞧了穆家才是,她‘死’了都有大半年了吧,穆劲琛怎么才跟别人来领证呢?他应该在她的死讯满天飞的时候娶了阮暖,这样岂不是更好吗?

    许流音心里终归有些酸涩,她想要将穆劲琛推开,“先生,你别这样,你要再这样的话我报警了。”

    “好,你报吧,正好查查清楚你叫什么,省得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许流音被他拉近身前,男人的呼吸就在她面前,她双手抵在穆劲琛胸前,“你放开我!”

    穆劲琛忽然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许流音吓了一大跳,旁边的老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阮暖眼睁睁看着,她感觉自己的脸上好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好几对领完证的新人站在旁边看热闹,替她和穆劲琛办理结婚证的工作人员更是一脸的懵,这是什么状况?这男人签名签到一半,怎么把别的女人搂在怀里了?

    付流音更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她用力在穆劲琛的怀里挣扎,穆劲琛就想抱抱她,他心里缺了那么大个口子,好像也只有付流音能填得上。

    “你松开我,我都说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将你认错。”

    许流音在他耳边不住说道,“我不认识什么付流音,请你松手。”

    “放开我!”

    “这位先生,你好好看看……”许流音的目光看向站在旁边的阮暖,“你的妻子还站在这呢,你考虑过她的脸面吗?”

    阮暖胸口窒闷,疼痛难忍,阮暖确定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让她难堪。

    许流音推搡着穆劲琛,“这位小姐跟你很配,听你的意思,你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吧?先生,我劝你认清现实吧,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当没有看见我这个跟她长得很像的人不就好了吗?生活还是要继续,就像你现在娶了别人一样!”

    人死不能复生?

    当初,一个个人都是这么劝穆劲琛的,现在听来,还真是讽刺啊。

    她明明没死啊,她分明好好地活着啊!

    “不,你没死,付流音,你别这样,你好好看着我,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穆劲琛手掌再度握住付流音的肩膀,他将她推开一步,让她好好看着自己的脸,“我不信你把我忘了。”

    许流音好不容易能从他怀里退出来,她推开穆劲琛的手臂,“别再纠缠了,我真的不认识你!”

    她口气很不好,甚至带着几许厌恶,许流音抬腿再度要走。

    穆劲琛拦在她跟前,伸手要去拉她的手,许流音忍无可忍,她给了他一巴掌。

    不算是狠狠的、用尽全力的,但这样的力度刚刚好,太重的话,就藏不住里面的怨恨了,她就当他是一个无故纠缠自己的无赖,面对这样的人,给他一巴掌不为过吧?

    许流音瞪着跟前的人,“你别太过分了!”

    穆劲琛挨了这一巴掌,人却没有丝毫的清醒,脸上火辣辣地痛,他一双眼睛却还是钉在许流音脸上。

    许情深和蒋远周出来,没看到霖霖等人,他们来到大厅内,许情深陡然看见了这一幕。

    她快步上前,拉过许流音,“怎么了?”

    许流音勉强笑了笑,“没事,遇见一个疯子,非说跟我有关系。”

    许情深见许流音表情淡然,她放下心来,她将许流音拉到身后,许情深视线对上穆劲琛,“穆帅,我知道,你是将她看成了音音。”

    “她本来就是付流音。”

    “她不是。”

    “蒋太太,您没必要这么瞒着我,她就是付流音。”

    许情深也知道自己是在睁眼说瞎话,“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将她认错了。”

    “她跟付流音就是一个人。”

    蒋远周有些不悦,今天是他大好的日子,他可不想任何人来扫他的兴。

    许情深微微笑着,脸上没有丝毫地恼怒,“算了,我也没有把握能说服你,但是穆帅,我就记得一件事。”

    “什么事?”

    许情深伸手将许流音拉到身边,“你知道他将你认成是谁了吗?”

    女人摇了摇头。

    许情深手臂揽住许流音的一侧肩膀,“我先跟你介绍下跟前的这个人,他叫穆劲琛,人称穆帅,付流音是他的前妻。”

    “噢,”许流音不由睇了眼阮暖,“那我更加不懂了,前妻而已,应该没什么情分了吧。”

    “付京笙这个名字你听过吧?”

    许流音喉间轻滚,顺着许情深的话说下去,“听过。”

    “付流音就是付京笙的亲生妹妹,穆帅的父亲被付京笙设计而死,穆家的人迁怒到付流音身上,随后,付流音被一纸离婚证书逐出穆家。再后来,付流音被付京笙的仇家所害,被人勒死后沉尸江底……”

    许情深以最平淡的语气概括了那一串事情,可是听在穆劲琛和许流音的耳中,他们仍然觉得触目惊心。

    许流音笑不出来,但是她必须装作自己是一个外人,她视线落向穆劲琛,“这位先生,你将我认成了付流音,难道是想报复我?”

    男人的心头被狠狠扎了下,“你说什么?”

    “她人都死了,你也没必要再恨她了吧?”

    穆劲琛觉得讽刺极了,她不止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还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残忍地来曲解他。

    “付流音,你在害怕什么?怕我知道你的身份后,会对你施以报复吗?”

    许流音视线迎上他,没有丝毫地避闪,“我不知道付流音要是还活着,你会怎么对她,但我觉得你将我错看成了她,说不定你还真是想连我一块报复了。”

    “你……”穆劲琛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许情深抿了下唇瓣,“这种事,穆帅应该做不出来,他不至于伤及到无辜吧。”

    “不一定啊,”许流音口气轻松地接了话,她看向站在穆劲琛身侧的阮暖,然后挑了挑眉开口,“付流音死了不才半年吗?你看,这位先生就这样着急地和别人领了证,可想而知啊,人心淡薄,没有爱,剩下的可不就是恨了吗?”

    “付流音——”穆劲琛嘴唇蠕动着,女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他心里扎着,毫不手软,似乎不将他的心刺出血,她就誓不罢休一样。

    许情深拍了拍许流音的肩头,她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穆帅,真是巧啊,今天还真是个黄道吉日,那我们就该高高兴兴的,不要被以前的一些事扰了心情,你看,这位小姐在旁边也久等了,我们就此散了吧?”

    穆劲琛怎肯就此罢休?

    他想要问清楚的事情,一件都还没有答案。

    他不相信光付流音一张嘴,说她不认识他,她就真能撇的干干净净。

    许情深带着许流音想要离开,穆劲琛伸手攥住许流音的手腕,“音音。”

    许情深的视线落到男人手上,再次开口时,语气有些凛冽,“穆帅,您要真觉得音音还活着,那你将她当成音音也可以,但我不认为你这幅模样,是想和付流音重归于好。我只问你一句,付京笙害死您父亲的这个坎,你能过得去吗?”

    穆劲琛手掌下意识握紧,眼里却有点点的茫然。

    “穆帅,即便付流音还活着,她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又如何?你能娶世上所有的女人,却唯独她不可以,如果你觉得她活着,会让你耿耿于怀,那你也不用不舒服,因为付流音确实已经死了,她沉在了江底,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穆劲琛的手一松,许流音手腕处发麻,许情深见状,赶紧带着她离开。

    蒋远周和老白一人抱起一个孩子,走了出去,穆劲琛嘴里犹在喃喃自语,“不可能,她就是付流音,我不可能将她认错。”

    阮暖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她看到别人的目光一束束落向她,他们眼里充满了怜悯、同情,她从小到大何须别人的可怜过?

    阮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手掌握住穆劲琛的臂膀,“劲琛。”

    男人别过头来看她,“阮暖,你说刚才那人是不是付流音?”

    是,当然是,这世上不可能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是阮暖不甘心极了,她嘴唇颤抖说道,“她如果真是付流音,为什么不认你呢?你让搜救队一直在找她的尸体,她却好好地活着,她为什么连告诉你一声都做不到呢?”

    穆劲琛眸子内最后的一点亮光消隐掉。

    阮暖慢慢握紧男人的手臂,“劲琛,工作人员还在等着我们呢。”

    她拉了他一把,穆劲琛出神地想着什么事,阮暖将他带到柜台跟前,她将那张未签完字的纸放回穆劲琛手边,“劲琛,妈还在家里等我们呢,肯定等急了。”

    穆劲琛拿起那张纸看了眼,他面无表情地问了工作人员一声,“结婚证办好了吗?”

