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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妖     美色难挡txt下载     美色难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用许情深,换付流音

    许情深手里的动作也僵住,寒风拂过脸庞,像刀子割过面上的皮肤,她没有回头,“我怎么可能跟你一起过,我有家人。”

    家人二字,轻轻松松就将蒋远周撇出去了,男人垂在裤沿处的手指动弹两下,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却并不后悔刚才的请求。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呢?尽管,他的心这会像被塞进了冰冻层似的。

    “你们过年,就在保丽居上过?”

    “嗯。”许情深压下眼帘,“过个年而已,其实那一天就是个寻常日子,没有太特殊的感觉。”

    蒋远周看着她忙碌地走到旁边那个墓碑,点了纸钱,然后开始用毛巾擦拭,他微微仰起头,看到天空中有白色的小点往下落,他摊开手掌,没有感觉到冰凉,原来并不是下雪,只是远处的树上不知道飘下了什么。蒋远周翻过手掌,许情深余光睇过他的动作……

    上完了坟,许情深往下走,她朝身后的蒋远周说道,“我还要去看看方晟。”

    男人没有陪她过去,径自走向了墓园门口。

    半个多小时后,许情深才离开墓碑前,只是天已经黑了,她的时间安排的这样紧,到了外头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地方就只剩下两辆车。

    许情深觉得冷,加快步伐,蒋远周倚着车门,看到许情深走到她的车前。

    “既然要过来上坟,为什么不多请半天假?”

    “你以为医院是我开的。”许情深裹紧脖子里的围巾,嘴角朝上轻挽,“今天我做了台手术,所以正好有点时间。”

    她方才还是一片阴郁的神色,如今再看,蒋远周见她一双翦眸透着盈盈的亮光,似乎会说话似的,整张小脸都生动起来,男人双手抱在胸前,一条腿轻搭至膝盖处,“又上手术台了?肯定是个小手术吧。”

    “你看不起小手术啊?”

    “我是觉得瑞新应该不敢让你操刀……”

    许情深拿出车钥匙,“如果不敢让我操刀,当初为什么招我呢?”

    对这方面,许情深很是认真且执着,“你说!”

    蒋远周笑了笑,“好,那恭喜你。”

    “我走了。”

    她打开车门,准备坐进驾驶座,蒋远周又说了声,“晚饭吃了吗?”

    “回家吃,我不能在外面逗留太长的时间,他们会担心我。”

    “等等。”

    许情深回头朝他看眼,“怎么了?”

    “付京笙今天给我打过电话。”

    “噢,”许情深伸进去的腿又收了回来,“是不是要打钱给你?”

    “这么说,你也知道了。”

    “是啊,”许情深面色平静,“他问我要了你的手机号。”

    蒋远周一听,肺都快气炸了,只是丝毫的怒意都没表现在脸上,“用了我的人,所以要给我钱,这笔账,你们倒是算的很清楚。”

    他用了‘你们’二字,许情深闻言,听出了他口气中的不悦,“我今早看到他们还站在院子里,这么冷的天,很辛苦,钱是给他们的报酬,天经地义啊。”

    “你的意思是说,我只管让他们出力,我却不出钱是吗?”

    “不是……”

    蒋远周视线攫住她后,便不再放开了,“许情深,我让他们留在那,是为了你的安全,可你却非要一次次提醒我你和付京笙的夫妻关系,就算我以前对你不好,那你对我的残忍,是不是也应该有个度?”

    许情深张了张嘴,似乎是有话想说,但话到嘴边还是吞咽了回去。

    她没有那样的意思,但蒋远周心里有这么一根刺,昨天凌慎走后,他也没有逗留,直接就离开了屋子。

    按着付京笙的说法,蒋远周应该是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他不愿待在保丽居上,因为那里面到处都是她和别人在一起生活的痕迹。

    许情深轻咬下唇瓣,然后坐进了驾驶座内,发动引擎离开。

    一路上,她都没有去看后面,也不想知道蒋远周有没有跟她一起走。

    平平安安地回到保丽居上,许情深将车停进了车库,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几人站姿笔直地盯着门口,也有人坐在不远处的长亭内,许情深走进屋里,看到客厅内只有付流音一个人。

    “嫂子。”

    “音音,你哥呢?”

    付流音轻抬下头,“在书房。”

    “今天家里一切都好吧?”

    “嗯,挺好的。”

    许情深坐到她旁边,“等过段时间后,凌慎发现他无机可乘了,肯定会自行放弃的。”

    “我也希望是。”

    凌家。

    保姆站在餐厅内,厨房的门被关上了,凌慎今天提了东西回来,说是要亲自动手,她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很快,保姆听到里头传来呲呲的声响,应该是在煎牛排。她不由想到了阁楼内的那个女孩,只是她走都走了……

    凌慎目光专注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动作,黄油化开之后,鲜嫩的牛排被煎烤着,香味很快沁入鼻翼间,另一个锅内在煮水,旁边放了袋意大利面。

    七分熟的牛排,需要他掌握好火候。

    男人额前的碎发落下来,目光炯炯有神盯着锅内,很快,水开了,团团热气往外冒,凌慎手伸过去,视线却盯着手里的牛排,手背不小心碰到了锅,烫的他赶紧缩回了手掌,再一看,手背上红了一大片。

    凌慎捂住手,冷汗涔涔往外冒,他忍着痛将锅盖掀开,然后小心翼翼下了面条。

    保姆在外面等着,意大利面需要煮挺长的时间,半晌后,凌慎才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

    保姆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手,她大吃一惊,“凌先生,您没事吧?”

    他轻摇头,却发现手背烫出了一个水泡,保姆看在眼中,觉得触目惊心。“凌先生,您要想吃牛排的话,您跟我说一声啊。”

    凌慎从餐桌上将才买回来的蛋糕盒拉到身前,然后将那盘装饰好的牛排放进去。

    保姆满目不解。“您这是……”

    男人一言不发,将盒子盖上,然后转身打了个电话。

    很快,就有一名男子敲门进来,凌慎双手撑向桌沿,对方几步上前,“凌先生。”

    “把这东西送到保丽居上去。”

    “是。”

    凌慎想了想,又说道,“不要亮明身份。”

    “好。”

    男人小心翼翼提了东西出去,凌慎看眼自己的手背,保姆去找药箱,他并没有上楼,径自去了客厅内的沙发前坐着,他要等那边的消息。

    保丽居上的门口站着两个人,男人按照凌慎的吩咐,提了蛋糕盒下去。

    “您好,有人订了餐。”

    保镖朝他看看,男人欲要进去,却被对方拦下来。

    “我就是送餐的,要不,你们直接拿进去?”

    保镖的视线落到男人手上,“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西餐。”

    “先在这等着。”保镖说完,招呼过另外一名同伴。

    男人站在寒风里头,赔着笑说道,“要不你们直接拿进去吧,我只管送达就行,我还要去送别家呢。”

    “不明不白的东西,就想这么送进去?”保镖轻哼声,“等着吧!”

    很快,许情深和付流音就出来了,许情深一眼看到门口站着的人,“送什么餐?我们晚饭都吃过了。”

    “许小姐没点?”

    许情深轻摇头,那名男子闻言,赶紧接了口,“也许是别人下的单。”

    付流音站在许情深身侧,“里面是什么?”

    保镖从男人手里将盒子拿过去,双手平稳地托着,另一人上前将盖子打开。付流音眸光扫了眼,却是大惊失色,“谁让你送的?”

    “我真不知道……”

    “怎么了音音?”许情深见她脸色不对劲,赶忙问道。

    付流音轻摇下头,“这是凌慎做的。”

    “什么?”

    “每逢节日,他都会亲自给我做西餐,牛排七分熟,切开来还带着一点血丝,他每次都逼着我要吃完……”付流音面色越来越白,“这个摆盘就是他喜欢的,一定是他。”

    许情深冷着脸,伸手挽住她的手臂,这个凌慎还真是阴魂不散。

    保镖朝里头的人看看,“这个,要怎么处置?”

    “退回去。”许情深拉过付流音,“我们回屋。”

    付流音却是没动,她上前步,然后从保镖手中接过那盘牛排,再使劲砸向那名男子的脚边,“你回去后告诉凌慎,他做的东西,让我恶心,之前要不是怕惹怒了他,怕他对我不利,我一口都不会吃。”

    男人看着脚边的狼藉,保镖睨了他眼,“滚!”

    对方灰溜溜地上了车,赶紧离开。

    保姆让凌慎处理伤口,可他却跟听不进去似的,男人双手交扣,目光盯着前面一处,也不知过了多久,派出去的人才回来。

    “凌先生。”

    凌慎面色轻扬,幽暗的眸子落向男人。“怎么样了?”

    对方摇了摇头,“连门都没给进。”

    “东西呢?”

    “被,被砸了。”

    “谁砸的?”

    男人不认识付流音,也不知道凌慎之前将她关着的事情,“是个女孩,长发,她还说让我给您带句话,说是您做的东西……”

    他话语卡在喉咙口,不敢再往下说。

    “继续。”

    男人轻咽下口水,“说您做的东西让她恶心,她一口都不会吃。”

    凌慎全身的力道似乎被抽尽了,上半身往后倚,温暖的手掌落向自己的手背,碰触到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凌慎手指微收紧,然后冷笑着自言自语,“恶心?我以为那是她喜欢的,她居然说恶心?”

