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我的美人计,只对你一人用
蒋远周面无表情,许情深目光落向老白,“站着做什么?这是准备要出门了?”
“不是……”
“既然不是,坐下来一起吃。”
老白闻言,拉开了椅子,他不是过来扫兴,也不是想给许情深添堵的,但万毓宁于蒋远周而言,终究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即便她曾经错得再离谱,可这个蒋先生……
他终究,终究宠溺地喊过她无数次万丫头。
如若没有方晟,如若没有许情深,蒋远周和万毓宁恐怕早已结为夫妇。
老白话已至此,不能再多言,毕竟如今坐在蒋远周身边的人是许情深。
蒋远周的手机铃声响起时,许情深和老白不由将视线落到他身上,男人从兜内将手机掏出来,电话是医院那边打来的。
许情深看到他潭底有微光闪过,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喂。”
“蒋先生。
“怎么样?”
“万小姐还在抢救,还未脱离生命危险。”
“好。”
这边刚挂断,另一个电话就打进来了。
蒋远周的手指下意识滑过屏幕,许情深已经能听到蒋东霆的声音从里面钻出来。“远周,万丫头自杀了是不是?”
一声万丫头,似乎能把人拉到几年前,许情深单手撑着侧脸,注视着蒋远周,男人眉间动了动,并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蒋东霆几年来没有管过万毓宁的事,一心要撮合的不是蒋远周和凌时吟吗?
可如今这样担心,口口声声妄想以万丫头三个字唤起蒋远周心里的一点涟漪,他简直是在做梦。
“是。”蒋远周简单地回了蒋东霆一句话。
“她现在怎么样?”蒋东霆着急问道。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还在医院抢救。”
蒋东霆仔细地听着蒋远周的语气,想要猜测出他此时的心情和反应,“你在隆港医院吗?”
“不在。”
蒋东霆听到这,话里明显有了怒意,“远周,不管万丫头以前怎么样,你也关了她几年了,她好歹也是娇生惯养过来的……”
许情深伸手,手掌轻握住蒋远周的手腕,男人感受到后视线落向许情深。
“如果可以的话,把她转去星港医治。”
许情深的这句话,蒋东霆也听见了。他就是这个意思,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先开口了,蒋东霆紧接着道,“她总算说了句人话。”
蒋远周没跟蒋东霆多说什么,挂断了通话。
“你说把万毓宁转去星港?”
“是啊,万毓宁如今重伤,应该送去星港得到最好的救治。”
蒋远周点头,“好,让老白安排。”
许情深的手仍旧落在蒋远周的手腕处,“你不许去见她。”
她直白地这样说出口,蒋远周轻拍她的手掌。“好,我不见。”
他答应的干脆,毫不犹豫。
万毓宁当天就被转去了星港,第二天,许情深和蒋远周来到医院,蒋远周走进办公室,老白替他将外套挂到衣架上。
办公室的门没有反锁,蒋东霆推门进来的时候,门都没有敲一下。
蒋远周走到办公桌前,“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万丫头。”
“万毓宁的病房不在这。”
蒋东霆上前几步,“远周,你有多久没看到毓宁了?你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吗?”
“你知道的,我不关心这些。”
蒋远周的一句话就将蒋东霆喉间的话堵了回去。蒋东霆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蒋家和万家早就是过去式了,蒋远周执意不见万毓宁,他也顶多只能说他一句心狠。
不过如今万毓宁已经住进了星港,想来以后肯定会有见面的机会。
“远周,看在蒋万两家的交情上,你让我多去看看万丫头,她如今孤独无依,说来也是太凄惨。”
蒋远周坐进办公椅内,“难得你这样菩萨心肠,我没意见。”
老白将蒋远周送出去后,关上了门,“蒋先生,您真的不去吗?”
“情深让我不见,我就不见。”
“很多人都会猜测,蒋先生对万小姐旧情难忘……”
蒋远周转过办公椅,看着窗外高高升起的太阳,“那他们的如意算盘真是打错了。”
许情深来到万毓宁的VIP病房前,门口有人守着,可看到许情深,谁也没拦着。
她轻声推开门,走了进去,病房内传来清晰的仪器声,嘀嘀——
万毓宁头上缠着纱布,许情深走近上前,说实话,她已经几年没有看到她了。万毓宁躺在白被中,瘦的那么厉害,以至于缩在里面都感觉不到完整的人形。
许情深的视线落到女人的脸上,也看到了她的头发,许情深有些吃惊,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
万毓宁头痛欲裂,听见有脚步声进来,她的双眼一下睁不开,只是睁开了一条隙缝,模模糊糊看到有个人影。万毓宁伸出手,“远周……”
许情深站定在病床前,嘴角勾翘起冷笑,“蒋远周没来,万毓宁,是我来了。”
病床上的女人明显一惊,吃力地把眼睛完全睁开。
“许情深!”
“精气神不错,看来隆港的医生将你的伤势说的太严重了,据说是经过了九死一生的抢救,不过我看你头部伤的应该还好,不然的话你的头发早就应该被剃光了。”
万毓宁躺在病床内,不能有大的动作,她视线望向门口。许情深弯腰对上她的眸子。“别再看了,他没来,他也不会来的。”
“许情深,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你。”
万毓宁没有了以前那种飞扬跋扈的样子,她嘴唇干裂,轻声开口,“我不想再被关着了,我想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但是万毓宁,你什么都没有了,你父亲自杀,母亲还在坐牢,你说你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到头来却还是要倚靠蒋远周。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我的男人,他凭什么给你靠?”
万毓宁唇色发白,曾几何时,这句话是她的专利才对。
许情深直起身,看着点滴瓶挂在架子上,她拿过来看了眼,“知道你现在住在哪吗?”
万毓宁看眼四周,许情深手指在点滴瓶上敲打几下,“你现在在星港。”
“许情深……”万毓宁盯着女人的动作,她在她身上吃过亏,至今想来还有些后怕。“你要干什么?”
许情深朝着点滴瓶的口子处指了下,“看过电视吗?只要在这注入一针药水,你就活不了了。”
“这是远周的医院!”
“是,但现在是我的。”许情深将点滴瓶猛地挂回架子上,她动作粗鲁,针头更深地刺进万毓宁的手背,她痛呼出声,“救命,救命——”
许情深上前捂住她的嘴,她弯腰凑到万毓宁跟前,“别喊,喊破喉咙也没用,也别在这装可怜,我不会让蒋远周来见你,不会给他同情你的机会。”
她的视线在万毓宁的脸上逡巡,两人离得这么近,万毓宁将许情深的表情和眼底的阴暗看的清清楚楚,她瞪大了双眼,许情深松开手,双手撑在床沿处看她。
万毓宁也紧紧地盯着她。“许情深,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从来就没变过,万毓宁,你最好搞清楚情况,我跟蒋远周不是你一个过气的青梅就能拆开的,况且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孩子?”
“其实你在隆港待着挺好的,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何必来淌这浑水?”
外面,隐约有说话声传来,许情深直起身,蒋东霆听到许情深在里面,赶紧快步进来,看着她的表情,似乎生怕许情深会对万毓宁不利。
许情深双手插在兜内,从万毓宁的病床前退开。“爸,您来了。”
“我可从来没承认过你。”
许情深不以为意。“不管承不承认,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蒋东霆几步来到万毓宁的病床前,“万丫头,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爸,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许情深看眼时间,“我该探望的也探望过了,既然您不想见到我,我先走了。”
许情深走出去几步,蒋东霆喊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许情深顿住脚步,回头。
“远周不肯见毓宁一面,是你的意思?”
“对,是我的意思。”许情深毫不隐瞒道。
蒋东霆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态度,“许情深,这种事,你凭什么干涉?”
“有什么好见的?”许情深反问,“万小姐不需要同情,她现在这幅样子,走出去谁都会同情她,多一个不觉得多,少一个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我心思狭隘,睚眦必报,别人伤害过我的我都记着,蒋远周既然现在捧着的人是我,那我说什么,他自然都是听得,我就说了,他不许来看万毓宁一面,一眼都不可以!”
蒋东霆好歹也是个人物,但说实话,他是真被许情深气得不轻。
“他们之间的那种感情,你懂什么?”
笑话!许情深不由冷笑出声,“感情?男女之间除了夫妻感情,别的都是假的!”
她又上前两步,目光盯着蒋东霆。“爸,我不傻,万毓宁忽然出来,这事跟你有关吧?我今天就把这句话撂在这,不管我跟蒋远周之间还会出多少的事,我从现在开始,我的将来、我的以后,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蒋远周!有这么好的男人给我傍着,我凭什么不要?我不奢望能得到你的祝福,日子是我和他过的,但你再要从中作梗,我保证……我心狠手辣起来,连我自己都怕,我说不定会让你的儿子、你的孙子孙女,这辈子都不再见你一面!”
许情深说完这些话后,扬长而去。
到了病房外面,许情深站定在门口,看向守在外头的两人。“万小姐的房间,除了蒋东霆和医护人员之外,谁都不能进去。还有,万小姐决不能踏出这个房间一步,明白吗?”
“是。”
许情深抬起脚步离开,她说的那些话也清楚地传到了蒋东霆耳中,自然,他也听到许情深直呼了他的名字。
这个女人,是要把整个星港都控制起来吗?
下班的时候,蒋远周坐在后车座内,老白专注地盯着前方。
“蒋先生,蒋太太今天起重新看诊了。”
“嗯。”
蒋远周抿紧唇瓣,看到许情深从不远处走来,她打开车门后上了车。
车子缓缓开出去,却并不像是要回皇鼎龙庭。
“我们去哪?”
“好久没跟你出去吃饭了。”
许情深靠进座椅内,气氛有些沉默,她想了想说道,“我去看过万毓宁,抢救过来了,应该没有大碍。”
“嗯。”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不去。”蒋远周轻道。
司机并没问蒋远周要去哪,应该是提前就知道了目的地,来到餐厅后,老白过去安排,随后跟着蒋远周和许情深走向桌前。
三人坐了下来,老白看见许情深拿起菜单。“蒋先生,我先回去吧。”
他们两个约会,他在这瞎凑什么热闹?
“坐吧,今天到这来也不光是为了吃饭。”
许情深闻言,抬下眼帘,“那是为了什么?”
蒋远周视线落向不远处,老白和许情深跟着望去,看到一男一女坐在餐厅前,正在用餐。
老白将那人认了出来,但是他并没开口,许情深目光不解地看着蒋远周。“他们是谁?”
“那个女人,就是她让戴敏敏换了你的U盘。”
许情深一双美目轻眯,“她和凌时吟什么关系?”
蒋远周嘴角轻漾,“不知道算不算朋友,凌时吟为谨慎起见,找了她这个几年未联系的高中同学。新苏百货的监控查看过,只是她全程低着头,不好确认,最后还是通过戴敏敏的描述,一层层关系查找过去,确定了就是她。”
许情深没说什么话,将手里的菜单递给蒋远周。“你点。”
男人眼看她站起身来,他伸手握住许情深的手腕,“你打算直接过去开撕?”
“我就是去看看。”
蒋远周拇指在许情深的手背上摩挲几下,女人背对他们坐着,她的男朋友时不时将目光睇向这边,蒋远周也是男人,自然清楚那眼神里面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神让蒋远周很是厌恶,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珠子。
蒋远周知道,许情深身上有足够的资本,特别是对这种男人而言,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致命的诱惑。而对女人来说,最好的报复是不是就是拐走她男人的心?
蒋远周握紧她的手掌,许情深吃痛,不由低头,“怎么了?”
“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由着你,但你不能对这样的男人用特殊手段,一个眼神都不行。”
许情深听完,似乎没有立马反应过来,她的初衷很简单,不过是去看一眼那女人的模样而已。等到她回味过来了蒋远周话里的意思,许情深回握住蒋远周的手,“我的美人计,我只对你一个人用。”
老白坐在边上,被酸的牙都快掉了。他想,要是以后有个女人跟他说这样的话,他肯定是听不进去的,可面前的这位蒋先生很明显是喜欢吃这一套的。
蒋远周脸上扬起微笑,松开了手。
许情深大步向前,女人对面的男友握紧手里的刀叉,目光盯着前方竟是移不开了眼。女人跟他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接上,视线完全扎在了许情深身上。
蒋远周翻动手里的菜单,想要忽略掉这一幕。可心里终究有些不悦,他恨不得将许情深藏在家里面,谁都不许看。
“蒋先生。”
“嗯?”
“我们既然找到了这人,也知道是凌小姐指使的,您完完全全可以直接对付她们。凌时吟身后有穆家,动起来可能有麻烦,但是像对面那个女人,家里几乎没什么背景,要想搞她很容易。”
蒋远周眉眼笑开,“老白,文明用词。”
老白一脸的懵,想了下,不由笑开,“蒋先生,是您想歪了。”
许情深走向那两人的桌前,女人喝了口酒,发现男友的注意力一直在前方,她下意识扭头,猛地看到许情深已经走到身侧,她惊得目瞪口呆,表情很是滑稽。
许情深视线在她脸上扫了眼,将她的长相看得清清楚楚,她没有片刻逗留,朝着远处的洗手间直直走去。
女人狼狈地拍着胸口,吓死了,幸好……许情深肯定不会想到戴敏敏的事跟她有关。
男友似乎还没看够,又扭过了头去,女人一脚踹在他腿上。
蒋远周点了餐,这才继续方才的话题。“老白,你说如果没有人从中阻拦和蓄意陷害,许情深会活的怎样呢?”
“我觉得凭蒋太太自己,她也能活的很好。”
这一点,蒋远周是赞同的,“是啊,如果没有万毓宁、没有凌时吟、没有蒋家一次次地逼迫,她完全可以活的出彩。可如今,她觉得她好像只能仰仗着我,这会让她越来越委屈。我能为她做的事情很多,但是那种满足感,我想让她自己去找到。我可以帮她明确了目标,至于下手的事情,她可以亲自来。她以前被人欺负的太狠,而那些人能欺负她,不是因为许情深不够优秀,仅仅是因为她处在劣势,她的家庭成不了她的靠山。”
“现在是到了让她发泄出来的时候了,等她发泄完了,也许……我们就能比以前还要好。”许情深很快回来,服务员正在上菜,她坐了下来,擦拭着手掌。“不好意思,请给我一杯冰水。”
蒋远周毫不犹豫出声,“不行,冰水太冷。”
“没关系的,我好热。”许情深用手在脸颊旁边扇动几下,冲着服务员继续道,“要带冰的。”
“好。”一杯冰水很快送到许情深的手边,她喝了两口,蒋远周看在眼里,“女人少喝太冰的东西。”
“我知道,偶尔啦。”蒋远周管的宽,许情深平日里吃冰激凌什么的不也没事吗?
她胃口大开,伸手又要去拿那杯冰水,蒋远周看着她轻仰脖,冰水滑过喉咙口的时候,冻得她小脸都皱了起来。这算什么?自虐吗?至少看在蒋远周眼里是这样。
杯子里还有大半杯水,许情深吃过几口意大利面,左手伸了出去,蒋远周见状,先一步拿过了许情深的水杯。
“我也有些渴,我喝两口。”
老白一看,赶紧要阻止。“蒋先生,太冰。”
许情深忍俊不禁,“老白。蒋先生又不是小孩子,只是几口冰水罢了,看你紧张成这样。”
老白欲言又止,蒋远周两根手指捏着杯口,冰块撞击在他的薄唇上,两人说话间,他就将里面的水全喝完了。
蒋远周将杯子放回原位,许情深看了眼,“你都喝了?”
“不许再要一杯。”
许情深见他脸色绷紧,蒋远周还是这样,以前就管着她不让她吃很多东西,可许情深大多数时候都不肯听,就是想吃。所以,遇上她不听话的时候,蒋远周就替她吃。
回去的时候,许情深挨着蒋远周坐,男人视线掠过那家餐厅。“你方才径自走过去的样子,我以为你要直接把她撕了。”
“我又不傻。”许情深嘴角轻勾,“其实,我猜都能猜到是凌时吟,但是,不急。两年的时间都这样过去了,我耐心好。”
老白侧着身,视线时不时落到蒋远周的脸上,“蒋先生,您没事吧?”
“老白,他能有什么事?”许情深不解问道。
蒋远周手指拂在额前,指尖顺着眉形扫来扫去。“知道老白为什么至今单身了吧?他心里最挂念的人一直是我。”
许情深冷哼声。“我早就看出来了。”
回到皇鼎龙庭,蒋远周先下车,许情深拿起座位上的包。
老白侧着身,压低嗓音道,“蒋太太,您待会注意看看蒋先生,他有胃病,冰的东西不能多碰,今天一下喝了大半杯冰水,我怕他受不了。”
“胃不好吗?”许情深手掌落向车门,“以前没听说过他这样。”
“你走的两年间,他挺糟蹋自己的,什么都不肯好好的,别人劝也不听,身子搞得也很糟。”
许情深沉默下来,蒋远周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弯下腰来。“怎么还不走?”
“噢。”许情深陡然回神,老白朝她看眼,然后坐直了身子。
许情深走出去,绕过一侧来到蒋远周身边,老白落下车窗,“蒋先生、蒋太太,晚安。”
“晚安。”
蒋远周拉起许情深的手,手指的余温缠绕彼此,可她脑子里被老白嘴里的糟蹋二字占据满了,挥之不去。走进去的每一步,令许情深的双腿犹如灌满铅。她抬起眼角,刻意放慢了脚步,这样才能清清楚楚看向眼前的男人。
蒋远周牵住她的手掌,步履沉稳、有力,院内的灯光交错担在男人的肩上,将他的一边侧脸缀亮。
许情深看着,看着,蒋远周明明这样好,他容光焕发、他英俊潇洒,各种各样的形容词都不足以他,可老白为什么单单要说他糟蹋了自己两年呢?
她从来都清楚自己的两年过得不好,但蒋远周的那个两年呢?
她的两年多时间里,缺失了他。
那他的两年多时光内呢?何曾不是缺失了她?
许情深的心一下脆弱,两人在玄关处换了鞋,然后准备上楼。
蒋远周往前走的时候,用手扶了下楼梯的扶手,到了儿童房前,许情深顿住脚步,“要不要去看看霖霖和睿睿。”
男人难得的没有答应,“我有点累了,先去躺会。”
“好。”
许情深回到主卧内时,看到蒋远周躺在床上,衣服都没脱,他靠着床头而坐,似在闭目养神。
她弯腰,男人陡然睁眼。
“看什么?”
许情深嗓音轻轻的,低低的,“看你啊。”
“好看吗?”
“真好看,皮相一流呢。”
蒋远周勾扯起嘴角,眼里尽管有笑意,但多了几许无力,许情深忽然有些害怕,她不想看到这样的蒋远周,不想看到他倒下,她总是以为他稳稳地站在自己跟前,像是一棵永远都推不倒的大树。
“蒋远周,你没事吧?”
“有事。”
许情深坐向床沿,“是难受吗?要不要吃药?”
蒋远周摇头,“对我来说,吃药没用,亲亲就好了。”
80是,好心疼你
在四下无旁人的时候,蒋远周总是口吐金言,谁能想到蒋先生私下里其实是这样的?
亲亲就好了。
恐怕是连老白都要惊掉下巴吧?
许情深的手掌落到蒋远周胃部处,“是不是这儿难受?”
她的掌心很暖和,如今熨贴在胃部,像是要烧起来一样,蒋远周觉得这就是最好的药。
“是。”
“我没想到你胃不好了。”
“没那么脆弱。”蒋远周也不习惯这样,“像我们这种经常应酬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小毛病。”
许情深端详着蒋远周的面色,男人眼角拉开,“所以,你以后也别碰这种冰水,胃好的人都受不了。”
他脸色发白,可却将话说得这样轻巧,许情深将手抽了回去。“没大碍是吗?”
蒋远周那地方一空,心里竟生出几许失落。
许情深抓了下头发,“我先去洗澡,还要洗个头,困了。”
她欲要起身,蒋远周忽然侧过身,一手拽住了许情深的手腕。她回头看眼,见他身体蜷缩起来,“怎么了?”
“胃疼,疼得厉害了。”
“看吧,你还逞能!”
许情深忙坐回床沿,“有药吗?吃点药。”
“床头柜里就是。”
她一把拉开床头柜,找到了里面的药。“我去给你倒水。”
许情深匆忙出去,蒋远周看了眼她的背影,他胃痛是真,但也没有夸张到要让他倒下。男人扯高了被子,就等着许情深回来。
她走进卧室的时候,手里小心翼翼端了杯热水。
许情深拉过蒋远周的手,坐定后给他打开瓶盖,她将白色的药丸放到蒋远周掌心内。他手在颤抖,药还未送到嘴边,就掉到了被子上。
“不是胃痛吗?怎么手还抖了?”
“我觉得我没力气了……”
许情深拿起那两颗药丸送到蒋远周的嘴边,他乖乖张开,许情深将药塞到了他的嘴里。这就像是在喂孩子似的,许情深将水杯递给他,他也没有伸手接,她只好将水杯凑到他嘴边。
蒋远周就着杯口喝水,把药吞咽下去,许情深将杯子拿开,男人见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再喂我喝两口,好久都没人喂我喝过水了。”
“蒋远周,你是孩子吗?”
蒋远周听到这,抿紧了唇瓣不再喝,靠回床头一语不发。
许情深看得出来他难受,她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说这样的话,她唇瓣轻咬,“还要喝吗?”
男人摇了摇头。
许情深将杯子放回去,蒋远周额角淌出汗来,许情深伸手擦拭下,手掌并未立马收回,她的拇指在他太阳穴处一下下摩挲。
“情深,你这样是在心疼我吗?”蒋远周不喜欢这样的压抑,两人似乎谁都没话说。
他开口问了这么一句,也算是玩笑吧,想要缓和下气氛。
许情深靠上前,两人前额相抵,蒋远周感觉到她在点头,“是,我心疼你。”
男人眼眸内有微光跳动,“安慰我?”
“蒋远周,以后记得好好吃饭、按时吃饭,不要随便发火,发火也伤身。我都回来了,你的日子应该是越来越舒心的是不是?”
“是……”
“我都不知道你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蒋远周听见这样的话,伸手想去抱她,许情深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躺回床上。“你好好躺着,别动,有什么事叫我。”
“我胃痛的动不了……”
“你要做什么?你叫我一声,我帮你。”
蒋远周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在里面,“我想听人给我念书。”
“……”
“什么书?”
“随便,我就想听你的声音,说不定我听着听着就能睡着了。”
许情深拿起放在床头的专业书,翻开一页,开始念了出来。蒋远周看得有些出神,至于许情深念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想喝水。”
许情深朝他看眼,喂他喝了水。
“我想亲你一下。”
“……”
许情深不搭理。
蒋远周坐起身,“我浑身难受,我去洗澡。”
“你这样去洗澡行吗?”
“恐怕不行。”
“既然不行,那你还说干什么?”
“那你给我擦身吧,不然我没法睡觉。”
“……”
蒋远周真是把她折腾得不轻,睡觉的时候,许情深窝在男人的怀里,双眼轻闭,她原本是睡在枕头上,这会却被蒋远周抱在自己的手臂上。
尽管左侧肩膀已经发麻发酸,可蒋远周乐于这样。
她靠他这么近,他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声。
万毓宁躺在星港医院的病床上,眼睛圆睁看着头顶。
一天、两天、三天……
日子是数着过去的,但她并没等到蒋远周的到来,一次都没等到。
蒋东霆说,蒋远周对她肯定是不同的,哪怕没有结为夫妇,但青梅竹马的情谊还在。
可是万毓宁盼啊、盼啊,蒋远周的绝情在她眼里凝结成了一座冰山,那种冰冷让她越来越绝望。
门口有声响传来,她脑袋动了下看过去,原来只是一名护士。
万毓宁头痛欲裂,“许情深呢?”
“蒋太太今天有个手术。”
万毓宁听着这声称呼,“蒋太太?”
“是啊,蒋先生的蒋太太。”
这称呼,原本不是应该属于她的吗?万毓宁愤愤不平起来,一个杀人犯,凭什么她什么都得到了?
要不是许情深,她父亲不会死,她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门口还有人吗?”
“有,为了万小姐的人身安全,都有人守着。”
万毓宁冷笑下,“人身安全?”
“是啊。”
万毓宁眼圈发红,“你到星港工作几年了?”
“好几年了。”
“那你肯定也应该知道,我跟蒋远周以前是什么关系吧?”
护士一怔,拿起手边的纱布,给万毓宁换药。
“你怎么不说话?”
“万小姐,我就是名护士,只负责给你换药。”
万毓宁看了眼床头柜,看到纱布旁边放了把剪刀,护士给她换过了药,万毓宁忽然开口道,“我好渴。”
“那我给你倒杯水。”
“谢谢。”
护士转身去倒水,万毓宁将手伸向床头柜,拿过了剪刀之后,将手藏在被子内。
护士很快回来,“万小姐,喝水。”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喝过了水,护士将杯子放回床头柜,却发现带来的剪刀不见了。
“万小姐,您看到刚才的剪刀了吗?”
“什么剪刀,没有。”
小护士脸色微紧,“这样可不行,万一出了事我负担不起。”她说完这话,准备去拍警铃。万毓宁见状掀开了被子,她将手上的点滴针拔去,剪刀的尖端对准自己的颈部,“住手!”
“万,万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
“别喊。”万毓宁下了床,连鞋子都没穿,“蒋远周在医院吗?”
“在,在。”
万毓宁大步来到门口,她伸手打开门,外面的保镖见到是她,刚要拦阻,却见那把剪刀压着万毓宁的颈动脉,两人不敢轻举妄动。“万小姐,您别乱来。”
“你们让开。”
两人往后退了几步,万毓宁双手颤抖,她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又是千辛万苦才进的星港,她不能连蒋远周的一面都见不到,就被打回隆港医院内。
尖利的剪刀刺着万毓宁的脖子,她一步步逼向前,这万毓宁好歹也是蒋先生以前的未婚妻,两个保镖只能这样束手无策。
万毓宁很快来到电梯前,她口出威胁,“不要过来,要不然的话……我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走了进去,按了数字键,眼看着电梯门关上。
万毓宁清楚蒋远周的办公室在哪,也知道从这边应该怎么过去。
许情深做了台小手术,做完后来到蒋远周的办公室。
老白买了东西过来,许情深和蒋远周在里面吃了些,她起身将包装盒收拾好,“我要回科室了。”
“都快到休息时间了,还回去做什么?”
“做我应该做的事啊。”
门外,忽然有几阵声音传来,老白看到万毓宁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他也是刚接到病房那边传来的消息,老白握着手机,“万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蒋远周呢?我要见他。”
“您要这样见蒋先生?”
“你们把我关在医院,当个犯人一样,我只想见见远周……”
老白轻摇头,“蒋先生要想见您的话,早就见了。”
“你如果要拦着我,我就死给你看!”
老白面对这样的万毓宁,还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许情深在办公室内听到声音,她将手边的东西丢到垃圾桶内,“我去看看。”
“看什么?”蒋远周头也没抬,“在这坐会,老白会处理好的。”
许情深来到门口,万毓宁的声音透过了厚厚的门板传递进来,“既然你们都想看着我死,我撞墙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救我?老白,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说一不二,你是不是要试试我还有没有这个勇气?”
老白一遇上女人,就头疼,特别是万毓宁这种。
以前每次替万毓宁善后,老白都被折磨的不轻,他看着万毓宁的样子,只能开口劝。“万小姐,您别这样。”
“少废话,让开!”
许情深几步走到蒋远周的办公桌前,“我看老白马上就会撑不住。”
“又是以死要挟,过了这么几年,万毓宁的招真是一点没变。”蒋远周手指轻扫过眉骨处,“你别出去,省得她看见你又要发疯。”
老白挡在门前,没有蒋远周的话,他也不能放万毓宁进门。
“万小姐,您又不是不知道,蒋先生是最看不得您这样的。”
两人在门口僵持,许情深转过身过去,她毫不犹豫地打开办公室的门。
万毓宁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男声,“情深!”
“远周——”
许情深见她要上前,伸手将门关上,她上下打量眼万毓宁,“万小姐,这是做什么?光着个脚跑到这儿来,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你让开!”
整个楼层也不止蒋远周一个办公室在这,许情深看到不远处有人探出了脑袋。
谁敢在蒋先生跟前作死?
万毓宁手臂发抖,“我要见远周。”
“见他做什么?让他看见你这幅样子,可怜你?”许情深视线落向老白,“你怎么能由着她在这胡闹,这是蒋先生的办公室门口。”
“是。”
万毓宁手里的剪刀压住自己的脖子,许情深看了眼,“要抹脖子?你倒是抹啊,我是一点不怕的。”
“许情深,蒋远周已经是你的了,我就想见他一面怎么了?”
许情深的目光落在了万毓宁的手上,“你手里的剪刀,很难使你致命,你这样一刀划下去如果不死的话,可就受罪了。我会亲自给你缝针,而且不会给你使用麻药。万毓宁,你就算真的自杀成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倒是从今以后少了一个缠着蒋远周的人。”
许情深说完,朝老白示意下。“愣着干什么?把她手里的东西卸了。”
老白上前步,万毓宁狠了狠心,剪刀在细腻的皮肤上割出一道血痕。
“别管她,是生是死是她自己选择的。”
老白听闻,打算听许情深的上前,万毓宁尖叫连连,“别过来,别过来!”
不远处的电梯前,电梯门打开了,一名医生快步过来,看到这一幕后,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他手里拿着片子和诊断书,他几步上前,“万小姐,您怎么在这?”
“不用你们管,走开!”万毓宁脸转向那名医生,他看到了女人手里握着的剪刀,“您……”
“蔡医生,你让开,让她闹。”许情深冷冷说道。
蔡医生过去几步,“难道万小姐知道自己病重?”
老白的脚步顿了下,许情深的视线也收了回来,“什么意思?”
蔡医生有些犹豫,万毓宁看着他的神情,忽然心里一慌,“我?我得了什么病?”
蔡医生将手里的片子交到许情深手里,她手臂抬高看眼,面色陡然有些凝重。
周边安静极了,谁都不再讲话,万毓宁颤抖着双唇问道,“什么病?我究竟怎么了?说话!”
办公室的门咔嚓一声被打开,男人修长的腿迈了出来,万毓宁望了过去,看到蒋远周高大的身影来到许情深身旁。
许情深将手里的片子递给他,没有说一句话。
“远周。”万毓宁低低唤了声。
许情深看了眼万毓宁,面无表情。
“我怎么了?你们告诉我!”
蒋远周垂下手臂,眸子内升起怒意,目光攫住了万毓宁,口气冷冽不已,“万毓宁,你不用自杀了,如你所愿,你总算可以解脱了。”
万毓宁张了张嘴,手里的力道一松,老白赶紧上前将她手里的剪刀夺去。她杵在原地,摇了摇头。“你们骗我。”
“你不是想死吗?”
万毓宁眼圈发红,上前两步,“远周,我只想看看你,真的只是想见你一面啊。”
“你见我做什么?”蒋远周将手里的片子朝着她身前一拍,万毓宁接在手里,“我生了什么不好的病,是吗?”
许情深接过话,“要不是你撞墙,也不会发现你长了脑瘤,万毓宁,你真的不用再闹了。”
万毓宁站在那一动不动,蒋远周看到她手里握着那张片子,他上次见她的时候,好像还不是这幅模样。她脑袋上的一撮撮白发像是在冬日里沾上的雪,万毓宁的发质原本那么好,发丝黑亮,可现在,她头上一小半的头发都白了。
干瘦的身子包在了病号服内,肩膀处松松垮垮的。蒋远周喉间微微滚动下,“有救吗?”
谁都没有接话。
万毓宁忽然觉得灭顶的绝望扑来,“说话啊,你们说话!”
许情深眼帘轻抬,“百分之九十九没救,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医生都不建议做手术,保守治疗吧,希望能拖一些时间……”
“不可能。”万毓宁轻摇着头,“我没有头痛,我没有感觉,怎么就会这样呢?许情深,肯定是你们联合起来骗我,骗我。”
人就是这样脆弱,有时候不知不觉间,原来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远周——”万毓宁泣不成声,身子慢慢往下蹲。“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许情深看在眼里,不由唏嘘,吵着闹着寻死觅活的时候,有几个人是真想死的?可是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够坦然接受?
万毓宁双手捂住脸,“我还想见我妈,我还想活着,我不想这样没了……”
走廊上传来女人的哭声,一声声回荡在耳边,许情深弯腰,将掉在地上的片子拿起来。
蒋远周身子动了动,走进了办公室,随手将门关上了。许情深看眼紧闭的门板,出声吩咐,“老白,带万毓宁回病房吧。”
“是。”
万毓宁蹲在原地不动,老白将她拉起身,“万小姐,你这样对你的病一点好处都没有,这是星港,蒋先生不会见死不救的。”
万毓宁没有再闹,许情深走到办公室前,打开门走了进去。
男人站在窗前,她一步步上前,看到自己的白大褂被阳光打出了一层苍白,许情深来到他身后,将手落在蒋远周的肩头。
他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握住许情深的手,然后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很震惊吧?”
蒋远周手指在她手背上轻按着,许情深耸了耸肩膀。“这种例子,我倒是见多了。很多病患来就诊,得知消息的时候都不敢相信,他们觉得自己平时无病无痛的,生活还没来得及享受,老天不会对他们这样不公。”
蒋远周的视线望出窗外。“我想到了小姨。”
两年多前,蒋随云就是这么去的。
身边一个个人都去了,蒋随云、方晟、万鑫曾,不管好的坏的,至少他们都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过。许情深双手插在兜内,“万毓宁的病跟小姨的不能比,小姨脑子里的东西,要比她凶险万分。”
“那,她能有救吗?”蒋远周终归是想留她一条命。
“说不好。”
“安排专家会诊。”
许情深点头。“嗯。”
万毓宁呆呆地躺在床上,双手不住摸着自己的头,伤口的地方还痛得厉害,她按了好几下,可是除了撞破的那处,她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
她不想死,哪怕被关的两年中那么绝望,她都没想过要死。
万毓宁双手抱住膝盖,觉得孤独极了,蒋远周为了一个许情深,可以连她的面都不见,蒋东霆还指望着她能发挥出她的作用吗?
对于如今的蒋远周而言,万毓宁又有什么用呢?
许情深推门进去的时候,万毓宁的哭声闷闷地传到她耳中,许情深上去几步,身后还跟着护士。
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站到了病床前后,冲着万毓宁一指,“抽血。”
“你们要做什么?”万毓宁抬头看她。
“给你抽血,做更详细的检查。”
“许情深,你害死了我爸,还要来害我吗?”