    “马上,你签字吧,最多五分钟……”

    穆劲琛将那张纸撕了,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阮暖心如死灰一般,她追上前去,“师哥,不,劲琛,你……”

    男人没有给她追上的机会,身后高跟鞋敲打着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穆劲琛迈起长腿,将阮暖一个人丢在了民政局内。

    她穿着紧身的连衣裙,裙子的颜色喜庆极了,阮暖迈不开大的步子,只能在原地冲着穆劲琛的背影喊,“劲琛,劲琛!”

    脚踩在高跟鞋内,痛得她恨不得立马将它甩掉,可是她又不舍得,这鞋子也是为了今天特地买的。

    阮暖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她不由眼圈发红,这么多人幸福地领了证,而她呢,她却成了最最绝望的那一个。

    许流音来到车前,双腿僵硬,有些看不清楚跟前的路。

    老白将车门打开,许情深在她身后推了把,许流音顺着这股力道弯腰坐进去。

    两个孩子是最天真无邪的,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坐在一起后,你抱着我,我抱着你,上演着一出亲热大戏。

    许情深落下车窗,老白让司机赶紧开车。

    民政局在许情深的眼中越来越远。“音音,你还好吧?”

    许流音双腿并拢在一处,“我?我很好。”

    “我们这样的说法,穆劲琛肯定是不相信的,我就怕他纠缠……”

    许流音勾勒下唇瓣,“姐,放心吧,事情没有这么严重。他以为我死了,今天猛然间撞见,所以才会觉得难以置信。他是来领证结婚的,不可能因小失大纠缠我不放。”

    “希望如此。”

    许流音看了眼旁边的许情深,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而给许情深和蒋远周添堵,“再说,我过几天就回苏州了,他总不可能还找去苏州,我跟他终归是没什么关系了。”

    “也是。”

    许流音的心情似乎并未受多大的影响,她倾过身看向蒋远周,“蒋先生,请客啊,恭喜你成为我姐的老公。”

    蒋远周冲她睨了眼,笑意抑制不住流溢出来,“我一直以来都是她老公。”

    “这不对吧?你以前算是没名没分地跟着我姐,现在她给了你名分,你这算是修成正果了。”

    男人一拧眉,“原来,以前你们都是这样看我的?”

    老白不由失笑,“许小姐说得对,确实没名没分,多尴尬啊。”

    蒋远周抬头看向老白,“说别人之前,先想想你自己吧,你跟苏提拉至今还没领证吧?你当心被她抛弃,成了一个可怜的老弃夫。”

    老白很是委屈,“蒋先生,我们早就想领证了,是您说您跟蒋太太要先登记……”

    “老白,”坐在后面的许情深不由接过句话,“你怎么什么都听他的啊?婚姻大事应该全凭自己,他哪能做的了你们的主?”

    “蒋太太,您是不知道啊,蒋先生霸道得很,我若不听他的,他一准会给我小鞋穿。”

    “我不信。”许情深道。

    她当然是护着自家的老公了,信不信不都是她一张嘴上说的吗?

    “蒋太太,原本我和提拉商量好了,我们打算在十月举行婚礼,又是蒋先生……他说这个日子要让给他,非让我们提前到下个月。”

    这样听来,蒋远周还真是霸道啊,连结婚办酒席这种日子都要抢?

    许情深看向蒋远周,男人嘴角噙笑,也不反驳,许情深最清楚自家的老公了,她知道这种事情蒋远周绝对做得出来。

    “那你呢?你答应啦?”

    老白轻轻地嗯了声,“蒋先生用一套最好的学区房威逼利诱我。”

    “我才不信呢。”

    “是真的,蒋太太。”

    许情深闻言,伸手抱住蒋远周的手臂,“你这么大方啊?”

    “我什么时候小气过?”

    “那你也给我几套房子,威逼利诱一下我啊,我不嫌多,每个城市各来一套好不好?”

    蒋远周忍俊不禁,抬起手掌轻揉下许情深的脑袋,“对你,我还需要威逼利诱吗?你现在是蒋太太,名正言顺的,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房子、车子、存折、公司、医院……还有最值钱的……我这个人,也都是你的。”

    老白转过身去,受不了,蒋远周现在是不分场合,逮着时机就对许情深一阵猛撩,还猛秀恩爱。

    他也不管别人能不能吃得消,老白心里也明白了,他跟许情深诉苦没用,到头来诉苦大会都会变成蒋远周和许情深的恩爱场。许流音在旁边看着,不由轻笑,两个小家伙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正自顾玩自己的。

    司机乐呵呵地开着车,一边还不忘往老白身上插刀,“蒋太太肯定是帮着蒋先生的啊,他们才是一家人,您啊,早早认清现实吧。”

    老白切了声,“开你的车吧,话这么多。”

    许流音望向窗外,她表面上平静、淡然,实际上心里已经被扎出了血。

    有一个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她是亲眼看着穆劲琛和阮暖领证结婚的,虽然极力伪装,可那种心痛却是她忽略不了的。

    但是现在,她连抚摸一下自己的伤口都不敢。

    她生怕被人看出来,她理应乐观、开朗地活着,不应该再为了以前的事情而让许情深跟着担忧。

    许流音强颜欢笑,但是想到穆劲琛三个字,她笑不出来,她甚至想哭。

    有些人不见还好,一见……

    真是钻心刻骨地痛。

    许流音搞不清楚穆劲琛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她只是看到了他和阮暖在领证,心里谈不上什么失望吧,毕竟已经离婚了。但要说不心痛,那也太自欺欺人了。

    她眼睛酸涩无比,穆劲琛怪她活着的消息为什么不告诉他,真是好笑,难道他知道她还活着的话,他会放弃跟阮暖在一起?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许流音闭起眼帘,靠着座椅休息会。

    穆家。

    穆太太不住看着时间,穆家的佣人在厨房内忙进忙出,餐桌上摆满了果盘和各类点心、小吃。

    穆成钧看着穆太太走来走去的身影,忍不住开口,“妈,您能坐回吗?”

    “都这个时间了,劲琛和阮暖应该办好结婚了吧?”

    “他们若是办好了,会回来的。”

    穆太太坐到沙发内,拿起话筒,“我激动啊。”

    “劲琛又不是没娶过媳妇,您有什么好激动的?”

    “成钧,你成心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

    “好好好,我不说。”

    穆太太拨通穆劲琛的电话,可是那边始终没人接听,穆太太挂断后,又将电话打给了阮暖。

    那边嘟了几声,阮暖的声音一下传过来,“妈。”

    “阮暖,你们怎么还不回来?”

    “妈——”里面传来阮暖的哭声,穆太太的神色凝住了,“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你别急。”

    阮暖在电话那头什么都没说,一直在哭,穆太太察觉到了不对劲,“劲琛呢?他人在哪?”

    “阮暖,我让司机来接你,你先别哭。”

    “妈,我马上到家了,等我到了再说吧。”

    穆太太点着头,“好,别哭了,这样开车危险……”

    挂了电话后,穆太太表情严肃,“劲琛的手机打不通。”

    “妈,这很明显,劲琛临阵变卦了。”

    “成何体统!”

    “妈,您气也没用啊,不然那个准新娘能哭成那样?”穆成钧翘着二郎腿,神色悠闲,穆太太头疼不已,“你弟弟结不成婚,你就这么高兴?”

    “是啊,我不喜欢阮暖。”

    “那是你弟弟的媳妇,要你喜欢做什么?”

    穆成钧合起手里的资料,认真说道,“一来二去的总会碰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你倒是喜欢付流音是吧?”

    这个名字,在穆家向来是禁忌,从来不会有人去刻意提起。穆成钧嘴角处的笑意陡然僵住,一听到付流音的名字,就忍不住会去想她这个人,穆成钧胸口憋闷得很,幸好穆太太不是专程问他的。她继续自己的话说道,“付流音有什么好的?老二心心念念想着她,她终究是穆家的仇人……”穆成钧没有接口,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动静声,阮暖红着眼圈走进去,穆太太忙起身上前,“阮暖。”

    “妈,劲琛呢?”