    “她说,之前是怕您对她不利……”

    凌慎听到这,忽然站起身来,朝着男人一步步逼近过去,那人吓得不住后退,“凌先生息怒,这是她的原话,不关我的事啊。”

    凌慎快步走到餐桌前,扯过桌布后使劲一挥,上面的花瓶等装饰物系数摔到地上,他就跟发了疯似地又踹向跟前的椅子。

    身后的男人不敢动,保姆也不敢劝,只能看着他这样发泄。

    感情这种事,别人看不透,凌慎自己又悟不透,所以只能这样折磨自己。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付京笙才从楼上下来。

    他走近许情深身侧,压低嗓音道,“刚才是不是有人来找麻烦?”

    “音音说是凌慎的人,送了一份牛排过来,被她砸了。”

    付京笙没再说什么,“吃饭吧。”

    晚饭过后,付京笙又上了楼,许情深带着霖霖回卧室,许久之后,她下楼沏了杯咖啡。

    敲开付京笙的书房后,许情深走了进去,将手里的咖啡杯递向男人。

    “谢谢。”

    “又在忙工作?”

    “是啊,年底之前忙一点,这样的话,就能陪你们过个好年了。”

    许情深唇瓣轻挽,“马上就要到除夕了,总不能一趟门都不出吧?家里总要置办些东西,”

    “你想买什么?”

    “我反正还在上班,改天去趟商场就行,你和音音有需要的吗?我带回来。”

    付京笙轻摇头,“有你们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需要。”

    “那我看着买吧,音音回来了,过年肯定要热闹些,我们把家里布置下。”

    付京笙喜欢听到家里二字从许情深的嘴里说出来,“好,都听你的。”

    凌家。

    凌时吟和凌母走进屋内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客厅、餐厅的地面狼藉不堪,凌母手里提着东西,差点就直接丢掉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保姆听到说话声,快步过来,“太太。”

    “凌慎呢?”

    “凌先生在楼上。”

    “怎么弄成这样的呀?你也是,你不知道要收拾吗?”

    “凌先生说谁也不许动,要不然就砍了谁的手。”

    凌时吟轻拍下凌母的手,“妈,你不是带了吃的来吗?你先去给哥热下,我去喊他下来。”

    “好。”

    凌时吟穿过客厅后快步往楼上走去,她径自来到阁楼,果然听到里面有口琴声传来,凌时吟推门进去。“哥。”

    男人没有理睬她,凌时吟紧接着道,“妈来了,赶紧下去吧,你想被她发现你的阁楼吗?”

    凌慎收回神,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走到门口,然后将阁楼的门锁上。

    兄妹俩顺着楼梯一道下去,来到二楼的走廊时,凌慎停住脚步,“时吟。”

    “怎么了?”

    “哥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什么事?”

    凌慎居高临下朝她看眼,“你拉住蒋远周,让他不要来坏我的事,还有……阁楼原本住着的那个人,是付京笙的妹妹。”

    “你说什么?”

    “如今蒋远周的人守着保丽居上,我一步都进不去,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拿着许情深去把她换回来。”

    “哥,”凌时吟面色焦急起来,“你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啊?你让我帮你,我怎么帮?蒋远周能听我的吗?再说你要绑了许情深,一旦被他知道的话,我跟他以后怎么办?”

    “你不是还有睿睿吗?蒋远周不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你只要给我争取一点时间就行。”

    凌时吟还是觉得不可行,“等你拿着许情深去换人的时候,蒋远周一样会知道。”

    “那又怎样?只要人到了我手里,他们就得听我的,把人换回来后,我不会再给她逃走的机会,也不会再给他们将她找回去的机会!”

    对于凌慎来说,他并不怕被蒋远周知道人是他绑的,他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绕开蒋远周的注意力,把人弄到手就行。

    “我帮不了你,蒋远周不会听我的。”

    “时吟,如果没有她,我想我真有可能会疯了。”

    凌时吟不理解凌慎为何会执着至此,“哥,那个女人她不是景茵姐啊。”

    “她是。”

    “她不是!”

    凌慎面色铁青,重复了一遍。“我说她是,她就是!”

    “时吟,凌慎——”楼底下,传来凌母的轻喊声,见他们谁都不回话,凌母索性上楼。

    凌时吟轻推下凌慎的手臂,“下楼吧。”

    两人走下台阶,凌母抬头看到他们,“儿子,怎么回事啊?你看看家里弄的。”

    凌慎勉强勾勒下嘴角,“工作上有些不顺心,现在已经好了。”他走过去,像个没事人般揽住凌母的肩膀,然后同她一起往下走。

    凌时吟盯着凌慎的背影出神,她知道哥哥决定的事,谁都拉不回来,这个忙她是一定要帮的。她现在要考虑的是,怎样才能既帮了凌慎的忙,又不被牵累上身呢?

    除夕。

    许情深出门的时候,刻意回头看了眼门口,两个红灯笼高高挂着,院子内的景观树上还披着一层小彩灯,这是她前天买回来的。

    付京笙当时面色奇怪地盯着那两个灯笼说道,“这是有人要结婚吗?”

    许情深笑他,“这叫喜庆,中国人喜欢的大红色,懂不懂?”

    他忍俊不禁,却帮着许情深将灯笼挂起来了。

    眼看着许情深的车开出门口,付京笙才转身准备上楼,坐在沙发内的女孩起身上前步,“哥,你今天还要忙吗?”

    “吃过饭后就忙好了,到时候我陪你。”

    付流音脸色严肃问道,“哥,你在忙什么?”

    “怎么了?”

    “你究竟在忙什么?”

    付京笙单手插在兜内,朝她看眼,“音音,你刚回来,这些事不是你能操心的。”

    女孩站在他身前,目光定定落到付京笙的面上,“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跟嫂子是不是分床睡的?”

    付京笙没有丝毫的不悦,“是。”

    “为什么?”

    “生了霖霖之后,她有一段时间得了产后抑郁,在那方面我不想逼她逼得太紧,所以我给自己准备了个房间。”

    既然已经涉及到隐私了,付流音不好再往下问,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看到了正在边上玩耍的霖霖,“哥,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吧,我不想再成天提心吊胆的。”

    “我们一家本来就好好的,今晚我们还要一起过除夕。”

    付流音听着,面色微展,朝付京笙轻笑,“哥,我看得出来,你现在比以前幸福多了。”

    “是吗?”付京笙问着,然后自己笑了出来,“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你千万要让我们放心,有些事……”

    付京笙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等过段时间后,我们搬回原先住的地方,我知道你喜欢那。”

    “好。”付流音微笑,她希望能赶紧摆脱掉现在的阴影,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哥哥再做以前那种事了。

    九龙苍。

    凌时吟是午后过来的,她走进客厅,没看见睿睿,在厨房忙碌的保姆听到动静出来。“凌小姐。”

    “睿睿呢?”

    “在午睡吧。”

    凌时吟轻点下头,“今晚……远周要在这边过吗?”

    “是啊,早上出门时蒋先生吩咐了,说是不用准备太多的菜,就他和睿睿。”

    凌时吟勉强勾勒下嘴角,她打开手里的挎包,拿出已经塞了钱的红包递向保姆。“新年快乐。”

    保姆一怔,“这……凌小姐?”

    “拿着吧,图个喜庆嘛,人人有份。”

    “太谢谢凌小姐了。”

    凌时吟将另外的红包也给掉后,这才上楼,走进卧室,月嫂正在旁边的抽屉内找着东西,凌时吟快步上前,“睿睿乖吗?”

    “凌小姐来了,”月嫂拿出一个小盒子,“睿睿有些发烧,我准备给他贴个退热贴。”

    “怎么就发烧了呢?”

    月嫂将退热贴拿出来,“不过精神和食欲都不错,贴一下,多喂点开水应该没事。”

    凌时吟将手掌探向睿睿的额头,倒是还好,“多少度?”

    “三十八度。”

    “不行,得去医院看看才好,我不放心。”凌时吟看眼时间,面色微凝,嘴上却是说道,“你先贴一下吧,待会看看。”

    “好。”

    凌时吟坐在床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掏出手机给凌慎发了条短信。

    很快,那边回了信息,信息内容只有一个字:好。

    约莫个把小时后,凌时吟抱起睿睿,“还是去医院吧,我怕晚上再严重了。”

    月嫂听闻,赶紧收拾些东西,然后跟着凌时吟出去。

    来到星港医院,挂了儿科,月嫂抱着睿睿进去看诊,凌时吟抬起腕表看眼,她走到走廊上拨通了蒋远周的电话。

    半晌之后,那头传来男人的说话声,“喂。”

    凌时吟焦急地开了口,“喂,远周,你在哪?”

    “有什么事?”

    “睿睿生病了,发着烧呢,我刚送到医院来。”

    “烧得厉害吗?”

    凌时吟急得团团转,“挺厉害的,我摸着额头很烫,我好担心。”

    “我现在在外面,不过很快就回来了,十分钟后到。”

    “好……”凌时吟嗓音颤抖,“可能还要抽血,你快点,我怕。”

    蒋远周挂上电话,想到睿睿,心里不由微紧,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最怕的就是他身体不适。

    赶到星港医院后,睿睿刚做完检查出来,蒋远周看见凌时吟抱着孩子,“怎么样了?”