护士见万毓宁双手抱紧了自己,实在不好下手,许情深几步走到另一侧,“是蒋远周说,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救你。万毓宁,你不肯抽血?很好,我乐于见到你这样。”
“等等——”万毓宁伸出了手臂。
护士采完血后出去,许情深走到窗边,伸手将窗帘拉上。“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害死了你爸?”
“你别装蒜,当初要不是你让人带话给我爸,他就不会自杀!”
“这话是谁跟你说的?”许情深倚在窗前。“万毓宁,我有什么本事能让人给你爸带话?况且我做的事,都在蒋远周的眼皮子底下,那时候的蒋远周,还没有到任我为所欲为的地步。”
“我当初求了凌时吟,话是她找人带进去的,可是要带的话却被你换了,你说只要我爸不死,你就让我生不如死!”
许情深靠着窗沿,双腿一前一后站着,“万毓宁,你以前对我千防万防,可你想到过凌时吟吗?你被关的两年,又能知道多少事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凌时吟差点就成了蒋太太。”
万毓宁怔怔地盯着许情深,“你胡说什么?”
她被关后,虽然医院给她换过病房,也有了电视,但电视上仅仅只有几个地方台,她也不会经常去看什么新闻。“凌时吟,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罢了。”
许情深听完,忽然笑出声来,这大概是她近几年来听见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吧?
“不懂事的小姑娘?万毓宁,我如果要说小姨是死在凌家手里的,你是不是也不会相信?凌家为了给凌时吟铺路,设计了一连串的事,将我逼走,随后凌时吟假怀孕,入住九龙苍,这些你都知道吗?”
万毓宁唇瓣颤抖着,许情深嘴角的讽刺更加浓烈,“凌时吟要说那些事她一点都没参与过,你信吗?”
她一语不发,许情深直起身,“越是表面上看着无害的人,在背后捅起刀子来才越厉害。”许情深眼看万毓宁躺回了病床上,将被子拉高过头顶,她回身将另外的半边窗帘拉起来,然后走了出去。
会议室内,蒋远周已经坐了半天了,门打开的时候,许情深站在外面,看着里头的人鱼贯而出。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许情深这才抬起脚步进去。
蒋远周背对她坐着,正在抽烟,白色的烟雾在男人的头顶聚起来。
许情深这样看着,这个男人的肩膀结实有力,自从万毓宁出隆港医院至今,许情深居然一点点都没担心过他们会旧情复燃。是因为不在乎吗?显然不是。
她心里居然是笃定的,笃定蒋远周的心里再也塞不下万毓宁了。
许情深上前几步,将手臂搭在男人肩头,“怎么样了?”
蒋远周狠狠吸了口烟,“不怎么样,就跟你预测的一样。”
“活不过两个月。”
“手术基本是不能做了。”
许情深弯腰,双手搂住蒋远周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他背上,蒋远周赶紧将剩下的半截烟掐熄。
他握住她的双手,脸贴向许情深,“都是烟味,我们出去吧。”
“蒋远周,要不这个手术我来做吧,我试试?”
81花式秀恩爱虐她
蒋远周两个肩膀绷紧了,许情深没听到他说话,小脸不由轻抬,瞅着蒋远周的侧脸。
男人拍下她的手。“别胡说八道。”
“怎么就是胡说八道了?”许情深扬高音调,“你看我,一脸认真。”
蒋远周拉过她的手,许情深顺着他手里的力往前走,站到了男人跟前后,他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
许情深忙要起来
“干什么呢?说话就好好说话嘛。”
“抱抱,我喜欢这样抱着你。”
许情深身体有些僵硬,不住朝门口站着,这儿总有人来来往往经过。
“万毓宁的事,你不要管了,我会给她用最好的药,尽量缓解她的痛苦。”
许情深抬起双脚,整个人的重量都在蒋远周身上。“小姨是我们无能无力,救不了她,方晟……我也无能无力,我是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的。如今,又是一个万毓宁。远周,你说世事为何偏偏要这样呢?身边的人走了一个不够,还要第二个、第三个,我是医生,星港是你的,我们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身边的人。”
蒋远周握住许情深的一边肩头,他将前额抵在她的肩膀上,“但这样的结果,我们也得接受,他们的病生来就是无药可医,我尽力了,情深,我真的尽力了。”
许情深伸手,手指触摸到蒋远周的脸。“两个月后,你要准备送走万毓宁。”
蒋远周一语未发,许情深将头靠过去,“如果万毓宁想要拼命一试,她愿意做这个手术的话,我来做。”
“不行。”蒋远周动了下,“我不允许。”
“你怕她死在手术台上是吗?”
“就算真要做,动手术的人也不能是你。”
许情深轻晃着双腿,“你就别去害别人了,就像当年的莫小军一样,谁敢接?”
“可莫小军这样的奇迹,不会永远都发生。”
“我知道,”许情深迎上男人的目光,“我想做这个手术,并不是因为这人是万毓宁。她是谁和我没关系,她只是个将死之人。我可能和别人不一样,有人看到这种病例会头疼、拒绝,可我的心里却有莫名的亢奋。我以前上学、包括实习的时候,就专门研究那些不可能成功的手术,我没日没夜地看片子、翻资料,设想我如果站到手术台上的话,第一刀应该怎么切下去,应该怎么剥离那些血管,应该怎么避开那些致命的区域……”
蒋远周握住许情深肩膀的手微紧,“情深,那就等以后,这样的机会多得是,但是万毓宁……算了吧。”
许情深盯着男人的脸,“因为万毓宁如果真是死在手术台上,你会对那个给她动手术的人,心存芥蒂是吗?”
“所以,不要做了,既然是九死一生,那就不要做。”
许情深听到这,伸手将男人拥住,“好,我听你的。”
她对万毓宁还是有恨的,恨她对自己的迫害,恨她割了许明川的一根手指,恨她将药拿给方晟,让方晟自杀死在了自己的跟前。
所以蒋远周说不要做,那好,那就不做。
一点点生的希望,她作为一个医生,已经提出来了,既然都想放弃,那就放弃吧。
AF餐厅。
凌时吟不耐烦地坐在位子上,她不想跟刘凌见面。
毕竟刘凌是直接接触过戴敏敏的,凌时吟做事向来谨慎,不想被人抓住把柄
可刘凌在电话里头语气坚决,非要见面不可,凌时吟只能答应了。
等了十几分钟后,刘凌才来到餐厅。
她坐到凌时吟对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圈通红,显然是刚哭过。
凌时吟见她不说话,催促问道,“干什么呢你?急急忙忙喊我出来,有事吗?”
“我今天有一个最重要的考评,可是我没过。”
凌时吟对这些不感兴趣,“那你找我能有用吗?”
“我本来做得好好的资料,花了我一个月的心血啊,可是放出来的时候,你知道变成什么了吗?”
“变成什么?”
刘凌咬牙切齿,“就跟你要害得那个医生一样,里面全是我的合成照片,不堪入目。台下坐着的都是我领导,他们谁会听我解释一声?时吟,我完了,我完了。”
凌时吟不由倾过身,面色严肃地盯着刘凌,“你的意思是,这事跟许情深有关?”
“时吟,你是凌家的千金,又是穆家的少奶奶,我现在工作都没了,我都是替你做事才落到这样的下场,我都没脸出去见人了,你给我找找门路好吗……”
“刘凌,这不是关键,你先回答我,是谁做的?”
“你说呢?还能有谁?而且又是一样的手段。”
凌时吟眯了下眼帘。“许情深?但是你跟她能有什么交集?”
话说到这,刘凌狠狠咬紧牙关,恨不得将一口牙齿咬碎。“徐明!”
“徐明?”凌时吟挑眉,“徐明怎么了?”
“那天我们在外面吃饭,遇到过许情深,我想着她肯定不会知道那个小护士的事情跟我有关。可是徐明的眼睛就跟长在了她身上一样!吃顿饭魂不守舍,等到人走了之后,眼珠子都不会转回来了。我猜测,肯定是那女人私底下找到了徐明,让他换了我的资料!”
“你是说你男朋友和许情深?”
刘凌放在桌上的两手握紧,“他居然还有脸问得出口,他问我认不认识许情深。”
“这样说来,他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时吟,我已经把他约过来了,待会我就要跟他说个清楚。”
凌时吟对这种事一点兴趣没有,“要撕你们撕,我先走了。”
“时吟,别走,你帮帮我……”
徐明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眼看到刘凌的身影,他快步过来。“亲爱的。”
凌时吟抬了下眼帘,看到徐明走到跟前,他视线落到凌时吟身上,“美女,你是凌凌的朋友吧?”
刘凌看到他这幅样子,怒火中烧,起身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你他妈有病啊,你凭什么打我?”
“你勾搭完许情深不够,还要勾搭我朋友,你才有病!”
“什么许情深?我压根不认识。”
两人很快厮打在一起,凌时吟没想到刘凌下手那么狠,见面就直接呼巴掌。周边座位上的人纷纷将视线投落过来,凌时吟觉得丢人,站起来要走。
可两人打得那么凶,刘凌跟个疯子似的,凌时吟经过时被她狠狠一推,她穿着高跟鞋,身子趔趄往后,幸亏徐明伸手抱住。
两人姿势暧昧地搂着,凌时吟穿着短裙,徐明伸手拉住她的裙摆,“当心,都要走光了。”
不远处,有人将这一幕全都拍了下来。
刘凌气得哆嗦不已,“徐明,当着我的面你还敢这样!”
凌时吟怒火中烧,赶紧推开了这个猥琐男后离开。
穆成钧应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司机将车开到酒店门口,保镖上前,替他拉开车门。
男人抬起修长的腿,刚走出去几步,忽然有辆车从他跟前驶过,驾驶座上的人落下车窗,将一个信封丢到了穆成钧的脚边。
“穆先生,当心!”
保镖忙护在他跟前,穆成钧朝地上看了眼,几张照片的一角已经露了出来。
“穆先生,我来。”保镖弯腰捡起地上的信封,想要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
“等等。”穆成钧接过信封,坐进车内,到了车上,他将里面的照片抽出来。
男人目光冷凝,面色一点点沉重,凌时吟的样子清清楚楚呈现在他的面前,徐明的手几乎就放在她的两腿间,至少,从这张照片上的角度来看就是这样的。
穆成钧将照片塞回信封内,闭起了双眼养神,可满腔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回到穆家后,穆成钧将信封塞进兜内,身子钻出黑色的豪车,大步就进了屋。
凌时吟今天遇到这样晦气的事,满脸的不悦,洗完澡走出去几步,听到身后的卧室门传来咔嚓声。
她扭头看到穆成钧进来,随手关上了门,凌时吟脸上露出笑意。“老公。”
穆成钧迎上前,凌时吟嘴角的笑僵了下,眼见他神色不对劲。“老,老公,你这是怎么了?”
男人从兜内掏出信封,猛地朝着凌时吟面上砸过去。
里头的照片纷纷落到凌时吟脚边,她低头一看,“这不是真的!”
“你是要告诉我,里面的人不是你?”
“当时是我摔跤,真的不是照片里这样,我……”
“摔跤?”穆成钧冷笑,“为什么每次摔跤的都是你?”
凌时吟脚步往后退,“成钧,你听我解释
男人脸上有了暴怒的神色,目光凶狠,“我不能满足你是不是?”
凌时吟吓得不住摇头,“不是,不是。”
“是不是我不能满足你?”
“是不是?”
“是不是!”
凌时吟退到床边,男人朝她肩膀处猛地推去,声音犹如惊雷在她头顶炸开。“我不能满足你,所以让你出门四处勾搭,让你这样在外面丢人现眼。”
凌时吟缩在大床中央,不住发抖,“成钧,真的不是这样的。”
穆成钧走到床头柜前,将锁住的抽屉打开……
一个多小时后。
穆家的司机将车开了出来,穆成钧抱着凌时吟下楼,穆朝阳夫妇正好从外面回来。
“怎么了这是?”
穆成钧面色难看,“时吟不舒服,我送她去医院。”
“时吟这是怎么了?”
穆成钧没再说一句话,抱着凌时吟大步出去。
一路上也都有车在跟着,来到医院后,穆成钧抱着凌时吟下去。
凌时吟面色发白,尽管不用走路,可一点点的颠簸都能令她难受的想去死。她面色苍白如纸,靠在穆成钧的胸前一动不动。
进了医院后,直接挂了急诊。
穆成钧在外面等着,凌时吟受不住痛苦,时不时的有尖叫声传到外面。
许久后,医生才掀开帘子走出去。
穆成钧靠着办公桌,护士搀扶了凌时吟出来。她双腿几乎不能好好走路,医生坐下去,打算写病历。
穆成钧手掌按住那本病历,“可以走了吗?”
“要开药。”
“直接把药开了就行,别的不用写。”
“这……”
穆成钧知道明目张胆给钱的话,她们不敢要,他拿起桌上的一张名片,“待会我的司机会联系你,今晚你辛苦了,谢谢。”
凌时吟走到穆成钧跟前,男人朝她看眼,“能自己走吗?”
“能。”
穆成钧拿了取药的单子,也没等她,直接就出去了。
凌时吟还是难受的很,那个医生抬了下眼镜,“那个……你是女人,最好能爱惜下自己。”
她面色变了变,强忍着不适跟在了穆成钧的身后
穆家的车子离开后,又有人下了车,脚步匆匆朝着方才的急救室而去。
翌日,皇鼎龙庭。
保姆取了报纸进来,放到餐桌上。如今互联网世界这么发达,可蒋远周的报纸仍旧是每期都订。
许情深拿过来,分了一半给蒋远周。“这些是你感兴趣的。”
她喝了口牛奶,随手翻阅几下,视线落到了抬头加粗的标题上。
许情深差点笑出声来,“原来穆家的穆先生,口味很重啊。”
“什么意思?”蒋远周在旁问道。
“不给你看。”
男人吃过小半碗粥,反正对穆家他也没什么兴趣,许情深看完之后,还是将报纸推到他手边,“这次,凌时吟出名了。”
蒋远周接过手,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他将报纸放回桌上,“这种事,不好评价。”
“为什么?”
“也许,就是别人家的夫妻情趣不同。”
许情深手掌撑着侧脸,这绝对是大新闻啊,一向严肃且受人尊敬的穆家却是以这样的方式上了头条。
深夜急诊,身塞异物,凌时吟哭天抢地……
许情深将报纸放到边上,刘凌的事是她让人做的,凌时吟的照片也是她让人拍的,对刘凌,那是一报还一报,至于凌时吟,一天两天扳不倒她,但她害她一次,许情深就还她一次。
以前的事积压着,那是没有找到最好的时机,只是从今以后,她要睚眦必报,一点一点,也给凌时吟的生活加点料才行。
这样的新闻曝出去,对于穆家来说,实在是丢尽脸面。
穆家的大门紧闭,穆朝阳盯着沙发内的大儿子,“你看看,你看看——”
“这种事丢脸也就算了,但我就怕有人会怀疑到成钧身上,怀疑他……”
穆成钧站起身来,“妈,就算这事现在闹得个人尽皆知又怎样,那也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
他转身上了楼,凌时吟昨晚回来后,躺在了床上就没下去过。
听到卧室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凌时吟缩了下肩膀,穆成钧走进去,“这段日子你不要出门。”
“为什么?”
“昨晚的事瞒不住了,你想被人看笑话?”
凌时吟小心翼翼地坐起身,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为什么?不是让人去堵住那个医生的口了吗?”
“但你不能保证,整个医院的人都没见到过你,总之,从今天起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穆成钧回到门口,凌时吟忙开口,“成钧,你不让我出门,可以,但我想回家……”
穆成钧似乎没听进去,走出去后将门砰地关上
凌时吟将前前后后的事情捋了一遍,刘凌说的没错,她的资料肯定是许情深让人换的。还有餐厅里面的照片,分明是有人蹲点在那,她怀疑不了别人,只能怀疑许情深。
星港医院。
蒋东霆来到病房,旁边的管家手里提着一堆东西。
保镖接过手,一样样翻看,都是些吃的和用的,保镖确定无误后,将东西交还给管家。
病房门被打开了,蒋东霆走进去,管家紧随其后,却被拦着。“蒋太太吩咐了,除了老爷以外,别人不能进。”
“行了行了。”蒋东霆不耐烦地从管家手里将东西接过去,“你在外面等我。”
“是。”
蒋东霆进入病房的时候,万毓宁站在窗前,窗帘被她拉开了,阳光打在她的发上,那些白色的发好像更加明显了。
“万丫头?”
万毓宁转身,面色微微露出惊喜,“蒋伯父。”
“我给你带了些你最爱吃的糕点,这是家里的阿姨做的。”
“谢谢。”
万毓宁走过去,蒋东霆将东西一一放到床头柜上,“还有几本书,我怕你无聊。”
“蒋伯父。”万毓宁坐向床沿,听到这,眼圈瞬时红了,“我还有多少的时间去看这些书呢?”
“万丫头,你的情况我也听说了。”
万毓宁眼泪淌了出来,“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毓宁,我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得了这样的病。”
“星港医院这么出名,一定能救我吧?一定可以吧?”万毓宁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这句话上,“蒋伯父,我想活啊。”
蒋东霆心里也有些难受,他摇了摇头,“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救你?”
“我想动手术。”
“毓宁,你可想好了,如果真的动了手术,万一……”
万毓宁捂住脸,“相较等死,我还是觉得手术更有希望。”
蒋东霆坐在椅子内,有件事他考虑了很久,可是面对这样的万毓宁,他又该如何开口?但万毓宁现在病成这样,活下去的希望已经是没有了,蒋东霆叹口气。“万丫头,我听说许情深想过要给你动手术。”
“什么?”
“要不是她,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们心里都明白,你的病……”
万毓宁紧咬牙关,“没救了,是吧?”
“你爸死了,你哥也走了,如今又……”蒋东霆抬起视线盯着万毓宁,“你要做手术,那就做吧,许情深愿意给你做,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毓宁,到时候我来安排,把全部的媒体拉来造势,只要许情深的手术失败,她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远周的心里也会有芥蒂,毕竟他对你还是不一样的。就像两年前随云走的时候一样,他心里的裂痕会永远无法修复。”
万毓宁定定地盯着他,“那您怎么知道,手术一定会失败呢?”
“时吟,你的手术不可能成功,专家都会诊过了。”
这些话落到万毓宁的耳中,这样残酷。
“就算失败了,它也就是台手术而已,许情深救我本来就冒了很大的危险,远周不可能怪她。”
“那如果手术的失败,是因为她的原因呢?”
万毓宁视线紧盯着蒋东霆,“什么意思?”
“我可以给你一种药,它能让你的凝血功能出现障碍。这种情况一旦上了手术台……”
万毓宁一口呼吸卡在喉间,“你让我陷害她?”
“毓宁,我是希望你不要动手术,好好的珍惜最后两个月,但如果你执意要做的话,也行,蒋伯父可以帮你,至少这样,你也替你爸和哥哥报仇了。而且这种药一旦进入体内,就很难被检测出来。”
万毓宁坐在那一动没动,目光出神,魂都丢了。
蒋东霆没有逗留多久,起身离开,偌大的病房内就只剩下万毓宁一人。
蒋远周忙完事宜后,给许情深打电话,可却始终没人接听。
他看眼旁边的台历,今天她应该没有手术,这个时候又是休息时间,她能去哪?
蒋远周来到许情深的门诊室,扑了个空,出门时遇上护士,那名护士说许情深临走时交代了,说她是去前面的院子内走走。
住院部的前面就有个很大的院子,许情深坐在草地上,她抬起手掌放在自己眼前。
阳光透过指缝射进来,她眯起眼帘,恍惚中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
那是方晟吗?
许情深不知道,她盯着不远处的住院部,当年方晟最后的时间,就是在里面度过的。现在,那个病房还在,那张病床也还在,只是里面的人走了一个、两个、三个……
这就是医院啊。
一个充满生的希望、一个将人送入最后绝境的地方。
许情深收回手掌,她的腿动了下,耳朵里传来窸窣声。身旁的草地上铺满了落叶,宽宽大大的叶子呈现出焦黄色,许情深一片片捡在手心内。
蒋远周走过去的时候,遇到不少病人,只是寻常的人不会认识他这个蒋先生。
许情深盘膝坐在地上,手里装满了树叶,蒋远周放轻脚步来到她身后
男人的身影压过了她,落向远处,许情深回头一看,眼里露出笑,“你怎么来了?”
“在这做什么?”
“玩呢,透透气。”
万毓宁站在窗边,她刚才就看到了许情深,只是没注意到是她。直到眼里面出现了蒋远周的身影,她还在奇怪,蒋远周为什么会和一个医生站在一起。
原来,她是许情深啊。
蒋远周见她坐在地上,伸手将她拽了起来,“不嫌脏?”
“不脏。”
男人将外套脱了下来,铺在地上,拉过许情深让她坐。
许情深脱了鞋子,整个人坐在那件宽大的衣服上,她脚丫子动了动,不由笑道。“一样还是要弄脏的,你看我,还多此一举。”
蒋远周坐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几片叶子。“要这做什么?”
“玩。”
蒋远周抬高手臂,让午后的阳光照过来,许情深眼睛里被一缕缕的金黄色点亮,她挨近男人身侧,将头靠在他肩上。
万毓宁就这样看着,痴痴地看着,许情深身上的白大褂那么耀眼,胜过任何一件完美的礼服。蒋远周里面穿了件白色的衬衣,熨烫平整,两抹白色交叠在一起,几乎融合了,万毓宁擦拭下眼角,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水。
许情深闭上眼睛,脸部温暖极了。蒋远周放下手臂,低头看到她的模样,他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困了?”
“不是,就想眯会。”
“好,我在这陪你。”
万毓宁眼泪不住地流淌,蓦然回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当初是方晟蓄意接近她,但若不是她陷害了许情深的那场车祸,蒋远周恐怕连许情深是谁都不会知道吧?
而许情深如今依靠的那个肩膀,它分明应该是她的啊。
蒋远周左手撑在身侧,右手揽住许情深的腰,万毓宁眼神黯淡下去,原来,蒋远周竟是这样一个温暖的人,是吗?
以前,她只知他对她好,宠着、惯着,任她无理取闹,但她从没想过蒋远周会和温暖二字挂钩。
兜兜转转,他的心如今还落在许情深身上,那么,他应该还是个深情的人吧?
许情深动了动,“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
“好。”蒋远周起身,伸手拉她,许情深站了起来,在屁股上轻拍两下。
蒋远周弯腰捡起外套,许情深揉了揉腿,“蒋远周你蹲下,我要背。”
“再说一遍?”
“背我嘛。”
82把他当什么摸?
蒋远周朝四周看看,看那神色,好像还有些不自在?
许情深手里握着那些落叶,笑眯眯地盯向他,“真要这么背回去,一路上说不定会遇上谁谁谁,谁谁谁又习惯了蒋先生平时的模样。”
蒋远周用手拍着外套上的碎屑,一语未发。
许情深原本也是逗逗他,她经过蒋远周身侧,手腕忽然被人握住,随后身体有了腾空感,许情深来不及惊呼,就被蒋远周扛在了肩上。
男人一手抱住她的腿,另一手拿着外套,倒是一副潇洒的样子。
许情深用手拍打着他的后背,“放我下来,蒋远周!”
万毓宁在窗边看着,蒋远周大步走到路上,然后将许情深放下来。
他双手随后撑在自己的膝盖上,“来。”
“真背啊?”
“是。”
许情深轻笑,“快起来,让人看见不好。”
“男子汉,说话算话。”
“我不要。”
“快点,不然我把你扛回去。”
这回轮到许情深四处张望,还好周边都是病人家属和一些出来透透风的病人。许情深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冲上前跳到蒋远周背上,她这一跳比较猛,蒋远周往前冲了两步。
他将她背起身,许情深手臂搂住男人的脖子,双腿一夹,“驾。”
蒋远周抬起手掌在她臀部重重拍了下,“把我当什么了?”
“没什么啊。”
蒋远周忍俊不禁,“你可别忘了,昨晚被按在床上,被我当马骑的人可是你。”
许情深着急要去捂住他的嘴,从那个床字被说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接下来没有好话了。但蒋远周将脸别开,那话还是穿过风传到了许情深耳中。
两人的身影很快离开了万毓宁的视线,她轻抬起手掌,擦拭下脸颊。
手指处传来冰凉,她豁然回过神。
她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蒋远周和许情深如今这幅样子,别人凭什么以为她能插的进去呢?
午后。
护士进来,看到万毓宁站在窗边没动,她来到床头柜前,看见上面的药丸放在原位。“万小姐,您怎么没吃药?”
“还吃药做什么?等死吗?”
小护士拿了药丸上前,给她倒杯水。“不管怎样,您先把药吃了吧。”
万毓宁手一挥,水杯挥到了对方的身上,护士服都湿了。万毓宁看了眼,手掌轻握,“我,我就是觉得吃了也是白吃,对……对不……”
她咬住最后的字,说不出口,“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会。”
“好。”
护士出门时,走出去没几步,遇到了过来的蒋远周。
“蒋先生。”
蒋远周的视线落到她身前,“这是怎么了?”
“万小姐不肯吃药。”
“药呢?”
护士将万毓宁的药瓶都随身带着,每次放下规定的药量,她将药丸取出来放到蒋远周手上。
男人来到门口,守在外面的人恭恭敬敬喊了声蒋先生,推门进去的时候,万毓宁回了下头,看到进来的人是蒋远周,她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
“远周。”
蒋远周上前几步,眉宇间紧拧着,深邃幽暗的眸子内怒火升腾,万毓宁脸上露出雀跃来,可一句话还没说,就被蒋远周的话堵了回去,“万毓宁,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还有力气在这闹是不是?说句实话,你的死活跟我有关系吗?”
万毓宁张张嘴,视线落到地上,看见了那个被打翻的水杯,“我没有,真的。”
蒋远周捡起地上的杯子,“你以前不珍惜自己,现在就剩下最后的日子了,还想折腾是吗?”
“我没有折腾,我只是觉得吃了药都没用。”
蒋远周转身去倒水,回到万毓宁跟前后,将杯子递给她,“吃药。”
万毓宁接过水和杯子,乖乖将药吃下去。蒋远周转身靠向窗台,“你要觉得医院住着不好,我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
“不,我不要离开这。”
“那你就在医院住着。”
“远周……”万毓宁头上还缠着纱布,“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吗?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很多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万毓宁泪流满面,“我想做手术。”
蒋远周的视线落到她脸上,面色凝重。“你想过做手术的危险性吗?”
“我知道,大不了……死在手术台上再也起不来。”
蒋远周眯起眼帘,视线端详着跟前的这张脸,“不,我不允许。”
“医院都给我判死刑了,我之前再怎么闹,再怎么折腾,但我没想过真的会这样。远周,你不会明白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那么一点点能活着的希望意味着什么,那是命啊。”
蒋远周双手抱在胸前,“可这个手术,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那……我也要试试,我自己决定还不行吗?”
“就算你要做手术,你也要问问别人,肯不肯给你冒这个风险。”
万毓宁不再说话,双手捧住了脸,两个肩膀颤抖着,“远周,远周,现在只有你能救我,救救我吧好吗?”
她的哭声一阵阵传到蒋远周的耳朵里,他听得出来,她是真的怕了。
蒋远周垂下眼帘,万毓宁知道,只有他点了这个头,许情深才能给她动这个手术。
“远周我求你,求求你……”
万毓宁的哭声止不住,就在这个不大的地方传递开来,可是传来传去,不管怎样,都会回到蒋远周的耳朵里。
一辆越野车驶出训练场,付流音坐在副驾驶座内,穆劲琛开着车,“今天,你是我的贴身保镖,明白自己的身份吗?”
“你开什么玩笑,就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做你的保镖?”
“这不是你选择的路吗?”
付流音朝他睨了眼,“但我不是还没学吗?”
穆劲琛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这是你的事,我要在外面出了事,我就一脚把你踢出训练场。”
他这话说的,付流音多少也有气,“好啊,你现在就把我踢下去,我不回训练场还不行吗?”
“行啊,那就换成在外面给我暖床。”
付流音眉头刷的皱起来,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可她出手都是多余的,她又打不过他。
两人来到商场,走在前面,穆劲琛上前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走后面。”
付流音不甘心地跟着,穆劲琛抬头看眼店名,然后径自往里走。付流音没注意到里面是卖什么的,跟着走了进去。
导购员上前,看到穆劲琛和付流音,热情地询问道,“二位,请问需要些什么?”
穆劲琛伸手将付流音扯到跟前,“给她选几套内衣。”
付流音盯紧看去,四周挂着各式各样的文胸和内裤,有稍微保守点的,也有奔放的,一块小布料耷在那,用两根绳子随便系着。付流音脸颊绯红。“我不需要!我有。”
“有什么?”穆劲琛冷笑声,似乎很是不屑,“就你身上穿的这套?童装版?”
“你——”
穆劲琛是不想形容,说童装版都是夸张了。
导购员笑着走到一排货架前,拿起其中一套给付流音看,“这样的款式,喜欢吗?”
穆劲琛开了口,她自然是按着穆劲琛的口味挑选,付流音抬起视线一看,鼻血差点喷出来,“不不不,不行,我穿不来。”
穆劲琛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眼,“试试。”
“我不要试。”
穆劲琛手掌在她腰际推了把,“快去。”
“再选几套。”
“好好。”导购自然是开心的,拿了几套后带着付流音往更衣室走。
穆劲琛在外面等着,这儿的服务贴心的很,文胸都是导购员给付流音换上的,“要不试试另外一个?这个可能不配你的胸型。”
“好。”
咚咚咚——
外面有敲门声传来,付流音竖起耳朵,紧张的抱紧胸前,“谁?”
“我给你选了两套,你再试试。”
穆劲琛!你可是个大老爷们!付流音差点脱口而出,她听到动静声抬头,看见两套内衣被放在了门板最上端。导购员拿下来一看,付流音撇下嘴,“试都不用试,这个肯定不合适。”
导购笑得暧昧。“这是情趣内衣,而且是店里的热销款,挑选的人眼光很好。”
付流音听到这,赶紧将她的手推开。“我不试!”
“不用试,我给你拿一样的号就行。”付流音试穿好后,穿了衣服出去。
导购手里拿着一堆的东西,穆劲琛看眼。“怎么样?”
“有几件很好,穿上去特别漂亮!”
穆劲琛挑了挑嘴角。“是吗?多漂亮?”
“凸显胸型。”
付流音听着,觉得很雷,一男一女当众讨论这样的话题,这需要多厚的脸皮啊?
穆劲琛结款,服务员将袋子递给他,他朝付流音看眼,“你拿着。”
付流音当做没听见,不想伸手接,毕竟包装袋上的字样很清晰,穆劲琛将东西往她怀里一塞,“走!”两人在外面走着,付流音时不时张望四周,这样热闹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对穆劲琛不利。
男人将她带到餐厅前,回头看她。“多久没出来吃饭了?”
是啊,好久了。
对于付流音来说,这几年中,她偶尔才会有出门吃饭的机会。
她有些别扭,“你要请我吃饭?”
“嗯,你给我吃肉,我给你吃饭,天经地义。”
付流音嘴角搐动几下,穆劲琛见她杵着不动,伸手将她拽进去。
吃过饭后,穆劲琛也没立即离开,他进了咖啡馆,让付流音去不远处的位子上坐着。
稍后,有人过来坐到了穆劲琛跟前,两人谈着话,付流音四周看着,外面可比训练场精彩多了。
过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后,穆劲琛对面的人这才离开。
男人打了个响指,示意付流音走,她拿了东西跟在穆劲琛身后出去。
来到停车场,付流音若有所思地走着,她想到上次跟许情深出去,就是在停车场被人绑架的,她下意识回头,却看到几个男人跟在后面。
她觉得不对劲,刚要开口,穆劲琛伸手扯了她一把。
付流音看到几人加快步伐过来,手掌握成拳,一看就是来势汹汹。
穆劲琛将她推向前,他上前就将一个男人踹翻在地,付流音到了车旁,看到几人厮打着。穆劲琛功夫好,眼看几人被他狠狠揍倒在地,却还有另外两人蹿了上来。
他们不是穆劲琛的对手,一人见状,将目标锁定在了付流音身上。
男人目露凶狠逼向她,如铁锤一般的大拳挥向付流音,被她避开了。她知道光靠躲不是办法,付流音拿起手里的袋子,朝着男人头上使劲敲,穆劲琛解决完了手边的这人,着急回头,却看到付流音像个疯子似的不住拍打着对方的头、脸。
穆劲琛上前两步,一手提着对方的衣领,膝盖朝着男人身前狠狠顶去,那人就瘫倒在地了。
“走。”
付流音着急慌忙绕过车尾,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后坐进去。
她惊魂未定,不住拍着胸脯,穆劲琛不由失笑,他慢条斯理地插上车钥匙,系好安全带。“买的东西呢?”
“什、什么东西?”
“你说呢?”
付流音握了握手,“在这呢。”
“要是知道里面的东西缺了一样,我要你好看。”
“赶紧开车吧!”付流音着急。“别等他们回过神。”
“我教了你几天,就教你用袋子打人?”
付流音擦下冷汗,“当时哪能想到这么多,那是第一反应。”
“看来,我还得特训一下你的反应能力。”
付流音听着这话,很正常、很正经,但她一点没想到穆劲琛所谓的特训,是多么不要脸、不正经!
穆家。
凌时吟被关在了房间内,门被锁掉了,她这几天本来也出不去,要在家养伤。
穆成钧上楼,径自去了书房,身后跟着一名男子。
进门后,男人将书房的门关上,从兜内掏出一叠照片递给穆成钧。“穆先生,穆帅今天带着那个女人出了训练场。”
“是吗?”穆成钧就好像一只正在等待狩猎的猛兽,如今好不容易闻到了猎物的气息,他从男人手里接过那叠照片。
付流音的脸被拍的很清楚,五官小巧动人,时不时蹙眉、展颜、穆成钧一张张照片翻过去。
就是这个女人的亲哥哥,害得他终身享受不到极致的欢愉。
穆成钧的手指在照片上拂过,拂过了她的脸、她的胸前。男人嘴角勾扯起一抹怪异的笑,带着几许变态的兴味。“后来呢?”
“有人在停车场袭击了穆帅,不过他没事,应该带着付流音回训练场了。”
穆成钧眼角微眯,“知道老二平时带着她做什么吗?”
“这……不知道,我们的人进不去训练场。”
穆成钧嘴角往上轻勾,付流音总有出来的时候,穆成钧从来就没想要放过她,付京笙将他害成了这幅样子,他特别特别想让他妹妹尝尝……让她也铭记下这些滋味。皇鼎龙庭。
回到家,许情深先回了房间,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后,准备去陪孩子。
来到儿童房的门口,看到蒋远周坐在地上,一左一右的旁边还围着霖霖和睿睿。
霖霖将故事书给他,蒋远周拿在手里。“今天教你们念字好不好?”