    “他没回来啊。”穆太太拉着阮暖坐进沙发内,“你先告诉我,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阮暖摇着头,“妈,劲琛没有跟我领证。”

    “为什么啊?出门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阮暖轻拭下眼角,“我要告诉您为什么的话,您可能会不相信……”

    穆成钧没兴趣在这看阮暖痛哭流涕的样子,他站起身来,准备上楼。

    “你一五一十地跟妈说说。”

    “妈……我们在民政局见到付流音了。”

    “什么?”

    穆成钧陡然收住脚步,握着资料的手掌一紧,他视线一点点挪至阮暖身上,穆太太不敢相信,“你们看错了吧?”

    “妈,不会错的,虽然她不承认,但她肯定是付流音。她是跟着蒋先生和蒋太太一道来民政局的。”

    穆太太还是觉得不现实,“付流音不是已经死了吗?”

    “但当初不是没有看见尸首吗?”

    “可是有凶手……”

    阮暖轻声哽咽着,“妈,付流音好好地站在我和劲琛面前,一模一样的脸,真的。”

    穆成钧坐回沙发内,付流音回到东城了?她怎么会回来的?

    穆太太满脸严肃。“所以呢,劲琛他就这样走了?”

    “是,他悔婚了,在民政局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付流音非要说他认错人了,可他偏偏……”

    穆太太安慰着阮暖,“先别哭,等劲琛回来后,我好好跟他说。”

    穆成钧抬起眼帘,忽然问道。“她除了说不认识劲琛以外,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阮暖满面委屈。“她压根没把劲琛放在眼里,劲琛激动了些,还吃了她一耳光。”

    穆成钧定下心来,看来,付流音是打定主意不再跟穆劲琛有所纠缠了,至少,没有将他囚禁过她的那件事情告诉穆劲琛。

    穆太太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成钧,你快打电话让劲琛回来。”

    穆成钧可不想趟这趟浑水,“妈,他连您的电话都不接,他会理睬我吗?”

    “你是他大哥,你先让他回来再说。”

    穆成钧见阮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甚是可怜,他冷笑下说道,“回不来的,他知道付流音没死,第一时间肯定还是找过去,您又不是不知道劲琛的性子。”“他别忘了,阮暖才是穆家的二少奶奶。”

    穆成钧看向坐着的女人,“阮暖,你们的证领了吗?”

    阮暖方才便说了没领,她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这就难了,他是单身,他要去找谁,我们谁都管不住。”

    穆成钧心里也是火急火燎的,既然付流音来了东城,就说明她不想再躲着了,他也迫切地想看看付流音现在是什么样,想知道她到底好不好。

127兄弟两人,一起遇上她

    阮暖听着穆成钧的话,脸色越发惨白。

    是啊,她和穆劲琛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办好结婚证了,只要再给她五分钟,不,一分钟、两分钟就好,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穆少奶奶了。

    阮暖的拳头死死握着,“妈,您说付流音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选择了那样的时机出现,把劲琛弄得魂不守舍,我今天在民政局真是丢尽了脸面。”

    “可是……她怎么会好好地活着呢?”穆太太始终觉得难以置信,“那个凶手还去指认了现场啊,江里不还发现了付流音的一只鞋吗?”

    这件事,在场的三个人当中,最清楚的恐怕就是穆成钧了。

    他将付流音送走后,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面的,他以为付流音会躲起来,心里有了阴影,她会将自己深深地藏进黑暗的角落里面。但是很显然……她没有。这才应该是付流音吧,被凌慎关了两年后,被他囚禁之后,她都还是想坚韧地活着,活在有阳光的地方,可以让她抬头挺胸做人。

    “妈,您说我该怎么办?我爸妈还在家等着为我们庆贺,我没脸跟他们说……”

    穆成钧再度起身,“妈,我出去趟。”

    “你去做什么?”

    “找找劲琛。”

    “好,”穆太太冲他看了眼,“尽快让他回来。”

    “嗯。”

    穆成钧穿着单薄的衬衣,就这么走了出去。

    穆劲琛离开民政局后,也没回训练场,他开着车在马路上转悠,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的脑子都是空的。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好似一个傀儡。他看路边的所有人都像付流音,可是仔细一看,却谁都不是。

    他漫无目的在路上开来开去,好几次红绿灯都不识,最后实在是没法子了,他将车靠在路边。

    穆劲琛将车窗打开,外面有风,一下灌了进来,将他吹醒了。

    他这样永远不可能找到付流音,付流音是跟着蒋远周和许情深去民政局的,她不可能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穆劲琛想到这,心里不由涌上激动。

    男人再度发动车子,朝着皇鼎龙庭的方向而去。

    皇鼎龙庭有专业的保安看守,若没有业主的首肯,外面的人休想踏进去一步。

    穆劲琛将车子停在外面,他可以等,蒋远周和许情深总会回来。

    到了下午时分,蒋家的车子总算出现了,穆劲琛推开车门下去,拦在车前。

    司机踩住刹车,老白见状,推开车门走了出去。“穆帅。”

    “付流音呢?”

    老白面无表情回道,“她不是死了吗?”

    “你别跟我来这套,她就在车上是不是?”

    “真没有,车里没有别人。”

    “我不信!”穆劲琛说着,来到后车门前,车窗一点点落下去了。他看见两个孩子坐在安全座椅内,许情深抬起视线望出去,“穆帅,你闲功夫真多,这儿哪有什么付流音?”

    穆劲琛视线匆匆在车里找了一圈,果然没有付流音的身影。

    他如坠冰窟,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

    付流音方才走得时候,他应该死死拉住她才是。“她去哪了?她人呢?”

    “穆帅,我跟你强调过,你见到的人并不是付流音,她也有她的生活,请你不要打扰她。”

    “你让她出来见我一面,让她把话说清楚!”

    许情深面露无奈,“你太执着了,有时候太过执着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在哪?”

    “你要实在想找她,还是多请些搜救队再去找找吧。”

    许情深合上了车窗,老白也坐回车内,“开车。”

    穆劲琛知道,付流音肯定是中途下了车,她说不定正在东城的某个小区内,说不定这个时间点,她已经离开东城,消失得令他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男人进不去,可又不知道能去哪,他只能坐回车内。

    关于付流音的唯一线索就是蒋远周和许情深,穆劲琛守在门口,在民政局内,许情深问了他这样的话,“我不认为你这幅模样,是想和付流音重归于好。我只问你一句,付京笙害死你父亲的这个坎,你能过得去吗?”

    穆劲琛抹了把脸,他不想回答,也回答不出来。

    可他总有权利知道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吧?他总有权利问一声,半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付流音也真是狠啊,她就是不肯承认,也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

    傍晚时分,老白从皇鼎龙庭离开,打算去接苏提拉下班,经过门口的时候,看到穆劲琛的车还停在那里。

    老白给许情深打个电话,将这边的情况告诉给了她。

    许情深走到蒋远周身侧,男人让出一侧座位给她。“是不是穆劲琛还没走?”

    “是。”

    “今天被他碰上了付流音,不把一些事情问清楚,他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有什么好问的,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蒋远周手指在许情深的肩头打着转,“虽然撇清了关系,可心里不一定能完全放下。”

    “既然放不下,怎么还能跟别人结婚?”

    “也许,他的婚姻可以和爱情分开来,既然早晚要结婚,跟谁结婚都无所谓,那也就能解释穆劲琛为什么会跟阮家的小姐出现在民政局了。”

    许情深不以为意,“那就这样过吧,不是挺好的吗?谁也别去打搅谁。”

    “你想的简单,”蒋远周手臂拥紧,将许情深抱在怀里,“我当时见到你和付京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心情应该跟穆劲琛差不多吧。我其实特别想在飞机上就问你,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有个女孩喊你妈妈,喊付京笙爸爸?我甚至还阴暗地想过,许情深,这才不过一年多时间啊,你怎么就能重新找了个男人,而且还有了女儿?”

    许情深扭头盯着蒋远周看,“那我还救了你‘儿子’呢,当时你跟你儿子和妻子在一起,你不也过得和和美美的吗?”