    “要等报告,看是不是病毒感染。”

    蒋远周伸手接过儿子,睿睿头上还贴着退热贴,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倒是不怎么烫。

    凌时吟忙解释道,“发烧一阵阵的,刚送来的时候很烫。”

    男人抱紧怀里的孩子,睿睿不哭不闹,精神也不错,没有萎靡不振的样子,他抱着蒋远周的脖子,手掌一下下摸着他的衣服。

    瑞新医院。

    许情深换好衣服走出门诊室,导医台的护士冲她挥下手,“许医生,新年快乐,回家过个好年啊。”

    “你也是。”许情深嘴角轻展,加快了脚步。

    来到停车场,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来,寒冽刺骨,许情深不由拢紧大衣领口,她加快步伐走向停车的位子。

    她刚掏出车钥匙,就看到旁边的车内下来几个人。

    “许医生吧?”

    许情深顿住脚步,“你们要做什么?”

    “新年快乐啊,许医生。”

    许情深拧起眉头,“你们是凌慎的人?”

    对方笑了笑,“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别乱来,这儿可是医院。”

    “我们不会把你怎样的,许医生只要挪动下脚步就好,你放心,我们是把你送回家。”

    许情深心里咯噔下,凌慎冲不破保丽居上那道防线,到底还是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我要不跟你们走呢?”

    “你应该知道,你只能跟我们走。”

    其中一个男人打开车门,“请吧。”

    许情深朝四周看眼,除了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孩子经过以外,她就没看见别人了。

32霸道无比地带走她!

    “许医生,我们就是顺路,把你送回家而已。”

    聪明如许情深,也就一眼瞧出了这里面的端倪,恐怕是要把她送回保丽居上,用她去换付流音出来吧?

    她冷着脸,肩膀被身后的男人轻推下,“走吧。”

    许情深不得不往前,被迫坐进了车内。

    男人坐到她身侧,关上车门,车子缓缓开出瑞新医院,到了外面,它顺利地进入车流当中,许情深急得面色发紧,这时候的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人影,可她知道,她不会每次都被眷顾到,那个人也不会每次都在恰当的时机内出现。

    星港医院。

    睿睿的检查报告很快出来,所幸只是一般的感冒,医生给配了冲剂,说是不用担心。

    蒋远周抱着睿睿往医院外面走,天都黑了,凌时吟不着痕迹看眼腕表,这个时间,凌慎肯定已经把许情深带走了,她不知道他是要直接去保丽居上,还是让付京笙把那个女孩带出去交换。

    但有一点凌时吟却是能确定的,两者当中无论是哪一种,蒋远周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而他慢了一步,却是因为睿睿生病,睿睿又是凌时吟带来医院的。最最关键的一点,凌慎是她哥哥,这两者之间的联系这样密切,蒋远周能不怀疑到她身上吗?

    显然,他第一时间就会认定是她。

    蒋远周的车子停在门口,司机下来打开车门,他朝身后的凌时吟看眼,“你开车了吗?”

    “开,开了。”

    “那好。”蒋远周说完,坐进了后车座内,显然没有要让凌时吟一起回九龙苍的意思。月嫂朝着她看看,然后也跟在了蒋远周身后。

    凌时吟不甘心,她站在医院门口,孤零零的,她弯腰说道,“远周,让我今晚陪陪睿睿好吗?去年过年他也是和我在一起,我不能没有他。”

    “今晚是什么日子?”蒋远周抬首看向窗外的女人。

    她怔了怔,觉得他这样的问话很奇怪,“除夕啊。”

    “星期几?”

    “星……星期二。”

    蒋远周点下头,然后慢条斯理说道,“所以,它还是个平常日子,太阳照样会下山,忙碌的人还是照样要上班,你不要把它看成是除夕就好。”蒋远周点下头,然后慢条斯理说道,“所以,它还是个平常日子,太阳照样会下山,忙碌的人还是在上班,你不要把它看成是除夕就好。”

    凌时吟喉间轻滚,她自然知道蒋远周这是在搪塞她,“但我想睿睿。”

    “除了想睿睿,你还想怎样?”

    “远周,我只想多陪他一会都不行吗?”

    蒋远周抱着怀里的孩子,然后面无表情说道,“天色不早了,不要让你家里人担心你,回去吧。”

    凌时吟最后的希望被打碎了,她也真是找虐,有些事明明都猜到了结果,却偏要一试。

    她手掌落向自己的口袋,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司机没有得到蒋远周的吩咐,所以还没发动车子。凌时吟掏出手机,往后退了步,然后将手机放到耳边。

    蒋远周见她退开了,他冲着司机道,“开车。”

    “是。”

    “哥,怎么了?”凌时吟的声音从外面一点点传来。

    “什么?你别吓我,哥,你没有在家过年吗?”

    “不行,我不赞成……她是无辜的!”

    凌时吟攥紧了拳头,满面都是焦急,蒋远周往外看了眼,忽然拧眉说道,“等等。”

    司机忙止住动作,凌时吟急的面色发白,“哥,不要再为了景茵姐做错事了好吗?她不会希望你变成这样的,别人也是无辜的……”

    “哥!”电话那头似乎是挂了,凌时吟怔怔盯看眼手机,她没有多想别的,大步回到车旁,“远周,许姐姐可能有麻烦。”

    蒋远周刚要说话,自己的手机就响了。他赶紧接通,“喂?”

    那头的说话声也是急急忙忙的,说是原本在停车场等着许情深,可也就是上个洗手间的功夫走开了,许情深的车倒是一直在那,直到超过了她的下班时间。守在那的人去门诊一问,才知道许情深早就走了。

    蒋远周挂上通话,目光凛冽射向凌时吟,这样的盯视吓得她浑身一哆嗦,她赶忙开口,“肯定是我哥,我哥在电话里说要用许姐姐去换付流音,我不想他一错再错,远周,这可怎么办啊。”

    “上车。”

    “好。”凌时吟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里头的暖气令她的手指恢复了知觉,她朝蒋远周看看,“许姐姐肯定不会有事的,我哥说他进不了保丽居上,只能想这个办法,但我让他别伤害许姐姐……”

    “他既然敢做这样的事了,还不叫伤害?”蒋远周冷冷反问了一句。

    凌时吟轻咽下口水,想要让自己置身事外,也真是巧了,她刚跟蒋远周说完,他这边就收到了电话。

    “你哥把人带去了哪?是直接要去保丽居上,还是在凌家?”

    “我问问。”凌时吟掏出手机,拨通凌慎的号码,她压低嗓音说道,“你们都别出声,我不想被我哥知道我在帮你。”

    蒋远周眉眼之间没有丝毫变化,月嫂听闻,倒是屏息凝神起来,也觉得凌时吟真是好心肠。

    凌慎接通电话时,正从楼上下去。“喂。”

    “哥,你把许情深带去哪了?”

    “不是说了,后面的事跟你没关系吗?”凌慎走下台阶,说话声很轻,坐在旁边的蒋远周都没听出来。

    凌时吟紧张地用手护在手机旁,“哥,我求你了,别乱来行不行啊?”

    “哥,你是要带着人直接去保丽居上吗?”

    “不,那边全是蒋远周的人,我恐怕也很难进去。我马上给付京笙打电话,我就问他是要老婆还是要妹妹。”

    凌时吟握紧了小手,“你的意思,是先把她带回家吗?”

    “是,”凌慎走到客厅,站到落地窗外看着院子内的夜景,“时吟,这件事跟你无关,为了不牵累你,你还是不要跟我联系的好。”

    “你已经牵累我了,你这样带走许情深,远周肯定会怪我,哥,你放了许姐姐吧,再说付京笙也不一定肯拿他妹妹去换人啊。”凌慎走出去几步,“时吟,你这是怎么了?”

    凌时吟怕他说出些什么话来,再被蒋远周听去,她赶紧劝道,“哥,我只是不想你错下去。”

    “行了,说了不用你管。”

    那边传来电话挂断声,凌时吟看了眼,然后焦急地望向蒋远周,“他说把许姐姐先送去他那边,然后让付京笙带着他妹妹去换人。”

    蒋远周冷笑下,“那我也要去看看好戏了。”

    “蒋先生,是去凌家吗?”

    蒋远周身子往后靠,一身阴冷被藏匿起来,凌时吟有些紧张地握着双手。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后,蒋远周给老白打了个电话,让他在距离凌慎家不远的地方等着。

    许情深被带到凌家后,男人下去替她打开车门,她看了眼跟前的住处,“这好像不是保丽居上吧。”

    “许医生,先进去喝杯茶吧,待会就有人来接你了。”

    许情深提起脚步走向前,凌慎亲自开的门,男人轻笑声道,“许情深,又见面了。”

    “你天天都在监视着我们一家,我们应该是每天都见面的吧?”

    “好好的除夕把你请到这儿来,你不会怪我吧?”

    “那你能放我回去吗?”

    凌慎嘴角勾勒下,等到许情深进去后,他将门关上,“你说呢?”

    许情深看向偌大的客餐厅,四周冷冷清清的,“没想到凌先生这样的有钱人,过年居然不食人间烟火啊。”

    “我在等景茵回来,然后我会给她一个烛光晚餐。”

    许情深觉得这人变态,但也不敢当众惹怒他,生怕他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凌慎让她去沙发内坐着,然后拿起旁边的手机,许情深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还有保姆过来,给她沏了杯茶。

    “喂……”许情深竖起耳朵,听到凌慎开口,应该是电话那头有人接通了,“付京笙,是我。”

    凌慎在她面前踱步,许情深看到男人阴戾的嘴角扯动几下,“没想到是我吧?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老婆回家了吗?”

    付京笙看眼厨房,付流音正和佣人忙碌着待会的晚餐,他眉头一紧,“你把她怎么样了?”

    “放心吧,就连蒋远周都那么紧张她,我不会伤害她一丝一毫的。我就是想问问,在你心里面,是你妹妹重要呢,还是老婆重要?”