两个孩子不语,也听不懂他说什么。
蒋远周翻开几页,手指指着两个字,“爸爸,这是爸爸,看到了吗?”
“爸爸。”睿睿跟着说了句。
蒋远周嘴角露出微笑,视线看向旁边的女儿,霖霖看了眼,见蒋远周不说话了,推了推他的手。
蒋远周眼里露出希冀,“霖霖,你跟我念,爸爸。”
霖霖挨他很近,却没有张嘴,许情深看在眼中,心里忍不住酸涩,霖霖对爸爸的概念可能没有很深,但是她似乎记住了付京笙,至少回来的这些日子,这个小小的人儿就没肯喊过蒋远周一声爸爸。
她走了进去,蒋远周手指不住点着上面的字。“爸爸,爸爸。”
睿睿张大了嗓门。“爸爸!”
霖霖看眼,才不理睬他们呢。蒋远周不肯讲故事,她就要走,小屁股挪动下,打算自己玩去了。
蒋远周见状,只有投降,他伸手将她一把抱起来,霖霖坐到他的腿上,蒋远周将童话书拿到跟前,开始给她一句句念着。
许情深坐到他身侧,蒋远周嗓音轻柔,霖霖窝在他的怀里很乖,动也不动。
讲完故事后,两个孩子自顾去玩。
蒋远周双手撑在身侧,“情深。”
“嗯。”
“我今天见过万毓宁,她求我,让我给她安排手术。”
许情深学着他的样,让自己放松下来,“你同意了吗?”
“她实在要做,我可以安排。”
“还是不想让我做是吗?”
蒋远周视线落向她,“明知做不成的手术,我不能让你做,情深,我要把你一步步捧上去,让你做最好的医生。”
许情深听着,眼角拉出笑来,“最好的医生,不会只选择百分百能成功的手术。我这几天看过万毓宁的病历,也查阅了不少资料,我说我能试,是因为有希望。”
如果万毓宁的病跟蒋随云一样,那许情深是碰都不会碰的。
“情深,你没有救万毓宁的理由。”
“这就看她怎么选择了,也许我救活她,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为什么?”
许情深歪了下脑袋,“我想跟万毓宁见一面,有些事我会跟她谈清楚。”
“好。”蒋远周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一种有别于女人的魄力,这种坚韧感令他最终点了头,“那你告诉我,这个手术应该怎么做?”
“这个嘛,涉及到太多专业术语,我怕你听不懂。”
蒋远周眉头一动,扑过去压住了许情深,身后就是绵软的垫子,她哪怕摔下去也没有丝毫的痛感。
许情深笑着要将他推开,“走开,走开啊。”
“你居然看不起我?”
“本来就是,我就算说了,蒋先生能懂?”
“让你牙尖嘴利。”蒋远周压下身,朝着她下巴轻咬口。
“打打打打。”身后忽然有动静声传来,蒋远周回头一看,看见霖霖过来了,小小的身体还爬到他身上。
不远处的睿睿见状,也过来了,学着霖霖的样子上了蒋远周的腰。
许情深看着霖霖趴在蒋远周背上,男人生怕压痛她,双手撑在许情深的身侧,他身子是腾空的,他的身上还坐着两个小家伙,双手揪着他的衣服,许情深看着这一幕快笑抽了。
蒋远周维持着俯卧撑撑起的动作,还要小心翼翼道,“都下来,别摔下去摔疼了。”
两人谁都不听,霖霖原本应该是要帮许情深,这会觉得好玩了,小腿蹬动几下往前,干脆双手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睿睿总是喜欢学她,身子也在挪动向前。
许情深往后缩,然后盘膝坐在蒋远周跟前。
“快,把他们抱下去。”
“没事,让他们玩吧。”
蒋远周还是怕孩子摔跤,他双手放下去,许情深忍俊不禁道,“霖霖,咬他。”
霖霖似乎是听懂了,张嘴去咬蒋远周的脖子。
这一口咬下去,还带着口水,蒋远周居然有些怕痒。“许情深!你好的不教她,教她咬人?”“哈哈——”许情深笑得捧住肚子,蒋远周伸手要去抓她的脚,她快速起身,一溜烟地跑了。
许情深和万毓宁见面的这天,蒋远周一同进了病房。
万毓宁得知了自己的病后,这两日憔悴的厉害。蒋远周过去,径自坐在沙发内,万毓宁视线紧盯着许情深,嘴角紧抿着。
“你要动手术,你想好了?”
万毓宁看向跟前的人。“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也不算救你吧,就是动手术。”
“能……成功吗?”
许情深摇头,“基本不能。”
万毓宁面色煞白,许情深接着说道,“这样的病,几乎是没了手术的必要,但你坚持,我也认为可以试一试,毕竟两个月的生命,其实很短,过完就没了。”
万毓宁唇角颤抖,“你,你别说了。”
“就这点心理素质,还想做手术呢?”
万毓宁藏匿不住心里的害怕,她坐在床沿处,“动手术之前,我想见见我妈。”
蒋远周点头,“可以。”
“许情深,你不会是好心到真的要救我吧?毕竟……医生在手术台上让手术失败的话,不用负法律责任。”
“是,就算手术失败了,我也不用坐牢。但是手术如果成功了,对我有很大的好处,我现在重回星港,需要证明自己。”
万毓宁听着,许情深的目的性这么强,这样的话难道蒋远周听着,他就不会反感吗?
万毓宁的视线落向男人,却见蒋远周面无表情,似乎压根没听进去。
她垂了下眼帘,手指轻握。
许情深看了眼病房,看了眼窗外。“万毓宁,你还记得方晟吗?”
万毓宁一惊,睁大双眼,她当然不会忘记,但她不清楚许情深忽然在这个时候提起方晟,是有什么目的。她咬紧牙关一语不发,蒋远周的视线也望了过来。
许情深往后退了步,目光攫住万毓宁不放。“你还记得,我弟弟被你割掉的一根手指吗?”
万毓宁心里越来越没底,“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应该都记得,并且记得清清楚楚吧?”
万毓宁哆嗦着,“你想报复?”
“我是医生,我不会在手术台上对你下黑手。”
许情深冷笑了下,万毓宁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眼看着许情深走到蒋远周跟前,“有件事,我必须要说清楚。”
蒋远周拉了下她的手,“怎么了?”
“做手术之前,我要万毓宁的认罪书,”许情深看向万毓宁,“你自己写,承认割了我弟弟的手指,承认方晟死之前的那些药,是你给他的!”
万毓宁摇头,“我写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你在手术台上下不来,我要你自首也没用,但如果我把你救活了,我会把你交给警察,让你受到应有的惩罚。”
万毓宁眼圈通红,“不要,我已经这样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已经怎样?好歹活着不是吗?”
万毓宁看向坐着的蒋远周,眼泪决堤而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远周,我不想坐牢,我离你们远远的还不行吗?”
许情深将手落到蒋远周的头上,摸了摸,“这件事你别管,好吗?”
这动作,把他当什么摸了?
83救命
蒋远周将她的手拉下去。
许情深又抬起手掌,摸了摸。
男人有些无奈,“好,我不管。”
“那就算我得救了,我也失去自由了是吗?”
许情深收回手掌,面色严肃起来,“那就要看怎么判了,也许看你身体还在恢复期,会缓刑,也许会让你马上进去,我也不知道这些加起来,会判你多久。但是万毓宁,自己做下的恶,自己就要去赎罪。”
万毓宁觉得自己似乎是没希望了,怔怔坐在那。
蒋远周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万毓宁跟前,“如果真的要判刑,但至少那时候你是活着的,而且等你出来,你可以安安心心地生活,你还有万伯母,她年老了需要你照顾。”
许情深眼睛有些难受,不由看向了窗外,阳光那么好,活着那么好,但是她的竹马却早已远去,他乘着风融进了黑暗中,再也见不到了。
没有万毓宁,方晟也捱不过去,许情深知道。
但是万毓宁始终没有为自己的恶去赎罪,现在,许情深不给她这个机会逃脱,这是万毓宁应该受的。
会判多少年呢?
几年?十几年?
许情深不得而知,但是万毓宁以后的日子,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是她的报应。
万毓宁最终还是点了头,“好,我答应。”
走出病房,许情深的心情没有丝毫的轻松,万毓宁答应,这就意味着手术要准备起来,然而这一场手术,又有多少胜算呢?手术时间很快定下来,也通知了万毓宁。
蒋东霆过去的时候,没人拦着他。他推门走进病房内,万毓宁见到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蒋伯父。”
“万丫头,这两天怎么样?”
“还好。”
“我听说,马上要准备动手术了?”
万毓宁点了下头,“是,都安排好了。”
“你知道蒋伯父不喜欢许情深的其中一个理由是什么吗?”
“什么?”
蒋东霆坐了下来,“她不自量力,还偏偏想要爬得那么高。”
万毓宁双手原本是交握的,她手指轻轻动了下,蒋东霆继续说道,“她以为当年做成功了那个手术,就是无所不能的了,要不是远周要捧她,给她花尽心思打造,她算什么?”
万毓宁听到这,止不住哆嗦起来,她好不容易选择了手术,现在这种时候,禁不得一点点的言语动摇
“也许,也许她真的能行。”
蒋东霆冷笑下,“星港医院那么多出名的医生,网罗了最好的资源,远周是要救你的,可他为什么不给你安排星港最有经验的医生?”
“因为……”
“因为,许情深要给你动手术,她居心不良。”
蒋东霆瞅着万毓宁的神色,“毓宁,我把药带来了,你要吗?”
万毓宁的脸上有了挣扎,蒋东霆没有立即将药拿出来,“毓宁,我是不相信许情深,她肯救你?她不是应该对你恨之入骨吗?”
“她……”万毓宁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让我答应,如果手术成功的话,让我去自首。”
蒋东霆脸上有了豁然开朗的表情,“原来是这样,那你答应了?”
“嗯。”
“自首?你做过的事,蒋伯父也略有耳闻,毓宁,许情深这是为了打消你的顾虑,让你认为她会全力以赴给你手术,说实话等你被推进手术室后,你……”
“蒋伯父,别说了。”
“毓宁,想想你爸,想想万家。方晟害了万家,可许情深跟方晟又是什么关系呢?”
万毓宁鼻尖酸涩不已,感觉自己最后升起的希望,又被蒋东霆给敲碎了。
她如果听取了蒋东霆的意见,至少,还能拉许情深垫背。
“毓宁,你也看到了,许情深如今扶摇直上,我怕是以后没有机会能拉她下来了,远周对她的态度让我心寒,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人世,也总有一天会拦不住她进蒋家的门。”
女人沉默了半晌,抬下头。“蒋伯父,你把药给我吧。”
蒋东霆并未立即出手,似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万丫头,你可想好了啊。”
“不是你说的吗?手术做也是白做,那是找死,不做呢?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拖死……还不如拉一个许情深,让她给我陪葬是不是?”
蒋东霆盯着跟前的女人,这一晃眼,都多少年过去了?
“万丫头,你说你跟远周怎么就能走到这步呢?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看着远周一步步宠你,从没舍得让你受过什么委屈,我如今看在眼里……都觉得唏嘘啊。”
万毓宁听着,心酸的很,却又有些麻烦。
这些话,蒋东霆在隆港医院的时候就说过了,可他嘴里说着疼她,不还是要把她推上死路吗?
口口声声说必死无疑,就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说过。
蒋东霆看眼四周,这是最高级的VIP病房,房间内是不会装有监控的,而且蒋远周知道他曾经将万毓宁几乎当成了女儿,他让蒋东霆自由进出,无非也是想让她最后的日子,能有人看看她。
谁都不会想到蒋东霆身上会藏了那些药
他从兜里掏出包装好的药,弄出来两颗交到万毓宁手里。
“这要什么时候吃?”
“动手术之前一小时。”
万毓宁手掌握紧,“它……不会让我痛苦吧?”
“你放心,到那时候你已经上了手术台,不会有感觉。”
万毓宁觉得悲哀,但还是想问清楚,“它会怎么让我死?”
“大出血。”
万毓宁点了点头。“好。”
“毓宁,动手术的那天,我会通知媒体,他们会混进医院,只要手术室的门一打开,许情深逃都别想逃。”
“蒋伯父,你都想好了。”
蒋东霆叹口气,“我知道你会怨我。”
万毓宁收好了药,“放心,我也想好了,如果我醒不来,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着点我妈,她总有出来的那天。”
“放心。”
蒋东霆没有逗留多久,很快离开了。
晚上,许情深吃好晚饭后就上了楼。
蒋远周来到卧室,看到许情深坐在沙发内,跟前的茶几上摆了一摞资料。他走了过去,“手术方案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是啊。”许情深头也没抬。“但是手术中要出现的问题也很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许情深见他还坐着,“你去洗澡吧,别打扰我。”
她想要忙碌起来,连他都能一脚踹走。
蒋远周站起身,洗过澡出来,看到许情深躺在沙发内,手里抱着电脑,他知道她心思重、压力大,所以也不去打扰她,放轻脚步后走了出去。
霖霖和睿睿睡着后,蒋远周将他们抱到床上,看眼时间也不早了,今天两个孩子玩得比较疯,所以这会睡得也沉。
推门进入卧室,里面安静极了,蒋远周走过去几步,看到许情深抱着电脑,歪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他走到她跟前,将电脑从她怀里拿走。他弯腰将她抱在手里,起身的时候,许情深醒了,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向他,“怎么了?开始了?几点了?”
她说了些什么话,估计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蒋远周手掌在她腰际轻拍两下,“睡觉了。”
许情深头朝他胸前一靠,到了床边,他小心翼翼将她放到床上。
看到她这样,他自然也是心疼的,恨不得让她从此以后不要再进医院,不要再碰那些手术刀,他蒋远周是谁?会连自己的女人都养活不了吗?
然而,许情深要的不就是这一份属于自己的坦荡和追求吗?
手术安排在上午
这一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春天姗姗来迟,星港医院几个院子内的枯木开始复苏,一点一点的绿悄悄爬上枝头。万毓宁站在窗前,原来那些树木并未死去,只是春风还未拂面,让它凉了心、凉了独木盛开的希望。
万毓宁伸出手,让阳光在自己的掌心内跳跃。
马上就要动手术了,她收起手掌,感觉到面庞上很暖,遥遥望出去的视线也是模糊的。
“爸,我们是不是就要见面了?”
应该是吧,几年了?
几年不曾见面,万毓宁心里的思念拉都拉不住,她想起了小时候,万鑫曾对她的宠溺,对她的娇惯,万毓宁甚至想着,她如果没有长大多好呢?
那时候,她有她的父母,有最好的经济条件,还有她的蒋远周。
万毓宁看眼时间,差不多了,马上就要有人进来准备术前手术。
她走到床前,将枕头拿开,蒋东霆给她的药她用纸巾包起来后藏得好好的,她将纸巾摊开,将药丸拿出来。
许久后,有护士进来了。万毓宁坐在床边,似乎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手术室的门前,坐着蒋远周和蒋东霆,老白也在,万毓宁被推进去时,几人走了过去。
蒋远周什么都没说,蒋东霆却是满脸的担忧和不舍,他拉着病床的一侧,“万丫头,别担心,肯定会没事的。”
万毓宁听着,知道好笑,但是又笑不出来,“蒋伯父,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我不后悔。”
蒋东霆当然能听出这话里面的意思,他拉住了万毓宁的手,“等你手术成功后,蒋伯父让远周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再也不让你回隆港医院了,万丫头,挺住啊。”
他让她挺住。
这话听在任何人耳中,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万毓宁觉得虚伪至极,她视线落向蒋远周,伸手朝他招了下,“远周。”
他知道她害怕,万毓宁摸了下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很丑?”
“许情深既然决定给你做这个手术,就说明她有把握,放心,睡一觉就好了。”
万毓宁眼睛发酸,“希望我这一觉醒来,还能看到你。”
“会的。”
床被推动下,万毓宁手臂伸直了,就连嗓音都变了,“要是我醒不过来,远周……”
时至今日,万毓宁一直都是后悔的,很多事是她做错了,她跟蒋远周一步一步走成今天这个样子,不是离谱吗?
万毓宁进了手术室,蒋东霆在外头站了会,老白忍不住上前步,“您别担心,这样守着也不是办法
蒋东霆去了蒋远周的办公室,里面正在直播手术室内的情况。
蒋远周倚着办公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远周,我是真不同意万丫头上手术台……”
蒋远周面无表情说道,“她有自己决定的权利,我们只能尊重她。”
“可就算是要手术,为什么非是许情深呢?你知道她那么恨毓宁,万一……”
“没有万一。”蒋远周打断了蒋东霆的话。
“你能保证,许情深不在手术台上故意要了毓宁的命?”
“我当然能保证。”
蒋东霆冷笑下,“好,这是你亲口保证的,如果毓宁真出事的话,我会追究到底!”
蒋远周脸别了过去,目光冷冷扫了自己的父亲一眼。“那如果手术成功呢?你会对情深感恩戴德吗?不会吧,你会觉得她是个医生,这是她最应该做的。”
蒋东霆的冷笑收了回去,他几乎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放心,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万毓宁如果死在了手术台上,如今万家没人,但是蒋东霆不会善罢甘休,他会让人查个清清楚楚。检查结果查不出来万毓宁吃了药,但是她死于大出血,这就是许情深的责任,她永远推脱不掉。
手术已经开始了,手术室内安静不已,偶尔有说话声传来。
蒋远周紧紧盯着那一幕,许久后,他手指拂过眉心,精神高度绷紧了,手术还没到最关键的时候。
蒋东霆别开眼,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他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
中午的时候,老白安排了饭菜进来,蒋东霆勉强吃了些,蒋远周则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远周,你到底是担心万丫头,还是担心许情深?”
蒋远周睨了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关心这一点?”
“我是觉得你对许情深的态度,让我有些不能理解。”
“有什么不能理解的?”蒋远周抬起眼帘,视线重新落回到屏幕上,“她是我老婆,我担心她,难道不正常吗?”
蒋东霆愣是吃下了这口气,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到了下午时分,蒋远周眼睛发涩,两根手指按着鼻梁上下。老白上前步,“蒋先生,您先休息会吧,等有了结果之后,我再通知您。”
蒋远周双眼布满血丝,看眼时间,然后再看向屏幕。他脸色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应该快结束了吧。”
“您的意思是,手术要成功了?”
蒋远周的嘴角扯了下,“我想,最难过的那关应该已经过了。”
他话音方落,忽然听到一阵惊慌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不好
!”
蒋远周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他直起身,听到那阵声音还在继续,“出血了,许医生,出血了!”
蒋东霆全身一惊,赶忙走到屏幕跟前,各种各样慌乱的声音传过来。
“大出血——”
“别慌!”
“快——”
“血压多少?”
蒋远周闭起眼帘,蒋东霆颤颤巍巍的,整个人似乎要跌倒,“我就说这个手术不能做,不能做,出事了吧!许情深她就没那个本事!”
蒋东霆气急攻心,转身就往屋外走。“我去手术室外面等着万丫头,我看不下去了……”
老白也是满面焦急,“蒋先生,这可怎么办?”
“最坏的结果,我已经想过了,许情深这时候比我们还要急,看下去吧。”
“是。”
蒋东霆到了外面,大步走着,他很快就通知了管家,让他安排媒体进来。
万毓宁的手术究竟有多凶险,蒋远周心里比谁都明白,他看着许情深动作娴熟地开始处理紧急情况,这样的许情深,蒋远周也不是没见过。
他一次次被吸引,其中的一个瞬间,不就是许情深在手术台上的样子吗?
当年救莫小军,她也如今日这般,瘦瘦的身子坚守在手术台前,一分一秒都不曾放弃过,前面凶险万分,前面千军万马似的压力何曾击倒过她?
许情深站定在那,身体里面蕴藏着蒋远周都无法预料到的能量,她的手只要抖一下,手术刀只要偏移过一寸,就能要了人的命,她手里握着别人重生的希望,生命在她这被赋予了最高最强的意义。
蒋远周忽然觉得,就算这个手术真的失败了,那也不可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个念头,之前所有的担心和顾虑好像都烟消云散了,他看着许情深的身影,心里的那种急躁感被一点点抚平下来。
蒋东霆已经来到手术室门口,安排好的媒体进了医院,但并未着急堵着手术室的大门,蒋东霆生怕被蒋远周察觉到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蒋东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一抬头的时候,看到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蒋东霆坐在原地没动,很快,手术室的门被打开,许情深口罩还未来得及摘,就走了出来。
她视线望出去,看到了蒋东霆,刚要说话,忽然看见不远处冲过来不少的人。她有些吃惊,完全没搞懂什么情况,有人上前,直接开口问道,“您是许医生吧?今天接了这样一台手术,请问手术成功了吗?能跟我们讲讲具体的情况吗?”
许情深面色微变,“谁让你们来的?这是医院。”
旁边的人也都凑过来,“据说这个手术凶险万分,几乎没有成功的几率,是你坚持要做的是吗。”
许情深摘下口罩,满脸的严肃,“是不是要做手术,那全看病人的意思,医生决定不了
“但是万毓宁跟星港医院渊源不浅,你为什么要救她呢?”
“万毓宁重病,蒋先生是什么意思?”
许情深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到了坐着的蒋东霆,她一下就全明白过来了,“我拒绝回答你们的问题。”
“那请问,手术成功了吗?”
“你给万毓宁动手术,到底抱着什么心态呢?”
许情深觉得好笑,她嘴角轻扬,“什么心态?她是病人,我是医生,我当然是要救她的命!”
“既然这样,我们最关心的是手术顺利吗?”
一帮人堵在这,大有咄咄逼人之势,许情深也不欠他们的,她再度抬起眼帘,忽然看到蒋远周正从远处大步走来,手里还捧着一束花,这又是什么架势?
到了人群跟前,蒋远周拍了拍一人的肩膀。“让让。”
那人回过头看了眼,似乎吃了一大惊。“蒋先生。”
蒋东霆的双眼快被那束红色的玫瑰给刺瞎了,蒋远周到了许情深跟前,忽然搂过她的腰,在她脸上狠狠亲了口。
许情深懵了,“脏!”
与此同时,万毓宁被推了出来,老白上前几步,拦着跟前的记者,“万小姐还在昏迷,希望大家不要拍照,谁敢动一下,我就对谁不客气。”
蒋东霆走过去,万毓宁从他跟前被推走了,她手背上还插着点滴瓶,眼睛紧闭,蒋东霆怔在原地,视线盯着那张病床离开的方向。
许情深接过了蒋远周手里的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似乎有些不自在,“走吧。”
“累不累?”
“好累,饿死了。”
蒋远周看她眼,“先去换衣服,我已经让老白准备了吃的。”
那帮记者还要涌过来,蒋远周抬起手掌制止住他们的说话声,“晚上7点,我会安排记者招待会,到时候再说。”
开玩笑,他老婆都累成这样了,还能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吗?
蒋远周拥着许情深的肩膀往前,蒋东霆还站在那里,许情深经过他身侧,停下脚步来,“爸,手术很成功,非常好,你应该恭喜我一声吧?”
蒋东霆此时的表情,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形容得出来的,他面色发白,万毓宁活过来了,不是坏事,毕竟他让万毓宁吃药,是因为知道她没救了。但万毓宁被救,却是因为许情深……
蒋远周朝着身后看眼,“今天动手术的事,没几个人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媒体?”
“爸,”许情深轻笑,“您是要让我出名吗?知道我可以成功,替我铺了这么好的一条路,真是谢谢你。”
蒋东霆双腿灌满了铅似的,想要拔腿就走,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面色变了又变,似乎连嘴角都在抽搐,就是讲不出话,许情深挽住了蒋远周的手臂,“身上好脏,我先去处理下。”
“好。”
蒋远周的办公室内,开了窗,走进去就有一股清新的味道。
茶几上摆满了一盒盒精致的菜肴,许情深走过去,蒋远周将碗筷给她。
“你还没吃吗?”
“看你手术,我也紧张。”
“别紧张,”许情深快饿晕了,她一边咀嚼着米饭,一边摇头,“我都不紧张。”
男人轻笑,外面传来敲门声,老白很快走了进来。
“蒋先生,蒋太太动手术的事,外面都传开了。”
“是吗?”蒋远周嘴角轻扬,“蒋太太出名了?”
老白忍不住笑道,“这次,多亏了您父亲。”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他了。”
“媒体肯定是他安排的,但不管蒋太太是否成功,新闻都会曝光出去。”
许情深吃着饭,蒋远周让老白先出去,她一声不吭,埋头吃着。蒋远周侧过头看向她,“心里有什么感想?”
她摇了摇头,半碗饭已经下去了,菜也顾不上吃,两个腮帮子鼓了起来。
蒋远周觉得好笑,她好歹也是星港一枝花,走出去谁不说她大美人一个?这形象,这气质,可蒋远周还未笑出来,心里就又滋生出一种莫名的心疼。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人,却非要拼起自己的专业,这就是许情深啊。
吃过饭,许情深放下了碗,也不收拾了,脱掉鞋子躺到沙发上。
蒋远周坐向她身侧,“去屋里睡。”
“不了,”她实在累的不行,感觉身体早就被掏得空空的,“我就睡一会,眯一会会就好。”
“外面冷。”
许情深眼睛紧闭着,居然已经入睡了。
蒋远周端详着她的小脸,他倾下身,许情深呼吸沉稳,忽然伸手拍了下蒋远周的手。
这么快就做梦了。
蒋远周打算起身,将她抱到床上去,许情深一条腿动了下,手臂摊开,嘴里模模糊糊出声,“蒋远周,要,我要……”
她没说具体的要什么,但对蒋远周而言,这还不清楚吗?
她要,当然是要他这个人了!
许情深一句话就把他勾得受不了了。
84有一天,有人可以取代我吗?
晚上,六点。
老白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房门。里面没有丝毫的声响传来,“蒋先生,蒋先生?”
记者招待会说是安排在七点,但这个时候许情深应该要出来了,她还要收拾下,准备准备。
屋内没有丝毫的动静,老白开门进去,沙发上没有了许情深的身影,就连蒋远周都不在。
他心里明了,很快走到休息室跟前,老白再度敲响房门。“蒋先生。”
里面这才隐约有声音冒出来,“什么事?”
“蒋先生,时候不早了。”
许情深将蒋远周推开,“几点了?”
蒋远周光着上半身,坐直起身,抓了抓头发,许情深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她才睡醒也就几分钟,脑袋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在家里。
要不是在家里,蒋远周怎么见她睁眼,就猴急猴急的?
老白在外面说道。“六点了。”
许情深打个哈欠,蒋远周开了口,“早着呢,晚饭待会再说,我们还要睡会。”
睡会?
老白浑身一个激灵,“蒋先生,您别忘了记者招待会的事。”
蒋远周这下记起来了,但嘴上还是说道,“让他们等着。”
“蒋先生,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许情深蹭地坐起身,头发散乱在耳侧,贴在脸上很痒,她用手指轻梳几下,“老白,等等,我这就去。”
老白总算等到了这位主角开口。“是,蒋太太。”
蒋远周压低声音。“去什么去?迟到没关系。”
“这可不行,这是我成名的机会啊,我不能放弃。”许情深说着,掀开被子准备下去,蒋远周忙拉住她的手臂。“那也不耽误半小时,上来!”
“我要打扮下。”
“这台手术成了,以后有你表现的机会,不差这一会……”
许情深推开他的手掌,脸上漾起笑意,“是啊,想想就兴奋呢!”
蒋远周眼见她穿上了拖鞋,他伸手要去抱她。“是你说的,你要我。”
“别胡说八道。”许情深穿好了鞋子快步向前。
蒋远周趁着许情深睡着的时候,已经洗过澡了,他掀开被子下去,休息间还挂着几套许情深的衣服,她走过去挑选,蒋远周一手撑在衣柜上,“你应该是不求名利的那种人,这次,看把你高兴的。”
“我要红啦。”许情深头也不回道。
“好好说话。”
许情深将一套毛衣裙拿出来,“这机会不是你爸给的吗?我要是不珍惜,多对不起他。”
蒋远周失笑,想到蒋东霆在手术室外的那副样子,“他吃准了这个手术不会成功的。”
“如果不成功,我也出名了。”
蒋远周见她要去换衣服,他将她扯到自己跟前,男人伸手捧住她的脸,“你又厉害了一把给我看。”
“嗯,这点我承认,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厉害呢?”
蒋远周弯下腰就要去吻她,许情深忙别开脸,将他推开,“我待会可是还要发言的人,别把我嘴弄肿了。”
老白还在外面等着,两人在里头磨磨唧唧半晌,这才出去。
万毓宁推出手术室后一直没有醒,蒋东霆也没从医院离开,管家过来了,给他带了晚上需要服用的药物。“老爷,赶紧回去吧。”
蒋东霆抬起手指,“听。”
“什么?”
“许情深这次不得了,鲜花、掌声,样样都有了。”
管家端详着蒋东霆的面色,点头说道,“是啊,要说这也是许小姐的本事,不是说那个手术谁做都不会成功吗?”
“真热闹,真热闹啊,”蒋东霆面色冷凝,似乎到了记者招待会的现场,“靠着这一台成功的手术,许情深面上太有光了。”
“老爷,您坐在这也没什么事,回去吧,家里晚饭都准备好了。”
“许言呢?”
“乖乖在家待着呢。”
蒋东霆站了起来,“我去看看毓宁。”
“是。”
管家跟着蒋东霆来到病房门口,蒋远周的人守在外面,蒋东霆径自向前,却被人拦了下来。
“干什么?”
“蒋先生吩咐,万小姐没有醒来之前,谁都不能进去。”
蒋东霆面露不悦,“我都不行?”
“对不起。”
蒋东霆站在门口,不甘心这样离开,有些事总要当着万毓宁的面问问清楚。
他站了没多久后,蒋远周和许情深就过来了,刚开过记者招待会,两人神色愉悦,看到蒋东霆在这,许情深上前主动打了招呼,“爸。”
蒋东霆一声不吭,脸色难看。
蒋远周过去开门,许情深轻耸下肩头,跟着他进去。
万毓宁刚醒,里面还有陪护的两名护士,见到他们进来,忙起身。蒋远周抬起手,示意她们不用打招呼,“人怎么样?”
“万小姐刚有苏醒的意识,我们就通知您了。”
许情深快步上前,万毓宁睁着眼,视线不住扫向四周。她从手术台上下来这么久,这几个小时许情深也在提心吊胆着,这下看到她没事,她总算能彻底松出口气。
“万毓宁,你能看得见我吗?”许情深伸手在万毓宁眼前挥了挥手。
女人眼眸闪动几下,“这是哪?”
“星港。”
“我……”万毓宁意识还在断片中,“我死了吗?”
旁边的护士接过话说道,“手术成功了,万小姐,恭喜你。”
万毓宁直觉之下就是想哭,她鼻尖发酸,“我还活着?”
“对,你命大。”许情深直起身,见她生命体征也都平稳,“度过了今晚,肯定没事了。”
万毓宁张张嘴,她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的手术台,她喉间不住滚动,她目光看向窗外,天完全黑了,但是没关系,她的眼睛里看出去好像看到了阳光,那是一种从心里滋生出来的亮光。
“毓宁,恭喜你。”
万毓宁收回视线,看向蒋远周。
男人站了会,看到许情深满面倦容,“走吧,你也累了一天,晚饭还没吃。”
“我今晚不回去了,我要在病房值班,明天早上再睡吧。”
“那怎么行?”蒋远周自然不同意。“先去吃晚饭,吃好了再说。”
许情深点头,交代了护士几句话,准备离开。她看蒋东霆还站着,顺带提了句,“爸,您也没吃饭吧?一起去?”
蒋东霆并不想理睬她,他上前步,目光落向病床上的万毓宁,“你们先走吧,我还要待会,看看毓宁的情况。”
然而万毓宁听到这,面色却是一僵。
她的视线落向头顶的点滴瓶上,她如今好不容易重生了,连这样的手术都闯过去了,她忽然变得怕死起来,非产非常怕死,她想活。
蒋远周带着许情深准备离开,万毓宁手臂动了下,却发现没有一点的力气。
这让她更加惊慌起来,她生怕蒋东霆留在这会对她不利,毕竟……他也不是没想过让她吃药。
“不……不要。”万毓宁伸手,眼看着两人走出去了几步。
蒋东霆挡住她的视线,“毓宁,你总算好了,手术很成功,我也能定下心来了。”
这样的话听在万毓宁耳中,她都觉得虚伪不堪,他心里肯定好奇她为什么没死?好奇许情深居然还能救活她吧?
“远周——”万毓宁几乎是使劲了全身的力气,但她的说话声还是很轻,几乎不能引起旁人的注意。许情深顿了下脚步,又走回到万毓宁的病床前,“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万毓宁目露惊恐,“你们别走。”
“为什么?”
“蒋,蒋伯父会对我不利。”
“什么?”许情深闻言,不由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蒋东霆。
蒋东霆没想到万毓宁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拧紧了眉头,“万丫头,你胡说什么?”
“我没死在手术台上,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不会放过我……”
蒋远周听着万毓宁说出这样的话,他几步上前,低下身将脸凑到女人跟前,“为什么这样说?”
“他……他给了我两颗药,让我吃下去,说我的手术不会成功,让我拉着许情深垫背。但是我没吃,我想要活,我想要拼一把……”万毓宁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累得闭起了眼帘,嘴里不住反复说道,“我真的没死,没死……”
蒋远周直起身,视线看了眼许情深,许情深的目光随后落向蒋东霆。
蒋远周脸上聚起了怒火,可眼里终究有些难以置信,“你想要害死万毓宁?”
“万丫头,你糊涂了是不是?”蒋东霆并不承认。“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药?”
“那两颗药我还留着,”万毓宁手指动了动。“就放在抽屉内,用纸巾包着。”
护士听到这,将床头柜打开,找到了万毓宁所说的那张包起的纸巾。她将东西交到了许情深的手里,许情深一看,白色的药丸上还清晰带着药名。她定睛细看,蒋远周轻问道,“这是什么药?”
许情深捏着那颗药丸的手指有些发抖,她将药放回纸巾内,“万毓宁,你幸好没吃,这个药丸一旦被你吃下去,谁都救不了你,那你就真的白死了。”
蒋远周潭底的汹涌在一层层掀起来,许情深握紧那两颗药,“到时候,万毓宁的凝血功能出现了障碍,一旦大出血,那就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没想到,你居然连她都害,就算她真死在了手术台上,你指望我对许情深怎样呢?”