    “我不一样,我的痛苦你没看到。”

    “那我的痛苦……你也没看到啊。”

    蒋远周亲了下许情深的前额。“是,所幸现在都看到了。”

    许情深手掌在蒋远周胸口轻推了下,“当初抛弃我和付流音的,是你和穆劲琛,既然率先选择了放手,就别心里不平衡,是谁规定女人必须一心一意?我倒希望音音赶紧找到自己的幸福,重新开始。”

    男人握住许情深的手,让她的掌心揉着自己的胸口,“那我真该庆幸,你那时候没有对付京笙动别的心思,要不然的话,我……”

    “我那时候身边有霖霖,带个孩子太辛苦,没工夫去想男人的事。”

    蒋远周不知道是该笑呢,还是哭笑不得。“那还都是我闺女的功劳。”

    “是。”穆成钧离开穆家后,去了民政局附近转了一圈,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挺搞笑的,就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穆先生,我们去哪?”

    “去苏家吧。”

    “是。”

    车子一路朝着苏家开去,苏晨怀孕后,苏家就搬进了这个高档小区内。

    穆成钧走进电梯,来到所在楼层,指纹锁上有他的指纹,他开门进去,苏妈妈在家,见到他忙热情地打过招呼,“成钧来了。”

    苏晨坐在沙发内,肚子很明显了,看到穆成钧进来,她头也没抬。

    男人坐定下来,“中午吃了什么?”

    “给她做了鲫鱼汤,胃口比前几个月好多了……”

    苏晨起身,想要回房,穆成钧冲她说道。“收拾下吧,我带你去医院产检。”

    “不是约了明天吗?”

    “我今天有空,我带你去。”

    苏晨坐回原位,面无表情说道。“你放心,明天我妈会跟我一起去,有我妈在,你还担心我会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吗?”

    苏妈妈站在旁边,有些尴尬。“晨晨,你好好跟成钧说话。”

    “我这样的口气还不好吗?”

    穆成钧不给她气受,知道她怀着孕,凡事也就让着她一分,“我跟医院那边约好了,这次要做B超,走吧。”

    “走吧,走吧,”苏妈妈说着,小心翼翼将女儿拉起身,“有成钧陪着最好了。”

    苏晨在门口换了鞋,没有闹,跟着穆成钧去了医院。

    躺在B超室的小床上,医生让她露出肚子,男人在旁边站着,苏晨觉得很不自然,“你……你出去。”

    “没关系的,”医生笑眯眯说道,“孩子爸爸可以一起看。”

    穆成钧垂下眼帘,睨了眼苏晨,“我又不看你。”

    她别开视线,只能当他不存在,穆成钧双手抱在胸前,看到孩子的影像投射在屏幕上,很是清晰,他深邃的眸子内显露出激动,难以抑制,这就是他的儿子啊,真神奇。

    穆成钧嘴角忍不住挽起,他想问,这个是不是就是他孩子的腿?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吞咽了回去,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只是他真的好想问一问,哪怕是明知故问,他只是太想跟人分享下这种感觉了。

    做完检查,苏晨双手撑在身侧想要起来,穆成钧拉了她一把。

    女人将衣服放下去,由于穆成钧给她安排了VIP通道的检查,所以报告很快就出来了。

    检查结果很好,一切正常,各项指标都是+,医生说,将来生出来的块头不小。

    穆成钧将B超单折好,放在了自己的兜内,小心翼翼的很。

    走出医院的时候,穆成钧问道。“想吃点什么东西吗?”

    苏晨轻摇头,“不用,我想回家。”

    苏妈妈在旁边跟着,“当心脚底下。”

    “妈,我没这么娇弱,您是怕孩子有个好歹吗?”

    “我怕路滑。”

    苏晨表情淡淡的,手掌不由落向自己的肚子,刚怀孕的时候,她一门心思都想着要把这个孩子打了,可那时候穆成钧不让,穆家不让。他们就像是遮在苏家头顶的一片天,苏晨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那时候的她,被人看管了起来,苏家的门口站着穆成钧派来的保镖,只要她踏出家门一步,身后就会跟着好几个人。

    慢慢的,邻居看她的眼光充满了异样,她也不敢出门了。

    她手掌轻柔地抚摸着肚子,现在,宝宝在她肚子里越渐成型,有时候还能看见明显的胎动,她知道穆家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是母子连心,她也放不了这个手了。

    走出医院,司机的车停在外面,苏晨看到医院门口来来往往很多的人。

    这是东城最著名的妇幼保健院,若不是穆成钧有钱有势开了VIP通道,别的孕妇在这排队一天,很有可能都做不完这次的检查。

    前面有人匆匆地走过来,看了眼苏晨……

    穆成钧的视线落向前,看到对方跨过一步,脚步明显加快了,到了苏晨跟前,对方使劲撞过来,穆成钧眼疾手快将苏晨拉到自己身后,男人撞在了穆成钧身上,力道很大,穆成钧不由往后退了步。

    苏妈妈吓坏了,面色发白。“你这人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啊?”

    “对不起,对不起,没看见……”

    “这么个孕妇在这,你说你没看见?”

    “我着急去里面挂号……”

    穆成钧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可没有跟对方废话,他抬起一脚直接踹了过去。

    男人哎呦一声倒地,苏妈妈看呆了,苏晨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穆成钧竟有这样的反应。

    “打人了,打人了……”

    穆成钧居高临下盯着对方,“回去告诉那些人,不要打孩子的主意,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了事,我就让凌家那一对孤寡老人给他陪葬!”

    男人立马噤声,面色惊恐地盯着穆成钧。

    苏妈妈赶紧站到苏晨身旁,女人握了握手掌,看了眼自己安然无恙的肚子。

    穆成钧回头看向她,“走吧。”

    几人坐进车内,苏妈妈忍不住问道,“刚刚那个男人,他是故意的吗?”

    “我还是那句话,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出门必须有保镖跟着。”

    “好好好,”苏妈妈不住点头,“真是太可怕了,也太恶毒了吧,怎么能对孩子下手呢?”

    穆成钧目光冷冷地望出窗外,凌家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他们认定凌时吟是被他害死的,知道他有了孩子后,还不急得跳脚?他们肯定会千方百计地想要弄掉苏晨的孩子,有时候是穆成钧保护得太好,他们下不了手,有时候是有保镖跟着,即便是下手了也没法得逞。对于穆成钧来说,这个孩子等同于他的半条命,谁要是敢碰,他非要了谁的命不可。

    “妈,您别忘了他可是有老婆的人。”苏晨冷冷插了句话。

    苏妈妈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车里还有穆成钧的司机在,作为一个母亲,谁都不想自己的孩子去做别人的小三,可是苏晨的性质不一样啊……

    狭仄的空间内,一片寂静。

    穆成钧的视线睨到苏晨的脸上,“你放心,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会给他一个最好的名分。”

    苏晨垂下头,手掌不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穆成钧潭底的深邃涌动下,他忽然伸出手,摸了过去。

    手掌刚碰到肚子,恰好里面的孩子踢了一脚,穆成钧掌心内咯噔下,他不由轻笑开,“踢我?”

    苏晨没有搭理他,将他的手推开。

    车子将苏晨送回了小区,穆成钧没有下车,“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上去吧。”

    “好。”苏妈妈说着,将放在座位上的包拿起来。

    苏家母女进了楼,穆成钧这才放心,让司机开车走了。

    回到家,苏晨进卧室休息会,苏妈妈准备着晚上要做的菜。

    傍晚时分,门外传来门铃声,苏妈妈过去开门,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外面,“伯母,您好。”

    “是李恒啊。”

    “我来看看苏晨,她在家吗?”

    苏妈妈让开身,给他找了双拖鞋,“在家呢,快进来吧。”

    李恒手里提着东西,“我也不知道买什么,苏晨还要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吧?我给宝宝买了些衣服。”

    “你真是太有心了……”

    李家跟苏家关系一直不错,两个孩子都是在一处长大的,李恒比苏晨要年长几岁,苏晨走出房间,看到李恒,“你来了。”

    “是,我来看看你。”

    “过来吧。”苏晨又吩咐了苏妈妈一句,“妈,多做几个好菜啊。”

    “放心吧。”

    李恒走进苏晨的房间,苏晨将房门关上,两人来到窗边的沙发跟前坐下来。

    “李恒,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你会帮我吧?”