    “凌慎,你别乱来!”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吧,拿你妹妹来换许情深。”

    “休想!”

    “休想?”凌慎做出了吃惊的表情。“我没听错吧,这可是你老婆,你女儿的亲生母亲。”

    付京笙几步走到落地窗前,胸腔内被一双手在剧烈地撕扯着,“凌慎,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得了,自寻死路?你说话未免也太狂妄了。”

    许情深听到这,猛地起身过去,想要抢夺凌慎的手机,“别管我,他不敢把我怎么样,付京笙,不用管我——”

    凌慎侧身躲开,然后嘴角轻挽。“听到她的声音了吧?我没骗你。”

    “凌慎!”

    男人抬起食指放到自己嘴边,“嘘,轻点。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从保丽居上过来,也就半小时车程吧?那好……我给你一小时的时间,到时候如果见不到你和你妹妹,你也别怪我对许情深做出些什么事来。”

    凌慎说完,率先掐断通话。

    他朝许情深看眼,“你猜猜,一个小时后,结果会是怎样的?”

    许情深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疯子!”

    “随便骂,我无所谓。”凌慎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十八分钟,怎么办,我好期待。要不要带你去看下景茵的房间?我把它布置的特别漂亮,等她回来后,我再也不用把她藏着掖着了。”

    许情深坐回原位,面色微微发白,双手交握后,十根手指头都在轻抖。

    司机按着蒋远周的吩咐将车开往凌家,先是在路上跟老白碰了头,车子停在路旁后,凌时吟看到老白正大步走来。“蒋先生。”

    蒋远周将睿睿交到月嫂手里,然后冲凌时吟道,“你们下去,坐老白的车先回九龙苍。”

    凌时吟一惊,“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下去吧。”

    “但他毕竟是我哥,我可以劝他……”

    蒋远周的脸冷了冷,如今的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是许情深的命,耽搁不起,“走吧。”

    老白伸手将车门打开,“凌小姐,请。”

    凌时吟不得已地跨出去,月嫂抱着睿睿走向老白的车,蒋远周朝着窗外的男人勾下手,老白忙倾过身。“蒋先生有何吩咐?”

    蒋远周压低嗓音,在他耳际交代了几声。老白不住点头,“好。”

    两辆车随后分道扬镳,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车子来到凌家的门口后,司机一脚刹车,车轮稳稳滚过路面,然后精准地停下来。

    保丽居上。

    付流音从厨房出来,“哥,嫂子怎么还不回来啊?”

    男人站在那,手里夹着烟,通红的火星即将吞噬到男人的手指,付流音走了过去,“那些人在外面也挺辛苦的,待会让他们一起进来吃晚饭吧。”

    “音音,你在家好好待着,哥要出去一趟。”

    付流音朝窗外看眼,夜幕早就笼罩了眼前的一景一物,她有些提心吊胆,“你要出去?去哪?还有嫂子呢?今天是除夕,她不可能加班吧。”

    付京笙不想她担心害怕。“你嫂子去商场买东西了,我去接她。”

    女孩白皙的脸上挂满凝重,“哥,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

    男人朝她看看,付流音的视线同他对上,“嫂子知道家里人都在等她,她怎么可能会去商场?她究竟怎么了?”

    付京笙抬手,手掌在她脑袋上摸了摸,“音音,你和情深都是我的亲人,我不能让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是不是跟凌慎有关?”

    “不是。”

    付流音抿紧的唇瓣轻启,“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

    他猜到她要说什么,赶紧厉声打住,“行了,不许乱说!”

    凌家。

    蒋远周下车后,径自往前走,门口有人拦着,蒋远周看了眼,“你主子都不敢拦我,你胆子长到天上去了?”

    男人伸出的手臂被蒋远周推开,他倒是大摇大摆往里走了,那几个人只敢跟在他后面,尽管身上带着刀,可没人敢拔出来啊,这可是东城的一尊佛,碰不得。

    蒋远周打开门进去,客厅里头的声音一阵阵传到他耳朵里。

    “要不是你们千方百计阻拦,我跟景茵早就……”

    蒋远周迈起脚步,有些说话声也就更加清晰了。“她早就是我的人了,我让你们把她还给我,不过分吧?”

    “凌慎,我看你真是得了幻想症。”这阵女声是蒋远周再熟悉不过的,听到她还能这样底气十足地讽刺别人,他也就放心多了。

    “我觉得你这人肯定是不相信报应的。”

    “是啊,我不信……”

    “那你怕不怕这报应,落到你家人身上?”

    凌慎笑了笑,“我也不怕。”

    “肯定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无耻吧?”

    蒋远周眼角眉梢处缀满了笑意,然后接过话说道,“这位凌先生,应该是从小听着这两字长大的。”

    许情深猛地扭过头,见到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从不远处而来,她眼里一下明媚起来,潭底的阴霾一扫而光,“蒋远周!”

    男人朝她看眼,“别这么激动。”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凌慎整张脸的脸色都变了,他抬起视线看向蒋远周,男人干脆坐到许情深旁边,“我来接人。”

    “蒋远周,你当我这儿是什么?”

    “那你又当我是什么?我跟你说过,你怎么折腾付家是你的事,但是不准把矛头对准许情深,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凌慎忍着一口气,恶狠狠盯向对面的两人。“你认为我会让你带走许情深?”

    “你当然不愿意,但你又阻止不了我。”

    许情深安静地坐在他身侧,听着这个男人跟对面的凌慎谈判,她心也不再慌了,也不必再紧张,就像是走进了一家咖啡馆,如果再来点音乐来杯咖啡的话,效果就更好了。

    “这是在我家。”

    “对。”

    “你蒋远周再厉害,又能怎样,我不信你今天带着这个女人,能好好地出去。”

    蒋远周直视对面的凌慎,“你想用许情深换付京笙的妹妹?”

    “你就算知道了也无妨,蒋远周,这件事对你来说没有丝毫的妨碍。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我不会伤害许情深。”

    “那如果,付京笙不肯换呢?”

    凌慎听到这,笑了笑,“那我问你,蒋远周,如果换做是你,你肯吗?”

    许情深余光睇向旁边的男人,蒋远周手指落向膝盖处,“你这话问错人了,我没有妹妹。倒是我想问你一句,如果是你,你愿意换吗?”

    凌慎不以为意,“这似乎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我要带许情深走,你不肯,我就想拿些东西来跟你换。”

    “那还真是没门。”

    “你妹妹呢?也不行吗?”

    许情深耳朵嗡的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凌慎比她的反应要快得多,“你再说一遍?”

    “用凌时吟换走许情深,肯吗?”

    “呵,开什么玩笑?”

    蒋远周忽然沉下了脸,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这样的玩笑?”

    凌慎一张俊脸咻地铁青,面色丝毫不比蒋远周的好看到哪里去,“时吟是你什么人,你心里最清楚,你凭什么用她来换许情深?”

    “我清楚凌时吟是你亲妹妹,你既然疼爱她,就不希望她难受地夹在我们中间吧?”

    凌慎嘴角绷紧,看向蒋远周的视线几乎能喷出火来。

    老白将月嫂和睿睿送回九龙苍后,眼看着凌时吟也要下车,老白沉声说道,“凌小姐,你还不能走,我们一道去趟凌家吧。”

    “去我哥哥那吗?”

    “是。”

    凌时吟连忙点了点头,“好。”

    车门被重新关上,老白亲自开了车过去,凌时吟不住朝窗外看着。“我哥很疼我,他不会伤害许姐姐的。”

    老白笑了笑,不知道这前半句话和后半句话怎么能扯在一起。“我不担心,蒋先生过去了,许小姐肯定没事。”

    凌时吟轻咬嘴角,“我怕远周以为这件事跟我也有关系……”

    “凌小姐多虑了。”

    车子飞速向前,凌时吟朝玻璃窗外看去,东城的上空不住飞落着各式各样的烟火,有些人家吃年夜饭吃得早,这会已经开始饭后活动了。

    她鼻尖发酸,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自己的坚守却始终等不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呢?

    来到凌家门口,老白将车停好,凌时吟想去开车门,却发现车门是锁着的。“老白?”

    “凌小姐,稍等。”

    “还等什么?”凌时吟不解地问道。

    “马上就好。”

    过了约莫五六分钟后,凌时吟看到前方有车过来,而且不止一辆,老白将车门锁打开,“请吧,凌小姐。”

    凌时吟下去后,朝着前方看了眼,第一辆车上下来了几个男人,老白带着她往里走。守在凌家门口的人看见他们,不肯放行,凌时吟清了下嗓音道,“连我都不能进?”

    “凌小姐……”

    老白朝身后的几人示意下,没再给对方拦阻的机会,他们是直接冲进去的。

    凌时吟脚步不由放慢,隐约觉得不对劲,老白在前面等她一会,“凌小姐,怎么了?”

    “我进去劝我哥就好,老白,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

    “我必须要保证蒋先生的安全。”

    凌时吟面色稍松,“放心吧,有我在,我哥不会对远周和许姐姐怎样的。”

    老白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径自往前走,凌时吟也跟在了身后。

    客厅内,蒋远周的声音不卑不亢,带着天生的优越感,就连谈判都要在气势上压人一头,“我还是那句话,凌时吟换许情深走,肯,还是不肯?”

    玄关处传来一阵动静,老白率先进去,凌慎看到他身后的凌时吟,赶紧站起身来,“时吟!”

    “哥。”凌时吟欲要快步上前,老白却是伸手拦在她跟前,“凌小姐,等等。”

    “怎么了?”