蒋东霆气得嘴角搐动着,万毓宁闭紧双眼,不敢去看他。
蒋远周早已是怒火中烧,“所以,你把媒体拉过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许情深动手术失败是吗?外人都知道万毓宁之前和我的关系,怎么?你还要给许情深冠上一个故意杀人的嫌疑吗?”蒋东霆也不好辩解什么,“现在看到万丫头能活过来,我比你们都高兴。”
“高兴?”蒋远周冷笑声,“我们说了有希望,可你偏偏不信,如果万毓宁听了你的,她现在早就死了!就算手术真的失败,我也不会对许情深说一句不好的话,她是医生,她不是刽子手,她只会救人!”
许情深握紧手掌,目光冷冷地盯着蒋东霆。
老白安排好了记者用餐的事,他走进病房,远远地就听到蒋远周在发火,他快步进去,蒋远周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到他身上。
“老白,你来得正好。”
“蒋先生,有什么吩咐?”
“以后星港的事,不用他再操心,医院这边别再放他进来。还有,我看我爸年纪也大了,身体又不好,以后还是尽量别再出门,让人守着蒋家那边。”
“是。”
蒋东霆听到这,目光直直落向蒋远周。“怎么,你要软禁我?”
“你不是做所有的事,都自诩是为别人好吗?我也是为你好,我怕你出门奔波伤了身体!”
蒋东霆气得哆嗦起来,“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蒋远周朝老白示意下,“安排下去吧。”
“是,蒋先生。”
“我们走。”蒋远周拉过许情深,将她带了出去。
晚饭就在医院外面解决了,吃到一半,老白才过来,“蒋先生,都已经安排好了,也让人送老爷回到家了。”
“嗯,坐下来吃饭。”
老白拉开椅子,看到许情深面有疲倦,“蒋太太,还没恭喜你一声,手术成功了。”
“谢谢。”许情深却觉得心情有些沉重,“手术就是这样的,成功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但医院每天那么多手术,无力回天的也有很多。”
这就是生命。人有时候确实是最顽强的,但有时候,却偏偏是最脆弱的。
回医院的路上,老白在前面走着,许情深跟着蒋远周。
两道身影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蒋远周伸手握住她的手掌。
“我爸真是疯了。”
“他可能以为,万毓宁能成为我们心里的第二根刺。”
就像当年的蒋随云一样,可就算万毓宁真的手术失败了,检查出来的结果是许情深失误所为,蒋远周还能像两年前那样对待她吗?
蒋东霆想要试试,许情深却觉得好笑至极。
蒋远周幽暗的眸子落向远处,“可能,谁都以为你不会成功。”
“那你呢?”
“在我心里,只要是你做的手术,都是成功的。”
“蒋远周,你嘴巴要不要这么甜?”
男人停住脚步,嘴唇朝着她凑去,“你真是说对了,我的嘴一直甜,尝尝。”
许情深失笑,将他的脸推开,老白回头看眼,也只能当做没看见,赶紧将脸别回去。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许情深将蒋远周的脸推向一侧,不给他胡乱亲的机会,她掏出手机,接通后放到颊侧。“喂?”
“情深。”
“爸。”
蒋远周直起身,许旺在电话里头问了几句许情深的近况。
“我都挺好的,刚吃过晚饭,你们呢?”
“爸也吃过了,情深,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有事吗?”
许旺笑呵呵说道,“明川要带着女朋友过来了,你妈刚订好饭店,想问问你和远周有空吗?”
许情深闻言,嘴角不由展开,“有空,我去。”
“好好好,我让明川把吃饭的地方发给你。”
“嗯。”
许情深挂断通话,蒋远周往前走着,“你弟弟的女友要上门了?”
“是啊,这小子……”许情深将手机放回兜内,“我上次问过他,他给我看过照片了,长得挺好看的。”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嗯,好。”
这一晚,许情深是在医院度过的,蒋远周也没回去。中午的时候,许情深查过房,换了衣服后跟蒋远周出门。
“在哪吃饭?”
许情深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这儿。”
男人看了眼,“就定了个湘菜馆?”
“是啊。”
“你给你弟弟重新发个地址,我们去得月楼。”
许情深坐到车内,将安全带系上,“不用,饭店肯定是我妈订的,什么样的经济实力就去什么样的地方,我相信明川的眼光,那女孩不会拜金……”
“但至少我们的身份在这,既然我是明川的姐夫,我就要安排周到。”
“算了……”
“你打电话,还是我打?”
许情深拗不过他,“好吧。”
她微信通知了许明川后,忽然抬下头看着蒋远周,“你说你是明川的谁?”
“姐夫。”蒋远周迎上她的视线,“怎么,不对?”
她哪敢说不对,蒋先生嘴里说出来的,自然都对。
许情深和蒋远周率先赶到得月楼,点好了菜,没过多久,许家人就来了。
许明川带着夏萌过去,“萌萌,这是我姐姐和姐夫。”
夏萌长相可爱,空气刘海下的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姐姐好,姐夫好。”
许情深心里涌起莫名的激动,“快,快坐。”
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女儿带了媳妇过来,许情深不由觉得好笑。服务员开始上菜,赵芳华看眼包厢四周,真大啊,如果要摆满的话,估计还能摆好几桌,只是这么大的地方就这样空开了,显得排场更加足。
许明川拉着夏萌的手,恨不得时时刻刻腻歪在一起。
服务员给几人倒上了酒和饮料,赵芳华不住瞅着未来的媳妇,这还是第一次见面,赵芳华笑眯眯道,“萌萌,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啊?”
“我爸爸是公交车驾驶员,妈妈当小学老师。”
有个当妈妈的老师?似乎还不错。
赵芳华筷子都没动下,继续问道,“在什么学校啊?学校有名吗?”
“妈。”许明川赶紧朝她望了眼,“吃饭吧。”
赵芳华不由嘟囔句,“要是学区好的,不是更好吗?将来你们孩子还能沾光呢……”
夏萌轻轻抿着笑,“就是一般小学。”
“这样啊……”
许情深生怕女孩子觉得尴尬,忙将话题扯开。
许旺几乎不说话,蒋远周也不关心这种事,毕竟不是自己的弟弟,再说人家女朋友第一次上门,就是彼此混个脸熟罢了。
蒋远周给许情深夹着菜,她吃得很少,今天倒是话很多,不住跟夏萌说着。
赵芳华要插嘴,可她们说的话,有些她也听不懂,好不容易等到停歇下来,赵芳华忙开了口,“夏萌啊,你家住在哪啊?”
“金浦区。”
“金浦区?那儿不是市区吧?”
夏萌放下手里的筷子,“嗯,不算市区。”
“什么叫不算啊,那儿差点就是郊区了,我去过一次,地铁都没开通,不方便的很呢。”
夏萌脸色微变,但还是接上了话。“是呀,就是不方便,所以我现在租房子在外面住着。”
“妈,等我们结了婚后,不就什么都方便了吗?”
赵芳华看着对面的女孩,长得倒是讨喜,可好看能当饭吃吗?她的儿子也不赖,真没必要去找个郊区的,可看许明川的样子,她要真反对了,看来也没什么用。
“你这孩子,那你以后也要回丈母娘家吧?一路上就算开车还要不少时间。”
夏萌握了握手指,蒋远周和许情深对望眼,许情深刚要张嘴,蒋远周就朝她使了个眼神。
她嘴里的话吞咽回去,夏萌目光迎上赵芳华,“阿姨,我爸妈也是开明的人,他们都说了,等我结婚后,他们多来看看我们。所以我跟明川商量着,想要买个大点的房子。”
“什么?”赵芳华听到这,瞪了眼自己的儿子,“买房子的事你们都商量好了?”
“是啊,前几天也去看过了,刚开盘的一百三十九平米就不错……”
“谁说我们要买房了?”
夏萌的脸上有些下不去了,“我和明川都有公积金,可以贷款。”
“这可不行,我们有房子,不需要买。”
夏萌没想到才第一次见面,赵芳华的口气就这样了,许明川脸上也有怒意,“妈,以后的生活是我们自己的,今天能不能不说这种事?”
“就是,”许旺拉住她,“少说两句。”
夏萌面色涨得通红,也不是个能忍的主,“阿姨,您说您有房子,那请问您的房子多大?”
“够住就行了……”
“几个房间呢?”
赵芳华冷哼声,“三房。”
“跟明川外婆一起住是吗?”夏萌说完这话,站了起来,伸手就要拿了包走。
也难怪,赵芳华这个样子谁都受不了,许明川着急起身,拉住她的手,“萌萌,别这样。”
“等等……”沉默半晌了蒋远周总算出声,“房子的事你们不用考虑,我出。”
许明川一怔,嘴巴张了好几下,“姐……姐夫。”
蒋远周轻笑,这小子,改口的倒是快,“我九龙苍的房子空置着,之前就是说好了要给你的,你和爸妈明天就可以准备着搬过去,那个别墅房间多,还有大院子,明川,只要是你喜欢的人就好,钱财房子的事,你不用考虑。”
许明川拉着夏萌赶紧入座,赵芳华一听房子的事定了,喜上眉梢,“就是就是,你还有你姐夫呢,我说的不买房,是我们家用不着买!”
一顿饭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
走出得月楼,许明川带了夏萌和许家的人离开。许情深上了车,蒋远周自己开车回去,他忍不住轻笑出口,“情深,你以前的仇,以后有人给你报了。”
“什么意思?”
“许家的这个媳妇,不是软柿子,你妈以后不会有太好的日子过。”
许情深闻言,不由蹙眉,“这样的话,明川……”
“这种事,我们操心也没用,感情是他们两个人谈出来的,明川爱她就够了。再说,就你妈那样,你能保证换了一个媳妇,就能跟她相处得好?”
这一点,确实不能保证。
蒋远周侧过身,拉过了旁边的安全带。
他视线望出去,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从不远处经过。他眸光微定,看到女人抬手顺了下头发。蒋远周将安全带系好,再望出去时,已经看不到方才的那抹身影了。
“怎么了?”见他还不开车,许情深不由问道。
“我刚才看到了一个人……跟看见你时的感觉很像。”
“胡说什么呢?”许情深不以为意,“我又没有亲姐妹。”
蒋远周发动引擎,许情深身子往后靠,目光落向男人的侧脸,“你不会把我跟别人弄混吧?”
男人轻笑出声。
“不许笑,”许情深坐直起身,“要是有个女人特别像我,你会不会觉得更加有新鲜感?会不会觉得别人可以代替我?”
85蒋远周,平安回来好吗?
蒋远周看着许情深的认真模样,“你是说,这世上会有人长着一张跟你一模一样的脸?”
“也许有,也许没有。”许情深朝他挨近些,“但是说不准,也许别的方面跟我一样呢?就像你说的,感觉。”
“就算感觉再像,那人也不是你。”
许情深本来也是随口一问,她也不相信,这个世上的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谁也做不到像足了谁。
“九龙苍的事,你……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下?”
蒋远周轻点油门,车子蹿了出去,“之前我就说了,九龙苍是要给明川的。”
“我一直记得你说过的,九龙苍是要留给将来的蒋太太。”
男人嘴角浅勾,“蒋太太在哪,我们的家就在哪,住的地方可以搬,再说,九龙苍里发生过那么多事,对你来说都是不愉快的,你弟弟需要房子,那边地段又好,改天,我把九龙苍过户给他。”
“不要,”许情深赶忙开口。“别过户,让他住着就行。”
“情深,”蒋远周手掌握住了许情深,“给他住,那就不是他的家,谁的心里都渴望安全感。”
“但是……”许情深拧眉,有些话不说出来,蒋远周也明白。九龙苍那么好的地段,一栋别墅就代表着无价,“不用但是,这房子是给许明川的,不是给你妈的,所以你不用纠结。”
许情深抿紧了唇瓣,蒋远周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声来,“让你爸妈搬过去一起住,知道吗?”
“我妈那样,就算你不说,她也会去的。”
蒋远周轻轻打过方向盘,许情深见他嘴角一直勾着,似乎这件事就是很好玩似的,“你笑什么?”
“你妈飞扬跋扈了半辈子,想到她以后的日子,我能不笑吗?”
“你是说明川的女朋友?”
蒋远周握紧许情深的手,面上的笑慢慢收敛回去,他看了许情深一眼,“以前你在她手里受那么多苦,上天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就算她是你名义上的妈妈,她也不应该享受到这些。”
“不,不行……”许情深下意识开口,“明川怎么办?”
“这就要问明川,那个夏萌究竟爱不爱他,他又有多爱这个女人?如果是深爱,谁都分不开,我只是做了一个姐夫应尽的责任,把他们的住房解决了,其余的……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
许情深双手捧住自己的脸,然后轻拍两下,她也是,还真把明川当做自己儿子了,有些事操心也来不及。
蒋家。
蒋东霆站在阳台上,远远看去,门口有人把守着,管家来到他身侧,“老爷,您要吃药了。”
“谁能想到,我现在会像个囚犯一样?”
“蒋先生也是一时气愤,等他气消了……”
蒋东霆手掌啪地落在栏杆上,“等他消气?那到底这个蒋家,是谁做主呢?”
年轻时候强势惯了,如今权力被硬生生剥夺掉,蒋东霆不甘心之余,还觉得很无力。“许言出去后,有没有联系过这边?”
“联系过,打过一通电话。”
“幸好昨天让她提前离开了,要不然的话,她也要被困在这。”
管家朝着院子内看了眼,“许言这孩子很聪明,蒋先生放心,她是个能成事的主。”
“人心这东西,谁都说不准,我是为了毓宁好,她倒好,一句话就把我卖了。”
“老爷,既然您现在也出不去,您就别操那么多心了,好好放松下吧。”
昨天在医院的时候,蒋远周态度强硬,让老白安排人过来将蒋家给看守起来。蒋东霆至今还在庆幸,他一通电话让许言出去,也就将他的希望带出去了。
训练场。
这样的天气下,又是午后,冬日早就过去,今天的气温有些反常,人动一动就能感觉到出汗。
付流音是跟着穆劲琛单独训练的,一人多高的单杆上,付流音双手握着,身子笔直,手臂已经完全没劲了,汗珠顺着她的脸侧淌下来。
穆劲琛手里拿着软鞭,在单杆下面盯着她看,“不许松手。”
付流音真是扛不下去了,她嘴唇紧咬,眼睛紧紧闭着。
“不要咬你自己的嘴。”
付流音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听得进去?泛白的手指已经没有丝毫力气。穆劲琛抬头看着,重复说道,“我说了,不准咬你的嘴!”
“我……我想休息。”
“就你这样,还想参加考核?”
付流音睁开眼,拼着最后的力气将自己吊在那里,穆劲琛端详着她的脸,她的下嘴唇已经快被咬破了。男人两道好看的剑眉紧拧起来,抬手将软鞭抽在付流音腿上。“张嘴!”
这一鞭子,其实根本就不叫抽,但付流音身体绷得那么紧,一点重力下去她就受不了了。
她手掌一松,人往下栽去,穆劲琛就站在下面,伸手将她抱住后,单手将她夹在了腋下。
他快步往前走着,付流音面色通红,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完全消散了。她张着嘴,觉得难受,又被穆劲琛这样夹着,“我想吐……”
“那你就吐。”
“放我下来。”
穆劲琛来到楼上,打开了门,往前走了几步后这才将付流音放下来。
她头晕目眩,脚步趔趄向前,小腿碰到了床沿,她一屁股往下坐,觉得还不够,整个人软了下去,躺在大床内。
穆劲琛居高临下盯着她,“之前不是说得很厉害吗?绝对能撑到最后?”
付流音口干舌燥,觉得自己严重缺水,她刚要撑起身,就看到一道黑影压了下来,男人双手撑在她身侧,“还要继续吗?”
“我认为……”
“认为怎样?”
“你故意针对我,故意要我好看。”
穆劲琛听闻,视线落定在她脸上,“你觉得,别人的训练都要比你轻松很多是吗?”
“但至少,别的教官不会像你这样乱来。”
“他们不如我了解你,”穆劲琛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就你这小膀子,不给你加重训练,别人一捏就能捏碎了。”
付流音不说话,气喘吁吁的,还未恢复过来,穆劲琛手指朝她下巴处一拨,“要下去继续吗?”
“我本来就没想上来,更没想放弃。”
嘴巴这么硬。
穆劲琛起身,随后躺到付流音旁边,女人见状,赶紧站了起来。
他双手枕在自己脑后,目光轻抬,“站出去,在门口站军姿,我睡醒了你再进来。”
“站军姿有什么用?”付流音一把视线射向他。“站那一动不动,就能让我身强力壮?”
“怎么?这是公然违背我的命令?”
付流音不甘心,但那股子不甘心只能被吞咽回去,穆劲琛说是命令,训练场里的所有人,包括她,就必须都要听着。
她走到外面,将门带上,然后一动不动站在门口。
屋内没有丝毫的动静,付流音一口水都没喝,这会干站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这一站,居然就站了半个下午。
等到穆劲琛再次出门的时候,付流音已经挨不住了,身体靠着墙壁,只是两条腿还绷紧着,不肯往下蹲。
男人站到她跟前,看了眼,“回屋。”
付流音想要抬腿,但是浑身使不出力气,穆劲琛冷笑下,让她逞能。“先去洗个澡,然后下来吃晚饭。”
“是。”
穆劲琛在下面巡查,吃过晚饭,还是没等到付流音上来。
近几日,到了晚上还有集训,教官们将刚休息一会的人拉到场上,高高耸起的台子上,几杆高压水枪对着下面的人群。
“放水!”
喷射出来的水柱凶猛有力,地上的泥土被水湿透了,很快溅到诸人身上,训练服上布满了泥渍,甚至有的人头上脸上都是泥,连五官都看不清晰了。
穆劲琛快步上楼,推门进去后,看到床上并没有人影,他走进去几步,偌大的房间内压根没有付流音的身影。
“付流音!”
“穆帅。”门口的人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她人呢?”
“出去了,说是去吃晚饭。”
穆劲琛抄起床头柜上的软鞭,踩着军靴快步朝楼下走去。
吃饭的地方早已经大门紧闭,训练场这么大,一下要找到付流音的人,怕是很难。穆劲琛心里有些慌,视线不住朝着四周张望,付流音如果凭着自己想要跑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既然这样,她还能去哪?
穆劲琛右手执着软鞭,抬起了手掌,将鞭子一下下在掌心内敲打。
“穆帅。”一名教官走到他跟前,“今晚的训练您不用盯着。”
“看见付流音了吗?”
“她?”教官摇头,“没有。”
穆劲琛往前走去,教官有些吃惊,“穆帅——”
前面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泥团,男男女女在里面厮打着,有些人的面上早就不成样子了。穆劲琛往前走着,裤子被溅过来的泥渍给糟蹋的不像样,有人撞到他的身上,但是对方已经看不清楚这人就是训练场的最高掌权人。
穆劲琛越过人群向前,仿佛将这些人当做不存在一般。
男人如鹰一般犀利的眸子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叫嚣声、厮打声、痛苦的哀嚎声在耳边越来越浓重起来,穆劲琛握紧手里的鞭子,远远看去,看到两个女人正在撕扯。
其中一人将对方一个过肩摔摔到地上,然后动作快速地坐到她身上,双手掐住了对手的脖子。
虽然这个时候的天气不错,但高压水枪还在继续,女人躺倒在地,背后全部湿透了,半张脸都埋在泥水中,颈间的白皙都已经看不到了,脏污的泥黄色将她精致的五官完全盖住。
坐在她身上的女人很凶悍,谁都知道要想在训练场内待下去,那就意味着每一场训练都不能输。
穆劲琛大步向前,脚底踩出一个个深深的印子。
他推开几人,有人想要还手,男人手里的鞭子咻地挥出去,只是这阵呼啸声淹没在人群中,穆劲琛眼里看不见旁人,他只知道有人过来拦他的路。
他见一个,打一个。
被打过之后的人,也有人没有认出他来,挥舞着拳头就要上前,穆劲琛一个侧身,反手又是重重一鞭下去。
他踩过一条泥泞的道路向前,队伍后方,两个女人还在激烈厮打。被掐住脖子的女人左右挣不开,伸手在地上抓了把泥丢向对方的脸上,泥渍进了那人的眼睛,她趁机将她推到边上。
你一拳,我一拳,你一脚,我一脚。
进了这个训练场,谁还能记得自己本身的女人身份呢?
付流音混在人群当中,被那个女人踹倒在地,对方飞奔着过来,想要给她补上重重的一击。女人纵身跃起,付流音见她来势凶猛,避也避不开了,她握紧双手,准备挺过这一击后,跟她拼了。
领子处猛地被人勾住,穆劲琛将她的身体往后拖,女人扑了个空,刚要起身,就被穆劲琛一脚踢中肩膀。
付流音抬头,头发上挂着泥黄色,穆劲琛拽住她的一条手臂往后拖,付流音手都快断了,“放开我,放开!”
走出训练场地,方才的教官看了眼,“你怎么混进去的?”
穆劲琛甩起鞭子抽过去,“你还有脸问!”
教官不敢动,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穆劲琛丢开手,付流音站了起来,抱住自己的手臂,男人用手提着她肩膀处的布料,强硬地将她往二楼扯去。
她被丢进了房间,穆劲琛还不罢休,又将她拉到了浴室。
他打开花洒给她冲淋,干净的地砖上很快泛出一层黄色,穆劲琛忍无可忍,“我给你好好的日子,你不要过是不是?”
付流音嘴角都被那个女人打肿了,她擦拭下。“我自己有分寸。”
“我让你有分寸。”
穆劲琛走出去,付流音洗过澡,将头发也清洗干净,穆劲琛快步进来,将一套内衣放在这,“穿上!”
付流音将裤带拎起来一看,看来还是逃不过。
买回来后她百般推脱,大姨妈也比较给力,后来又说这次可能受了凉,姨妈时间长……
总之,那几件玩意,付流音至今没穿过。
夜晚时分,守在穆劲琛门外的两人面面相觑。
这是穆帅的规矩,就算到了后半夜,都会有人过来换岗,穆劲琛虽然掌握着整个训练场,却还是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没有。
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好,门外,两人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站着。
有时候,声音的大小真的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付流音嗓音透过门板一阵阵传出去,“啊,啊……”
“啊——”一阵拔高的音调陡然扬起,两人只能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放开我……”
她整个人被控制在沙发的把手上,那么一点地方,她蜷缩着,想要下来都下不来。
穆劲琛站立着,将她的腿往她跟前用力压着,付流音觉得自己有几次都要掉下去了,男人撑下身,目光盯紧付流音。“你这么着急训练,是不是想要出去?”
“是,我想回到外面的世界……”
穆劲琛将她的上半身拉起来,强壮的手臂箍住她,付流音整个人都到了穆劲琛身上,她面色涨得通红,这样的姿势也令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放我下来。”
“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带你出去,让你回到你喜欢的那个世界。”
穆劲琛抱住她的腰,将她抱到床前,两人双双栽入大床内,付流音抑制不住叫喊出声,难受的都想要哭。“要么,你就快点,别折磨我行不行?”
“我怎么折磨你了?”穆劲琛拉扯着她身上仅存的布料。“我就知道你适合穿这样的,性感。”
白皙的皮肤因为他这番动作而勒得紧紧的,付流音身体早就软了,也不听使唤了……
皇鼎龙庭。
万毓宁的手术后,许情深给自己休息了一天。
昨天才跟许家人吃过饭,今天早上赵芳华就打来了电话,蒋远周知道她为了什么事,他在电话里答应着,让老白去安排过户的事,说是九龙苍那边全都收拾好了,许家的人随时都能搬过去。
许情深给两个孩子换好衣服,准备带他们到院子里玩。蒋远周挂断通话后过来,许情深抱起霖霖,男人弯腰一把抱起睿睿。
“我妈的电话?”
“是。”
“说什么了?”
“说为了明川考虑,九龙苍应该作为他的婚前财产。”
“她考虑的可真周到。”
来到院子内,两个孩子自顾玩去了,既然这件事蒋远周已经决定了,许情深也不想再去烦。赵芳华就是这么个性子,这辈子改也改不掉了。
蒋远周视线落向远处,他从背后抱住了许情深,“还记得那个悬崖村吗?”
许情深面色微僵,“记得,怎么了?”
“我过两天,要亲自去一趟。”
“去那里做什么?”许情深抬头,男人压下脸,两人的面颊紧紧靠在一起,气息相互交错,蒋远周将她更用力地抱紧些。“我在那边开了一家医院,那儿不止贫困,就连最基本的医疗都跟不上。情深,你还记得你在那里的九死一生吗?”
“当然记得。”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幕始终埋藏在我的心里,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我亲眼看着一个人被拉出来,我当时害怕到要疯了,我看到了她胸口的星港医院几个字样,我以为那是你。”
许情深握住了蒋远周的手掌,男人用脸在她颊侧亲昵地磨着、蹭着,“我将她脸上的泥土擦掉,才发现不是你。但她也是星港的一员,拿着我星港的薪资,去替星港做好事,但是她却没能再回去。”
“是,生死有命,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去改变。”
“所以,既然有星港的员工永远留在那里,那个地方就有了天使的守护,医院是开给他们治病用的,不会以盈利为目的。”
许情深听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天使二字忽然戳中了许情深的心,为什么她听了这些话,觉得蒋远周也是天使呢?
这不是为了捧高蒋先生,而是许情深最真实的感受,要在悬崖村设立一家专业的医院,本来就是件难事,还要不以盈利为目的,这句话不是说说这么容易的。
但是许情深的心里,却又不免担忧起来。
“你要亲自去吗?”
“是,跟老白一起。”
许情深拉开他的手,转身面向他。“我是医生,我也知道我不应该相信迷信,但是……如果我们在一个地方出过事,最好,还是别去第二次了。”
蒋远周失笑,“你也说了,你是医生,这么信邪?”
“上次去悬崖村,遇上了泥石流,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不放心。”
“现在的悬崖村不比当年,不会那样危险的。”
许情深也知道,她这样的说法毫无道理,蒋远周捏了捏她的手背。“我出去一趟而已,马上会回来。”
她没有说话,蒋远周笑着将她拥在怀里,“我知道,你不放心、不舍得、想我、念我、粘我……”
许情深失笑,双手朝着他腹部跟前推了下,“行了,我放心,放心你成了吧?”
男人往后轻退,不远处,霖霖和睿睿正在玩耍,天气暖和了,脱去了厚厚的外衣,两个小家伙行动自如起来,霖霖跑到树底下,抬头看了眼,然后走过去就要爬树。
蒋远周斜睨了眼许情深,“怎么跟你一样?”
“我怎么了?”她明知故问。
“喜欢上树。”蒋远周说完,抬起脚步往前,许情深想了想,不对啊,她也就发过那么一次酒疯,可那时候的蒋远周比她醉的厉害多了。“我什么时候上树过?”
“上树拿气球的是你吧?”蒋远周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他喝醉酒后,是经常断片,但他身边还跟着老白,他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老白还能瞒得住?
蒋远周来到霖霖身后,霖霖抱着粗粗的树干,手朝着挂在那的小灯笼不住指着。
那是家里的保姆挂上去的,蒋远周收回视线,“霖霖,喜欢吗?”
霖霖身子靠向蒋远周,一手扶着男人的肩膀,蒋远周单手抱住她的两条腿,猛地起身。
许情深吓了跳,蒋远周身高腿长,猛然将霖霖举得那么高,非把孩子吓哭不可。“当心——”
霖霖却是丝毫没有害怕,咯咯地笑出声来,蒋远周让她坐到自己肩膀上,霖霖摘下一个小灯笼,开心地双手挥舞起来。
“胆子真大。”许情深轻笑。
“像我。”蒋远周接口道。
睿睿也来到下面,咿咿呀呀地冲着霖霖说话,这样的语言,可能也就两个孩子之间能听懂。
霖霖将手里的灯笼朝地上丢去,睿睿见状,赶紧捡起来,霖霖拍了拍蒋远周的头,手朝着另一边指去。蒋远周上前,扛着女儿,让她摘下一盏盏灯笼。
她摘一个,丢一个,下面的睿睿就捡一个。
许情深在后面看着,蒋远周转身看向她,“所以说霖霖是你女儿,你们俩真像。”
说完这话,蒋远周紧接着又道,“不,我看我像是生了两个女儿。”
“那好,蒋远周,下辈子我做你的女儿好不好?你还是要像这辈子这样有钱、这样帅,到时候你宠着我爱着我。”
“我宠你爱你的时候,难道比女儿少吗?”
许情深嘴角的笑绷不住了,“我就是这样说说嘛。”
“下辈子,谁都能做我女儿,就是你不行。”
要么,还是做他女人,不过等到下辈子,蒋远周最好能早点遇见许情深,要是两人青梅竹马的话,就更好了。
翌日。
蒋远周起身的时候,本来不想打扰许情深,但她睡得浅,他刚掀开被子,她就睁开了眼。
“你再睡会。”
“不了,我也睡不着。”
许情深起身,将蒋远周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男人洗漱好后回到卧室,许情深替他将衬衣穿上。
“不用担心,我就去两天。”
许情深挑好了领带,替他系好,她手指娴熟地穿来穿去,第一遍打得不好,拆掉了重来,然而第二遍还是觉得不满意,她再次拆掉。
第三遍的时候,蒋远周见她似乎还想拆,他伸手握住许情深的手掌。“打得够好了,情深,别这样。”
许情深双手握住那个领结,这才抬头看向蒋远周。“那好,就这样,记得,平安回来。”
“我会的。”蒋远周轻笑。
01绑架VS遇上
许情深身上还穿着睡衣,蒋远周拉过她,在她面颊上亲吻。
“我去看看霖霖和睿睿。”
“好。”
来到儿童房,蒋远周轻敲下房门,月嫂已经起床,几步过来开门。“蒋先生。”
蒋远周和许情深走到床边,霖霖和睿睿睡在一起,两个孩子睡得很沉,床的四周有围挡,白天的时候可以放下来。
霖霖翻个身,被子推开了,再一个翻身,身子压到睿睿身上。
睿睿觉得好重,一座大山似的,他咿咿呀呀喊了几句,许情深弯腰将霖霖挪到旁边,再替她将被子盖上。
蒋远周出门的时候,许情深将他送到门口,老白已经到了,蒋远周抬起脚步,许情深伸手拉了下他的手腕。
男人回头看她,“明天我就回来了。”
“嗯。”
许情深最终松了手,“一路平安。”
蒋远周很快坐到车上,车子缓缓开出去,老白将落下的车窗关上。“蒋先生,蒋太太这是不放心吗?”
“她总觉得会出事。”
“蒋太太这是对您上心了。”
蒋远周朝他睇了眼,“她什么时候没对我上心过?”
“是是是。”老白忙不迭点头。星港医院。
许情深查房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走进万毓宁的病房,万毓宁听到脚步声扭头看眼。
“许情深。”
她没有搭理万毓宁,万毓宁尝试着再喊了一遍。“许情深。”
“干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没有就好。”
万毓宁的视线穿过许情深颊侧,许情深走到另一侧说道,“蒋远周不会过来的,他有事出门了。”
“你们有孩子了,孩子多大了?”
“挺大了。”
“远周他……很喜欢孩子吧?”
许情深嘴角轻挽,“当然,他把儿子女儿捧在手心上。”
“蒋伯父跟我说,我爸是被你害死的,他说远周终究对我不一样,我想,我幸亏没听他的,要不然的话手术中出现了意外,我可能就白死了吧?远周不可能将手术的失败怪到你头上
“是,”许情深双手插在兜内,“蒋东霆能有那样的想法,也许是把蒋远周看得太念旧情了,一个人念旧情是应该的,但跟自己的老婆比起来,孰轻孰重,这点从来都不用我去替他衡量。”
万毓宁胸腔内堵得慌,许情深朝她看了眼,“万毓宁,你恢复得很好,恭喜你。”
万毓宁看眼外面的阳光,“你放心,认罪书我都写了,有些事逃不掉。”
“是,我当然放心,恶有恶报。”
蒋远周不可能将万毓宁关在隆港医院里一辈子,许情深也不需要那样的救赎,有时候,老天真像是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许情深没有违背一个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她做到了救死扶伤,但是她也让万毓宁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悬崖村。
虽然外面的交通有所改善,但是对于这样的地方,拥有一条宽敞的马路,比登天还难。
蒋远周坐在后面,车子不住在晃,手里的资料翻过几页,他就看不下去了,头很晕,A4纸上的字体像是在起舞。老白朝窗外看眼,“蒋先生,您要不休息会,时间还早。”
“还要多久才能到?”
“按照这个车速来看,没有两个小时肯定是到不了的。”蒋远周手指在眉宇间按动两下,视线望出去,天空灰蒙蒙地压在头顶,好像随时都会有狂风暴雨发作一般。
这让他想到了上次的泥石流,老白回过头,看到他面色严肃。
“蒋先生,其实您不用非要过去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悬崖村这个地方,有了医院是好事,但这终究是穷乡僻壤,您过来受这么大的苦……”
蒋远周坐的时间久了,身子有些不适,他吩咐司机说道,“找个地方停下来,我想休息会。”
“是。”
这儿随时随地都能停车,蒋远周推开车门下去,走了几步路,然后回到车旁,颀长的身子倚着车窗。他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出来,然后将烟盒递向老白。
两人一左一右站着,手里的烟被点燃,烟星在指尖燃烧起来。
“老白,你对悬崖村这个地方,是不是没有好感?”
“那自然是,当初星港的医疗队过来……再加上许小姐也差点在这出事,今日要不是您要过来,这个地方,我是避而远之。”
蒋远周手指在烟身上轻点,“那时候跟着医疗队过来的那个女护士,你还记得吗?”
“记得。”老白也是记忆犹新。
“来医院商量赔偿事宜的时候,我见过她的家属,是她未婚夫陪着她父母过来的
老白狠狠吸了口烟,蒋远周继续说道,“一般这种事,我是不出面的,但仅仅因为我有瞬间将她认成了许情深,我在会议室内,听着她双亲痛哭流涕,看着她未婚夫伤心欲绝。我忽然想到,如果当时躺在那儿的真是许情深呢?那样的悲痛,是不是应该换成是我该受的?”
“蒋先生,”老白想要宽慰他,“那是意外,谁都没有想到。”
蒋远周抬起视线落向远处,“所以,我把这个医院的扶持项目,定为天使计划,所以今天,我必须要过来。”
老白不说话了,抽完一根烟,蒋远周伸展下四肢,“走吧。”
一路开进去的时候,蒋远周看眼手机,信号时强时弱,他趁着机会给许情深打了个电话。
来到悬崖村的时候,村口的地方站着不少人,有人拉着横幅,迎接蒋远周的到来。小玲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一束花,那束花自然不会像花店里的那样精美,只是也经过了细心地挑选,用一根藤蔓捆绑在一起。
远远的,村长看到了蒋远周的身影,激动地挥着手。“来了,来了。”
人虽是看见了,却还有不少的距离。悬崖村外面是在修路,但还未修到村子里头。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女人往后退了几步,身旁的大妈笑道,“许言,这是去哪啊?”