    “当然,抚养权的事,我到时候一定帮你争取,我老师打这方面的官司很有经验,我可以请他帮忙……”

    “好,”苏晨不由看了眼门口,生怕有人偷听,她压低嗓音道,“要多少钱都没关系,只要官司能打赢。”

    穆成钧为了让她生下孩子,给了她不少的钱,他大概也没想到苏晨会妄想以鸡蛋碰石头,居然打着主意要跟他抢孩子的抚养权。穆成钧的钱,她都收下了,并且都转存到了自己的户头上,她就是要用这笔钱打他个措手不及,而且有了这笔钱,她就不算是没有收入的母亲了。

    “放心,我们现在起就准备着,这件事不能声张。”

    “嗯。”苏晨倚在沙发内,“只是穆家关系网太强,这官司肯定很难打。”

    “没关系,现在是新媒体的时代,只不过一旦打起官司,牵扯到的又是穆家,恐怕会闹得满城风雨,我担心你……”

    这些顾虑,苏晨早就考虑到了,她故作轻松说道,“没关系,现在认识我的人,有几个不知道我未婚先孕呢?至于那些不认识我的,无所谓,我不在乎他们的眼光。”

    “那好,你都这样说了,我一定帮你。”

    苏晨坐直起身,有句话在嘴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被她说出口,“在跟他争夺抚养权的同时,我还要告他。”

    “告他?”

    “告他强奸。”

    李恒吃了一大惊,“告他强奸?”

    “李恒,这很奇怪吗?”

    “不,不是,我只是想着时隔一年,这官司的胜算……”

    苏晨手掌再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据,可以做DNA鉴定。”

    “那事发当时,你有留下什么证据吗?”

    “有,”苏晨定定开口,她平日里跟穆成钧不争不闹,却并不代表她可以忍气吞声,有些事情她全都想好了,只是时机未到而已,“他当时对我用强的时候,我正好在跟我朋友打电话,她听出了不对劲,录音了。”

    “还有这样的事?”

    “是,其实她当时还报了警,应该是有出警记录可以查的。”苏晨喉间轻滚,想到那晚的激烈和屈辱,她眼睛发酸,“我在电话里不住喊着我在哪个酒店,后来,真有人找了过来,但穆成钧当时把我绑着,还把我的嘴封住了,他出门跟人周旋,我也不知道他跟警方说了什么,那晚是最让我绝望的,没人进来救我……”

    李恒听到这,面色铁青,两个拳头捏紧了,“畜生。”

    “穆成钧当畜生当习惯了,你这样骂他,他还以为是在夸他。”

    李恒胸腔内阵阵难受,“那段录音还在吧?”

    “在,我保存好了,包括那晚的床单,我都带走了。”“那当时……你为什么不报警?”

    苏晨无奈地轻笑道,“穆成钧怎么可能给我那样的机会,我被她限制了一个多月的人身自由,直到……我怀孕了。我有时候怀疑,生活是不是狗血剧啊?要不然的话,怎么什么剧情都被我碰上了?”

    “苏晨,别这样,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就好了。”

    李恒想这么安慰她,虽然这些话都挺苍白的,这场官司很难打,不过好在苏晨和穆成钧都是硬骨头,就看谁先将对方啃下来了。

    “你若真要告穆成钧强奸,那抚养权的案子,你的胜算会大出许多。”

    “我当然要告他,我不能白白失了清白,就算穆家能一手遮天又怎样,我顶多赔上自己的名誉,我也要将他拉下水!”

    李恒点着头,“好,我一定倾尽全力帮你。”

    吃晚饭的时候,苏爸爸也回来了。

    苏妈妈在外面敲门,苏晨和李恒走出去,苏妈妈不由问道,“在里面聊什么呢?”

    苏晨一脸的轻松,和方才判若两人,“聊孩子啊,我说以后让他跟着李恒学做律师,多好啊。”

    苏妈妈笑了笑,她招呼李恒坐下来吃饭,完全不会想到他们方才在房间内居然商量了那一串的事。

    许流音吃过中饭后回了酒店,吃饭的时候,许方圆是一起的。

    午后,许流音在房间内睡了一觉。

    到了傍晚时分,许情深给她打个电话,许流音坐在床沿起身,“喂,姐。”

    “音音,晚上过来吃晚饭吧?”

    “不用了,你跟姐夫好好庆祝下吧,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

    许情深正在下楼梯,她顿住脚步,“好吧,本来想去接你吃顿饭,不过老白说穆劲琛还在皇鼎龙庭外面,我也怕给你带来麻烦。”

    许流音沉吟半晌,“没关系,让他守着吧,我可能这两天就要回苏州了。”

    “好,早点回去也好。”

    挂断通话后,许流音去浴室洗把脸,出来后她径自出门,按响了隔壁房间的门铃声。

    许方圆过来开门,“音音。”

    “师傅,我想出去趟。”

    “去哪啊?”

    “我想去买个礼物。”

    许方圆了然,“是送给蒋先生和蒋太太是吧?”

    “是。”

    许方圆笑了笑,“可以,一个人行吗?”

    “行,我打车去就好。”

    “这儿附近就有商场吧?”

    许流音知道他不放心,“是,起步价就到了,酒店门口就是出租车,您别担心。”

    “那好,快去快回。”

    “嗯。”

    许流音回房间拿了包后出门,坐上出租车,她跟司机说了目的地。

    商场距离这儿不远,很快就到了。

    穆劲琛的手机一直打不通,直到最后电量耗尽,关机了。

    穆成钧先去了训练场,得知他并不在,便让司机去了皇鼎龙庭。

    车子还未找好地方停下,司机便开口说道,“穆先生,那好像是穆帅的车。”

    男人一眼望去,“对,开过去。”

    “没想到他真的在这。”

    对于这一点,穆成钧并不觉得奇怪,穆劲琛在民政局看到付流音跟许情深在一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问许情深要人。

    车子停稳下来后,穆成钧下了车,他走到驾驶座一侧,拉开车门,俯下身来盯着车内的男子,“在这做什么?”

    “你怎么来了?”

    “等喝你的喜酒,酒店都订好了,怎么新郎官不见了?”

    穆劲琛伏在方向盘上,“阮暖回去告状了吧?”

    “是啊,哭得声嘶力竭,家里房子都快倒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水漫金山寺呢。我跟你说,妈气得不轻。”

    穆劲琛不以为意,穆成钧伸手拽住他的手臂,“你去另一边坐着,我来开车。”

    “付流音活着的事,阮暖也说了吧?”

    “说了,”穆成钧修长的身子斜倚在外面,“你在这堵人,还不把人吓跑了?”

    穆劲琛动了下腿,他从驾驶座内迈出去,男人往后面一坐,穆成钧进入驾驶座,亲自开了车。

    “付流音真的活着?”

    “是。”

    穆成钧握住方向盘的手微紧,“你不会看错吧?”

    “不会。”

    “劲琛,你找到她后,又想做什么呢?”

    “我想问问她,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穆成钧的视线透过内后视镜看了眼穆劲琛,当初,是他要求付流音不能让穆劲琛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她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至少,不用再因为她是付京笙的妹妹而受到生命的威胁。”

    穆劲琛落下车窗,看向了窗外,“她死去的这半年,我过得生不如死,她就这么狠心,非要让我以为她死了吗?”

    穆成钧打过方向盘,“去吃晚饭吧。”

    “我不回家。”

    “不回家,我们去喝酒。”

    穆成钧的司机在后面跟着,来到一处商场,穆成钧将车开入地下车库。

    “出来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妈定了个蛋糕,应该做好了,我让司机带回去,让她消消气。”

    停好车子后,司机也跟过来了,穆成钧冲穆劲琛道,“旁边就有喝酒的地方,下车吧。”

    兄弟二人走出车库,上了电梯。

    许流音一到商场,就找了家蛋糕房。

    这家店很有名,若不是提前预约,很难在当天买到,也来不及。

    许流音好说歹说,加了钱之后,店家才答应给她现做一个。

    她买完礼物后回到店内,店员给她倒了杯柠檬水,“还要有些时间,您要不再去逛逛?”