    身后两名高大的男子进来,老白退开身,那两人一手一边擒住凌时吟的肩膀,劲道非常大,将她的手臂背在了身后,凌时吟痛呼出声,“这是做什么?”

    “蒋远周,放开我妹妹!”凌慎着急,欲要上前步,蒋远周从兜内掏出盒烟,铂金的打火机在烟盒上敲打着,“那我现在,可以带许情深走了?”

    凌时吟弯着腰,听到这话,难以置信地看向蒋远周,“远周,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远周没有看她一眼,视线直勾勾落向凌慎,凌慎盯着凌时吟的样子,冲着老白吼道,“先把我妹妹放开!”

    老白丝毫不为所动,别开了双眼。

    凌时吟挣扎几下,可对方的手劲那么大,她不但挣不开,还痛得要命。“远周,我到这儿也是来劝我哥哥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蒋远周点了根烟,视线这才睇向凌时吟,“你劝,有用吗?有用的话他也不会把人带到这了。”

    “我可以跟他好好说啊。”

    “行了。”蒋远周不想听,用力吸了口烟,然后看向凌慎,“我现在带许情深走,不反对吧?”

    “我就不信,你为了这个女人……”

    蒋远周眼色一扫,擒住凌时吟肩膀的两人再度用力,凌时吟身子往前倾,感觉手臂都快脱臼了,“啊!”

    心里被无尽的苦涩给吞没,凌时吟眼圈发红,小脸惨败,一双眼睛无神地看向几人。

    凌慎心疼不已,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住手!”

    男人抽完了一支烟,见茶几上有个烟灰缸,他起身将烟掐熄掉。蒋远周没再坐回去,“你放心好了,我也不会伤害时吟,只是你要不同意我带许情深走,那这个除夕,她就得去个偏僻的地方自己过了。”

    “蒋远周!”凌慎咬牙切齿,“你的心太狠、太毒了。”

    “是吧?”蒋远周轻蔑地勾起笑,“我要不狠,怎么跟你玩呢?”

    “时吟好歹给你生了个儿子!你这样做,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蒋远周余光扫向仍旧坐着的许情深,他朝她摊开手掌,“是不是觉得这儿的茶很好喝,还想来一杯?”

    许情深一声不吭,也回过了神,见到蒋远周伸出来的手,她看眼凌家兄妹,然后将小手放到男人掌心内。

    他极为自然地握紧,许情深站了起来,蒋远周冲凌慎扫了眼,“肯换了吧?那我们走了。”

    凌时吟眼角渗出晶莹,看着蒋远周拉住许情深的手正在往外走,她呻吟一声,痛得哭出来,凌慎见状,大步走来,将她身侧的男人用力推开,“滚!”

    “时吟,没事吧?”

    凌时吟眼里只有两道离开的背影,那个男人自始至终就没看她一眼,他就这样走了,空气内还有蒋远周经常抽的那种烟味,凌时吟痛哭出声,与此同时,一阵关门声也传到了她耳中。

33一起回到新家,一起过年

    凌慎抱住她的肩头,着急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弄痛你了?”

    “哥,蒋远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凌慎将她轻揽到怀里,“还能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这个男人不爱你。”

    凌时吟头埋在凌慎的胸前,不住抽泣出声,“可我以为,我以为……他迟早有天会发现我的好,会珍惜我,就在刚才,我还想着替他来劝你,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对我。”

    “你说你,你究竟傻不傻?”

    “是啊,我早该看穿一切的。”凌时吟闭起眼帘,几乎是痛不欲生。

    许情深跟着蒋远周出去,到了外面,她将手从他掌心内抽出,“我没想到,你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怎么了?替凌时吟打抱不平?”

    “别搞笑了,我替她抱不平做什么?”在许情深看来,不管凌时吟表面上对她多么和气,她就是觉得凌家兄妹是一丘之貉。

    老白的车子在外面,蒋远周的司机也守在车内,许情深到了外面朝他们看看,她抿紧唇瓣,抬首看向夜空。

    绚烂的烟火在天空中散开,许情深轻眯眼角,“对不起。”

    “什么?”蒋远周轻问。

    “为了我的事,这么一帮人陪着,都不能回家过年了。”

    蒋远周看向周围站着的人,压低嗓音道,“我会补偿他们的。”

    “很多事,补偿也是无济于事的,家人需要的是陪伴。”

    蒋远周目光微沉,视线一瞬不瞬落到许情深的面上。

    付京笙从书院出来,然后下了楼,他面色凝重地往外走,付流音追出去步,“哥,路上小心。”

    “好,等我回来。”付京笙快步出去,到了门口,保镖将他拦下来,“付先生,您这是去哪?”

    “有事。”

    “是为了付太太的事吧?刚才蒋先生打过电话来了,让您不用担心,人已经安全了。”

    付京笙剑眉微蹙,“蒋远周?”

    “是,付太太被凌慎带走了,但现在很好,您放心。”

    男人面色微冷,“既然这样,她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很快。”

    付京笙的神色难看了不少,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却都是倚靠着蒋远周才脱离了险境,他感觉他被人狠狠打了脸。

    保镖见他杵在原地不动,继续说道,“付先生,你千万不要随意出门,凌慎这人心思狡猾,很有可能就会再次到保丽居上来。”

    付京笙嘴角勉强牵动下,“我知道。”

    回屋的时候,他放慢脚步,掏出手机给许情深打电话,这次不同之前,却是很快就打通了。

    “情深。”男人不由顿足,口气急迫出声,“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马上回家。”

    付京笙彻底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蒋远周坐在车内,听着许情深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一些事,他闭起眼帘,这会天色已晚,他不止累了,而且饿得难受。

    付京笙打完电话后回屋,女孩见到他回来,赶紧起身,“哥。”

    “你嫂子马上回来,没事了。”

    “那就好。”

    约莫半小时后,车子开进保丽居上,司机看眼前方,“蒋先生,好像不对啊。”

    “怎么了?”

    “前面堵住了。”

    许情深不由吃惊,“不可能啊,都进了这边了,怎么会堵?”

    司机开过去几米,然后一脚刹车,许情深看到前面塞满了车,密密麻麻的,别说是后方的车子想过去了,就连走个人都困难。许情深推开车门,蒋远周也跟着下了车。

    她快步往前走,却被车上下来的人拦住了去路,“这儿不能走。”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许情深拧眉,“前面就是我家,我要回家。”

    “不行。”

    蒋远周来到许情深身侧,顺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你们又是凌慎的人?”

    “原来是蒋先生。”

    “说吧,这次又怎么了?”

    “凌先生吩咐了,里头的人既然不肯出来,那就再也别出来了。”

    许情深听闻,气得怒火直飙,“你们太过分了,凭什么这么做?”

    “还有,外面的人也不想进去,谁都不行。”

    许情深咬着牙,冷笑道,“真是目无王法。”

    那名男子似乎并未介意,他朝蒋远周看了眼,“蒋先生,还有句话,是凌先生让我带给您的。”

    “什么话?”

    “您可以把人带走,也可以派人守着保丽居上,但凌家这么多人在这,您如果真要在这一一解决掉的话,您这个年也别想好好过了。”

    蒋远周视线落向前方,一个念头忽然在心间往上冒,他敛起神色,目光看向满面愤怒的许情深,“这下,我也没办法了。”

    “我就不信,我到了进门口还能进不去?”许情深提起脚步,却看到车上另外几人都下来了。她暗自吃惊,一辆车内都坐满了,那这么几条长队,凌慎到底派了多少人过来?

    “这个疯子,真疯了。”

    外面冷得厉害,风也开始呼呼地刮起来,许情深脸上刺痛着,被刀子无情地在剜割。老白从后面上前,有些气喘吁吁,“蒋先生,没必要在这耗吧?就算把这些人都赶走,我们也得调不少人过来,今年又是除夕……”

    是啊,跟着蒋远周的人,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么一天团圆的日子。

    方才在车上的时候,就连司机都接到了家人的催促电话。

    蒋远周轻呼口气,忽然拉过许情深的手,“其余的事,明天再说吧,我们走。”

    “走?”许情深皱眉,“去哪?”

    “那你想在这等到天亮?”

    许情深目光落向四周,大路被堵住了,没关系,两旁都是绿化……

    站着的男人一眼将她看穿,“有些兄弟喜欢凉快,都躲大树底下去打牌了,你们要不信的话,可以去闯一闯。”

    许情深感觉自己脏话都快骂出来了,她咬了咬牙关,硬生生将那些字眼吞咽回去。

    “蒋先生?”老白在旁提了句,“要不我让小生先回去,他刚谈了个女朋友,前几天说,他女朋友让他陪着过年,说好了要去看戒指……”

    小生就是蒋远周身边的那个司机,老白回头看眼,“让他先走,车子我开。”

    许情深听到这,垂了下眼帘,蒋远周不说话,谁都不敢擅自主张,她握了握手掌,转过身默默坐回车内。

    司机神色雀跃,等到蒋远周坐好后,立马问道,“蒋先生,去哪?”

    蒋远周说了个地方,许情深没有在意,司机倒车出去,男人见她倚在座椅内一动不动,随口说笑道,“明天等交警上班,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安排拖车。”

    “你说,凌慎怎么就能这样呢?”

    蒋远周知道她气愤,但他实在掩不住他内心的激动,“从小任性惯了,你看谁能管得住他。”

    “他做的这些事,都是犯法的。”

    “是,没人替他开罪。”

    许情深气鼓鼓的,手掌落向额前,“气死我了。”

    “大过年的,值得你气成这样吗?”