“回家。”
“大人物马上就要到了,回什么家啊?”
许言走出去了几步。“大人物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热闹。”
“这孩子……”
许言快步走着,回到家的时候,父母正从屋里出来,“你不是去村头了吗?”
“没什么好看,我就回来了。”
“大家都去看城里来的……”
许言抬头,起风了,跟前的房子似乎摇摇欲坠,她皱起眉头说道,“妈,房子赶紧重造,你们这样住着我不放心。”
“知道了。对了言言,妈还没细问你呢,那几万块钱你从哪里来的啊?”
“打工赚的。”
中年妇人又继续问道,“干什么工作能赚这么多钱啊?妈这辈子都没看见过……”
许言听到这,鼻子有些发酸,“妈,别说了,以后就好了,我现在工作挺好的……钱的事您别操心。”
“有你这话,妈听着都高兴。”
“走吧,我们也去村头看看热闹。”许爸爸在旁催促道。
“你们去吧。”许言站在自家的房子跟前,跟着父母一前一后走了,两人佝偻着身影,许妈妈有头疼的毛病,所以头上总是蒙一块方巾。风越来越大,破旧的窗户被吹得哗哗作响,许言知道今天来的人是谁。
从村里出去打工之前,许言给家里安上了电话,她就怕爸妈在家,一旦有事联系不上她
前几天她打电话回来,得知村里有了自己的医院,说是有大人物要过来,她很快就从蒋东霆嘴里得知,这个人就是蒋远周。
小玲对蒋远周还是有印象的,只不过一直记得他很凶,但是阿爹说他做了天大的好事,以后村里人有病再也不用翻山越岭,甚至会严重到死在半路上了。
蒋远周进了村,走到女孩跟前,手掌抬起摸向她的头,“你是叫小玲吧?”
“是。”小玲将手里的捧花交到蒋远周手里,“送您的。”
“谢谢。”
村长也走了过来,热情地在前面引路,“蒋先生,请,请走这边。”
“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
“好,好。”
蒋远周步行着,需要经过村子,一行人在他后面走着,经过一家农户跟前,忽然有一个黑影钻出来,撞到了蒋远周的腿。他定睛一看,是条大黑狗。
“汪汪,汪汪汪——”
原本被撞倒在地的黑狗迅速起身,冲着蒋远周不住狂吠,老白面色有些焦急,生怕它接下来会有什么攻击性行为。
“大黑,大黑!”一名妇人从人群中出来,踢了一脚那条黑狗,“回去。”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家的狗。”
蒋远周看了眼,轻摇下头,“没事。”
大家都知道医院建造在哪,只是还未正式营业,里头也没人去过,村长在前面引路,来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医护人员也都聚集在外面。
老白让人将医院的大门打开,村子里的人开心极了,一股脑地涌进去,说是要参观参观。
小玲站在外面没动,旁边的男人拍了拍她的头,“进去啊。”
“阿爹,你说阿妈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活着呢?她要是活到今天的话,我一定会告诉她,阿妈,这儿造了一家医院,村里的人以后再也不怕生病了。”
男人听着,眼圈有些红了,“小玲,进去吧。”
蒋远周走到女孩跟前,手里还捧着她送他的那束花,“你妈妈的事,我没帮到你,但是从今以后,我能帮助这儿的所有人。”
“谢谢。”
蒋远周手掌按向她的肩膀,“进去吧,看看我们的门诊室,看看我们的手术室。”
这一天对于许情深而言,她是心不在焉的。
回到家,打电话给蒋远周,那边已经没有信号了。
保姆做好了饭菜,几人围坐在餐桌前,家里少了个人,霖霖和睿睿没有太多的感觉。许情深却食之无味,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知道,蒋远周也就出去两天,她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竟这样牵挂着他吗?
“蒋太太,您多吃点啊。”
许情深回过神,目光落向旁边的空位,“蒋先生明天回来,可能他到家的时候我还在医院,晚上你多弄几个菜。”
“放心吧,我会记着的。”
许情深总觉得心里还有事,“记得,买束花。”
“花?”
“他回来,家里总要有些不一样……”
“好的,我记住了。”
“再买些……”
“买些什么?”保姆认真问道。
许情深嘴里的话语吞咽回去,不由失笑,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不用再买别的了。”
她这是做什么呢?蒋远周也就出去两天而已,一个晚上,搞得他好像出了趟远门似的。
晚上。
悬崖村陷入一片寂静,山谷之中静谧无声,在这样的地方,大家有习惯的生活作息,谁都不喜欢喧闹。
村长非要拉着蒋远周去家里,说是饭菜都已经备好了,蒋远周原本打算在医院的食堂将就下,可是盛情难却,只好带了老白跟另外两人过去。
路上没有灯,走路都挺困难,每家每户几乎没有紧紧挨着的,这边占了一户,那边吊着一户。
许言在家里做好饭菜,爸妈回来了,她赶紧给他们盛饭。“怎么才到家啊?”
“看热闹嘛,新医院我们去看了,可好了,气派啊!”
许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那样的地方,还是祈祷别进去吧。”
许爸爸听了,不由笑道。“还是我女儿说得对。”
屋内的灯光很暗,许言坐在凳子上,吃过饭后看眼时间,还早。
她翻出家里的手电筒。“爸、妈,我出去趟。”
“天都黑了,去哪啊?”
“好久没回来了,跟娟娟去说会话。”
“那好,别太晚回来……”许言打了手电走在路上。前面就是一片林子,要去村长家的方向,只能穿过树林。
对于蒋远周,她也是有些了解的,她不知道蒋东霆当初为什么会找上她。蒋远周这样的男人,围在他身边转的哪个不是最出色的?可蒋东霆让她学着许情深,还给她看了不少资料,包括蒋远周的喜好、禁忌、以及前前后后所有经历过的那些感情。
许言踩在干枯的树枝上,啪嗒一声声响传到耳朵里,她有些害怕,手电朝着四周照去,周边笼罩着阴暗和恐惧,她壮了壮胆,大步向前。
村长家里在另一头,蒋远周坐在客厅内,他没有喝酒,就吃了顿便饭
他看眼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再坐会吧。”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村长闻言,也不好挽留下去,蒋远周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村长找来了家里的手电筒。“蒋先生,我送您回医院。”
“不用。”蒋远周知道路不好走。“你把手电筒借我吧,不用客气,你要真送了我,回头我还得担心你是否安全到家。”
“那好,我送您出去。”
老白接过手电筒,蒋远周走到外面,这次过来,他原本只想带老白一起的,是老白坚持,说怕不安全,所以另外带了两名保镖。
司机留在了医院内,开了那么长时间的车,也累了,需要休息。
“蒋先生,您认识路吧?”
“认识。”
“那好,您慢走。”
蒋远周走出去,两名保镖一前一后,蒋远周掏出手机看眼,“还是没有一点信号。”
“您别着急,明天就回去了。”
这个村子内,有一半的路都在林子里头。
狂风大作,高高的枝干拍打在一起,一道道黑影犹如鬼魅般扑面而来,要不是几个大男人,估计真有可能会吓尿在这。
一根竹子打过来,老白伸手挥开,手里的手电筒打出去的光在颤抖。
而此时的林子里面,确实是有危险的。
人都说恶鬼可怕,但谁都想不到比恶鬼可怕的,其实是恶人。
蒋远周的脚踩在堆满落叶的泥地上,虽然这几天天气大好,路也是干的,但堆积在最下面的叶子已经腐烂了。几人一步步向前,有人蹿出来的时候,声音混合在风声中,谁都没有听见。
最前面的保镖忽然应声倒地,老白猛地顿住步子,护在蒋远周跟前,“蒋先生,小心!”
后面的保镖被人用东西袭击了后脑,蒋远周趁着老白手里的灯光,看到几个暗影冒了出来。
一把冷冰冰的东西陡然间抵住了男人的腰际,“蒋先生,我们等您好久了。”
“你们想要什么?”
“放心,我们只为钱财,不要您的命。”
蒋远周已经知道了身后是什么东西,“要钱,好说,不必这样大动干戈。”
老白看眼四周,对方足足有五六个人,手里还有家伙,再加上带来的两名保镖已经被偷袭倒地,现在的他们完全处于劣势。
“走吧
蒋远周视线落到地上,身后的保镖是被人用抢把手狠狠击中了脑部,男人站立在原地没动。“既然只是要钱而已,要多少钱,你说。”
“蒋先生,这钱,我们不会问您要,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风吹刮在脸上,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划过,“我的人在这,如果把他们就这样丢下,明天还有命吗?”
“这个您放心,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发现他们,我的人动手,也是知道轻重的。”
蒋远周的视线落向对方,老白手中的电筒垂落下去,灯光打在地上,蒋远周也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你绑了我,不问我拿钱?我可以满足你的需要,你可以省掉中间的环节。”“蒋先生,我还想再活几年,通过你拿钱?估计我连家都回不去了。”
“在蒋家,只有我能做主。”
对方冷冷一笑,“我怎么听说,蒋家还有一位蒋太太呢?”
蒋远周的面色彻底阴沉下去,眸子内聚起凶光,“不要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她成不了大事,也没有几个钱。”
“蒋先生,您觉得我们这是在跟您讨价还价?”男人说着,上前一步,将手里的枪用力抵着蒋远周的腰际。
老白冒出冷汗来,“有话好好说。”
“走!”
老白握紧手里的电筒,一步步往前挪动,这不是在东城、在他们的地盘,他也调不来那么多的人手。
对方肯定知道他们的全部行程,更加清楚蒋远周到这儿来不会带多少人,如果换成别的场合,他们根本就不会成功。
老白计算着身后有几人,前面又有几人,他按捺住心里的紧张,想要找机会下手。
这个林子这么大,一旦蒋远周能够脱困,他应该可以跑出去。
风钻到了领子里面,冷得令人不住颤抖。老白走出去两步,旁边就有一个人紧跟着,他手指落到手电筒的开关上。
射出去的灯光忽然熄灭掉,老白抡起手里的电筒砸在对方脸上,他往后将另一人扑倒在地,“蒋先生,快走!”
这也是下下之策,但是老白没有别的办法,倘若不试,那就是一起等死,如果他成功了,至少蒋远周还有机会。
人群中出现了咒骂声,被老白扑倒在地的男人抡起一拳砸在他脸上,老白尽管制造了混乱,但蒋远周的身后一直有一把枪顶着,他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妈的,找死!”
对方将老白推倒在地,拿起手里的枪狠狠砸下去。
他们中间,还有一人拿着手电,那束光很快对上了老白,蒋远周想也不想地蹲下身来,他护在了老白身前,对方的手枪没有收住,枪托击中蒋远周的前额,砰地一声闷响传到耳中。老白着急坐起身,“蒋先生,蒋先生!”
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淌,模糊了蒋远周的视线,他蹲在那里,侧着身,一把目光抬起看向几人,眸子内的凛冽在这样的暗夜中显得越发亮彻
为首的男人皱下眉头,看向动手的同伴。
那人握了握手里的枪,“我……我没想到他会过来。”
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传到耳中,不像是风声,男人抬起手掌,示意那人住口。
蒋远周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对方显然也听见了,他朝着四下看去,看到一个身影正要离开,“抓住她!”
许言没想到会被自己碰到这一幕,她原本走得好好的,忽然就听见了前面的声响,她拔腿就要跑,可追上来的几人速度很快,一把就将她擒住了。
“救命,救命——”
她恐惧万分,张开嘴巴呼救,男人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后面拖去。
老白看眼身侧的蒋远周,“蒋先生,您没事吧?”
蒋远周左侧的俊脸上蜿蜒着几道明显的血渍,他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摇了摇头,“没事。”
许言被抓到了几人跟前,男人使劲将她一推,她趔趄栽倒在地,撞在了蒋远周的手臂上。
“你是什么人?”
许言抓紧了掌心内的手电筒,“我只是个路过的。”
“路过?这么晚跑出来,你跟我说是路过?”
“你们又是什么人?”
男人居高临下盯着她看,忽然冷笑声。“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抬起手里的枪,将枪口对准许言,蒋远周见状,伸手按住他手里的枪。“你的目标是我,没必要牵累无辜,把她放了吧,她应该只是这儿的村民而已。”
“蒋先生,没想到您这么会怜香惜玉。”
许言转过视线,盯着蒋远周的侧脸,男人收回枪,“她既然目睹了全过程,我不可能放她走。”
他朝同伴使个眼色,“把她做了。”
许言自然明白这做了是什么意思,她面色发白,跟前的几人都带着面罩,完全认不出他们的真实面貌。蒋远周听到这,缓缓站起身来,“你要在我面前杀人?”
“蒋先生,您现在是自身难保。”
“但我总有这个资格跟你谈条件。”
男人冷笑声,旁边的同伴催促道,“别浪费时间了,万一再遇上人可怎么办?现在出去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男人听到这,拿起手里的枪。许言的心跳声几乎就要冲破胸膛,但她没有哭闹,更没有求饶。
她伸出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不要杀我,你们可以把我带着,”许言说完,视线看向蒋远周和老白。“我学过一点医,会处理伤口,这位先生还在流血,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怕是撑不了多少时间。”
02救夫
男人看向蒋远周,看到了他脸上的血渍。
谁都清楚,蒋远周不能有事,一旦他真的遇上不测,这就是一桩赔钱的买卖。
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吃尽苦头,最后却白忙活一场?
男人收起手里的枪,“都起来。”
老白方才被人踢打过,他单手按住腰际,另一手去搀扶蒋远周。“蒋先生。”
蒋远周头上的血还在流,他站起身,许言满脸惊恐,她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况,几个男人将倒地的两名保镖拖到了林子内,蒋远周伸手在眼前抹了下,看到自己满手心都是血。
“他这样不行……应该给他处理下伤口。”
许言说出来这话时,嗓音是在颤抖的,她害怕,真的害怕到了极点,她也看过绑匪片,那些人穷凶极恶,对付的又是蒋远周,他们肯定什么都准备好了吧?
蒋远周视线落到她面上,从上面打下来的树影落到女人的身上,他并不能看真切许言的五官。
“包扎?”男人抬腿,在她小腿上狠狠踢了脚,“别他妈在这浪费时间,走。”
老白搀扶着蒋远周往前,许言是村里人,但对方一句话没有问她,可见已经将这儿摸透了。
村子就这么一点点地方,来了陌生人,难道大家都没发现?
路,越走越偏,蒋远周觉得有晕眩感传来,老白满脸的紧张,“蒋先生,您没事吧?”
他停下脚步,“这样不行,会出事的,必须给蒋先生先将伤口处理好。”
男人上前,抬起手电筒看了眼蒋远周的情况,他伸手将许言拽到跟前,“赶紧的,你要敢耽误时间,我要了你的小命。”
“但是这儿没有纱布。”
男人将手里的电筒朝着许言脑后砸了下,一声闷响传到耳中,许言脑子里嗡嗡作响,人忍不住向前栽去。蒋远周伸手扶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许言面色越发苍白,男人冷笑声,“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还要纱布?”
蒋远周握在她的手腕处,发现她整个手都是冰凉的,许言好不容易缓过神,老白朝自己身上看了眼,“我有办法,用我的衬衣。”
一名男子闻言,拿起把刀上前,二话不说将老白的衬衣割下了一大片。
“给你!”
许言拿在手中,蒋远周松开她的手腕,他高高地站在她跟前,她就算举起了双手都没用。蒋远周坐了下来,许言将那片衬衣折好,然后小心翼翼缠上蒋远周的伤口。
“他不能再受伤了,要不然的话,你们根本别想带着他好好走路。”
蒋远周听着她的话闯入耳中,站在旁边的男人开始不耐烦起来。
许言很快给蒋远周处理好伤口,男人看眼时间,这个时候的悬崖村,几乎不会再有人出来走动,所以他们必须利用好这个晚上的时间。
“走!别废话。”
他们顺着林子出去,走过了陡峭的山路,如果他们手里没有枪,老白还想着博一下,他现在不敢乱动,生怕再惹怒了那些人,对蒋远周不利。
山林中,有尖锐的声响传到耳中,蒋远周抬头看去,不知名的鸟儿从林子内拍打着翅膀钻出来。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不光从小就知道商场险恶,他还明白在哪都不能太招摇,因为世上总有那些心理扭曲的人,会想着要将你的东西占为己有。
在蒋远周还未成年之前,一位远亲就出过事。
那位大伯出门时尽管带着保镖,却还是被人绑架了,最后交付完巨额赎金之后,亲人满心期待等到的却是已经被撕票的噩耗。
也许他们知道,被绑架的人都不差钱,一旦将他们放回去,凭着他们的金钱和权力,想要将这些绑匪挖出来应该不难。
许言不知道自己跟着走了多久,她脚底痛得厉害,更加折磨的却是内心,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回到家里。
皇鼎龙庭。
霖霖和睿睿早早睡下了,许情深每隔几分钟就看眼时间。
蒋远周答应过,晚上的时候会用医院的电话跟她联系,可是都这个点了,难道他睡了?
许情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拨通了蒋远周的电话。
居然通了,她心下一喜,那边信号时好时坏,真是被她碰巧了。
蒋远周在走着,兜里的手机陡然传来一阵铃声,他知道这是谁打来的,这是他为许情深特设的铃声。
身后的男人显然也听到了,他上前一步,朝着蒋远周伸手,“蒋先生,拿出来吧。”
蒋远周伸进兜内,掏出了手机,他知道许情深肯定等着急了,这个时候,他多想听到她说一句话,多想告诉她,他明天就能回去了。
男人一把将手机夺过去,看了眼。
“蒋先生,看来您跟您太太的感情很好。”
男人说完,挂断通话,然后将手机关机。
许情深有些难以置信,她看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尝试着再打过去时,那边已经关机了。
既然电话已经通了,为什么挂断?
蒋远周面色绷紧,男人将手机放进自己兜内,“走。”
许情深心里有了挥之不去的担忧,她有老白的手机号码,可是打过去的时候,照样是关机。
两个人都关机?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许情深在卧室内走来走去,想到了跟蒋远周他们一同前去的司机。
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拨通号码,那边倒是很快接通了,“喂?”
“蒋先生在吗?”
“蒋太太,不好意思,我刚睡着了。”司机疲惫地坐起身。
许情深说道,“没事,我就是看他手机关机了。”
“蒋先生去村长家吃饭了。”司机看眼时间,“都这么晚了?您等下,我去看看他回来了没。”
“好,麻烦你了。”
司机披上衣服出去,许情深在房间内不住踱步,她等着司机的电话,许久后,被她紧捏在掌心内的手机传来震动。
许情深忙接通电话,“喂。”
“蒋太太,蒋先生没回来,我刚打电话给村长,说是……说是他们吃过饭就离开了,可这都过去几个小时了。”
许情深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像是被投了个定时炸弹。“医院的电话有吗?只要能联系到你们的都行,我怕下次再打你电话就打不通了。”
“有,我待会发您手机上。”
“派人沿途去找,他应该不可能去了别人家里,他对悬崖村的村民也都不认识。”
“是……”
“这个时候只能去麻烦村长了,让他帮忙召集大家,不管有没有结果,我们事后都会酬谢的。”
“是。”司机将她的话都记在了脑子里。
“还有……”许情深将能想到的结果都想到了,“报警试试,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先报警吧。你马上去村长家里,调动村民去找的同时,让他看看除了外出打工的,还有谁今晚没在家。”
“是。”
分明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许情深的心里却没有丝毫慌乱,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六神无主。
司机接了她的电话后,找了医院的医护人员一起过去。
走到村长家的一路上,都没看到蒋远周的身影,再加上天黑,就连竹林里的那两名保镖都未被发现。
当悬崖村的村民都被聚集起来的时候,蒋远周已经出了那个村子。
他被人带上了一辆大车,眼睛用黑布蒙着,疲倦感重重压来,但是头部的疼痛一刻不停歇地折磨着他,也在时不时提醒他此时的处境和危险。
车子开了许久之后,停在一个地方。
蒋远周下车的时候,耳朵里听到隆隆的响声,剧烈的风势迎面扑来,还带着粗粝的尘土味道。
蒋远周一左一右被人控制着,他听到有人开口询问,“这女人怎么办?”
“带着也是累赘……”
对他们来说,留着许言的命就是个拖累,蒋远周脚步慢了下来,“你们把她一起带着,她的赎金,我给。”
“蒋先生这么大方?”
“她是悬崖村的人,本来也是无辜的。”
几人被推向前,上了直升机,蒋远周心里咯噔下,这样大费周章且不惜一切要把他绑走,看来这些人真不简单。
许情深在家没敢报警,她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幻想着蒋远周能够忽然回来,幻想着一切只是她自己想多了而已。
但是等到天亮时分,她所有的侥幸都被击灭了。
司机打来了电话,说是蒋远周的两个保镖被找到了,就在距离村长家不远的林子里面,当时是昏迷不醒的。路上还发现了血渍,以及一个被砸坏的手电筒,村长辨认过,说那个手电筒是他借给老白的。
由此可以判断,蒋远周肯定是出事了。
村长带着人,挨家挨户、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就是没有找到蒋远周的身影。
许情深听完之后,如坠冰窟,她的手一直在抖,她隐约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没想到她的预感会成真。
蒋远周只不过出去一趟,怎么就能出事呢?
她还想安慰自己,毕竟她认识蒋远周这么久以来,他向来都是无所不能的人啊。许情深双手抱住脑袋,屋外面传来敲门声,咚咚,咚咚咚——
“进来。”
月嫂推开了门,“蒋太太,霖霖她……”
月嫂走进去几步,看到许情深身体蜷缩着,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月嫂见他两个肩膀不住颤抖,她赶忙加快了步伐。“蒋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许情深泪流满面,泪水淌落在膝盖上,她摇了摇头。“没事。”
“怎么会没事,您看您……”
“我就是心情不好,”许情深擦干眼泪,冲着月嫂看眼,“这几天辛苦你了,你把两个孩子带好就行。”
“这是我应该做的。”月嫂见她不肯说,也就不便再追问。“对了,蒋先生是今天回来吗?”
许情深一怔,没想过要怎么去回答。
说不定这会,保姆已经出门了,去早市买了蒋远周最喜欢的菜,又去挑选了最漂亮的花,不一会,两个孩子也该醒了,开开心心地准备迎接爸爸回来。
许情深将眼里面的泪水逼了回去,她嘴角轻搐,忍不住颤抖,但还是一字一语道,“再说吧,也许会,也许不会。”
“那好,我先出去了。”
许情深抬起手掌,将脸上的眼泪全部擦去。
她现在还不知道蒋远周是生还是……
最后的那个字,许情深不敢想,她一遍遍安慰自己,不至于,不至于,如果只是要蒋远周的命,那他们就不会把他带走。那如果是为了钱呢?那是不是就说明,蒋远周会没事?
这个时候,许情深还是不敢报警,时间在一分一秒中度过。
司机又打来了电话,悬崖村那边至今没有出警,许情深觉得灭顶的绝望正在压来。“等我这边的通知吧。”
“是。”
几人从飞机上下去后,又经过了一段车程,似乎这才到目的地。
蒋远周被人推进了一间屋子内,然后蒙在头上的黑布被扯开。老白和那个女人也被推了进去,蒋远周环顾四周,这就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水泥屋子,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男人走进来,从兜内掏出蒋远周的手机。“家里的人联系不到蒋先生,肯定急坏了。”
“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你要钱,直接跟我要,想要多少,我现在就能操作给你。”
“呵,蒋先生,我最怕的不是没钱,而是有钱没命花。”男人目光直视蒋远周,“你若现在操作给我,我不是等于曝光了自己吗?”
“胆子这么小,看来你也做不成什么事。”
男人的面色变了又变,“蒋先生,那你就一直记得这句话,把它记在心里。”
“就算你打电话给我太太,她也凑不出几个钱,我的钱不在她手里。”
“那就要看看,她有多爱你了,如果足够爱的话,她会想方设法满足我提的要求。”
男人走到外面,让人将门锁上,老白一直按着腰际,脸色就没好过。蒋远周朝他看眼,“没事吧?”
“应该没有大碍。”
蒋远周走向那张大床,坐了下来,抬起的视线落向屋内的唯一一扇窗户,许言就站在窗户下面,蒋远周这才看清楚了她,包括她的长相。
心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涌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许言。”
也是姓许?
“昨晚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随意走动?”
许言垂下眼帘,“我原本是出去打工的,这两天回了趟家,家里就我爸妈,我给村长带了些东西,想要送他,拜托他帮我照看下我父母,没想到在路上就碰到了这种事。”
蒋远周听着她说话,许言在屋里转了个圈,然后看向老白。“我们不会死吧?”
“你怕吗?”
“还好。”
蒋远周掀起眼帘,他总有种错觉,好像这个女人的身上,藏着另一人的影子,难道是他太想念许情深的缘故?
也不知道那些人打电话给她后,她会多么惊慌无助?
“我们逃吧。”老白说道。
蒋远周的神被拉了回来。“逃?”
“是啊,你看这有扇窗,我们想办法把它拆掉……”
“不可能。”许言听完,摇了摇头,“不是我悲观,你能想到的,那些绑匪会想不到吗?说不定窗户外面就有人,还有一种可能,窗户外面是死路,如果是万丈悬崖呢?”
蒋远周手指按向前额处,许言见状,上前了两步,“你的伤口没事吧?”
“没事。”
许言走过去,跟着他在床沿坐定,“我太累了,坐会。”
蒋远周感觉到寒气正在往上冒,这个地方很冷,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还有裂缝,那种会令人不适的感觉始终充斥在蒋远周心里。
皇鼎龙庭。
霖霖和睿睿起床了,被月嫂带到了院子里面正在玩耍。
许情深站在阳台上,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跑来跑去,手机就放在掌心内,她一直握着,生怕漏掉一个电话。
震动声响起的时候,许情深赶忙接通,“喂!”
“女士您好,星海湾的别墅有需要考虑吗?”
许情深说了句不需要,将通话掐断。
心里绷紧的弦好像忽然断了,许情深看眼时间,八点多了。她不能这样等下去,许情深准备报警。
有手机铃声再度传到耳中,许情深看了眼,将手机放到耳边。
“蒋太太。”里面有一阵怪异的说话声传来,一听就知道用了变声器,许情深放在栏杆上的手掌紧握,“你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蒋先生在我们手里就行。”
许情深倒吸口冷气,紧紧地捏着她的手掌,越来越用力,“你想要什么?”
“你放心,蒋先生很好,我只想要钱。”
“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好好的?”
“你放心,只要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会让你见到他。”
许情深快步走回屋内,将阳台上的门关上,“有什么要求,你说。”
“三天后的东城拍卖会上,会有一条项链进行拍卖,具体的资料我会传送给你。蒋太太只需要把它拍下来就行。”
许情深面露不解,“我直接给你钱不行吗?”
“我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对方继续说道,“你用八千万将它买下。”
“那如果别人比我出价高呢?”
“不会,那条项链值不了这个钱。”
许情深在房间内不住地走来走去,“我根本筹不出这么多钱。”
“蒋太太,在东城,蒋先生的一条命连八千万都不值吗?”
许情深生怕惹恼了对方,男人冷笑声,“你没有报警吧?”
“没有。”
“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
许情深咬紧自己的拳头,“我想见见我老公。”
“听得出来,蒋先生蒋太太感情很好。”男人走到关押着蒋远周的门前,他站定脚步。“记住,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一旦走漏风声,我不确定能不能放蒋先生安全回来。”
“但我需要动用这么大一笔钱,我肯定要经过蒋家。”
“你别跟我开玩笑,你是蒋太太,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对方显然在绑架蒋远周之前,就已经摸清楚了蒋家所有的底,“特别是蒋东霆,如果被他知道了,那么对不起,你这辈子都别想见……”
“不要!”许情深听到这,就已经害怕的不行,她好不容易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好,我答应你。但你要确保我老公的安全。”
“蒋太太,我跟你说这么一件事吧,如果你报警,如果你通知了蒋东霆,他们不可能一点点动静都没有。绑票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你是绝对不想发生撕票这种事的吧?”
许情深闭紧眼帘,“我只要我老公安全回来。”
“那就好,按着我的吩咐去做。”
“等等……让我,让我见见他。”
男人示意站在门口的人将门打开,他走了进去,来到蒋远周跟前,“蒋先生,你太太。”
蒋远周没有伸手接,许情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远周,远周?”
“我没事,”蒋远周说了这么一句,“放心。”
许情深的眼泪刷的淌出来,“远周,你跟我说说话。”
蒋远周听得出来,她这是担心极了,男人收回手机,几步走了出去。
那扇门重新被关上,怪异的声音继续钻到许情深的耳朵里,“时间不多了,如果到时候见不到钱……蒋太太,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我怎么联系你?”
“等我的电话。”男人的来电显示被刻意隐藏了,许情深满面焦急,“你给我多点时间……”
“不是我不给你,而是怕蒋先生等不及。”男人说完,加重语气说道,“蒋先生受伤了。”
“你说什么?”
“所以,蒋太太自己想明白吧。”
通话被挂断了,许情深焦急不已,“喂,喂,喂!”那头只有冷漠的嘟嘟声传来,许情深撕裂着嗓音喊道,“喂,说话,说话!”
许久后,许情深这才一屁股坐向床沿,她觉得天都像是塌下来了。
她将手机丢到被子上,双手使劲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怎么办?怎么办?”
蒋远周虽然给过她银行卡,让她自己用,但她也不可能取得出这么一笔钱啊。又不能告诉蒋东霆,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许情深环顾四周,忽然想到了一点希望。
许情深忙拿起手机,手指颤抖地拨通了许明川的电话。
那头倒是很快接通了。“喂,姐,我刚要给你打电话……”
“明川,我问你一件事,远周之前说安排人将九龙苍过户给你,办好了吗?”
“姐,我正想要说这件事呢,办好了啊,我们东西都收拾好了,马上到九龙苍。”
许情深心里的希望涌了起来,“你在九龙苍等我,我马上过去。”
“好的。”
许情深拿了手机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开车来到九龙苍,许家已经请了搬家公司过去,其实九龙苍里面什么都有,以前那些破破烂烂的家具再也用不上了。许情深看到许旺正将几个行李袋往院子内拖,看到她过来,许旺放下手里的东西。“情深。”
“明川呢?”
“在里面呢?”
许情深快步进去,听到赵芳华的声音从里面透出来,“这客厅也太大了吧?还有这沙发、这画、这摆设……明川,妈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住这样好的房子啊。”
“妈,这都要谢谢姐和姐夫……”
“这还不是应该的吗?情深是许家的女儿,太应该了。”
许情深走了进去,招呼也没打,径自来到许明川身侧。“明川,你跟我走。”
“姐,去哪啊?”
“姐有急事,我们先把九龙苍卖了,你放心……以后我一定给你重新……”
“你说什么?”赵芳华听到这,全身的毛都快炸起来了,“九龙苍现在是明川的,你凭什么卖!”
“我只是有急用,暂时需要……”
“需要什么?”赵芳华走过来,将许明川拉到身后,“你还在乎这点小钱?是不是反悔了?我告诉你,后悔也没用了,现在九龙苍写着明川的名字!”
她咄咄逼人,倒像是许情深上去抢了她的什么东西。
蒋远周站在窗户底下,仅有的阳光照射进来,他习惯了替许情深一次次遮挡风雨,将她护在身后,可是如今他不在他身边,他还需要她来救,她应该怎么办呢?
03他的女人,独一无二
九龙苍。
许旺进了屋,许明川一脸懵逼状态,赵芳华则像是随时准备战斗的母鸡,怒目圆瞪,她挡在许明川的跟前,生怕许情深这个外来人抢了他儿子已经得到的东西。
“怎么回事啊?”许旺上前,拉了把赵芳华的手腕,“有话好好说。”
“能好好说吗?今天搬家,原本是多好的日子,”赵芳华一口气卡在喉间,有点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明川这还没住上呢,她就说要把房子卖了,她这是存的什么心?”
“妈,”许明川也是无奈,“你先听姐把话说完,你别一惊一乍的。”
“要不是不得已,我也不会出这样的主意,放心,房子的事以后还能解决……”
“解决什么?明川一签字,他就什么都没了。”
许情深上前,拉过了许明川,赵芳华见状,将她的手推开。“你休想!”
“我跟明川说。”
赵芳华将许明川拉过去几步,“想都别想。”
许情深心急如焚,这个时候,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她,一点都不过分,她进来的时候不是没看到赵芳华在,但是既然要卖房子,就不可能瞒着她。再说,许情深现在没有时间躲着这个,避着那个,也许她晚个一分半钟,蒋远周就会出事。
许明川盯着跟前的姐姐,她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中,他知道,许情深要不是遇上了大事,不会这样。
许明川推开赵芳华,走到许情深跟前,“姐,你肯定是最近太累了吧?走,我请你去外面坐坐。”
“明川!”赵芳华忙拉住他,“你别糊涂!”
“妈,放心吧,我不糊涂,有什么事我肯定跟你商量,”许明川凑到赵芳华耳边,“你不能这样对姐姐,以后你有事还想不想靠着她了?你这脾气啊……”
许明川说完,走过去抱住许情深的肩膀。“妈,你放心,我们很快回来。”
许旺也帮忙拉住赵芳华,许明川将许情深带出去,九龙苍外面什么都有,他挑选了一家安静的小店,带着许情深进去。
许情深有些话不能说透,许明川看得出来,她整个人绷得那么紧,他起身去买了两杯热可可,回来之后,将其中一杯放到许情深的手里。
“姐,喝两口,有话慢慢说。”
许情深捧着手里的杯子,暖意透过掌心一点点传递出来,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心里有不少安慰。
“姐,你遇上什么事了?姐夫呢?”
许情深强忍着一口气,泪水在眼眶内打滚,“明川,对不起,我实在是需要你的帮忙,需要这笔钱。”
“好,这房子本来就是你们的,姐,你要用钱,我别的忙帮不上你,但是我同意把房子卖了。”
许情深听闻,伸手捂住了脸颊,“谢谢。”
“房子卖掉……够吗?”许明川看向对面的许情深,“是姐夫生意上遇到什么事了吧?没关系,你别着急,他肯定能挺过去,如果还差钱的话,你跟我说,我多的没有,几万块……”
“明川。”许情深一把握住他的手掌。“别的,你不用操心了,就是暂时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我都住习惯家里的房子了。”
“我现在就去找中介,价钱压下去的话,应该很好出手,妈那边……”
许明川轻笑,“卖房需要带什么东西?身份证、房产证和户口本吗?你待会问声中介,然后告诉我,妈的东西放在哪我都知道,户口本我也能偷来。”
许明川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没有问一句,这房子应该能值多少钱。
她擦拭下眼帘,“好,我这就去。”
“快去吧。”
许情深走后,许明川也起身准备回去,刚到外面,夏萌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一边掏出车钥匙,一边接通。“喂,萌萌。”
“明川,你你在哪呢?怎么还不来啊?”