    “没关系,你忙你的吧。”

    “好。”

    许流音喝了杯水,她走到柜台前,倾过身看着里面的样品。

    最大的蛋糕都快赶上她人这么高了,每一个都精致、逼真,许流音认真地看着,忽然听到门口有说话声传来。

    “就是这一家。”

    “穆先生,我进去取吧?”

    “不用了。”

    这好像是穆成钧的声音?

    许流音如遭雷击,一点点直起身,余光里看见几道身影过来,她迅速环顾下四周,可是这个蛋糕房就只有一个出口,她慌不择路想要冲出去,但是想到迎面即将要碰上的人,她立马收住脚步。

    她满脸的慌张,周边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许流音就这样站在原地,她收起狼狈、惊慌,她定定地站稳脚步,和走进来的穆家兄弟对上了视线。

128紧紧缠着她

    穆成钧走在前面,看到许流音时,脚步猛地收住。

    穆劲琛懒洋洋地抬了下视线,一见到付流音,双眼变得灼灼有神。

    许流音垂下眼帘,她回到先前的位子跟前坐下来。

    她装作不认识这两个人,她没有仓皇失措地逃走,反正想逃也逃不出去。

    穆劲琛快步上前,到了桌前,他一把拉开椅子坐下来。

    许流音皱眉看他,“又是你?阴魂不散。”

    “是,我就阴魂不散,谁让你先阴魂不散地缠了我半年?”

    许流音知道他这是在无理取闹,她抬起视线,看到穆成钧也走了过来,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紧了紧,穆成钧的目光同样攫住她不放,许流音率先别开视线,

    穆成钧在另一张桌子跟前坐定,服务员给两人送上了柠檬水,穆成钧手掌握着水杯,怔怔出神。

    付流音没什么大的变化,她并没有因为想让别人认不出她,而将自己弄得跟从前大不一样。

    她还是他熟悉的那般模样,怪不得阮暖和穆劲琛见了一眼,就咬定她肯定是付流音。

    “你不会是跟踪我到这里的吧?”许流音直接开口问了穆劲琛。

    男人目光死死盯着她,“你给了我跟踪你的机会吗?”

    “我希望你不要来烦我,我不是付流音。”

    “是不是付流音,我说了算。”

    女人冷笑下,“可笑。”

    穆劲琛朝她凑近些,“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我本来就不认识你。”

    “付流音——”

    许流音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如果我是付流音,我不会跟你多说一句话,我会狠狠甩你几个巴掌。”

    “因为我跟阮暖去了民政局?”

    “可能吧,”许流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是不是觉得我只要是付流音,就能消退你的内疚感了?毕竟她死的时候,你什么都没做,自己的前妻被人勒死后丢入江中,你是什么感觉?”

    她就这样用力地撕扯着他的伤疤,许流音睇了眼身侧的男人,“如果沉入江底的不是付流音,那你知道她当时在哪吗?你觉得她应该是好好地活着,还是在另一个地方死了?亦或者,被人关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像地狱一样的地方,受着非人的折磨?”

    许流音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轻抬,落向了对面桌上的穆成钧。

    两人的目光相触,穆成钧神色平静,好像她说的这些事,他完全不知情。

    他端起手边的水杯,指尖一下下在杯沿敲打着,他心思沉淀,似乎不怕许流音现在就将那些事揭露出来。

    穆劲琛伸手攥住付流音的手腕,“音音,我找过你,我一直让人在找你……”

    “先生,你真的认错人了。”她的神情冷漠至极,口气充满不耐,以及深深的无奈,“别再纠缠我行吗?”

    “穆先生,你们的蛋糕做好了。”服务员将蛋糕提出来,放在穆成钧的桌上。

    许流音见状,赶忙问道,“我的呢?”

    “还没好,您稍等。”

    许流音站起身,“那我一会再过来取。”

    她心里其实知道不妙,穆劲琛不可能会轻易放她走,她一只脚刚抬出去,穆劲琛就再度拉住她的手。

    许流音用力甩开,穆劲琛起身,一个用力将她按坐回原位。

    他弯下腰,俊脸凑到许流音面前,“承认吧,承认好不好?就说你是付流音。”

    “不,我姓许。”许流音口气强硬说道。

    “我不信。”

    “你可以查我的身份证信息。”

    穆劲琛嘴角处绷着,“那好,我问你,你叫许什么?”

    “许流音。”她一字一顿,丝毫不避讳,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穆成钧眉头微动,穆劲琛攫住她的视线不放,“对,你就是付流音。”

    “你耳朵有问题是吗?我是许流音。”

    “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许流音嘴角忽然噙了抹笑,“明显什么呢?”

    “付流音、许流音,这个姓是许情深给你改的是不是?你以为换了一个姓氏,你就不是她了。”

    许流音唇边的笑意越发放肆了,“付流音死了,这个事实谁都知道,你尽管去查我的信息,穆劲琛,你又有什么法子能证明我是付流音呢?我说不是,那就不是,你是我的谁?你能管得了我的事?”

    许流音没有誓死否定,也没有承认的意思,可偏偏就是这种态度,挠的穆劲琛心里难受不堪,真真是恨不得撬开她的嘴,让她将实话全说了。

    穆劲琛坐了下来,“你现在住在哪?”

    许流音不说话。

    “你现在在干什么?”

    她只当没听见。

    “这半年来……”

    许流音将他的话打断了,“我过得很好,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好。”

    穆劲琛喉间轻滚动,许流音听到服务员说蛋糕好了,她朝穆劲琛说道,“别再跟着我了,我现在能走在阳光底下生活,真的很好。你如果执意要跟着我,我总有脱身的机会,那么……我真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到时候,我会彻底消失,谁都别想找到我。”

    许流音接了蛋糕,穆劲琛想要起身,可是他还能跟她说什么呢?

    他听到女人的脚步声在走出去,她不肯承认她是付流音,也就彻底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就更没资格跟她纠缠。

    男人没有回头,透过跟前的镜面看向许流音,“你似乎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仇,你就不怕我报复到你身上吗?”

    许流音挑了下嘴角,“呵,随便。”

    她从蛋糕店离开了,穆成钧手落回桌面上,那个杯子放回去的声音有些响。

    司机走进来,“穆先生,我要不要先回去?”

    穆成钧指了下桌上的蛋糕,“带回去吧。”

    “是。”

    穆劲琛也站起身来,“我们也走吧。”

    穆成钧坐在原来的位子上没动,“不追了?”

    “追上去又能怎样?她还是这样的态度。”

    “确实,既然知道她还活着,一切不是该回到原点吗?”穆成钧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就像当初你们离了婚之后一样,谁也不见谁,毕竟爸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最清楚。”

    穆劲琛看了眼穆成钧,他心里迫切地想要将付流音拉回来,想要抱抱她,不顾一切地将她拴在身边,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终其原因,原来他们之间还横亘着这么一道坎。

    穆劲琛没再开口,提起脚步走了出去。

    许流音走出商场,匆忙之下拦了辆车,坐进去后,她焦急出声,“国际酒店。”

    司机发动车子,许流音确定穆劲琛没再跟上来,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穆劲琛当晚并未回穆家,而是去了训练场。

    他到训练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一盏盏大灯将操场照得亮如白昼,穆劲琛径自上楼,在二楼看着楼底下。

    一名教官走了过来。“穆帅。”

    穆劲琛双手撑在栏杆上,“你替我去查个人。”

    “谁?”

    “许流音。”

    教官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吃惊,“许流音?”

    “她现在的名字叫许流音,你看看她住在哪,又在做什么,不要惊动蒋家那边的人。”穆劲琛想到那半年,仍旧有些后怕,他生怕一个风吹草动,付流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是。”

    穆家。

    穆成钧回去的时候,很晚了。他没想到穆太太还没睡。

    买来的那个蛋糕放在餐桌上,蛋糕盒上的带子系成了一朵花的样子,一看就没拆过。

    客厅内的灯开得很亮,穆成钧望过去,阮暖居然还没走。

    穆成钧几步上前,“妈,您怎么还没睡?”