    “不让人进去,不让人出来,这是存心要把人困死在保丽居上啊。”

    蒋远周出声安慰她,“他也就是刚在我这吃了亏,所以才恼羞成怒了。他把整个小区都给堵死了,明天肯定有人闹,凌家也怕事,所以,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但他们今晚不让我回家啊。”

    蒋远周听在耳中,心里雀跃无比,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要装得镇定自若,“这个时候,还是要委屈你,如果你们两边碰起来,整个保丽居上的人都别想好好过个年了。”

    许情深一听,也是,付流音失踪了两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付京笙肯定想跟她好好过个年。

    她跟他在一起过的除夕,看见过付京笙给已故的双亲上香的一幕,如今妹妹好不容易找到,他肯定要告诉他爸妈一声。

    许情深眉头再度皱起来,那她应该去哪过年呢?总不至于,是要回许家吧?

    那她还不如不吃这顿年夜饭呢。

    要不……找宋佳佳?

    许情深轻摇头,这个时候,宋佳佳也早就吃好了,她下班之前打过拜年电话,宋佳佳那会说她家里正准备开饭呢。

    蒋远周见她这样,不由低问,“为什么摇头?”

    “你把我放在路边吧,我身上有钱。”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准备去哪?”

    许情深满脸的轻松,笑了笑,“难道今晚酒店都关门了?我找个高档的地方,一个人开一桌,再来个总统套房,小日子不要太有滋味。”

    “你还舍得这样花钱?”

    许情深朝他瞪了眼,“不想跟你说话。”

    “我带你去个地方。”

    许情深握紧双手,语气压抑不住,透了些许奇怪,连她自己都觉得不自然,“你管我做什么,这样的日子,你应该回去陪你孩子。”

    蒋远周当然记得睿睿,老白透过内后视镜看眼男人的脸色,然后适时插了句话,“蒋先生不用担心,睿睿精神很好,我方才也打过电话,月嫂说他吃过药了,烧也退了。”

    男人几不可闻地轻应声。许情深觉得还是车内舒服,温暖的不行,“你带我去哪?”

    “到了就知道。”

    车子继续飞速向前,很快到达目的地,蒋远周冲许情深道,“下车吧。”

    “不开进去吗?”

    “人车分流,只能步行。”

    许情深推开了车门,蒋远周朝着前面的两人道,“今天辛苦你们了,赶紧回去吧。”

    “谢谢蒋先生。”

    男人朝司机看眼,“带女朋友去买戒指,别寒碜,她看中什么就买,戒指的钱算在我账上。”

    “这可不行啊……”

    蒋远周笑了笑,“你怕对方觉得你没诚意?没关系,你别告诉她就是。”

    老白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艳福不浅,再加上天上掉馅饼,拒绝什么啊,想着买多大的钻吧,不敲白不敲。”

    “是,”蒋远周接过话,“老白,你也努力,羡慕人家没好处,这戒指也戴不到你手上。”

    老白哑然,眼见蒋远周一条腿跨出去,他这才闷闷说道。“蒋先生,方才在车上我就给你定好了得月楼的套餐,一会就会送过来。”

    “干得不错,以后你和你老婆的戒指,我都包了。”蒋远周说完,走了出去,并且一把拍上车门。

    他嘴角的笑意藏匿不住,一抬头,看到许情深在前面站着,纤瘦的身影融进夜色中,这幅身躯何止是玲珑有致这么简单,他喉间吞咽下,然后快步上前。

    许情深听到脚步声,朝他看看,“这儿究竟是哪?”

    “没有印象吗?”

    她摇摇头,“没有。”

    蒋远周率先往里走,她往四下看眼,大过年的也没什么人在这闲逛,她只能跟过去。

    许情深走着,抬首望去,曲径通幽,又似乎觉得这儿有些熟悉,好像来过,每走近一步,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来到一栋临湖的别墅前,蒋远周带了钥匙,许情深看到他将门打开,进到玄关后,蒋远周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两双拖鞋,一双男式的,一双女式的。

    许情深换上,却忍不住说道,“我穿了,那人不会介意吧?”

    “介意什么?”

    许情深摇下头,“你还真是地主家的儿子,怎么哪里都有房子?”

    “这地方你也来过,你忘了。”

    她一怔,有些疑惑就这样被蒋远周的三言两语打散掉,她觉得熟悉,原来是因为她来过。然而,当初只是看了眼的房子而已,她并没有牢牢放在心上,“你买了?”

    “是。”

    许情深双手不自在地交握起来,“你买了又不住,不觉得浪费?”

    “谁告诉你不住?将来总会用得上的。”

    许情深站在偌大的厅内,不敢去看四侧的装修和摆设,“那你今晚,是要把这儿借给我住。”

    男人笑了笑,“除夕这晚不一样,不能在酒店过。”

    而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明明不是这样和凌时吟说的。

    “那你不用管我,你走吧。”

    蒋远周走到她跟前,“我带你去楼上看看。”

    “不用了,”许情深轻摇头,“我对别人的家不感兴趣,也没必要多参观,再说,我也没这心思。”

    她攥紧自己的包,“我先打个电话。”

    保丽居上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付京笙自然知道,许情深跟他说了回家回不去,付京笙语气显露出紧张。“那你现在在哪?”

    “在……蒋远周给我安排了个地方,让我暂时住一晚。”

    她不想欺骗付京笙,所以老老实实告诉他,付京笙也知道她有分寸,再说目前为止,他被困在保丽居上内,也没办法带许情深回家。

    “真可惜,原本我希望我们一家能安稳地过个好年。”

    许情深眉眼轻弯,“没关系,来日方长。”

    “霖霖很乖,跟音音也玩得来,你别担心她。”

    许情深轻点头,“好。”

    她挂断通话,转身时看到蒋远周坐在沙发内,烟盒和打火机交叠着放在茶几上,许情深走过去两步,“好饿啊。”

    男人绷着的面色似乎轻松了些,“待会有人送餐过来。”

    许情深坐到他对面,满面的疲惫,蒋远周轻抬眼帘,“你要不先上去洗个澡,我看你很累。”

    “房间在哪?”

    “我带你去。”

    许情深忙开口,“不用了,我自己能找,你等送餐的人吧。”

    蒋远周听闻,只能坐了回去,许情深拿了包快步上楼,二楼就那么几个房间,她随手推开一间进去,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许情深出来后顺着走廊往里走,来到主卧跟前,她不由拧开门把进去,这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许情深没有换洗的衣物,她走到床边,一眼望去,却觉得这个屋内有种奇怪,具体因为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她仔仔细细观察了下,这才恍然顿悟。

    原来,是因为这个房间内的摆设太过齐全了。

    大床两边的床头柜上,分别摆着一个水杯,还有台灯、装饰相框,只不过里头是空的而已。许情深走近上前,一把拉开抽屉,里面塞了几本书。她定睛细看,然后赶紧关上,居然是医学类的书籍。

    许情深坐向床沿,心跳抑制不住加快,这儿分明没有一点生活气息,可为什么却是样样都有呢?

    她不敢深想,许久后,许情深站起来走向衣帽间。

    伸手将门打开的时候,许情深眼眶内被强烈的色彩充斥得满满当当,她在准备进去之前,没想过这样的场景,所以当一柜子敞开的衣服映入眼帘时,她是惊怔的。视线掠至旁边,半面的墙前靠着精美的鞋柜,一双双鞋子被摆放的整齐,上面全部都是高跟的,而底下的两排,则都是平跟。

    许情深走过去,看了眼鞋码,脸色越发凝重了。

    她随后走向衣柜,同样看了尺寸。

    鞋子和衣服的尺码加在一起,这些信息告诉了许情深,这间衣帽间内的东西属于同一个女人。

    许情深视线落到抽屉上,伸手打开后一看,还有内衣。

    她看眼文胸的尺码,心里更加确定了。

    如果鞋子加衣服的尺码都能说是凑巧的话,那再来一个36D的胸呢?

    许情深一口呼吸凝滞在喉间,胸口有丝丝缕缕的痛在往外蔓延。

    被凌慎的人带走后,许情深一路上都是紧张的,身上这会有了黏黏的感觉,她暗暗吐出口气,随手拿了套衣服。

    洗手间内也是一应俱全,洗完澡,吹干了头发后回到房间,许情深走向梳妆台,看到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的东西。

    楼下已经有人送餐来了,还帮忙精心布置,许情深下楼的时候,蒋远周正坐在餐桌前。

    她看到桌上摆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她的胃早就在抗议了,许情深忙拉开椅子入座。

    蒋远周打开红酒,要替她倒,许情深忙摇头,“我不喝。”

    “喝一杯吧,难得,况且这是好酒。”

    蒋远周说着,给自己倒上浅浅的小半杯,他轻漾下酒杯,然后将杯口凑到唇边,许情深不知道他喝没喝,但是酒的红色浸润过了男人的唇瓣。

    蒋远周舌尖触碰到红酒特有的味道,然后将杯子放回去。

    许情深拿起手边的筷子,蒋远周起身过来,替她倒满了酒。

    “你……你不是不喝酒了吗?”

    蒋远周将红酒瓶放回桌上,“是不喝了,但我又喜欢酒,这是第二次替你品酒,这一口抿到嘴中,其实也体会不到真正的味道。”

    “你不用这样的,喝点酒而已,只要不喝醉不伤身就好。”

    许情深埋着头,一边说一边夹菜,对面迟迟没有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饭吃到一半,许情深手掌按向颈间,视线轻抬看向男人,“蒋远周,我不在的时候,你过年都是和谁一起过的啊?”