“我马上过来……”
夏萌在家都准备好了,她满口雀跃问道。“家那边,搬好了吗?”
许明川的脚步忽然有些沉重,他走到车旁,没有立即开门坐进去。“萌萌,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我姐现在有急事,她需要钱,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她很着急。九龙苍这边的房子,需要暂时卖掉。”
“你说什么?”夏萌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姐姐姐夫那么有钱,怎么会卖房子呢?”
“我也不清楚,但我姐姐的样子……怎么说呢,非常非常急,而且她向来有主意,她说过段时间房子还能再买。许明川的嗓音顿了下,卖房的事,他倒是不担心赵芳华,先斩后奏顶多被她骂一通,但夏萌不一样,毕竟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人。“萌萌,房子本来就是我姐夫给的,现在他们急用钱……”
夏萌听得出他的意思。但那是九龙苍啊,她上网查过,这儿的房子也不是一般富豪就能买得起的,一两亿的价值。当初她知道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天上掉了馅饼下来,他们都是寻常家庭的人,能住九龙苍,那就跟灰姑娘忽然闯进了童话世界似的。
“明川,你真的要卖吗?”
“我姐开了口,她对我最好,我肯定要听。”
夏萌抿紧了唇瓣,“明川,有句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你和你姐姐毕竟是同父异母……”
“萌萌,我姐一直拿我当亲弟弟,甚至还为了我差点丢了命,她是我亲姐姐。”
夏萌听到这,点了下头,“明川,既然这样,那你做决定吧。”
“你……”
“我没关系,你要住九龙苍,我跟你住九龙苍,但现在房子没了,我还是跟着你呀,我们互相不要嫌弃就好。”
许明川闻言,一颗心彻底放松下来。
夏萌挂了电话,她想,蒋家家大业大,不可能会这样玩完,卖房子的事既然已成定局,她也不好阻拦。她也是真心爱许明川,以后的事再说吧,她是希望许情深能够再立起来,这样的话,也能帮衬他们不少。她心思现实,但这种现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没有坏心。
许情深来到中介公司,她的要求只有一个,尽快出售,尽快拿到钱。
中介一听是九龙苍的房子,眼里几乎放出光来,要知道那边的房子火爆到什么程度,当初还未来得及开盘,就已经被预定完了。
前两天还有一个客户来说,让她帮忙留意那边是否有空房。
可买得起九龙苍的人,就不可能会去转手卖掉,如今这样的机会忽然撞上来,中介也有些措手不及。
许情深让她帮忙估价,“我知道来不及,但是我希望能在明天拿到钱,最迟后天上午一定要交易成功。”
“什么?”对方闻言,难以置信地盯着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许情深凑到她跟前,压低嗓音道,“我要卖房的事,一定要保密,特别是有些媒体咬得紧,我不想被他们知道。事成之后,除去佣金之外,我可以再给你一笔钱,但是这件事,真的拜托你了。”
“蒋太太,不瞒您说,这么着急成交……我怕会对您不利,前几天是有客户让我盯着九龙苍的房子,但是您这样焦急,对方肯定会压价。”
许情深也没别的法子了,“只要不是低的离谱,我都能接受,但是必须要尽快成交。”
“那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许情深回去之后,心里总是悬着,对方不联系他,就把她这样吊着,她饭也吃不下,就连一口水都不想喝,下午时分,中介给她打了电话。
“喂。”
“蒋太太,我方才替您谈了下,也说了希望赶紧成交的意思,但对方的价格实在太苛刻。”
“多少?”
“他说,最高只能出到一亿。”
许情深心里豁然一松。“好,这个价格,我接受。”
“您的房子这样一出手,最起码亏了三分之一,而且还有家里的装修……”
许情深闭了闭眼帘,“我知道。”
“那您要觉得可以的话,我继续联系那边,钱的事您放心,一旦谈妥之后,相信大家都是爽快人。”
许情深心急如麻,但还是很有理智,“你再跟她好好谈谈,至少让她明白,我对这个价钱是不满意的,你是做这一行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我不想再把时间花费在她跟我无数次的压价上。”
“好。”
许情深挂了电话,一晚上没睡,到了现在居然完全没有睡意。
傍晚时分,中介再度打来电话。
她语气吞吞吐吐,“蒋太太,对方说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
“然后呢?”
“她压了五百万的价。”
这跟趁火打劫没什么两样,许情深心知肚明,但这口气必须吞咽下去。“好吧。”
“不好意思。”
“这跟你没关系。”
许情深挂了电话,无力地坐在床沿,不出二十分钟,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许情深揪起了心,一看来电显示,还是中介打来的。
她心里升腾起烦躁,“喂?”
“蒋太太。”
“怎么了?”
“您先别生气,这种买家我经常遇上,他又说他老婆觉得价格太贵,让他缓缓,除非……”
“说吧,这次他们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压了两百万。”
许情深一口气哽在喉间,怒火窜上来,原本心里就被积压着,无处宣泄。
“让他去死,告诉他我不卖了,这点钱就想来买九龙苍的房子?他是想让人都拿他当笑话看吗?你就原话告诉他,既然他觉得贵,那我现在就把消息放出去,我就不信没人买得起!”许情深说完,挂断了通话,她站起身来,将手机狠狠砸在床上。
她从来没有为这种事烦过心,她只想顺利地拿到钱,顺利地救出蒋远周,为什么这件事的每一个环节,都是这么难呢?
许情深躺到大床内,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想到了警匪片中的绑架场景,想到蒋远周有被撕票的可能。头部像是被人狠狠敲击过,她的手机就在耳旁,铃声不住响起的时候,许情深抱住了头,她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
许久后,她松开手,声音还在继续。
许情深将手机拿在掌心内,“喂。”
“蒋太太,那边松口了,答应明天就成交,还是之前那价钱,最后的两百万不压了,您看?”
许情深站起身,声音带着些许的清冽和疲惫。“好,你把我需要准备的东西和资料发给我。”
“是。”
两人在电话中说了一些细节,挂断通话后,许情深手臂垂落下去。她身子往下软,这一下却并没坐到床上,她瘫软在地,事情已经办成了,但她高兴不出来。
她双手抱头,痛哭出声,头不住去撞着旁边的床铺,虽然不会感觉到痛,但是她仍旧一下下重复着这个动作。
夜幕降临,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一名身强力壮的男人进来,手里搬着一张简易的木桌子。
晚饭也被送进去了,蒋远周看眼腕表,许言饿得头晕眼花,看到吃的,不由走过去几步。
一人将医药箱砰地放到桌上,蒋远周抬了下眼帘,“你打算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你放心,蒋太太正在卖房为你筹钱。”
蒋远周眉眼轻动,“那好,收到了钱,你就放我们走。”
男人冷冷一笑,没有继续接话,许言拿过医药箱,她走到蒋远周身侧,然后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了纱布跟清洗伤口的消毒水。
“我先给你处理下伤口。”
男人看在眼里,口气中满是调侃,“带着这个女人,是蒋先生的意思,现在看来,真是带对了。她不止会给你处理伤口,蒋先生要是寂寞空虚了,这女人还能跟你……”
周边传来哄笑声,许言脸色白了又白,忽然将手里的消毒水泼向男人。
男人没想到她敢动手,蒋远周一看,下意识按住许言的手腕,男人在脸上抹了把,虽然戴着头套,可那双眸子内迸射出的阴鸷仍旧藏不住,他狠狠盯向许言,脚步朝着她站的方向走去。
蒋远周站了起来,“你没必要跟一个女人过不去。”
“你也别忘了,你现在被关在这,不是天、不是神,你跟个阶下囚有什么两样?”
蒋远周扯动下嘴角,“但至少,没有了我,你就拿不到那笔钱,我蒋远周三个字值多少钱,你心里最清楚。”
男人的视线落到许言身上,抬起手指朝她点了点。“等着!”
几人转身离开,老白绷着的一口气这才落定。蒋远周面无表情地坐回原位,“你如果不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吃亏的是你自己。”
“对不起。”
蒋远周抬起眼帘看向她。“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谢谢你替我说话,要不是你的话……”
蒋远周嘴里溢出声冷哼,“如果他们执意要你的命,我也帮不了你,在这个时候,说错一句话都是致命的。”
许言没有再开口,她从箱子内拿出另外一瓶药水。蒋远周头上的伤口维持着原先的包扎,血渍干涸,布条都揭不下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蘸了药水后先清洗。
老白在不远处看着,“蒋先生的伤,没有大碍吧?”
许言的手有些抖,等到她将布条揭下来,看清楚了伤口后才说道,“这儿没有条件,不能缝针,只能先简单处理。”
她弯下腰,替他将伤口细致地清理着。
蒋远周闭着眼睛,脑子里只有许情深的身影。“你也是医生?”
“不算是。”
“那是什么?”
“学过一点点简单的东西,但离医生还有一大段距离。”
蒋远周的伤口被扯动,痛得眉头动了下,“其实你们女人,就做一些女人应该做的事吧,不学医是对的。”
他心里思念着那个人,满心都是她。
蒋远周忽然就想和人说说话,似乎这样就能解了他的相思之苦。“还有上手术台,那是多么血腥的事?遇上医闹,你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
许言将纱布缠上他的伤口,“但是医生能救人,这是最神圣的职业。”
“可是她辛苦,还有,出不得一点错误,每天还要面对病患的家属,有些人又特别强势,有些人又跟无赖一样。”
这一路上,许言都没听蒋远周说过什么话,他忽然打开了话匣子,他说话声这样好听,语气中,这是在埋怨呢?还是心疼呢?
“医生救人不假,可遇上救不过来的,谁还会把你当成活菩萨?”
许言动作越发小心翼翼,听到蒋远周这样说,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不是医生。”
男人怔了下,然后轻笑。“我不是在说你。”
老白早就习惯了,所以不以为然,许言手里的动作还在继续,蒋远周视线落到女人的腿上,她一路来也跟着走了不少的路,裤子上全是泥渍,狼狈不堪。
“那蒋先生这是在说谁?”
“我太太。”
许言手里轻顿住,“蒋太太是医生?”
“是。”
“蒋先生肯定很有钱吧?那蒋太太为什么一定要做医生呢?”
这一点,蒋远周解释不出来,但他也有他的理解,“作为一个女人,她想要经济独立。还有,她有她崇尚的东西,这是我不能够改变的。”
“是吧,”许言有些漫不经心,“很多人都像蒋太太一样。”
蒋远周听着,却是摇了摇头,“不,我的蒋太太是独一无二的。”
老白眼帘轻翻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蒋远周还在发狗粮,对着他发也就够了,对着不认识的人,还毫不吝啬啊。
许言的面色微变,替他处理好了伤口,房间内还有一个单独的洗手间,她走过去洗净双手。
“蒋先生,如果真的拿到了赎金,那些人会放我们走吗?”
“天知道。”蒋远周没有丝毫侥幸的心理。“我只知道如果情深拿不出赎金,我们肯定不会太平。”
“但是蒋太太身边……能有钱吗?”
蒋远周摇下头,“她穷的要命。”
“幸亏那天给许明川办好了九龙苍的过户手续。”
蒋远周手掌抚向自己的额头,手指在上面摸了摸,“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回去,我肯定要给情深转一大笔钱,万一下次……”
老白听到这,心惊肉跳的,被关在这的心情本来就是抑郁到极点的,光是活着回去四个字就够折磨人的了。老白靠着墙,“蒋先生,您别说下次了,这样的经历我下辈子都不想再有。”
蒋远周手掌撑向身侧,看了看身下的这张床。
今晚肯定是回不去的,老白走过来,给蒋远周弄好了饭菜,许言洗完手后也出来了。
拍卖会的资料是通过快递寄到许情深手里的。
九龙苍出售的事,虽然一波三折,但许情深还是赶在最后拿到了钱。
蒋家。
蒋东霆这段日子一直待在蒋家,没有出去过。门口的保镖始终不肯放行,完完全全将他囚禁起来了。
可尽管这样,有些消息还是传了进去。
管家挂上话筒,脸上的吃惊还未消去,他看向沙发内坐着的蒋东霆说道,“老爷,许小姐把九龙苍卖了。”
“你说什么?”
“九龙苍出售了。”
蒋东霆脸上也有不相信。“她为什么要把九龙苍卖了?远周呢?”
“蒋先生好像出差了。”
“不对,”蒋东霆站起身来,“远周的房子,她凭什么能卖?”
“也许,也许九龙苍已经给了许小姐了。”
“笑话!”蒋东霆在原地踱步,“我就说她是图钱,远周还不信,光九龙苍这一套房子,许家就算不吃不喝几辈子都别想赚到。”
“老爷,卖都卖了,我们不是也没办法吗?”
蒋东霆走到电话机前,“给远周打个电话。”
“是。”
管家将蒋远周的号码记在了心里,一打过去,却发现是关机。
他面色有些凝重,手里还举着那个话筒,“老爷,蒋先生的手机关机了。”
“什么?”蒋东霆心里一惊,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蒋先生不会出事了吧?”
蒋东霆坐回沙发内,“这个女人……”
“要不问问许小姐?”
“她卖房子这件事就很有蹊跷,远周又联系不上,”蒋东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你过会再打,他的手机就算关机,顶多也是上飞机或者开会的时候,如果一直打不通,那肯定是出事了。”
“是。”
拍卖会,是许情深一个人去的,她谁也没通知。
许情深从来没有出席过这样的场合,她掩起面上的紧张,一步步跟着别人进去。
在位子上坐下来后,许情深环顾四周,这个拍卖现场很大,陆陆续续也有人进来,都是得了邀请函的。
许情深握紧手里的包,生怕这儿忽然会出现个人把她的包抢了,她强装镇定,不住看着时间。
“许情深?”一阵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不由回头,居然看到了凌时吟。
许情深没有理睬,别过了头。
女人下来两步,视线落到她身上,“你怎么在这?”
“你能在这,我为什么不行?”
凌时吟觉得好笑。“怎么,蒋远周还要带你来这样的地方见识见识?他人呢?”
“你管好你自己的老公就行,省得再被特殊对待,半夜三更还要上医院。”
“你——”凌时吟被人揭了伤疤,怒不可遏。
许情深的视线落向前面,凌时吟面色铁青,刚要发作,就看到穆成钧在不远处跟人打了招呼后过来。
“老公。”
穆成钧伸手挽住她,在座位上坐定,抬起目光一看,这才发现了坐在前面的许情深。
“这么巧,蒋太太也在。”
许情深闻言,只得扭头跟他打过招呼,“穆先生。”
“怎么不见蒋先生?”
许情深强压着心里的难受,面上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说道,“他出差了。”
“原来如此。”
拍卖会很快开始,许情深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
穆成钧倾过身,靠近凌时吟的耳边,“有看中的吗?”
她轻摇头,嘴角含笑说道,“还没看到。”
“没事,待会只要是你看中的,我都买给你。”
“谢谢老公。”凌时吟的余光睇过许情深,她今天就要看看许情深看中了什么,她抢了自己的人、自己的生活,待会许情深喜欢的,她凌时吟也要抢。
04除了老婆和女儿,不会和别人躺一张床上
许情深不管别人怎样,今天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拍卖到那条项链,她也不知道拍卖会以后,那些人是否会及时联系她,她来不及想这么多了。
她旁边的座位空着,就好像是刻意为谁留了位子一样。许情深紧握住手里的包,目光直直地盯着台上。
现场的气氛很活跃,不少藏品都被人收入囊中,许情深一直在等着那条项链。
穆成均对这种场合没有多大的兴趣,他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直接拿过来的,拿不到就抢,他最不喜欢跟别人在明面上争来争去。
他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凌时吟的视线盯在许情深背上。她搞不明白,许情深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老公,一会结束了之后,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穆成均点了头,“好。”
“老公,今天要拍卖的不少东西,据说都不错,很有收藏价值。我们拍两件回去送给爸妈吧?”
“好。”
凌时吟嘴角轻挽起来,“不能都让你花钱,这样吧,我方才看到有个镯子不错,我拍了之后送给妈。”
“你有这个心,当然好。”
凌时吟挽住穆成均的胳膊,娘家有钱,自然是有底气的。不像许情深,她能有什么?还不是拿了蒋远周的钱,跑到这来打肿脸充胖子吗?
她以为这样就是占了口头上的威风,然而她在后面说了什么话,许情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拍卖会进行到中途,凌时吟看中的那个镯子出来了。
拍卖底价是五万块。
凌时吟跃跃欲试,有人加了价,凌时吟举起手里的牌子,“二十万。”
许情深听着,只觉得烦躁,希望这一轮赶紧过去。
另一边,也有人看中了这个镯子,想要争一争,试一试。
两人将价格抬高到了五十万,凌时吟脸色没有丝毫的改变,旁边的穆成均神色自如,任由她出价,一口口说出来的数字似乎代表的并不是钱,毕竟有钱人经得起这样的小娱乐。
另一人加了多少价,许情深没有留心,她只听到后面的声音扬高,凌时吟口气坚定说道,“八十八万!”
许情深闭起眼帘,这几天她都没有好好休息,待会说不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必须要养足精神。
“八十八万一次!还有没有人要加价的?”
许情深抬起手掌,轻揉着太阳穴。
凌时吟脸上挂起势在必得的笑。
“八十八万二次!”
“八十八万三次!成交!”
还真是一锤定音。许情深听到男人的声音亢奋传来,“恭喜穆太太!”
凌时吟也算是长脸了,穆成均轻笑,“你送的东西,妈一定会喜欢。”
拍卖会继续,下一轮过后,就是许情深要拍的那条项链。
她目光炯炯落向台上,她听不进去关于项链的任何介绍,她不管这条项链值多少,她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将它拍下来。
很快,进入竞拍环节,底价五十万,有人已经开始出价。
许情深握紧手里的牌子,她不敢将价钱一口气报出来,她生怕别人会看她不正常,可是一次次加价,顶多就是几十万,到了两百万后,有些人已经吃不消放弃了。
许情深听到了两百万一次,她想也不想地举高手里的牌子,“一千万!”
现场一片哗然,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再然后……一束束目光纷纷朝着许情深射过来。
凌时吟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千万?许情深这是有病吧?
她冷笑声,“别以为拍卖会上可以出尔反尔,你要付不出这个钱,丢脸的可不止是你自己。”
许情深头也没回,“用不着你好心提醒,我不差这点钱,我拍了之后也是送人,那种档次太低的,我又送不出手。”
她这话,摆明了是在嘲讽凌时吟出手小家子气。凌时吟握紧手里的资料,台上已经询问过两次,她几乎是被冲昏了头,举起牌子说道,“一千零一百万!”
许情深毫不犹豫接口,“两千万。”
凌时吟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许情深难道就真的这么看中这条项链吗?自然不可能,她应该也是在跟她拼一把,毕竟她现在成了蒋太太,面子这东西是一定要给自己争取到的。
“两千一百万。”
其余的人早就放弃了加价,穆成均将手里的资料卷起来,然后一下下敲打着自己的掌心。
他眉宇间明显藏着不悦,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认出了凌时吟和许情深,大家觉得有热闹看了。而穆成均,他最不喜欢这种异样的眼神。
许情深轻巧的将价格往上提,“三千万。”
“三千一百万!”
凌时吟无疑给了许情深一个一步步将价格加上去的最好理由,蒋远周的现任太太遇上了旧情人,不实打实的撕一场,实在对不住这些吃瓜群众。
“四千万。”
凌时吟嘴角轻搐,落在膝盖上的小手就算是紧握着,都能感觉到颤抖。许情深加价的时候,毫不犹豫,势在必得,根本不跟凌时吟一点一点磨,这样对比之下,凌时吟则要显得小家子气很多,或者可以这样说,她每次加一百万的价格,很明显就是在跟许情深过不去。
穆成钧的脸色在难看下来,他想一走了之,可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谁都丢不起这个脸。
许情深心里其实也有些发憷,毕竟她摸不透凌时吟的底,她背后有凌家和穆家,万一她真要跟自己斗下去呢?
争到八千万,万一凌时吟还要继续呢?
许情深不敢往下想,只能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凌时吟根本不想要那根项链,她家里的首饰应有尽有,她也清楚这项链根本值不了这么多钱。
穆成钧的视线投落向她,凌时吟心里有些慌,“成钧……”
“如果这真是你喜欢的,那我替你买下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许情深竖起耳朵,将两人的对话听进去。她嘴角浅勾,上半身侧了过去,手臂抬高后落在椅背上。“穆太太,你要真这么喜欢这根项链,我让给你?”
“我想要的东西,需要你来让我吗?”
许情深脸上有淡淡的笑意拂开,“那就是你要跟我置气,那就不至于了吧?大家都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要跟我争,穆太太,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都不计较,你何必呢?”
凌时吟的脸色变了又变,她生怕穆成钧误会,急于开口道,“许情深,你胡说八道什么?”
话音刚落,凌时吟手里的牌子跟着举起来,“四……四千一百万!”
穆成钧脸色一冷,许情深嘴角浅勾,眼里的笑意也慢慢收敛回去,这样争来争去肯定不是办法。就算是孤注一掷,她也要拼死试试,许情深别过身,清冷的眸子落回台上。
“八千万。”
“哇——”
“天哪!”
这下,凌时吟的脸似乎被人彻底撕掉了,八千万?就为了一条项链,八千万?
凌慎死后,凌家大不如前了,再加上蒋远周的步步紧逼,低价转让的那些产业尽管换成了钱,但也架不住凌时吟这样去拼。
她如果还要继续,花钱的肯定是穆成钧。
今天的这件事,怕是很快会传到穆家,到时候穆朝阳又会怎么说她?
许情深心里其实比凌时吟要紧张得多,超出了这个数,她还能拿得出来吗?
身后没有声响,许情深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回头看向穆成钧,“穆先生,您是跟穆太太一起来的,你们这么相爱,穆太太想要的东西您肯定都会满足她。但今天这项链真是中了我的眼缘,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拍到手的,不论花掉多少钱。我只想跟穆先生讨个人情,能不能割爱把项链让给我?毕竟我一个女人,您别跟我争……”
许情深适时给了穆成钧台阶下,而且她商量的对象也是穆成钧。
男人眉头轻展,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穆成钧看向身侧坐着的凌时吟,“时吟,你看呢?你先告诉我,你有多喜欢这条项链?”
凌时吟接触到穆成钧的目光,她心里一直默念着许情深方才说的那句,无论如何都要拍到手,如今听穆成钧这样一说,她心里总算有了落定的滋味。
“我家里项链多得是,既然她都开了这样的口,就让给她吧。”
凌时吟也只能这样挽回些面子了。许情深唇瓣轻勾。“谢谢。”
穆成钧嘴角亦是一勾。“蒋家和穆家的交情一直不错,下次若遇上了我喜欢的,还请蒋太太高抬贵手。”
“一定。”
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许情深却忍着一口气,不敢放松,直到台上传来敲定的声响,她听到人群中传出了掌声,许情深这才勉强笑出来。
幸好,幸好她没有出一点岔。
凌时吟的面色一直都是难看的,今天,许情深算是出了风头了,她是来炫耀蒋家有钱的吗?八千万就为拍这么一条不值钱的项链?还是因为事先知道了她要来,是专程来给她难堪的?
凌时吟几乎忘了,事情的起初是她想要压过许情深,是她一直想要她难堪。
许情深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平静如初,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照理说,那群绑匪的眼睛应该是长在了现场,这边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不会放过。
拍卖会后,许情深办理完了手续,回到皇鼎龙庭的一路上,她的手机始终都没响起过。
进了客厅后,保姆快步上前,“蒋太太。”
“怎么了?”
“蒋家那边来了不少电话,一直在追问蒋先生和您的情况,我们只说蒋先生出差,您出门还未回来……”
“知道了。”许情深刚说完,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走过去接通,“喂。”
那头是管家的声音,似乎还在和蒋东霆传话。“老爷,给。”
蒋东霆接过话筒,开门见山问道,“远周呢?”
“他出差了。”
“去哪了?为什么电话打不通?还有你,你凭什么把九龙苍卖了?”
许情深精疲力尽,在沙发内坐定下来,“爸,九龙苍是远周给我的,我看着它厌烦,所以把它卖了。”
这样的理由,在蒋东霆这边很明显是站不住脚的。“许情深,你在搞什么鬼把戏?马上让远周联系我,不然的话……”
“他出门在外,向来以公事为主,您放心,远周好好的……”
“你让我怎么信你?”
“您不信就算了。”许情深手掌按着太阳穴,“卖九龙苍,我是按着合法的手续走的。”
“许情深,如果今天远周的电话再打不通,我……”
许情深咔嚓将电话挂了。
她害怕听到接下来的各种可能性,所以她只能选择不听。许情深双手抱着头,保姆给她倒了杯牛奶过来,“蒋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许情深摇下头,还要强颜欢笑,不能让别人看出她的不对劲。
回到楼上,许情深一直在等那边的电话,她心急如焚,可越是这样,时间就越是漫长。
另一边,许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屋内没有多余的地方来给他们睡觉,蒋远周坐在床沿处,老白走向他。“蒋先生,您睡会吧?”
“我不累。”
“这都多久过去了,您躺也没好好躺过。”
许言撑起身,“蒋先生,您睡吧,我躺了会后好多了。”
“不用。”
虽然只有一张大床,可三个人随便躺躺的话,完全可以。毕竟这不是在家里,也不是出门度假,不能计较舒适度。蒋远周都不知道自己在这坐了多久,他后背僵直,就算身体再强壮,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蒋先生,您是觉得不方便吧?”许言直言问道。
蒋远周朝她看了眼,“是。”
“床很大,现在就别计较这个了,保重身体要紧,我可以缩在床尾那边,大家横躺会……”
“这样也不行,”蒋远周却是别样的执拗,“这辈子,除了许情深和我女儿,我不会跟别人躺在一张床上,哪怕只是躺躺也不行。”
许言将这话听在耳中,一下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老白却是能够理解,毕竟经历过凌时吟的事,就算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好了,至少蒋远周这是以他的方式守住了对许情深的心。
门外传来哐当一声,有人走了进来,蒋远周抬起眼帘,看到一名男子拿了他的手机过来。
“我太太付过赎金了?”
“蒋太太很配合,我们要求她支付的金额,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给凑齐了。”
蒋远周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那好,什么时候可以放我们走?”
“蒋先生,不急。”
“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来给你吃一颗定心丸,让你知道蒋太太很配合我们,不过,我们还要留你在这多住几天,委屈你了。”
蒋远周拧起眉头,感觉到整件事中透出了怪异,“你嫌钱不够?”
男人笑了声,手臂抬起来挥了下,忽然从门外进来两人,他们直直走到老白跟前,一左一右擒住他的手臂后将他往外拖。
“你们做什么?”
蒋远周大惊失色,站了起来,“你们要把他带去哪?不准伤害他!”
“蒋先生放心,我是好心看你们三个人在一起,太挤,所以给他重新安排个房间。”
男人追上前步,“钱的事好说,但如果闹出了人命,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几人带了老白快步出去,蒋远周走到门口,门砰地一声被带上,许言焦急地站起身来。“他,他不会有事吗?”
她害怕不已,嗓音颤抖着,“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不会。”蒋远周尽管心里没底,但语气还是笃定的。许情深一直等到晚上,对方的电话总算来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接通电话时,手都在抖,“喂!”
“蒋太太,白天的事做得很好,谢谢。”
对方居然还能这样说话,许情深一颗心跳到了喉咙口,“我老公呢?你放心,我没有报警,更没人知道这件事,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蒋太太放心,蒋先生很好。”
“什么时候能放人?”
男人倚靠着桌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别急,我们手里还有一个人,蒋太太要赎他的命吗?”
这么听来,肯定是老白了。
许情深忙不迭点头。“要,他们都要好好地回来。”
“但您之前给的赎金,只够一人……”
许情深心里咯噔下,“你还要多少?为了赎回我老公,我已经把房子卖了,我凑不出那么多……”
“我不为难你,只要五百万。”
许情深绷紧的神经总算稍稍松了下来,“没问题,我现在就给你,拿到钱,你把他们立马放了。”
“具体怎么给钱,我明天会通知你……”
“等等!”许情深听到这,焦急出口,“能让我看看我老公吗?我想确定下他还好好的。”
“行。”
屋内,有人送进来了饭菜,许言见蒋远周不动,她率先走了过去。
许情深接到了视频的请求,她赶紧点了接受,那边的画面不算清楚,但是她还是看到了蒋远周。
男人应该是在监控室内,透过监控的画面,许情深看到一个女人走到蒋远周跟前。
她手里拿着筷子和碗,“蒋先生,吃饭吧。”
蒋远周看了眼,没有伸手。
“你不吃东西也不行啊。”许言蹲下身,将碗送到蒋远周跟前,“好歹吃点。”
男人没有多说,伸手接过了碗。
许情深心里微惊,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男人将手机挪开,然后手指切断了视频。
她心里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会,男人的电话再度打过来,许情深开门见山问道,“那里面为什么还有个女人?”
“蒋太太,这就是蒋先生的魅力,走到哪都有人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许情深想到蒋远周坐在那的样子,心里止不住酸涩,“我明天就给你钱,请你放了我老公,行不行?”
“好。”对方说完,就把通话挂断了。
许情深等到第二天,要赎老白的那五百万很容易就给出去了,对方也是要她去买了东西,至于他们怎么得到那笔钱,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许情深回到皇鼎龙庭,这几天她都没顾得上两个孩子,还好霖霖和睿睿互相有个伴,不会在她心力交瘁的时候非要粘着她。
许情深坐在沙发内,霖霖走到她身旁,双手小心翼翼抱住她的腿。霖霖将脑袋枕在许情深的膝盖上,小脸侧着,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盯着她。
许情深看着,心里忍不住一软,又酸又难受。
她没看到蒋远周低头,但是却看到了蒋远周被困在一方地方。许情深抱起霖霖,脑袋跟她紧挨着,“宝贝,过两天,过两天爸爸就回来了。”
霖霖不懂这些,只是用脑袋不住跟她磨蹭着。
蒋远周站在窗户底下,抬头看着外面的阳光漏进来,他若有所思,却依旧满脸的镇定。
许言盯着他的背影半晌,门口有声响传来的时候,她不由哆嗦了下,视线望出去,看到有几个男人走了进来。
“蒋先生,请您跟我们出去趟。”
许言心里一喜,难道是要放她们走吗?
其中一人冲她招了招手,“你也一起。”
蒋远周收回目光,他们没有给他蒙上眼罩,那是不是就说明,不会轻易放他走?
许言跟在后面,却看到蒋远周被带进了一间屋子,她也被推了进去。
这屋内什么都没有,可是正中央却有两根悬下来的铁链子,链子的一头分别拴着两只锃亮的手铐。
蒋远周拧紧眉头,一名男子上前说道。“蒋先生,委屈你了。”
“你们还要做什么?”
“我保证,我们会让你活着回去。”
蒋远周的注意力落到那副手铐上,他走了过去,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逃避过去的,再说以他的性子,向来不喜欢藏着避着,更加不喜欢将所有的事情侥幸化。身旁的人将他的手臂抬高,将他的手腕拷了起来。
许言大惊失色,“你们要做什么?”
站在蒋远周跟前的人回头朝她看了眼,嘴里冷笑出声,他大步上前,一把擒住许言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许言脚步趔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男人转过身,站定到蒋远周跟前,忽然抡起拳头打在蒋远周身上。
旁边,有人举着机器正在录影。
许言惊呼出声,“啊——”
蒋远周忍着没有吱一声,他只是拧了下眉头,眼帘紧闭,牙关却是咬紧了没有喊一句。
“你们不能这样!”许言不明白,明明已经给了赎金,为什么还会这样?
男人冲到她跟前,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我让你被他勾去了魂,我让你水性杨花!”
许言被这一个耳光给打懵了,直到对方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尖叫起来,双手死死护住胸前,“不要!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她被男人扯来扯去,身上的外套很快脱掉,里面的衣服也被撕得乱七八糟。
蒋远周站直了身,“你们放开她。”
男人听到这,将许言朝着蒋远周身边推去,他双手被束缚住,动弹不得……
这一幕,最后都呈现在了许情深的眼中,她在手机这头尖叫着,“不要,不要——”
电话里的男人疯了似的,拉过许言继续撕扯她的上衣,嘴里的谩骂声不断,许情深顾不得这些,她只看到蒋远周挨了打。“不要打他,不要打,住手!”
男人朝着许言指了指,“这女人是我看中的!”
许言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男人走到镜头前,戴着头罩的脸显得诡异万分,“这怪不得我,蒋太太,你放心,我马上把蒋先生还给你,但是我不可能给你一个完好无缺的人了。”
“你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许情深撕裂着嗓音,看到男人往前走了几步,而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把刀。
“不要——”
许情深不住撕喊,许言看到这一幕,扑了过来,“不要伤害他!”
男人用力将她甩开,许言踉跄了好几步,身子撞在了另一人的身上。
许情深看到跟前的画面不住摇晃,最后,只有蒋远周的一阵声音传到耳中,“情深——”
05真的是他回家了吗?
男人抬起一脚,狠狠踢向地上的东西,许情深看到画面飞速地旋转,然后啪地一声巨响传来。
画面闪动下,瞬间变黑了。
“远周,远周——”
那边的人哪里还能听得见她的说话声,男人提着刀子走向蒋远周,许言眼圈泛红,知道他们怕是过不了今晚了。
“不要这样。”她跑过去,将落下肩头的衣服拉好,然后站到蒋远周跟前,“你们要多少赎金,你们尽管说。”
“怎么,说的你有多少钱似的。”
蒋远周抬下头,冲着许言说道,“走开!”
女人站在那一动不动,“你们要的无非就是钱,就算是有人要蒋先生的命,难道他的命,他不能买回来吗?”
男人伸出手掌,擒住她的肩膀后将她使劲推开……
皇鼎龙庭内,许情深握着手机,整个手掌都在颤抖,他不知道对方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给她一个完整无缺的蒋远周?
她手掌撑着前额,许情深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下的。
蒋东霆很快会知道蒋远周去了悬崖村,也会知道他失踪了,可是许情深这个时候真不敢报警。尽管从小就知道,有什么事要找警察,但是真正到了这一步,她不敢想,一点都不敢想。
她蜷缩在大床内,许情深咬着自己的手指,指关节处被咬出了一个个牙印,就算痛得那么厉害,可她却跟麻木了似的。
而被关着的许言,至今都想不起来,她当初是为什么答应蒋东霆的。
她不为自己辩解,她记得最大的原因,当然是钱。
家里需要钱,那时候的许言,最大的梦想是把家里的危房给换了,让爸妈过上稍微舒坦点的日子。
她奢求的没有更多、最多,她只想要一点点好。
他们打了蒋远周,男人将刀子放了回去,却是继续出手了。
许久后,他们将蒋远周放下来,许言还是看到男人手里拔出了刀子……
他们被关在这,就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似的,生和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蒋家。
蒋东霆走到门口,外面留着蒋远周的保镖,他想要出门,却被拦了下来。
蒋东霆满面怒色藏不住,“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蒋先生出事了?”