    “找到你弟弟了吗?”

    “找到了,刚跟他吃过晚饭。”

    穆太太跟阮家的人很难交代,她示意穆成钧坐下来,“为什么不让他回来?”

    “他野惯了,能听我的?”

    “那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穆成钧视线落向阮暖,他也佩服她,居然在这坐了一天。他跟穆劲琛在一起的时候,自然不会提起阮暖,两个人都不喜欢她,将话题落在她身上,那不就等于是浪费时间吗?

    “还能什么意思?婚肯定是不想结了,劲琛说他对阮暖没有男女感情,原本呢,就想随便找个人结婚拉倒,他都想好了,领完结婚证就常住训练场,也不会跟阮暖有什么肌肤之亲……”

    阮暖面色发白,穆太太气得头疼,“我是管不住你们了是不是?”

    “妈,这是劲琛的意思,跟我无关。”穆成钧推得一干二净。

    “这个婚,他原本就结的不情愿,要不是怕被你天天缠着,他至于这样吗?”

    穆太太面无表情地开口,“他有想过怎么给阮家一个交代吗?”

    “老二做事向来我行我素,当初不声不响领着付流音回来,他想过给谁交代吗?还不是自己怎么高兴就怎么来,”穆成钧语锋一转,视线也随之看向阮暖,“阮暖,我也劝你一句,世上好男人多得是,你不是喜欢给人介绍吗?你就没给自己留几个备胎?”

    “大哥,你——”阮暖气结,目光狠狠瞪着穆成钧。

    穆太太也出了声,“成钧,你够了。”穆成钧稍微收敛下,毕竟心疼穆太太的身体,他能气着别人,可不能气坏了穆太太。

    “好好好,我们说说别的,”穆成钧再度将话题扯开,“妈,我今天带苏晨去产检了。”

    “是吗?结果怎样?”

    “我的儿子,当然好。”

    穆太太心有宽慰,“那就好。”

    “只不过走出医院的时候,苏晨差点被人撞了,我怀疑是凌家的人。”

    “什么?他们胆子这么大?”

    “他们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穆成钧双手交握,想到医院门口的事,其实也有些后怕,“还记得苏晨三个月的时候滑倒的那一次吗?八成也是他们做的。”

    “真是太过分了!”

    “不过也没关系,凌家闹不出大的动静,这样也好,能让苏晨安分些,省得她以为离开了我安排的人,她也照样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穆太太跟穆成钧讨论着穆家的长孙,做体检的时候,穆成钧就通过关系知道了是个男孩。

    他倒无所谓,只要是自己亲生的,男孩女孩一样喜欢,可穆太太得知这个消息后,高兴的几乎整晚未合眼。

    “希望凌家赶紧找到凌时吟,至少啊,不用再缠着你了。”

    穆成钧神色晦暗,嘴角挑了挑并未接口。

    阮暖还坐在旁边,穆家的孙子还未出生就牵动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她包里的手机不住在响,肯定是家里边打来的。

    穆太太收回神,意识到旁边还坐着阮暖,她伸手轻拍下阮暖的手背,“要不,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吧?”

    “妈,回去后我该说什么呢?我没法跟家里交代啊。”

    “放心,我来说,这件事是穆家理亏,我来解释。”

    阮暖知道时间不早了,穆劲琛有意避开她,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穆成钧抬起腕表,“妈,这么晚了,您身体吃得消吗?快上楼休息。”

    他摆明是下了逐客令,阮暖轻咬下唇瓣,穆成钧抬起的视线猛然对上她。“阮暖,我让司机送你,你跟劲琛毕竟还没领证,穆家也不能留你过夜,要不然的话有损你名誉。”

    她拿起旁边的包,站起身来,“好。”

    穆太太将她送到门口,直到看见阮暖坐进车内后,这才放心上了楼。

    翌日。

    蒋家的车子开出皇鼎龙庭,许情深看向窗外,并未看见穆劲琛的车。“看来,他是想通了。”

    蒋远周不着痕迹勾了勾嘴角,许情深依向他身侧,“为什么不把霖霖和睿睿带着啊?”

    “他态度总是不好,我怕会吓着孩子。”

    也是。

    许情深挽住蒋远周的臂膀,车子很快来到蒋家,他带着许情深下车,却并未走进去。

    管家得了消息来到门口,“蒋先生!”

    他真是好久没来了,管家满脸欣喜,“老爷在里面呢,您快进来吧。”

    蒋远周拉着许情深的手往里走,此时天色尚早,蒋东霆有锻炼身体的习惯,即便后来身子差了不少,但这个习惯也没落下。

    蒋东霆知道蒋远周过来的目的,无非就是让他接受许情深。

    管家一看时间这么早,赶紧让佣人去弄些吃的,这父子俩的关系如此紧张,也许多在一张桌上交流,很多事情便能迎刃而解。

    蒋东霆坐在沙发内,许情深跟着蒋远周上前,男人将手里提着的礼盒放到桌上。

    蒋东霆睨了眼,看到了喜庆且传统的双喜图样。

    他面色稍带疑惑地看向蒋远周。“这是什么?”

    蒋远周拉住许情深的手入座,“看不出来吗?这是喜糖,你让管家给家里的人都分一分,里头还有红包,见者有份。”

    蒋东霆的面色绷得越发紧了,“谁的喜糖?”

    蒋远周不由失笑,“您明知故问做什么?当然是我跟情深的。”

    “你们……”

    “爸,我和远周昨天领证结婚了。”许情深讲话彻底说明白。

    管家在旁边倒吸口冷气,蒋远周和许情深领证结婚,可蒋家这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蒋东霆双手握着拐杖,那根拐杖柱在身前,他视线锁住那个礼盒不放。

    “我今天特地带情深过来跑一趟,是不想你出门被人问起的时候,连自己儿子结婚了都不知道,我也怕您丢脸。喜糖也有你的一份,我和情深结婚了,从此以后我们会好好地在一起,绝对不会再有当年那样的事情发生。”

    蒋东霆面色铁青,但终究没有发火,蒋远周也没有在这久留,带着许情深很快又离开了。

    管家战战兢兢看了眼蒋东霆,见他始终不说话,管家嘴唇蠕动下,“老爷,蒋先生和许小姐……已经领证了。”

    蒋东霆一语不发,但事已至此,他就算赶着去拦都没用了。

    “老爷,蒋先生给了喜糖却连顿早饭都不肯在这吃,八成还是因为以前的事……”

    “但要我接受这么个女人,做不到。”

    蒋东霆视线扫过那盒喜糖,他站起身来往楼上走,他其实心里早就清楚了,蒋随云的死,都是因为凌家,而给凌时吟希望的,却是他。

    睿睿的事情他更是错上加错,弄巧成拙,害得蒋远周和自己的亲生女儿白白错失了那么多的时间,尽管霖霖和蒋远周没有做过亲子鉴定,但蒋东霆冷静过后,却也相信了许情深的话。

    在他们的婚姻上,他做不到祝福,却又反对无效,只能将这个难题交给时间。

    老一辈人还是有着传统的思想,就算蒋远周再怎么不顺他的心,但他始终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孙女……还有那个养了这么久的孙子。

    或许有一天,蒋东霆会为了孩子而接受许情深,这都是说不准的事,他总不能为了排斥这个女人,就让自己见不到那对可爱的孩子吧?

    天色刚放亮,训练场的大门就敞开了,一辆越野车从里面快速驶出,带着飞扬的尘土,张扬至极,却又仿佛是在跟谁抢着时间。

    穆劲琛这回没有在路上乱转,他目标性十足的往前开着,直到将车开进了别墅。

    男人跟着穆劲琛进了车库,看到穆劲琛拿出车罩,将车子遮挡起来。

    “穆帅,您这是?”

    “如果阮暖问起的话,不要告诉她我在这。”

    “好。”男人答应着。

    穆劲琛走出去,单手插在兜内,“今天,那两名园林设计师会过来吗?”