    “自己。”

    “你不回蒋家,也情有可原,但你不至于不跟凌时吟一起过吧,难道孩子只能跟着爸爸,或者妈妈?”

    蒋远周脸色变了变,“去年,是在一起过的。”

    “那不就得了。”

    蒋远周目光落向她脸上,“但就是一起吃了顿饭。”

    “是年夜饭。”

    蒋远周难得的想要争辩清楚,“对我来说,那就是顿普通的晚饭。”

    “那你为什么对我说,今天不能在酒店过呢?”

    “你是不一样的。”

    许情深嘴角一勾,“好吧,你最有理。”

    屋内没有其他人,两人的身份又是尴尬的,许情深没吃几口就觉得饱了,“你待会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老是赶我?”

    “我不自在啊。”

    “为什么不自在?”

    许情深觉得蒋远周有时候也挺无理取闹的,她抿紧唇瓣不语。

    半晌后,两人也吃得差不多了,蒋远周起身,拿出一盒烟花,“走,我们去院子。”

    “干什么?”

    “送餐的时候,人家特地送的,大过年的,怎么也要应景一下。”

    许情深穿着单薄,不想出去,“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喜欢这样的。”

    “走。”蒋远周说着,起身去拉许情深的手,她被他拖拽了出去,一到外面,冷风呼啸着灌进她领口内,许情深冷得直哆嗦,蒋远周见状,将身上的大衣脱下后罩在她肩头。

    她跟在他身侧,蒋远周将点好的烟火塞到许情深手里,她好像没玩过,小脸憋得通红,不住朝蒋远周看着,“不会烫伤我吧?”

    蒋远周觉得好笑,“不会,你怕什么。”

    “哎呀,”看着手里噼里啪啦闪烁出来的火光,许情深在原地蹦跳,“我的手还要拿手术刀呢,怎么炸开了呀?蒋远周,快把它拿走!”

    蒋远周心想着,缺乏童年的人,居然连这种都不会玩,别说是许情深了,这种拿在手上的烟火,就连三四岁的孩子都敢拿着四处跑。

    看到她窘迫的样子,男人既心疼又想笑,好不容易烧完了,许情深就跟丢烫手山芋似的往地上一丢,她拍了拍手,转身就要回屋。

    蒋远周点了一把挡住她的去路,他绕到许情深身后,忽然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他往她手里塞了好几根,许情深吓得不敢拿,蒋远周吓唬她,“你要不拿着,我就烫你的手。”

    她赶紧一把攥紧了。

    蒋远周握住她的手腕,然后抬高,再在半空中不住画着圈,烟火将许情深的小脸照得很亮,她起初还是紧张的,身体也绷着。蒋远周在她耳边道,“这又不是明火,更不会烫到手。”

    “但我还是怕。”

    “怕什么,要烫先烫我。”

    许情深抬高脑袋,看到夜幕被一片亮光给劈开了,她面色微展,眼角点缀上了笑意,蒋远周握住她的手,将两簇烟火凑在一起。

    刺啦刺啦的声响传到许情深耳中,蒋远周顺着两侧将碰触到的烟火打开,再往下……

    许情深一看,蒋远周清清楚楚的画出了一个心形图案。她不由一怔,蒋远周握住她的手腕继续,许情深忙挣扎起来,“不玩了。”

    男人不说话,也没松开她,两人像是在博弈似的,但她的力道终究抵不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蒋远周用她的手,在夜空中画出一个个爱心。

    他乐此不疲,许情深的双眼被亮光给刺得生疼,她眯起眼帘,烟火很快燃尽,空气中弥漫着它的味道,许情深松口气,方才,她觉得每一分每一秒的经过,都在碾压着她的神经。她想要收回手,“放完了,回屋吧,好冷。”

    蒋远周闻言,双臂收拢,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还冷吗?”

    许情深一惊,“别这样。”

    “我只是替你取暖而已。”

    她手掌不小心触摸到蒋远周的手,发现他皮肤冰凉,“你也冻坏了,快回屋。”

    “那你陪我看春晚。”

    “你土不土啊。”

    “随便你怎么说。”蒋远周只是不想她回屋后,就上楼去睡了。

    “先进去吧。”

    “好。”蒋远周手一松,许情深转身后快步往屋内走。

    蒋远周进了客厅,将电视打开,然后走过去将许情深拽到沙发前,“坐好。”

    他随后进了厨房,泡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花茶放到许情深的跟前。许情深想到霖霖,有些心不在焉,电视内的小品也不知道在讲些什么内容,蒋远周坐到她身边,看眼时间。

    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睿睿睡了没。蒋远周面露担忧,“你先看,我打个电话。”

    许情深余光睇见蒋远周起身,他穿着拖鞋往屋外走,她伸手摸向兜内,也准备打个电话回去。

    许情深走到落地窗前,透过干净的玻璃能够看见蒋远周站在外面,她视线落回手机上,拨出了付京笙的号码。

    男人打完电话后,脸色总算一松。

    睿睿已经睡了,烧也退了,月嫂陪着他也刚睡下。

    蒋远周心里到底是紧张这个孩子的,男人嘴角轻挽下,转身回屋。

    轻声地关上门,蒋远周听到许情深的说话声从不远处出来。

    “霖霖乖吗?晚饭吃了什么?”

    半晌后,许情深继续道,“妈妈出门了,这个年不能陪着宝贝过了,宝贝对不起啊,妈妈明天回家的时候给你买玩具好不好?”

    电话那头肯定是付京笙在讲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许情深开心地笑道,“霖霖,你还有红包拿呢,会数钱吗?”

    “这么晚了,我以为她睡了呢。”

    许情深靠着落地窗,“我在这挺好的,也是刚吃过晚饭,门口那些人撤了吗?”

    “还没有是吧?没关系,他们爱喝西北风,那就让他们喝着,明天再说吧。”

    “宝贝,妈妈也想你,妈妈明天就回去。”

    霖霖还不会说话,这些肯定都是付京笙转述的。蒋远周站在原地,单手插在兜内,他和许情深之间到底还是有了不一样。

    他们除了彼此之外,还有各自需要牵挂的人,蒋远周可以说他一身坦荡,可睿睿这个儿子呢?他不可能不管。

    许情深挂上电话,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毕竟霖霖没在身边。

    她转过身,一眼看到蒋远周站在那,“打好了?”

    “是。”

    许情深走到茶几前,将手机放在上面,她坐到电视机前,心情平静下来不少。

    蒋远周几步过去,许情深轻抬头,目光同他对上。

    今晚这样静谧舒适的日子,许久不曾有过了,而他们两个谁都不知道,明天即将发生的事却是彻底颠覆了他们今后的路,至少从明天开始,像今晚这样久违的平静会被完全打破掉。

34爱她,那就去她的地方陪她

    蒋远周坐到她身侧,许情深盯着电视机看,却并不关心里面的播放内容,“还是早点睡吧。”

    “睡得着吗?”

    许情深作势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

    “明天上班吗?”

    “休息一天。”

    蒋远周手指摸向自己的掌心,“既然是休息,晚睡也没关系吧?”

    许情深拿过茶几上的那杯花茶,“我不喜欢看春晚,看看就想睡觉。”

    “那我陪你看电影。”

    “算了吧,”许情深其实就想一个人回房间里面,有些事总归是尴尬的,难以避免,“今天折腾这么久,你不累啊?”

    “我不累。”和她许情深在一起,永远都不累。

    蒋远周起身将电视关掉,“走,我们去选部片子。”

    她几乎是被他拖着上楼的,来到影音室,蒋远周让她坐着,他没有精挑细选,本来也是,看什么都不重要。

    许情深看了眼,蒋远周很快坐到她身侧。

    “你平时住在这吗?”

    “不,没住过。”

    “那这儿怎么什么都有?”

    蒋远周只是简单的嗯了声,许情深的视线落到屏幕上,却是一部灾难片,这大过年的,不是应该放点喜庆的吗?

    她把花茶带到了楼上,此时那个水杯就被她捧在手里,四周黑得就跟电影院里一样,许情深看着画面中的一张张笑脸,银铃般的笑声透过屏幕跳跃出来。

    而灾难来临的时候,通常都是毫无预警的,十几层楼房高的洪水直接越过堤坝扑过来,人们来不及尖叫,瞬间被吞没掉,一组特写的镜头逐渐拉近。孩子手里握着一个吃到一半的冰激凌,满目惊恐地坐在木马上,他的爸妈前一刻还在逗他玩,不过就是转身去买了个东西,却被卷进了浪潮中,跟着被冲毁的楼房一起被掩埋在了最底层。

    许情深原本就是想找个消遣,没想到看到这一幕后,心中起了巨大的冲击。

    她紧张地握紧水杯,屏幕中有孩子的哭声传来,“爸爸,妈妈……”

    一阵更加嘈杂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许情深看到掀起的浪越过了孩子的头顶……

    在她欲要闭上眼睛之际,一只温暖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双眼。蒋远周离她很近地靠着,许情深一动不动,整个世界都沉浸在黑暗中,她却是一点也不害怕。

    男人的呼吸声不规则地传到她耳中,半晌后,许情深手掌落向男人的手背,“我又不怕。”

    “不怕?那你脸色都变了。”

    许情深拉下他的手,“看电影当然要带入自己的情绪。”

    她将水杯放到旁边,“不看了,我怕心情郁闷,我睡了。”

    许情深说完,也没再给蒋远周什么机会,起身离开。

    回到卧室后,她随手将门反锁,还未走到床边,就听到了敲门声。

    许情深忙开口道,“我睡觉了。”

    “你先把门打开。”

    “我……我困得不行了。”

    蒋远周的嗓音轻顿,“我衣服也在里面,你总要让我换洗吧。”

    许情深听闻,不得不走了过去,将卧室门打开。蒋远周递给她一样东西,许情深看眼,“什么?”