“老爷,蒋先生让我们确保您的安全,您还是回去吧。”
管家见他又要激动,赶紧上前劝慰,“老爷,算了,您也不知道蒋先生在哪,出去了又有什么用?”
“我要去问问那个女人……”
“许小姐要是愿意说,她早就说了。”
保镖没有要放行的意思,远远的,一辆车开了过来,经过蒋家大院跟前,车门忽然被拉开了,一个身影被推了下来。
男人的身子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路面有血渍,蒋东霆吓了一跳,“什么人!”
对方趴在那一动不动,保镖上前几步,走到男人身旁,这一眼看去,差点魂飞魄散。
男人昏迷了,脸也被毁了。
蒋东霆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升起来,他早就不管外面的事了,那这个被丢在家门口的人,又是谁?
管家怕蒋东霆受不了刺激,他上前几步,仔细一看过后,心瞬间发凉。
“怎么样?”蒋东霆问道。
“老爷……这……这手表好像是蒋先生的。”
蒋东霆倒吸口冷气,“什么?”
管家蹲下身,手掌摸向男人的肩膀,然后轻推了几下,“蒋先生?”
这三个字喊出来,蒋东霆的心瞬间被撕成了几片。
“远周!”
他走出去,没有保镖再拦着他,蒋东霆来到男人跟前,他跪下身来,整个人似乎崩溃了,他双手想要去搀扶男人起来,但是他躺在那已经陷入了昏迷。
蒋东霆一看,这不就是蒋远周吗?
尽管脸被毁了,但身上的穿戴都是一模一样的。蒋东霆一口气哽在喉间,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厥。
“快,快叫救护车。”
保镖上前两步,想要将蒋东霆拉起身。
他神色激动,将身侧的保镖推开,“蒋家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你们要看着的人不是我,我儿子万一有了三长两短,我,我……”
管家一把搀扶住他,“老爷,别这样,缓口气。”
一名保镖蹲在男人身侧,手掌在他身上的口袋内摸着,两侧的袋子里都是空的,直到摸向胸口时,才发现了异样。
他从男人的兜内掏出来一盒录影带,“老爷。”
蒋东霆接过手,站了起来,“你们在这看着,等救护车过来立马喊我。”
管家有些吃惊,“老爷,您这是……”
他跟着起身,看到保镖脱下了外套,披在那个男人身上。管家快步跟着蒋东霆往里走。“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去?蒋先生还在外面呢。”
“我现在必须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蒋东霆也担心外面的儿子,但是万一这盘录影带里面真有什么呢?
两人走进客厅内,蒋东霆将录影带交给管家,他心不在焉地在沙发内坐定,然后拿起遥控器。
管家放好东西后,几步回到蒋东霆身旁。
电视屏幕内出现了蒋远周的身影,很清楚,五官和身形一点都不存在模糊。蒋东霆差点站起身,接下来,就是殴打,他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手铐铐着,每一拳都好像打在自己身上。
蒋东霆眼圈发红,手掌也握了起来,“远周——”
管家瞪大了双眼,双腿发软,即便跟着蒋东霆也算经历过了大风大浪,可这件事关系到蒋家的独子,蒋远周一出事,蒋家可就完了啊。
两人看着蒋远周被放下来,然后拖向一个角落,冒着寒光的刀身被一个男人用自己的衣服反复擦拭。
那人背对着蒋东霆,背对着画面,走了过去,是他一刀刀划开了蒋远周的脸。
蒋东霆完全崩溃了,双手捂住脸,肩膀在发颤,十根手指一点点握起来。满腔的悲愤被压在心里,挥之不去,堵得蒋东霆一口气上不来。
他差点晕厥,上半身软软地靠着沙发,管家也觉得触目惊心,不忍再看下去。
电视内,出现了一道男人的声音。“我把蒋先生还给你们了……”
蒋东霆放下手,看到了一张戴着头套的脸,他眼里喷射出愤怒,恨不得冲上去撕裂对方的嘴脸。
“要不是蒋太太筹不出最后的钱,我也不至于这样对待蒋先生。你们蒋家,家大业大,却连最后的一千万都不肯出,既然这样,我就送一份大礼给你们。早就听闻蒋先生这张脸,在东城是国宝级别的,哈哈哈——”
刺耳声钻进了蒋东霆的耳中,他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电视跟前。
“人,已经还给你们了,既然只给了一个人的钱,我就还你们一个蒋先生。我也不怕你们去报警,等到警方找到这儿来的时候,我们早就撤走了,谢谢蒋太太的第一笔赎金。之所以留着蒋先生的命,没有撕票,是因为蒋太太也算配合,没有在那个时候报警……”
“混账东西——”蒋东霆扑过去,屏幕忽然暗了下来。
管家将他拉起身,“老爷,您别这样,您要倒下了,这个家可就完了。”
蒋东霆站立在那,一动不动,伸手指着电视,“把这个放好,放好……”
“是。”
救护车很快赶来,管家随着蒋东霆匆忙出去,到了外面,救护车已经停到了门口,医护人员抬了担架下来。
蒋东霆冲那两名保镖道,“你们留在这,不用过去。”
“是。”
救护车开进星港医院,蒋东霆没有说那人是蒋远周。
两人坐在空旷的走廊内,管家时不时盯着手术室,“老爷,接下来该怎么办?要报警吗?”
“报警?”蒋东霆沉下脸,“远周如今这幅样子,人都回来了,还报什么警?这件事只能私下解决。”
“但是还有他的助理……”
蒋东霆没有说话,这么一把年纪,如今还要承受这样的噩耗,要不是心里吊着一口气,他早就倒下了。“方才那人的话,你也听到了,最后的一千万赎金,是许情深不肯给。”
“也许,是许小姐拿不出来了。”
“九龙苍卖了多少钱?”蒋东霆睇了眼身侧的管家,“好,就算她真的拿不出来,我是远周的父亲,她为什么不跟我说?”
“还有,她肯定知道远周被绑架了,她藏得可真好啊,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她究竟有什么心思,恐怕我们都不知道。”手术室的门很快被打开,蒋东霆见状,赶忙上前,“怎么样了?”
“刚做完面部缝合。”主任的口气很是凝重,“里面的人究竟是谁?怎么会伤得这样严重?脸上几乎……缝合是缝合好了,但伤口必须要完完全全处理好。”
“还有别的伤吗?”
“喉咙被烫伤了,两个手也有伤,像是被人用钝器敲打过,医院这边应该赶快报警。”
蒋东霆听到这,脸色苍白的就好像是一张白纸。“什么叫喉咙被烫伤了?”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正常说话,现在面部和手上的伤都处理好了。”医生也没遇上过这样棘手的伤势,“整张脸都用纱布蒙住,您还是不要看的好,脸上不止有刀伤,总之……下手的人实在是太残忍了。”
蒋东霆仅凭着最后的力气站定在那,他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需要你保密,对谁都不能讲,也不能报警,你只是星港的医生,你负责把人救治好就行。”
“这……是。”他也只能答应下来。
医院这边,蒋远周不在,但是蒋东霆出面安排一个最好的房间,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他坐在病房内,一动不动地守在病床跟前。
管家盯着床上的男人看着,泪水总是忍不住,他背过身擦拭。
“远周?”蒋东霆喊了两声,但男人还是没醒。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以后要怎么办呢?
管家转过身,看了眼男人的样子。“老爷……您,您确定这是蒋先生吗?”
“为什么这么问?”
“您看他的脸,而且又不能说话,怎么才能证明他是蒋先生?”
蒋东霆自然不会忽略这个问题,只是现在还沉浸在悲伤中,他站起身来,将男人身上的被子掀开。
他抬起男人的右脚,目光落向他脚踝处,蒋东霆看到了一颗不大的黑痣。“他如果不是远周,怎么会在一模一样的地方,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呢?”
管家跟着他的目光望去,最后的希冀被猛然击碎,“果然是蒋先生,为什么会这样啊,原本多好的一个人……”
蒋东霆坐回原位,眼眶也忍不住湿润,“为什么会这样?那还不是因为许情深,自从他身边有了她,几时有过太平日子?”皇鼎龙庭。
许情深整个人几乎处于暴躁的边缘,她在房间内不住地走来走去,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
对方一直没有再联系过她,她也没有蒋远周的消息,许情深双手揪扯着发丝,走到窗边的时候,被她丢在床上的手机响了。
她疯了似地扑过去,将手机拿起来,“喂?喂!”
“蒋太太,我们已经把蒋先生送回来了。”
“在哪?在哪?!”
“蒋家。”那边说完后,挂断了通话。
蒋家?许情深来不及细想,光着脚大步往外走,她好久都没下过楼了,她袜子都没穿,急急忙忙跑下了楼,脚踩在楼梯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保姆刚要叫她一声,就见她来到玄关处,脚踩进鞋子内,都没有来得及穿好,就直接出去了。
来到蒋家,许情深几乎是从车上摔下去的,两名保镖见到她,也是吃了一惊,“蒋太太。”
“蒋先生回来了是不是?在哪?他在哪?”
“蒋先生受了伤,被送去医院了。”
许情深心里猛地一惊,伸手在脸上抹了把,“受了什么伤?”
保镖面面相觑,视线落到地上。许情深的目光跟着望去,看到蒋家的门口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清理的血渍。“他,他伤得重吗?”“蒋太太,您快去医院看看吧。”
也是,听别人说,还不如自己去一见。
许情深转身上了车,车子一路开出蒋家,直奔星港而去。蒋远周既然带了伤回来,去的医院肯定是星港。
许情深冲进医院,来到导医台前,“蒋先生呢?他在哪?”
里头的护士完全摸不清楚状况,“蒋太太,蒋先生没来啊。”
“不可能!”
“我真的没看见他,要不我帮您问问?”
许情深稍微冷静些,继续问道。“那我爸呢?蒋先生的父亲!”
“噢噢,来了,来了,跟着救护车一起来的。”
“被送进来的人,现在在哪?”
“您别着急,我这就帮您问。”护士说完,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半晌后,她挂断通话,拿了纸笔,在上面写了个病床号,许情深不等她说完,拿了纸条转身就走。
来到病房前,许情深也没有敲门,直接闯了进去,蒋东霆听到声响扭过头,一眼看到许情深,他眸子里的怒火迸射出来。“你居然还有脸来!”
“远周。”许情深低低唤了句,走上前一看,却看到男人脸上蒙着纱布,昏迷不醒。
“远周!”许情深压抑的情绪迸发出来,她快步上前,一下扑到病床上,“怎么会这样?你这是怎么了?”
蒋东霆伸手将她拉开,“远周是被人绑架了,是不是?”
她听不进去蒋东霆的话,许情深目光紧紧盯着那张病床,她看到蒋远周的手表和手机放在边上,许情深泪水忍不住涌出来。“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谁?”蒋东霆怒不可遏,“还不是你!”
他上前将许情深推开,然后护在了病床前,“要不是你不肯付那最后一千万的赎金,远周至于这样吗?”
“什么?”许情深下意识摇头,“不,没有这种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蒋东霆看向病床上的儿子,不给许情深接近他的机会。“你给我滚!”
“我不走。”许情深态度也是坚定,“你让我看看远周。”
蒋东霆双肩微颤,手掌摸向男人的手腕,“儿子,醒醒,你醒醒。”
许情深走到床尾,目光盯着床上的人,这就是那些绑匪说的要把蒋远周还给她吗?她泪水忍不住滚落,伸手捂着嘴,不想哭出来,出去的时候还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他回来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呢?
许情深脑子里混乱不堪,管家忽然说了声,“蒋先生是不是醒了?”
她赶紧擦掉眼泪,顺着床的另一侧走向蒋远周。
“远周,远周,你醒醒。”蒋东霆难掩话里的激动,“你看看,你到家了。”
男人眼皮抬了下,许情深俯下身,“远周。”
他嘴里似乎想说话,但又说不出来,许情深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管家在旁叹了口气,“蒋先生的嗓子也受伤了,现在还不能说话。”
“什么?”许情深泪流满面,心痛到几乎要令她昏厥过去。她伸手想要去握蒋远周的手,一把却摸到了粗糙感,男人被碰触到伤口,手臂猛地一缩。
蒋东霆见状,厉声说道,“别碰他!”
许情深掀开被子,看到男人的手上也缠着纱布。“手也受伤了?”
“是啊,”管家接过话,一边擦拭着老泪说道,“蒋先生回来的时候,都是伤……怎么能伤成这样呢?”
许情深视线盯着男人的脸,“远周?”
男人张张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蒋东霆满目心疼,“我没想到你只是出趟门而已,会伤成这样,远周……”
“爸,他真的是远周吗?”许情深盯着男人垂下的眼帘,忽然问道。
蒋东霆兀自沉浸在悲伤中,管家替许情深解开了疑惑。“我们看过了,脚踝旁的痣是一模一样的,这总不会是巧合吧?”
“是吗?”许情深闻言,心里却总有种怪异感。
“你当然不希望是他,你最好他死了,是不是?”蒋东霆毫不留情将话丢到许情深的脸上,“远周被绑架这么大的事,你都能瞒着,你存心要害死他!”
许情深伤心之余,却不想被悲伤蒙混了头脑。
她伸手想要按向男人的肩膀,蒋东霆见状,一把将她的手挥开,“别碰他!”
男人极力想要说话,可这个时候,他没法开口,也不能写字。
许情深见状,赶忙问道,“你是不是蒋远周?”
男人没有摇头,许情深继续发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从兜内掏出了手机,将手机放到男人面前,她点开打字的页面,然后抬起他的手。
他的手指被纱布包着,但男人看了眼,还是一下下艰难地打出了她的名字。
蒋东霆看向手机,见到上面写着许情深三字。
他悲从中来,心里的难受越发加重了,他咬着牙,狠狠瞪向对面的许情深。“说到底,远周没有死在外面,就没有如你的愿是吗?”
“爸,您为什么非要这么说?”许情深也难过,她都不知道她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就好比行尸走肉一样。
男人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明显有话要说,许情深见状,将手机再次放回他面前。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移动着,很慢,很吃力,最终打下几字。“让她走。”
许情深掩不住吃惊,“远周,你要我走?”
男人吃力地闭上眼,蒋东霆唇角颤抖,猛地将她的手臂推开,“管家,把她轰出去,给我走!”
蒋远周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要不然的话,他不会这样。管家站到许情深跟前,让她离开,她不走,他只能将她推出去。另一处。
老白被推进房间的时候,看到蒋远周躺在床上,许言坐在旁边,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老白快步上前,看到蒋远周伤成这样,心里既难受又愤怒,“蒋先生,您没事吧?”
蒋远周推开了许言的手,“不用处理。”
“那怎么行?”许言看他这幅样子,心里更加慌,万一要是连蒋远周都倒下了,他们该怎么办?
如果蒋远周出了事,她肯定是活不成的。
跟在身后进来的男人冷笑声,“确实不用再处理伤口了,也用不着。”
许言闻言,扭头看去,却看到男人手里提着一把枪,他动作娴熟地将枪上膛,然后将枪口对上蒋远周。
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来了。
老白想也不想地挡在蒋远周跟前,“你要做什么?”
“蒋先生,您从小到大,恐怕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吧?没关系,马上就要解脱了。”
老白额角处滑下了冷汗,蒋远周坐起身,将老白拉开,老白急的要去抱住他,“蒋先生!”
“你这是做什么?”蒋远周面上没有丝毫的惊慌,“你这幅样子要被情深看见,她又得说我们。”
老白的心情没有丝毫的放松,蒋远周站了起来,目光直视向前,“你要杀我们?”
“不用害怕,一人一颗子弹,我保准不浪费。”
许言吓得眼圈通红,一句话不敢说。
蒋远周盯着跟前的男人,从进来到现在,他没有过一句求饶,平静的就好像是在看着别人经历那些事。“八千万,我的命原来就值这么点钱?还是说,拿了这些钱,你满足了?”
“那蒋先生是几个意思?”
“放我们出去,是不是不可能的事?”
“您说呢?”
老白站在蒋远周身后,看到这个男人正在同最穷凶极恶的人进行一场生死谈判。“那我用钱买一点时间,可以吗?”
“怎么个买法?”
“我有个私人助理,我交代过他一件事,只要我给他打电话,我每个月可以动一笔五千万的资金。”
男人闻言,眼皮明显闪动下。“什么意思?”
蒋远周耸了耸肩膀,“你不觉得这比抢银行还要赚钱吗?每个月都能固定进账五千万,只要我不死,我身后的人不死。”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跟他说些别的?”
“你多虑了,我若打电话,你不可能不看着,我每次只需跟他说,我要用钱就行,他从不过问我要钱做什么……”
男人手里的枪渐渐往下压,“你的助理在哪?”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实话告诉你吧蒋先生,你是出不去的,而且我不能让人知道你现在好好的。”
“什么意思?”
蒋远周套了他几句话,对方也不在乎,“你能保证这个助理接了你的电话后,不跟你的家人联系吗?不能吧?”
现在东城有了一个不能说话、奄奄一息的蒋远周,那么这个蒋先生,就必须要永远藏到地底下去。
“我能。”蒋远周坚定说道,“我跟他从未见过面,他又在国外,更加没有我家里的联系方式,他只是受雇于我,为我处理一些经济上的事。我要用钱,从他那儿拿最方便,最不会引人怀疑,而且他已经习惯了我这样,最重要的是,他无权干涉我把钱花在什么上面。所以……你想想。或者,你可以试一次。”
男人明显被说动了,蒋远周眼底有稳稳的笃定。
他说的是真的,他一直就有这么个助理在外面,人心都是贪婪的,他就不信这些人会不为钱所动,现在,他需要为自己争取每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他必须活着,活着去和他的蒋太太团聚。
“你可以把我们继续关在这,”蒋远周一步步将诱饵抛出去。“每天给我们一口饭吃就行,我现在只要活着,钱多钱少无所谓,如果你是受雇于人,那也没关系,只要我一天不露面,你的雇主就一天不知道我还活着。”
06自救
男人收起手里的枪,眼睛盯着蒋远周,似乎想要揭开他面上的镇定,想要一眼看到蒋远周的心里,看看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蒋远周面色如常,男人特别不喜欢他这样,他冷笑声出口,“蒋先生,你越害怕,我才越高兴,我高兴了,说不定心情一好,我就能放你离开。”
“空虚的高兴,都是假的。只有实实在在拿到了手里的钱,才能买到真正的快乐,你出去之后,香车美人任你挑,这样的日子才是快活胜神仙。”
男人听着,将枪别回腰际,转身出去了,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老白走到他身侧,“蒋先生?”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
蒋远周坐向床沿,双手抱在胸前,闭目养神一会。
星港医院。
许情深站在病房外面,病房的门已经被反锁了,她伸手拍着门板,“爸,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啊。”
管家回到蒋东霆身侧,床上的男人似乎有些激动,蒋东霆起身凑到他跟前,“远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男人说不出口,蒋东霆拿了手机给他,举到他的面前,“你被害成这样,跟许情深有关系吗?”
他手指抬起,在屏幕上轻点,打出一个有字。
这结果,完全没有出乎蒋东霆的意料,“她害了你,是不是?”
男人吃力地打了‘赎金’二字。
看来录影带里的内容是真的,许情深不肯给最后的一千万,所以才把蒋远周害成了这样。
“远周,你说你多糊涂,多糊涂啊?”蒋东霆看着他这样,心疼得比被人用刀子割还要厉害,“我当初那么反对你,你就是非要她不可,夫妻到头来,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况且你们……”
蒋东霆顿住声,喉咙口像是被人给狠狠掐着,他知道说再多的话都没用了,“远周,没关系,等你度过这一关,都会好的。”
男人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蒋东霆举高他的手,男人在屏幕上打出了很简单的一个字:爸。
蒋东霆情绪没忍住,双手撑向床沿,泪水打了转之后即将流出来,他转过身,手掌捂住眼帘,管家见他这样,也是难受。
“老爷,您保重身体。”
“他喊了我一句爸,他别的什么都没说,”蒋东霆极力压抑着自己,“自从他小姨死后,他从来没有开口喊过我一声,许情深还想说他是假的?如果是假的,他就不会这样,他明明可以有很多话跟我说……”
病房外面,许情深的声音还在传进来。
蒋东霆握紧了手掌,“让她滚!”
管家生怕他气坏身体,赶忙走出了病房,到了外面,他将门拉上,压低嗓音道,“许小姐,您别这样。”
“既然也是我的家人,为什么要把我赶出来?”
“您也听到了,正是因为你不肯给最后的赎金,所以……”
“这是无中生有,”许情深视线盯着门口的那把锁,“八千万我都给了,为什么我要扣着最后的一千万?”
“这里面的原因,我不懂,但这是事实。”
“不是,”许情深摇下头,“对方从没提过那一千万的事……”
管家也听不进去她的话,他一直跟着蒋东霆,习惯了从蒋东霆的视觉去看事情。“蒋先生的话,不会有假。”
管家一语戳到了许情深的心上,是啊,为什么偏偏连蒋远周都那样说?
“除了他,被丢在蒋家门口的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
那,老白又在哪?许情深站在原地,想了想后,想要进去,管家忙拦住她。“许小姐,您别让我为难。”
“他脸被毁了,话也不能说,不然的话,我们还能分辨他的嗓音,再不行……那就让他写字,比对笔迹,可是他却连手都受了重伤,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些太过巧合了吗?”
管家闻言,有些气愤,“许小姐,难道您就没有一点自责吗?您一昧地怀疑蒋先生,又是为什么呢?仅仅因为他伤成这样?”
许情深也没法做出解释,她无力地抬起手掌,“他知道我担心他,他看到我,不会让我走的。”
“所以,你就说他是假的。”管家口气很不好。“你是出于什么心不肯支付最后的赎金,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很显然蒋先生看透你了,许小姐,你走吧。”
管家说完,走进了病房,并将门用力拍上。
病房内,男人似乎告诉了蒋东霆什么,管家看到蒋东霆将手机放到边上,随后起身出去。
许情深还没走,蒋东霆从她身前经过,“跟我来。”
两人走到窗口,蒋东霆背对许情深站着,“远周出了这样的事,不论谁问起都要保密,这件事不能传到外面。”
“既然他已经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
“你胡说什么!”蒋东霆转过身,恶狠狠朝她瞪了眼,“许情深,如果你敢走漏一点风声,我不光要了你的命,我还会要了许家所有人的命。”
许情深不以为意,视线望出窗外,“你不用这样威胁我。”
她将心里的疑虑咽下去,适当示了弱,“爸,看到远周那样子,我也难过,但赎金的事情真是误会,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守口如瓶,我知道外面有多少虎视眈眈的人盯着蒋家,还有那些媒体……您放心,我有分寸。”
蒋东霆冷哼声,许情深紧接着道,“关于星港这边,对外的话我们可以说住在里面的是蒋家的亲戚。”
“这一点,我不需要你来教。”
蒋东霆说完这句话,转身要走,许情深追上前两步,“爸,让人守着病房吧,不然光靠您的话,我不放心远周……”
他抬起脚步越走越远,许情深知道追过去也没用,蒋东霆是不会让她去见蒋远周的。许情深一直就没离开医院,傍晚时分,蒋东霆将原本守在蒋家的两名保镖调到了医院内。
她站在走廊尽头,看到有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到了深夜,管家带着蒋东霆出来。
“老爷,您先去休息室躺会,我回趟家,给您收拾些东西过来。”
“你去吧,我就睡在这……”
“蒋先生都让您走了,他变成这样,他也需要时间适应。”
蒋东霆无奈地叹口气,冲着两名保镖说道,“这段日子以来,是你们一直守在蒋家门口,我不怪你们,之所以让你们守着病房,还是因为远周的缘故,你们既然有这份忠心,那就记好了,不能让任何人进这个房间,特别是许情深!”
“是。”
管家将蒋东霆送上楼,楼上有休息室,许情深眼见两人应该走远了,这才大步出去。
她小跑着来到病房前,保镖见到她时,吃了一惊,“蒋太太。”
“我要进去。”
“但是蒋先生……”
“爸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但是你们喊我一声蒋太太,你想想,你应该听谁的。”
两名保镖对望眼,其中一人说道,“蒋先生吩咐过,听蒋太太的,就等于是听他的。”
许情深鼻尖微冒出酸涩,“那有他的这句话,还不够吗?”
“蒋太太,您不能逗留得时间太长。”
“我知道。”
保镖朝四下看眼,然后将病房门打开,许情深闪身进到里面,保镖赶忙把门带上。
病房内的灯都关了,只留了床头的小灯,许情深蹑手蹑脚走去,男人听到脚步声,似乎动了下,她来到病床前,“远周。”
不管他是不是蒋远周,至少许情深看到他这幅样子,心里还是受不了。
男人睁开眼帘,情绪激动起来,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响声。
许情深见状,忙按住他的肩膀,她手指在他肩头按着,“远周,是我,我来看你了。”
男人朝门口看去,许情深拉起他的手臂,手掌按住男人的手腕处,她将他的袖子拉开,然后手指捏着他的臂膀往上。“远周,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老白呢?”
男人说不出话,手里有了挣扎的动作。
“远周,你别这样,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许情深弯腰,手掌摸向男人的头。
他似乎很介意这样,脑袋左右摇摆,明显不让许情深碰触。
她纤细的手指穿过男人的发丝,一下,一下,指间有些用力,“知道吗?孩子们在家都想你了,特别是霖霖,她一直在喊爸爸。”
许情深说完,视线盯着男人的双眼,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波动,许情深另一只手掌小心翼翼摸向他纱布下的脸,“远周,女儿真的想你了,她喊爸爸的时候,我特别想哭。”
男人避开她的手,眼神没有丝毫的停顿或是逗留,似乎没有察觉到许情深这话里的特殊含义。
对于之前的蒋远周而言,最大的遗憾应该是没有听过霖霖喊他一声爸爸吧?
可是他现在,居然这样无动于衷。
许情深的手指从他发间离开,刚直起身,就听到外面传来阵说话声,她握紧手掌,走出去几步后,看到蒋东霆进来了。
蒋东霆一见到她,立马激动起来,“你在这做什么?”
“爸,我就是进来看看远周。”
“谁允许你进来的?”
蒋东霆几步来到病床前,神色紧张地盯着男人看,“远周,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男人抬了抬手臂,朝她指去,蒋东霆目光不解地看向许情深,“远周,你要说什么?”
男人嘴里发出声响,蒋东霆急了,冲着许情深怒吼,“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没有。”许情深见到男人这样激动,她走过去,将手掌摊开,“我就是拿了他一根头发,想要做dna。”
“你……”蒋东霆怒不可遏,狠狠在她手腕处拍了下,“他是不是我儿子,我心里比你清楚。”
“对不起。”
“出去!”
许情深看向病床上的人,她不想打草惊蛇,只能敛起了情绪,她甩了甩自己的右手,好不容易拿到的头发也掉了,“我知道他是远周,可他忽然变成这幅样子,我不能接受而已……”
“你给我出去!”
许情深小心翼翼往外走,到了外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坐进车内,许情深从仪表盘上的纸巾盒内抽出一张纸巾,她的左手一直攥着,右手的头发被蒋东霆一巴掌给拍掉了,但她留了一手。
许情深松开手,看到两三根发丝掉落在洁白的纸巾上。
不是她疑神疑鬼,而是她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她方才仔仔细细摸过那人的肩膀。许情深靠向椅背,如果她说她凭着自己手里的感觉,就已经断定那人不是蒋远周,别人会不会认为她疯了?
或者,有人会觉得把她神化了。
但许情深就是相信自己的感觉,蒋远周的肩膀结实、有力,每一寸肌肉却都是恰到好处,这人的肩膀要比蒋远周的宽厚不少,还有他的眼神,躲躲闪闪,没有一点点往昔的温存。
可就算这样,许情深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这人不是蒋远周,那蒋远周去哪了?为什么会送这么一个人回来冒名顶替他?
许情深在病房的时候不敢打草惊蛇,所以才承认是拿了他的头发,又让蒋东霆挥下那一掌,让对方看到她没有得逞。这人很显然是跟那帮人一伙的,那……
她的蒋远周呢?
许情深不敢往下想,可最有可能的一种想法,总是抑制不住往她脑子里钻。既然回来了一个蒋远周,那么真的那一位,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许情深浑浑噩噩开了车回家,回到屋内,这个家里没了蒋远周,不止是冷冷清清的,就好像陷入死寂一般。
她来到二楼,月嫂正从房间内出来,“蒋太太,您回来了。”
“嗯。”
“两个孩子刚洗过澡,正在玩呢。”
许情深答应着,“好。”
她跌跌撞撞往前走,整个人的魂好像是被勾去了,许情深推开房门进屋,反手又将门锁上。
她躺到床上,掀开被子将自己蒙在里面,她手掌探向旁边,可是那个地方再也没有了属于蒋远周的温度。许情深双手捂住面颊,泪水忍不住淌落,这种孤独和害怕折磨的她几乎要疯了。在外人面前,她还能保持冷静,可是转身独处的时候,一个个可怕的念头就压得她几乎要崩溃。
许情深心里比谁都清楚,蒋远周怕是……
已经不在了吧?
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钻来钻去,窒息的疼痛感让她蜷缩起了身体,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她颤抖着、颤抖着,以前的很多事一桩桩涌上心头,挥之不去,更加残酷地将她反复折磨。
“蒋远周。”许情深嘴里默念着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只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早就刻在了心间,念出来的时候这么自然,却也这么痛。
“蒋远周,你回来好不好?世上有那么多奇迹,你也行的……”
“蒋远周,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以前所有所有的事都过去了,我保证……”
似乎以前的那些事,在生死面前原来是这样渺小。
“蒋远周,我想你。”
“蒋远周,我真的担心你……”
许情深在被子底下颤抖着,不住抱紧自己,“我一直在等你回来,蒋远周,我不知道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啊。”
许情深痛哭出声,哽咽的嗓音从被子内传出去,“就算那个是假的,就算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蒋远周……我也觉得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真的,如果我的身边缺了一个你,那别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换不回蒋远周了。
许情深想到这,心砰然裂开,“蒋远周,你回来吧,等你回来了,我们一家好好的……”
翌日。
老白实在受不了了,在床上休息了会,醒来的时候看到蒋远周站在不远处。
很快,门被人打开了,进来的男人朝着蒋远周说了声,“出来。”
许言心里咯噔下,从床上坐起身,这几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站立在最最危险的悬崖边,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将她推下去。
蒋远周跟着男人走了出去,来到另外一间屋子。
男人将一个手机递给他,蒋远周接了过去,男人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脸,“待会按着我的吩咐去说,要不然的话……”
“可以。”
男人拉过椅子坐了下来,蒋远周拨出一串数字,男人开口道,“电话一接通,你什么话都不用讲,你只需要告诉他,让他帮忙联系你的家人就好。”
“我说了,他从来不会过问那种事,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蒋先生,现在不是谈条件的时候。”
蒋远周轻笑,坐了下去,悠闲地搭起腿,男人将手机开了免提键。
没过一会,手机接通了,男人将拔出来的刀尖对准蒋远周胸口处,蒋远周垂下眼帘,“喂,阿宁。”
“蒋先生?”
“是。”
男人手里的刀子稍用力,蒋远周手指在眉角处轻抚。“阿宁,帮我联系下我的家人。”
“您怎么了?”对方的嗓音清晰传来。
蒋远周口气坚定,“没什么,你替我联系下他们,我有重要的事。”
“蒋先生,我只是替您管理一些财务上的事,我并不知道您家人的联系方式……况且,我们之间不是说好的吗?我不算您的助理,您找我,只能是因为用钱,别的……我帮不了你。”
蒋远周看向身侧的男人,对方眼里明显有了松懈,蒋远周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几下,“那算了,阿宁,我要用钱。”
“好,用多少?”多余的话,他果然一句都没说。
“五千万。”
“没问题,我这就去替您处理。”
蒋远周语气如往常一般,并没有丝毫的异样,“不要直接打给我,我待会会短信通知你,怎么把钱给我。”
“是。”
男人示意他赶紧挂上电话,蒋远周抬下手,“阿宁,钱的事你早早准备好,还有,接下来的几个月我都会需要用钱。”
“可以的,蒋先生今天提前跟我说了,我会替您安排好的。”
“好。”蒋远周说完,径自挂断通话。
男人全程在旁听着,这样的通话更是没有一点不对劲。
蒋远周将手机递给男人。“至于钱要怎么给你们,你可以通过短信的方式告诉他。”
“那你就不怕,我拿到钱后把你杀了?”
“不怕。”蒋远周站起身,“五千万这么轻轻松松就到手了,我助理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听到我的声音,确定了是我后就打钱,所以我想要活,你想要钱,我们这笔交易谁都不亏。”
男人握紧那个手机,朝着不远处的人示意下,“把蒋先生送回房间。”
“是。”
蒋远周走了出去,男人站起身,一把摘下头套,“兄弟们,以后的日子才叫吃香喝辣,就不知道这位蒋先生到底有多少钱。”
那也无妨,等到那边再也给不出钱,他一刀轻轻松松将他解决了就是。
身怀宝藏,总会遇到一些恶狼。
蒋远周还未踏上社会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所以他给自己留了一手手的准备,事情总是千变万化的,所以他的应对之策,向来都不是单一的。
阿宁放下手机,目光盯向远处。他知道,蒋远周出事了。
尽管蒋远周在电话里一句都没有说透,就连语气都是正常的不得了,但阿宁也是蒋远周以防万一选定的一颗棋子。
他早前就和阿宁约定过,他蒋远周用钱,不需要通过私人。
一旦有一天他打电话给他说是要钱,就是出事了。况且,蒋远周今天说了连续几个月都会用,那就说明他遇上了天大的麻烦。
阿宁起身,走到墙角边的保险箱跟前,他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
阿宁的手机里面,没有蒋远周家人的联系方式,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自从付京笙的事情后,蒋远周能防备的都防备了。
他从资料袋中抽出一张纸,上面有着关于许情深的所有联系方式。
这是蒋远周不久之前给他的,说他一旦出事,就要想方设法联系许情深。在这个世上,他最信得过的也就是她了。
当然,如果许情深也出了事无法联系上,蒋远周还留了下策。
皇鼎龙庭。
许情深丢在地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她听见了,可是她爬不起来。
身体沉重不堪,就好像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许情深似醒非醒,她只知道她刚刚得到消息,说是蒋远周遇害了,死的很惨。
她一直在哭,哭到嗓子嘶哑。许情深睁开眼,看向头顶的天花板,她的手机还在继续响,许情深吃力地爬起身,环顾四周,这是在她的主卧,那么方才的……就是梦了吧?