    “会,前几天天气不好,耽误了一些时间。”

    穆劲琛视线望出去,唇瓣不由浅勾,“那好,你就当我不在这吧,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是。”

    穆劲琛很快上了楼,他坐在阳台的沙发内,许流音和许方圆过来的时候,他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轻啜口咖啡,昨晚几乎没睡,再加上喝了不少的酒,头到这会还是痛的。他目光灼灼盯着楼下,看到许流音和许方圆走了进来。

    他手底下的人做事似乎越来越给力了,单单一个晚上,就让他知道了她在哪。

    其实,也是穆劲琛自己急得乱了神,要想查她在哪,其实并不难。这次没有人想要故意掩去她的行踪,所以许流音在国际酒店入住的信息很快就被查到了,至于她这几天去了哪,只要调取下监控,也就全部一目了然。许流音走到院子的一角,蹲下身来,穆劲琛站起身,正好能够看见她的背影。

    她这半年来,应该没有住在东城,要不然的话,不会一点点消息都没有。

    她应该是没有再读书了,可看她的样子,分明又很专业,穆劲琛猜想,她应该是跟着这位许方圆学了不少。

    楼底下,年轻的男人拿了两瓶水走过去。

    “许小姐,喝口水吧。”

    许流音专注地工作着,头也没回,“我不渴,谢谢。”

    “那你拿着,一会渴了再喝。”

    许流音拗不过对方的热情,起身接过那瓶水,“好,谢谢。”

    男人在这也没别的什么事情做,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哪能忍得住不搭讪。“许小姐,你真厉害,年纪轻轻就能设计这样的房子。”

    “我是跟着师傅做的。”

    “那也是你有天赋啊。”男人嘴巴很甜,不住又说道,“我平时也喜欢去园林玩,但从没想过将它跟房子的设计联系在一起。”

    许流音轻笑,重新投入工作。

    “许小姐,你饿不饿?早饭吃了吗?”

    “吃了。”

    “今天天气有些不正常,你穿的是不是太少了?”

    穆劲琛在楼上看着,许流音年轻、漂亮,这样的姿色放出去,哪个男人不会心动呢?

    只是敢当着他的面这样,胆子也真够肥的。

    许流音面色有些不自在,“不会不会,谢谢你的好意。”

    许方圆在边上一眼就将小伙子的心给看透了。“不好意思啊,我们还要工作,请你不要打扰我们。”

    “好吧……”

    穆劲琛听着,觉得很是快慰,心情也不由好了些许。

    男人被赶回屋内,想了想,好歹今天男主人在这,他怎么都要表现下。

    他送了水果上楼,看到穆劲琛不在屋内,一眼望去,才看见他站在阳台上。

    男人几步上前,“穆帅。”

    穆劲琛嘘了声,他抬起脚步回到屋内,“有事?”

    “我送了些水果过来。”

    穆劲琛接过手,将它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我方才见你不住跟人说话,你这样实在不好,我可是要让他们赶着进度的。”

    男人面色微变,“对不起,对不起。”

    “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男人赶紧回道,“我是做采购的,我在这正好,有人送货过来,我能帮忙把把关……”

    “请你过来看房子,给了你多少钱?”

    男人听着这话不对劲,他怎么就成看房子的了?

    穆劲琛不等他开口,径自又说道。“看中下面的小姑娘了?”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不,不是……”

    “我看那小姑娘眼光挺高的。”

    男人抓了下自己的头发,“眼光高没关系,我有真心,我可以打动她。”

    “我看不一定……”

    “穆帅,您是认识她吗?”

    认识,他当然认识,而且熟的很。

    “算是认识吧。”

    “真的?”小伙子眼里一亮,“您能帮我介绍下吗?”

    “你确定你要不自量力?”

    男人听着这话有些懵,“我看她对我也挺有感觉的,笑眯眯的。”

    “她跟穆家有些关系,所以我妈很着急她的婚姻大事,之前给她介绍的几个对象,条件个个都好,有房有车,年薪百万以上……”

    穆劲琛看到年轻小伙的脸有些绿了,他继续往下说道,“有一次我也去了,那次弄得特别尴尬,她居然直接当着相亲对象的面说,她的择偶标准是我这样的,不论长相、身形还是经济,都得比得上我。”

    男人勉强牵动下嘴角,“那还真是高要求呢,能达到穆帅这样的……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吧?”

    穆劲琛点下头,他也承认,“是啊,她以为是看电视剧呢,现实当中,我这样的人又有几个呢?”

    男人干笑着,很是尴尬。

    “所以,你还是找个能过日子的姑娘吧,女人的长相不能当饭吃,是不是?”

    “是。”

    穆劲琛都这样说了,他还能坚持吗?

    年薪百万的人都瞧不上,那他又算什么呢?

    “照穆帅这么说,要真找不到您这样的,她又该怎么办呢?”

    “终身不嫁嘛。”

    好吧,美女就是任性。

    男人转过身,悻悻下了楼。

    穆劲琛回到阳台上,这儿能看见许流音的身影,只是阳台跟前有高大的树影挡着,就算许流音猛然间回头,穆劲琛也不怕她立马就能发现自己。

    男人下了楼,心情不爽,在院子里坐着。

    许流音从背包内拿出一个瓶子,她快步走到男人跟前,“你好,我想接些水。”

    男人皱着一张脸,看看许流音,他想不出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会发现不了人的内在美呢?

    “许小姐,其实很多有钱人内心都很不好,看人还是要看本质对吧?我觉得女人应该喜欢坐在单车上笑,而不是坐在宝马车里哭吧?”

    许流音完全听不懂的样子,“你……”

    噢,她明白了,小伙子肯定失恋了,估摸着女朋友跟着有钱人跑了吧?

    穆劲琛在楼上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唇瓣轻挽,就是想要笑。

    许流音想要安慰他,但是这种事,怎么说呢……

    “你看开点吧。”

    男人怔了怔,“是吧,我不该痴心妄想,我应该找个老实的姑娘……”

    “你这话里的老实姑娘,是不是有几分贬义意思啊?其实只要相爱,别的都好说,对吧?”

    “但我觉得女人不该那么肤浅啊。”

    “谁都有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权利,既然道不同,分开就是。”许流音说完,抬起脚步走了进去,“厨房有水吧?”

    “你去洗手间吧。”

    “好。”

    许流音走进屋内,径自去往洗手间。

    男人看了眼她的背影,也走进了屋内。

    许流音在洗手间内装了水,看了眼盥洗台上的东西,这家的主人一看就是生活精致的人。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想到穆劲琛非让她承认她是付流音的那些话,她凑近镜面紧紧地盯着自己,是啊,她一点都没变,还是离开穆家时的样子。

    旁边的门口传来轻轻的咔哒声,洗手间的窗户是开着的,正好一阵风吹了进来。

    许流音的头发有些乱,她伸手整理了下。

    穆劲琛从楼上下来,他站在二楼的转角处,往下看着。

    男人也没想做什么坏事,就像是恶作剧一般,他将洗手间的门关上并且反锁了。

    许流音拿了接好的水,走到门口,手落在门把上轻轻一按,门却并未打开。

    她脸色微变,尝试了几下,力道越来越重,发现门板居然纹丝不动。

    许流音伸手拍向门板,“有人吗?有人吗?”

    心里的恐惧陡然涌出来,她不敢在一个密闭的环境下独自待着,特别是发现了门被锁起来的情况,这让她不得不想到了被囚禁起来的两次。

    许流音惊惧不已,嗓音撕裂着,害怕的不住喊道,“有人吗?让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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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色难挡介绍:
刹车失灵了!
许情深的脚在刹车上踩了十几下,可黑色轿车仍旧如脱缰的野马般横冲直撞,她双手握紧方向盘,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物,前方信号灯显示红灯,她来不及打过方向盘,一辆奇瑞QQ就冲了过来。
剧烈的冲撞声撕开她的耳膜,安全气囊及时弹出,她能感觉到车子打了好几个圈,最后飞过路牙石,在粗壮的树干上撞停。
不知过去多久,她听到有人在拍打车门,许情深被人拽出驾驶室,额头传来剧烈的……美色难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美色难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美色难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