她做梦了,真好,那只是个梦。
许情深弯下腰,手掌在地板上摸索了好几下,这才将手机拿起来。
她看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难道是绑匪打来的?许情深两条腿放到地上,毫不犹豫地按向通话键。“喂?”
“您好,是蒋太太吗?”
“你们把我老公怎么样了?你们究竟还要什么?你尽管说,要多少钱都行,求求你把他还给我吧。”许情深撕扯着嗓音轻喊,她披头散发,眼睛通红,“你们要他们的命,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蒋太太,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些人。”
许情深听不进去,眼泪簌簌往下掉,“我不管,你们把蒋远周还给我行不行?”
“蒋太太,蒋先生没事,您放心。”
许情深摇着头,“他没事,那他人呢?把他还我……”
“蒋先生刚跟我取得了联系,从他的口气上听来,他很好。”
许情深心里陡然一颤,红肿的双眼微睁。“你说什么?”
“您放心,蒋先生跟我打了电话。”
“你,你没骗我吧?”
“我没骗你。”
许情深懵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就这样告诉我了?你,你怎么确定我是蒋太太呢?”
“我的听力有别于常人,我听过你的声音,现在就算你哭哑了嗓子,我也知道是你。”
许情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反复问道,“他没事,他真的没事是吗?”
男人嗓音重重落定,“是,并且蒋先生马上就会回来跟您团聚。”
07一份神秘大礼(重逢)
这对于许情深来说,应该是这辈子听过的最最好的消息了。
她喜极而泣,“是吗?他在哪?他现在在哪?”
“我们会找到他的,您放心,我给对方刚打了一笔钱过去,并跟蒋先生约好每个月都会打,所以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保持冷静。”
许情深用力吸了口气,“你能告诉我,你会怎么救他吗?”
“这些事,蒋先生早有安排,我这只是第一关,我会把他出事的事情告诉给另外一个联络人,救人的事,他擅长,他会负责。”
许情深咬住自己的手指,“好。”
“蒋太太,保重。”
电话那头挂断了,许情深双腿发软,瘫坐在床上,脑子里被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充斥着。这个电话,她应该信吗?毕竟所有的话都是阿宁说的,但是许情深没有途径去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
尽管这样,许情深最终还是坚定了阿宁的话。
因为她相信她的蒋先生从来就不是任人宰割的,她相信他不动声色间就有了万全之策。
星港医院。
许情深提着保温杯来到医院,门口的保镖见到她,喊了声蒋太太。许情深见到门是关着的,“我要进去见见他。”
“老爷在里面。”
蒋东霆和管家都在,病床上的男人蠕动着嘴唇,刚喝过水。
“远周,今天有没有好点?”
男人摇着头,抬起了手臂,现在他们沟通只能通过手机,他吃力地在屏幕上敲打出来几字,“许情深在哪?”
“你还念着她做什么?她早就被我赶走了。”
男人继续摇了头,指尖一下下在屏幕上戳着,“她要害我。”
“她要害你?”
“她想让我死在外面……”
“我就知道!”蒋东霆咬了咬牙,“这个女人蛇蝎心肠,不是好人!”
“要当心她。”
蒋东霆盯着屏幕上的几字,心里其实早就认定了,“远周,说不定你这次被绑架,跟她也有关系,第一笔赎金支付出去,是不想落人口舌,她不肯再支付最后的一千万,就是要害你啊!”
许情深在外面敲着门,管家走过去看了看,然后回到蒋东霆身侧,“老爷,是许小姐。”
蒋东霆视线落到男人的脸上,“这个女人知道你没死,她急了,放心,等你过几天好了点后,我带你回家。”男人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似乎还有话要说。蒋东霆将手机举到他面前。
“蒋先生,您想说什么?”管家将他的手抬起来。
男人在屏幕上不住点着,“她不想我回来,我们又有了孩子,她想要整个蒋家。”
“她跟绑匪说,要钱没有,要命可以找我要……”
蒋东霆看着屏幕上的字不断增多,一个字一个字落到眼中,触目惊心。他原本就将许情深想得很不堪,但是终究没有落定到那一步。蒋东霆盯着自己的儿子,“远周,我们蒋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我最对不起……”男人的手指顿了顿,然后继续打出两字。“小姨。”
“算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在蒋东霆看来,这就是他的儿子,要不然的话对于有些事,他也不会这样清楚。
“爸,不要让她得逞。”
“放心。”蒋东霆说完这些话后,将男人的手塞回被窝内,“你好好休息,蒋家还需要你撑着,等你好了,就什么都过去了。”
许情深还在外面敲门,蒋东霆平复好情绪后,走了出去。
病房门被打开,许情深站在外面,压着声音喊了句。“爸。”
蒋东霆居然没有冲她大发雷霆,他将门带上后,走出去几步,“你过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远周。”
蒋东霆的视线落到许情深脸上,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几天担心蒋远周,她总是以泪洗面,眼睛都肿了。蒋东霆看到她手上拎着个保温杯,许情深忙将杯子递向蒋东霆,“这是我特地做的,是他喜欢吃的清粥。”
蒋东霆冷笑下,嘴上却是说道,“你回去吧,远周现在恢复得很好。”
“爸,您让我看一眼他吧。”
许情深知道里面的人是假的,却不得不跑来医院做戏,只有大家都觉得医院里的男人就是蒋远周,那她的蒋先生才能生命无忧,她就怕对方狗急跳墙,到时候……阿宁那边还未来得及行动,他们就对蒋远周起了杀心。
“远周不会想见你的,许情深,你要再纠缠不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许情深吞咽下嘴里的话,阿宁的事,她肯定不能告诉蒋东霆,就算真的告诉给了他听,他也不会相信。但是许情深不想看蒋东霆这样下去,“爸,远周现在伤成这样,您让他好好养伤,千万别让他管医院或者别的事情。他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养伤……”
她就怕那些人居心不良,将心思动在了蒋家身上。
如今蒋远周不在,蒋东霆又认定她不可信,万一他听了那人的话做出点什么事情来呢?
蒋东霆唇瓣处的冷笑更加明显了,说到底,许情深还是担心蒋家的利益。“你走吧。”
许情深见他抬起脚步离开,她也没有追上去,只是她一时又不知道应该去哪,昨晚取了头发,可对她来说,现在做亲子鉴定都是多余的了。另一处。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内,有人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两瓶酒,还有几个买来的卤菜。
男人将东西放到桌上,蒋远周看了眼,知道他们这是拿到了钱,他嘴角轻掀,“我想要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
“什么?”男人以为听错了,“再说一遍?”
“我想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
“蒋先生,你以为你是来度假的?”
蒋远周的目光扫过桌上,似乎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你们总不能让我一直这样下去,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能让自己舒服点。”
“你大爷的,事情真多。”
“拿了这么多赎金,难道一套衣服都不肯给?”
男人朝他指了下,“你等着!”
下午的时候,门再次被人打开了,进来的男人将手里的袋子递向蒋远周。他伸手接过去,看了眼,倒也没嫌弃。
蒋远周起身走进浴室,那扇门很简便,哗哗的水声从里面传出来。
许言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双腿,老白朝她看眼,“是担心家里人吗?”
许言点下头。“我在想,如果能让我有这个机会出去,我一定好好珍惜以后的每一天。”
“人就是这样,忽然都要等到失去了,才能正视生活的美好。”许言竖起耳朵,听到水声不住飘进耳朵里面。“蒋先生和蒋太太,感情是不是很好?”
“对。”
“那蒋太太在家里一定很担心。”
老白坐向床沿,“蒋太太是个很不一样的女人。”
“是吗?多不一样?”
“能降得住蒋先生的人,肯定不一般。”
浴室内的水声戛然而止,许言也不再说话了,没过多久,蒋远周从里面出来。他头发还是湿的,水珠顺着黑亮的发丝往下淌。
蒋远周走到桌前,桌上的东西还未收拾掉,许言抬头一看,脸色微变,“你头上还有伤呢。”
“没事。”
许言站起身来,抬手就要去碰触他的伤口。“我替你再处理……”
蒋远周下意识将她的手挥开,“别碰我。”
“我……”
蒋远周侧过身,“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
许言有些尴尬,“我只是想给你包扎下,而且你的伤口不能碰到水,这个时候更应该注意。”
“没关系。”蒋远周坐了下来,“我老婆也是医生,她会替我处理好的。”
许言和老白对望眼,蒋远周这样说,应该也算是给自己一些希望吧,毕竟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他们是出不去的,更别提让许情深替他处理伤口了。
许言杵在原地,手也不知道应该放在哪。
她想要将话题扯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蒋远周锐利的眸子朝她扫了眼,“胡说什么,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不要随便揣测。”
“但这样总不是办法,蒋先生您这么厉害,难道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在你眼里,我应该是怎样的?万能的神?”
许言听出了蒋远周话里的不悦,“不是……”
“既然不是,就给我闭嘴!”
许言听了后,面色发白,蒋远周抬起两根手指在鼻梁处上下按动,这个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像许情深那样心思玲珑剔透的人了。那些人把他们关在一间屋子内,这个房间肯定装了监控设备。
他能说动绑匪留着他们的命,是因为一个月有固定的巨款收入,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还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中,万一许言一句无心的话将他们点醒了呢?
很多时候,杀身之祸也是这样招来的。如果许情深在这的话,他只要一个眼神,她肯定都能明白。
老白见他闭着眼帘,他不由挨近些说道,“蒋先生,我拿个毛巾给你擦擦吧。”
“老白,我想许情深了。”
“我知道。”
这几日的每一分每一秒,蒋远周都是数着过来的,“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可能每天都在哭,她那性子,谁也劝不住吧。”
蒋远周说到这,忽然睁开眼帘,眼里有淡淡的担忧透出来,“然而我不在她身边,还有谁能劝她别哭呢?老白听了,跟着难受起来。
许言还站在那里,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多余的人,蒋远周说着这样的话,他和许情深之间分明是谁都插不进去的。
”蒋先生,您要相信蒋太太。“
”相信不了啊,别的事,我都能信,可我忽然就这样失踪了,她肯定哭傻了吧?“
老白陪他说着话,想要让时间尽量好过一些。
太阳缓缓落下去,一天即将又要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远处好像传来了模糊的声响,老白和许言都没有多大的感觉,蒋远周却是站了起来。
”蒋先生?“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走廊内的格斗声剧烈响起,一阵枪声刺破耳膜,似乎隐隐还有回音。老白迅速起身,他走到门口去,准备看个究竟。
”老白。“蒋远周见他抬起脚步,出声将他唤住,”不要靠近门口,危险。“
”蒋先生,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蒋远周神色笃定,”待会就知道了。“
动静声越来越大,许言害怕地捂住了耳朵,半晌后,门外传来拍打门板的声响。
随后,一阵枪声突突传来,门锁被打坏掉,外头的人抬起一脚,门被砰地踢开了。
进来的几人身材高大,老白下意识护在蒋远周跟前。
蒋远周在他肩膀处轻拍下,”别这么紧张,自己人。“
”蒋先生,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男人抬起腕表看眼时间,”不算晚,从我通知阿宁至今,这个时间我还是能接受的。“
许言放下双手,老白也有些难以置信,蒋远周走到他身侧,勾起抹笑说道。”回家了,老白。“
”回家?“
”是。
蒋远周径自往外走,到了外面,看到那帮人已经被擒住,双腿跪在地上,抬着头卑微地盯向蒋远周。蒋远周顿住脚步,老白怒不可遏,上前摘掉其中一人的头套。然后对他一阵猛踹,“我让你嘚瑟,让你动手打人,让你绑架,连蒋先生都敢动,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蒋远周见他像是疯了似的,他上前拉住老白的手臂,“累不累?”
老白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难道就这样算了?”
蒋远周看到墙角处摆着一根铁棍,他走了过去,将东西拿起来后递向老白。“给。”
老白接在手里,视线落向蒋远周脸上,“蒋先生,您要不要动手?”
男人摇下头,“我不用亲自动手,我有办法让他们生不如死。”
老白相信他的话,但他还是气不过,手里的铁棍抡出去,一下就打中了对方的头部。
蒋远周冷眼看着,看到一伙人被按在了一起,“老白,不要打头,万一敲死了怎么办?”
“那打哪里?”
蒋远周轻耸肩膀,“哪里痛,就打哪里。”
老白点了点头,双手握住铁棍,高高举起后朝着对方的裆部狠狠落下去。
“啊——啊啊啊——”
杀猪似的嚎叫声传到耳朵里,蒋远周别开视线,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皇鼎龙庭。
许情深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昨晚却是狠狠睡了觉。
她洗漱好后换了衣服坐在床沿处,一直都在发呆,中午时分,保姆进来喊她用饭,她也吃不下去,“你们吃吧。”
“蒋太太,您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吃点吧。”
“不用了。”
保姆没法子,只能下楼。
午后,一辆运货车来到皇鼎龙庭,保姆快步上了楼,“蒋太太。”
许情深吃力地抬下头,“怎么了?”
“说是你弟弟送来的礼物,就在楼下,送货的两个小哥要把箱子抬上楼。”“什么礼物?”许情深不解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看到一个很大的箱子。”
许情深心里一惊,这会能想到的都是最坏的事,箱子?难道是……
她站起身来,快步跟着保姆出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看到两人已经抬着箱子上楼了,许情深赶忙制止,“你们是什么人?不要把东西送上楼,你们放下。”
“蒋太太,这是您弟弟亲口吩咐的,说是必须要送到您房间。”
“你们不能这样……”
两人根本不听,吃力地抬着箱子一直往前,他们居然就跟来过似的,知道许情深的主卧在哪,两人径自将箱子抬了进去。
许情深快步跟在后面,“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就是给您送个货物而已,您别多心。”
保姆好奇地跟在后面,指了指那个大箱子。“这么大,里面放了什么?”
“蒋太太,送这东西的人说了,您最好一个人看。”
许情深余光睇见两人往外走,她朝保姆看了眼,“你也出去吧。”
“这……”保姆有些不放心,“会不会出事?”
“没关系,出去吧。”许情深说完,径自走向床头柜前,她一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把匕首。
保姆一边往卧室外走,一边回头朝她看,许情深蹑手蹑脚来到那个纸箱前。
她握紧手里的匕首,心脏已经跳到了喉咙口。
恐怖片里的很多场景浮了上来,许情深眼圈发红,她不敢想象如果里面是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的蒋远周的话,那……她该怎么办?
许情深大口喘着粗气,箱子上面都没有封口,透过一条隙缝,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黑色。
她弯下腰身,伸手摸了过去。
可是手刚伸出去,就被她收了回来。
“蒋远周,千万别是你,一定不要是你。”许情深嘴里念着,嗓音都在颤抖。
那些人应该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吧?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将蒋远周送回,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许情深走近一步,强压抑下心里的害怕,她慢慢伸出手。
箱子似乎动了下,紧接着,封口处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许情深没有看清楚对方是谁,但她三魂六魄吓得都快飞散了,她尖叫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小腿一下撞到床沿,许情深整个人怔怔坐了下去。
08我回来,就想好好爱你
许情深攥紧手里的匕首,想起身给对方一刀的决心都有了。
她双目圆瞪,视线扎在了男人的脸上,许情深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在脸上转变着。
男人见她这幅样子,跟丢了魂似的,他赶紧从箱子内跨出去,“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啊——”许情深扯开嗓门惊喊,喊叫声又尖又锐,刺破了别人的耳膜,穿过了结实的墙壁,保姆原本就不放心,到了门外后没有立即离开。听到喊叫声,她快步往里冲,“蒋太太!”
几步闯进卧室,保姆看到床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许情深身侧丢了把刀,双手捂着脑袋。
这是什么情况?
保姆看了看男人,忙打过招呼。“蒋先生。”
这三个字传进了许情深的耳中,她的喊叫声戛然而止,她定定盯着前方,这分明就是蒋远周啊,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身形,一样的一双眼睛。
他没有丝毫缺损,只是脸上有些伤,许情深的双眼忽然被模糊掉,她蹭地站起身来,蒋远周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是要抱他。
他伸出手来,“情深。”
许情深快步跑到他身前,她身子跳了起来,两条手臂勾住蒋远周的脖子。
男人顺势抱住她的腰,她的两腿盘在男人腰际。
这动作真是……
保姆看了眼,脸有些红,“蒋先生、蒋太太,我先出去了。”
“等等。”蒋远周唤住她,“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回来了。”
“好。”
保姆快步出去,到了外面,替他们将门关上。
许情深身子快掉下去了,她头蒙在蒋远周颈间,不甘心这样下去,两腿想要往上蹭。
男人失笑,手掌改为托住她的臀部,许情深穿了件包臀的线衣,蒋远周见状,将她的衣摆往上推,推到了腰间,她的两条腿也就更加能活动自如了。
他双手箍紧了她,让她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这是?想我了是不是?”
许情深说不出话,手臂一直在用劲,夹着蒋远周腰的腿越来越用力。
“我不是回来了吗?”
她抬起左手,手掌在蒋远周的脸上摸来摸去,摸到他的嘴角边,然后将他的嘴完全捂住。
蒋远周不由失笑,可心里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就这样抱着许情深往前走了几步,许情深的视线落到那个箱子上,想到之前的种种可能性,她鼻子泛出酸意,“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蒋远周拉下她的手,“不是我,还能是谁?”
许情深直起身,居高临下盯着跟前的这张脸,她双手捧住他的面颊。“你受伤了。”
“受伤没事,活着回来就好。”
“吓死我了。”
“我知道。”
许情深弯腰吻住他的唇瓣,蒋远周侧过脸颊,两人激烈地亲吻着,似乎怎么都不够,男人的脚步往旁边挪动,到了床边,他将许情深放到床上。
她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背部,手指在他背上一道道地抓过去,蒋远周快被这种酥麻的感觉给折磨疯了,他伸手握住许情深的手腕,然后手指一点点挪过去,同她十指交扣。
两人扣紧了手掌,交握的地方因为用力而泛出疼痛。
蒋远周亲着她的唇瓣,许情深在他脸上推了下,他顺势吻向她的面颊、脖颈……
许情深空出来的一只手遮住眼帘,蒋远周感觉到她身子在颤抖,他单手撑在她身侧,目光落到她脸上,见到她偏着小脸一直在哭。
“怎么了?”
“蒋远周,你掐我一把。”
男人手掌落到她胸前,许情深忙将他的手推开,“干什么你?”
“别傻了,这不是做梦。”
“我知道……”
“知道还……”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情深挪开手臂,视线盯紧了跟前的男人,“我觉得很不现实,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回来。”
“因为我不想被人知道,我回来了。”
许情深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你知道吗?星港医院还躺着一个你,是被人丢到蒋家门口的,脸毁了、嗓子也说不出话,就连双手都受了重伤。”
蒋远周一直觉得这件事不对劲,没想到对方竟是打了这个主意。
“所以,他现在就是我?”
许情深仔细端详着跟前的这张脸,她的手指一遍遍在他面上抚过,“还是这张脸好看。”
蒋远周低下头在她锁骨间咬了口,“你呢?你信了吗?”
她吃痛,微微呻吟一声。
“没有。”
蒋远周抬起头,视线在她脸上落定,“为什么?”
“因为他排斥我,不想见我,让我走。”
男人拇指在她脸上不住摩挲,许情深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那样对我的,即便我真的付不出赎金,把你害成了那样,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也不会是让我走。”
蒋远周手指轻顿,许情深近乎于贪婪地盯着他看,不想错过每一个瞬间,“远周,我们的这几年,全部的时间加在一起,其实也没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我当时就是这样认为且坚定的。”
蒋远周喉间滚动,嘴角轻扯出抹弧度,“你的坚定,很对,也让我很欣慰。”
“但我以为他们把你害了。”许情深说到这,嗓子内忍不住哽咽,她抱紧跟前的男人,“你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知道。”他想都能想得出来。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也是要命的,这一刻的悸动,许情深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她将男人抱得更紧,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幸好你没事,真的,你回来了,我觉得天塌下来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我不想让自己变得多坚强。蒋远周,我就想靠着你,什么都有你替我挡着……”
说到最后,许情深说不出别的话了,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啊,该高兴才是,可她已经分不清楚她的哭究竟是代表了悲伤还是喜悦。
蒋远周伸手将她按紧在怀里,“以后,我都给你靠着,让你舒舒服服地靠一辈子。”
他将她拉开些,要去亲吻她,许情深忙别开脸,“不要。”
蒋远周一口亲在她面颊上,许情深忙擦了擦眼泪,“亲着不难受吗?”
“不难受,这几天我就想着一件事,我回来后就想好好爱你、亲你……”
许情深胸口冒出酸涩,两人前额相抵,她看到男人眼角处有淤青。
原来,一看他受伤,心里竟是这样舍不得。以前总觉得蒋远周身上的光环太过明亮,她指尖抚过那些淤青,在这件事发生之前,许情深甚至都没想到过,还有人敢打她的蒋先生。
可蒋远周终究也是个人啊,是人,在承载得起至高荣誉的时候,就也要禁得住别人的殴打。
她手指抚摸着,伤口的地方有些疼,有些酸。蒋远周眯了眯眼角,许情深沙哑着嗓音问道,“是不是痛得厉害?”
“不厉害。”
“还有哪受伤了吗?”
“没了。”
许情深双手捧住他的脸,目光不肯遗漏,一点点往上看去。她眸子内陡然一惊,“头怎么了?”
“没事。”
他就是不想让她看到更多的伤,所以才把纱布拿掉了。
许情深看到他的伤还未好,“也是被他们打得吗?”
“嗯?”
“用什么打的?”
“枪。”蒋远周说的很可怜,事实上,当时是他替老白挡了那一下,许情深听在耳中,满满的心疼和不舍溢出来。“这帮混蛋。”
“是,真够混蛋的,不过现在他们落在我手里,我会比他们更混蛋。”
许情深在他胸口轻推了他把,“起来,我给你处理下。”
“好。”
蒋远周乖乖地起身坐好,许情深拿了药箱来,箱子里面不止有纱布和消毒的东西,还备了消炎药等物品。许情深站到男人跟前,替他小心翼翼地处理起伤口,蒋远周闭起眼帘,伸手揽住她的腰,将脸贴在她身前。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之所以在昨天拒绝了许言,就是因为他对别的女人不能这样。
蒋远周脸颊在她胸前蹭了蹭,“舒服。”
“舒服什么!”许情深手法娴熟地处理着,“这伤口不大不小的,自己真得多当心点。”
“没关系,现在回到你身边了,你会提醒我的。”
“你把那些人怎么样了?居然有胆子把你伤成这样,一定不能轻饶了。”
“放心,他们敢动我,我会让他们一辈子都有心理阴影,自己折磨死自己才最好。”
总算也是劫后余生,许情深抱紧他的头,“医院里面那个冒牌货怎么办?”
“他的脸,真毁了?”
“嗯,毁得彻彻底底的。”
蒋远周冷笑下,“真是够拼的。”
“这人多傻,把自己毁得这么彻底,究竟图什么?”
“当然不会是图几个小钱。”蒋远周手掌紧贴着她的腰际,“我爸呢?他信了?”
“他向来对我没有好印象,这次更是认准了我蛇蝎心肠,把你害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对方应该就是摸准了,你和我爸不合。”
许情深点下头,“对了,那人脚踝处也有一颗跟你一模一样的痣。”
“看来,真是做足了十足的准备。”
许情深推开身,“我们这就去医院,戳穿他。”
“不急。”蒋远周拉住她的手腕,“他既然喜欢当这个蒋先生,就让他先当着,我也累了,在家休息休息。”
“那爸那边呢?”许情深隐约有些担忧,“我怕他会听了那人的话,让他有机可乘……”
蒋远周抱过许情深,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我爸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他疑心病很重,现在……有可能真是老了吧,再加上唯一的儿子变成这样……”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认定了许情深不好,所以,居心叵测的永远是许情深,别人都是好的。
“放心,有我在,他拿不了蒋家什么东西,他喜欢躺着,那就躺着好了,他不要自己的脸,那就永远别要了。”
“什么意思?”
蒋远周笑着,“以后就知道了。”
他伸手抱起许情深,将她丢到床上,“说,想不想我?”
她眼睛和鼻子都还是红的,许情深眼里一片潮湿,“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刚才,你是说你心里想我,我现在问的是,你的身体想我吗?”
许情深想要坐起身,“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
她伸手抱紧他,两人的脸紧紧贴着,“想,我都快想死你了,蒋远周,原来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说那么多没有你的日子,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蒋远周真是措不及防,被这样高甜的话给糊了一脸。他用力地亲吻住她,许情深也热烈地回应着,人,似乎总是这样,一个熟悉的人在身边久了,你会觉得这就是最习惯的陪伴,然而当有一天这个人不在了,你才会惊觉世界原来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门外,有咚咚的敲门声传来,很不规律。
房间的地板上铺满了刚才扒下来的衣服,一件叠着一件,凌乱不堪。许情深趴在男人的胸口处,她将被子拉高蒙住自己的脸,蒋远周一把将被子扯下去。“也不怕闷得慌。”
“我怎么觉得这敲门声,是霖霖或者睿睿呢?”
蒋远周视线落向远处,门外传来几阵声音,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传了进来。
“霖霖,睿睿,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月嫂跟在后面。
许情深忙朝着蒋远周推了把,“快去锁门啊。”
“锁门做什么?”
“一会霖霖和睿睿肯定要进来,月嫂会给他们开门……”
蒋远周不以为意,“开就开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还不叫见不得人?
许情深整个身子往被子里头钻,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下楼吧,我们去院子里玩球好不好?”
霖霖小手抵着门板,鞋子朝着门板上一下下踢着,似乎不把它踢开不罢休。
“妈妈,妈妈。”
霖霖开始叫着。
旁边的睿睿也一起加入进来,“爸爸,爸爸。”
月嫂蹲下身,“霖霖乖,妈妈这两天心情不好,我们不去吵她,好吗?”
“妈妈——”霖霖撅起小嘴,似乎很不高兴,月嫂要去抱她,她赶紧避开,睿睿也跟着敲门了。
月嫂没办法,“那我开门,我们去看看妈妈怎么样了,好吗?”
许情深这几天很不对劲,这会孩子在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声响,她不可能听不见,可是里头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月嫂真怕她出了什么事。
许情深躲在被窝里面,月嫂说的话却一个字不漏地传到了她耳朵里,这可怎么办?真要被撞个正着的话,别人心里会怎么想?
第一个想法自然是,蒋先生刚回来,这大白天的两人就猴急猴急上了床!
许情深面色通红,“快啊,快去锁门!”
“来不及了,就算我现在过去,也是被人白白看光而已。”
月嫂轻敲两下门,然后将门打开,门开到一半,两个孩子就往里跑。
“霖霖,慢点——”月嫂紧随其后。
许情深紧张地缩进被子里,蒋远周忍俊不禁,总算开了口,“谁?”
月嫂还未完全进来,正好有一处视线盲区,她陡然停住脚步,“蒋先生,是您吗?”
“是。”
月嫂看到了地上的纸箱子,以及几件衣服,她往后退了两步,压根不知道蒋远周忽然回来了。“不好意思蒋先生。”
“没事,你先出去吧。”
“好。”月嫂的脚步很快退出去,许情深听到了关门声。
“妈妈。”霖霖过来,在她的床边站定,伸手去拉许情深的被子。
她的肩膀裸露出来,许情深忙抓住被子,“霖霖,别闹。”
“妈妈,玩。”霖霖扯着她的被子不放,旁边的睿睿见状,过来帮忙,许情深身上什么都没穿,蒋远周坐直起身,露出了**裸的上半身,“两个小家伙,别闹,都过来。”
睿睿见到蒋远周,撒开手过去了。
霖霖见状,使劲往床上爬,掀开了被子就要往被窝里面钻,许情深没法子了,没想到一个小孩的力气也这么大,反正孩子还小,她干脆松开手,弯下腰就要去拿衣服。
霖霖总算到了她跟前,许情深身子往前倾,霖霖盯着她胸口处,忽然伸手去抓了她。
蒋远周一看霖霖那双手放的位子,忍俊不禁道,“闺女,手感怎么样?”
许情深闻言,忙抱起霖霖往他怀里塞,“你的亲闺女,你赶紧管管。”
“有其父必有其女,爸爸喜欢什么,我们霖霖就喜欢什么,对不对?”
霖霖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什么,居然点了点头。
蒋远周回来的事,也就家里的佣人和许情深知道,许情深尽量将窗帘都拉上,吃过晚饭,许情深坐在客厅内,“老白呢?”
“没事,我让他回家了。”
“我听司机说,跟你们一起失踪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
“对。”蒋远周将她抱在怀里,“是悬崖村的,我让老白给她安排了住处,还让人看守着,至少这短时间她不能出去。”
“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你回来了?”“对方明显是觊觎整个蒋家,我们不如静观其变,看看幕后的人究竟是谁。”
许情深将脑袋轻枕在蒋远周肩膀处,“但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爸让所有的人都保密,他也不想这个消息透出去。”
“明天你对外宣布,就说我被人绑架,我已经回来了,如今身受重伤住在医院里面。”
水越搅越浑,总比一潭死水来得好。
许情深握住了蒋远周的手掌,“我也是这个意思。”翌日。
许情深去了趟医院,可还是被挡在了病房外面。
蒋东霆连见都不想见她,许情深好不容易等到管家出来,她快步上前,“爸在里面吗?”
“许小姐,你又来了。”
“远周好点了吗?”
管家的表情并不好看,“不是很好,那么重的伤,恐怕心里都会有阴影。”
“我要进去见他。”
“不行。”管家挡在许情深面前。“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许情深满面焦急,“躺在里面的不是我老公吗?凭什么不让我进?”
“这是老爷的意思。”
“不行,我一定要见他。”
许情深往前走了几步,管家堵在了大门口,许情深眼里面升起怒火,“你们就这样绝情?”
“许小姐,你还是回去吧。”
“既然他执意要这样,我也不说什么了,但远周是我老公,我也有权利见他,你们拦着不放,我可以想别的法子。”
许情深说完后,转身离开了。
管家回房将许情深的原话告诉给了蒋东霆,他压根没放在心上,也不信许情深能兴起什么风浪。
然而到了下午时分,许情深就召开了记者招待会。
蒋东霆得知消息后,让管家将电视打开,记者招待会刚开始,但许情深已经痛哭流涕了,“我老公前几日遭人绑架,现在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可是他脸被毁了、话也说不出口,我现在只想能够天天见他一面就好,但是我公公那边总是万般阻挠……”
蒋东霆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她疯了是不是?她想干什么!”
“我老公现在还在住院,就住在星港医院,那群绑匪至今下落不明,先前我害怕他们打击报复,所以一直不敢报警,现在他们把我老公害成这样,我请求各位媒体朋友帮帮我……最好能发动大家的力量……”
要知道,‘蒋远周’回来后,蒋东霆这几天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走漏一点风声,可许情深却明目张胆开了记者会,她摆明是要把整件事揭开,不留余地。
“老爷,许小姐怎么能这样啊。”管家听到这,也是着急不已,“她明知道蒋先生这幅样子……”
“她为什么要这样?还不是因为急了,现在远周不肯见她,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她生怕这样拖下去,落不到蒋家的一点好处。”
管家情急之下看向病床上的男人,“这不是要将蒋先生逼上绝路吗?”
蒋东霆头疼不已,许情深的演技确实好,梨花带泪,一点妆没化,这几天本身就是憔悴的厉害了,“现在,我老公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别的我不求什么,我只求能让我看他一眼……”
病床上的男人嘴里发出模糊的声响,“爸……”
嗓音尽管哑了,但这个字却还是能听清,蒋东霆快步回到病床前,“远周。”
男人抬起手臂,朝着电视机的方向指了指。
“远周,不着急,这些事爸会解决好的,绝对不会让人看到你这幅样子。”
“我,我……”
“你想说什么?”蒋东霆将手机放到男人面前,他在上面敲打几字,“我想回家。”
蒋东霆满目的疼惜,“我也想带你回去,但是你的伤……”
“没事,家里安全。”
“远周,外面也有人守着,放心,那些记者进不来。”
正在说话间,门口传来敲门声,管家过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老爷,是医生。”
“让他进来。”
“是。”
医生端着东西走了进来,他径自来到病床前,“蒋老先生,他的伤我还要处理下。”
“好好,请。”
医生弯下腰来,仔细查看下,他朝蒋东霆看眼,“您最好回避下,我怕您看了受不了。”
“老爷,走吧。”
“我不看就是。”蒋东霆背过身去,他也确实没这个勇气去看。
医生将男人头上的纱布拆除,然后动作利索地上了药,半晌后,他的声音才传到蒋东霆耳朵里,“蒋老先生,好了。”
“他的伤势有好转吗?”
医生面露难色,“交给时间吧,您也别太着急。”
蒋东霆看着医生迈起腿出去,他替男人将被子掖好,“没关系的,蒋家有最好的医院,会连自己的人都救不回来吗?”
记者会还在进行中,管家走过去将电视关了。
这几日,蒋东霆一直守着蒋远周不肯回蒋家,他坐在病床前,跟蒋远周说一些小时候的事。
下午时分,男人觉得不对劲,他身子扭动着,抬起手要去抓自己的脸。
蒋东霆见状,忙起身按住他的手臂,“远周,怎么了?”
“脸……”
“脸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烧起来了似的,又感觉像被蚂蚁在啃噬,又痛又痒,“救……”
男人想高声喊救命,但嘴里又说不出多余的话来,蒋东霆急得按住他的上半身,“远周,你别吓我,怎么了这是?”
“管家,快喊医生!”
管家闻言,赶紧走到床头前,拍响了警铃。
“啊,啊——”凄厉的声响在病房内回荡,男人一看上去就是痛苦的要命。
几人在病房内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医生。
蒋东霆气得走到外面,冲着其中一名保镖道,“去,去把主治医生叫来。”
“是!”
男人在病床上不耐地扭动着,管家看着也难受,他伸手想将纱布揭了,蒋东霆忙按住他的手。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医生才姗姗来迟。
蒋东霆急得上前几步,“他这是怎么了?”
“正常反应,涂了药,肯定会难受。”
“那也不能这样……”
“蒋老先生,没事的,只有现在最大程度地救治了,将来才能提高可以整容的几率,他伤得这么重,这点苦是必须要经历的。”
蒋东霆闻言,只能噤声。
“没事的话,我先告辞了。”医生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保镖轻问道,“没事吧?”
医生耸了耸肩,没事才怪,这张脸怕是以后都得这么烂着了,就算再厉害的整容手术都无力回春了。
本书由乐文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