    “新年快乐。”

    是个红包,许情深没有伸手接,“住了你的地方,还要拿你的红包,我是有多不地道。”

    “见者有份,拿着。”

    她接在手里,蒋远周径自朝衣帽间而去,许情深将红包放到抽屉内,然后跟着蒋远周走过去,衣帽间内还有男人的衣服,整整齐齐挂在另一边。

    许情深忽然意识到,蒋远周将衣服都放在主卧,是不是就意味着,只布置了这么一个睡觉的地方?

    还是,他其实是想过有朝一日,他们还能生活在一起?

    蒋远周取了衣服,许情深赶紧回到床边,男人经过她跟前,许情深忙说道。“晚安。”

    “晚安。”

    他刚走出卧室,她就过去将门锁上了。

    许情深根本就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不是傻子,有些事也不需要蒋远周明说,她眼睛里看到的已经够了。

    好不容易挨到清晨时分,许情深穿好衣服后下楼,她看眼外面的天色,还早,估计大多数的人这时候都在睡觉,好不容易有了年假,陪着家人睡睡懒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许情深在餐桌前坐了会,昨晚的饭菜吃剩下了一大半,还没收拾。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回去也没用,说不定就跟昨晚一样,连家门都进不去。

    得月楼送来的套餐中,还有米饭,只是昨晚谁都没动。

    许情深走进厨房,四下找了遍,冰箱内是空的,也没见到一粒米,但厨房内的设备却是一应俱全。

    许情深将剩饭和几盘菜端进去,反正放在这也是要丢掉的,她可不喜欢浪费。

    蒋远周起身后,先去许情深的房间看眼,发现她并不在里面,刚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了从下面传上来的香味。

    许情深将两盘蛋炒饭端上桌,里面放了虾仁和玉米,都是昨晚剩下的,还热了几个菜,蒋远周放慢脚步,许情深回到厨房内,又将一锅粥端出来。

    “还做早饭了?”

    许情深回屋拿碗筷,“是啊,有饭有粥,看你喜欢吃什么。”

    蒋远周来到桌前,看了眼,许情深给他舀了一小碗,“海鲜粥。”

    “你哪来的食材?”

    她朝着桌子另一侧指了指,“昨晚剩下的。”

    蒋远周拉开椅子入座,昨晚吃得少,所以这会都快饿昏了,许情深将碗递给他。“先吃点蛋炒饭吧,我还热了个汤。”

    男人埋头吃起来,居然很快吃完了炒饭,然后又开始喝粥。

    许情深不由心想,能有这样好吃?“吃完早饭,我想回去。”

    “我送你。”

    许情深心一松,“能回得去吗?”

    “可以。”

    她点点头,蒋远周朝她看眼,“昨晚睡得好吗?”

    许情深回道,“很好。”

    “那我看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许情深摸了摸眼角,蒋远周刚吃过早饭,老白的电话就打来了。

    司机今早没有过来,蒋远周带着许情深往外走,老白的车停在外头,两人上了车,老白第一时间打过招呼,“蒋先生,许小姐,昨晚休息的还好吗?”

    他其实就是一句最寻常的问候,可许情深听着总觉得不舒服,“新年好啊,老白。”

    “新年好。”

    蒋远周轻抬下眼帘,“那边什么情况?”

    “一大部分已经撤走了,还有两三辆车堵着门口。”

    “先过去吧。”

    许情深别过头,看到蒋远周正闭目养神,可能昨晚也没睡好,她压低嗓音冲着老白道,“不好意思啊,大过年的还要这么麻烦你们。”

    “许小姐不用客气,”老白朝她笑了笑,“我们谁都不想看到你出事。”

    许情深嘴角轻挽起,本来也不善言辞,只得将满口感激咽了回去。

    来到保丽居上,许情深一眼望到有车停在家门外,老白的车子上前,等到停稳当后,许情深率先打开车门。

    “嫂子——”站在院子内的付流音藏不住满面喜色,“哥,哥,嫂子回来了。”

    许情深朝车内的人看眼,蒋远周已经开了口,“老白,回九龙苍吧。”

    “是。”

    许情深走进去的时候,没人再拦着她了,付流音快步来到她身前,“你没事吧?”

    “我很好,你们呢?昨晚这边有没有闹事?”

    “没有,就是不让人进出而已。”

    付京笙听到动静,从屋内快步出来,他走到许情深跟前,神色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她,“总算回来了。”

    “别担心,我没事。”

    付京笙拉过她的手臂,“霖霖刚起床,一个劲在喊妈妈。”

    许情深一天一夜没见到女儿,也是满心思念,忙跟着付京笙进了屋。

    凌家。

    凌母吃过早饭就来了,刚一进屋,保姆听到声响,放下手里的活,“太太。”

    “那两个人呢?”凌母满面怒色,整张脸都铁青了。

    “凌先生和凌小姐都还没起床。”

    凌母拧紧眉头,大步朝着楼梯口走去,上了楼,正好看到凌慎衣衫不整地从卧室内出来,凌母气得直哆嗦,“你妹妹呢?”

    “客房睡着呢。”

    “你们两个翅膀都硬了,是不是?除夕都不知道回家,你们要做什么?”

    “妈,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过年在哪里,您都要管?”

    凌母瞅了瞅他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为了个女人,你看看你还有个人样吗?”

    旁边的客房门被打开,凌时吟跌跌撞撞从里头出来,头发凌乱,脸色也不好看,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一身,凌母朝她指了指,“你们……你们是要气死我啊。”

    凌时吟走过去,一把挽住凌慎的胳膊,这才让自己站稳脚步。她昨晚喝了不少酒,凌时吟盯着面前的凌母,自嘲地笑道,“妈,您别生气,我和哥哥就是太难受了,不想回家影响你们的心情。”

    “那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两个孩子啊,一个都没成家,一个都没回家,你们究竟要怎样?”

    “成家?”凌慎反问,“跟谁成家?”

    “一个叶景茵死了,你还打算在她身上耗一辈子吗?”凌母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比她好的女人多得是。”

    “我不许你这样说她!”凌慎听闻,面色忽然冷下去,神情骇人地盯着跟前的妇人。

    凌母怔了怔,“凌慎,你这是什么口气?”

    “景茵都死了,你嘴上不能积德吗?”

    凌时吟轻拉下他的手臂,“哥,算了吧,少说两句。”

    凌母眼圈发红,“你都多大的岁数了,我跟你爸就指望你,我不管,明天开始就给我去相亲。”

    “想得美,”凌慎冷冷说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娶景茵以外的女人。”

    “你再说一遍!”

    “你们别对我期望太高,”凌慎居高临下盯着跟前的凌母。“结婚?想都别想。”

    “你这个逆子!”凌母说着,伸手就要抽过去。

    凌时吟忙推开凌慎,她双手握住凌母的手腕。“妈,大过年的您生什么气啊,哥也是随口说说,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

    凌慎冷眼扫向凌母,然后抬起脚步走向了楼梯口。

    他开了车出门,车子刚开出去不久,便接到了个电话。

    “喂,凌先生吗?”

    “是,什么事?”

    “叶小姐家的门昨晚被撬了,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混进小区的,实在不好意思,您方便过来看下有没有财务损失吗?”

    凌慎面色一紧,“你们怎么办事的?”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我马上过来!”凌慎说完,掐断通话。

    叶景茵的住处一直空着,她去世之后,凌慎让人每个星期过去做次保洁。来到出事的小区,物业人员都在家门口等着他,战战兢兢的,凌慎走到门口一看,看到整个门锁都被损坏了。

    “凌先生,需要报警吗?”

    凌慎推开门进去,目光四下扫了圈,屋内干干净净的,好像并没什么实际的损失。“不用了,你们先走吧,我自己进去看看。”

    里头的家具和电器倒都是高档的,只是搬也搬不走,小偷进了门估计还是无功而返了。

    凌慎走进卧室,屋内倒是有翻找的痕迹,再一看,梳妆台上的笔记本没有了。

    凌慎快步走向床头柜,一把打开抽屉,里面放了本相册。

    他拿出来后打开一看,他和叶景茵的相片少了一张。这种相册很厚,凌慎仔细一看,照片是被人用刀子给割走的。偷掉一个电脑,他一点没感觉到心疼,可是照片却被人这样给破坏了,凌慎握紧手掌,然后再松开,猛地将相册给合上。

    从叶景茵的住处离开时,他看到物业人员还在外面。

    “凌先生,有缺失什么贵重物品吗?需要报警吗?”

    凌慎转身将门带上,“找个换锁的,把锁换了。”

    “好。”

    “你们走吧。”

    物业见他不需要报警,这才离开,凌慎在屋外抽了半支烟后,也走到了电梯口。

    叶景茵家在十八层,也是整个小区最高的楼层。

    电梯一路向下,到了大厅后,凌慎心不在焉走出去。

    厅内有孩子在玩,热热闹闹的,凌慎放慢脚步,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他仿佛看到了昔日中的恋人正向他款款而来,跟他说着回家了。凌慎不相信这是一个梦,因为她的脸庞是这样清晰,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

    他仿佛听见叶景茵在说,想他,念他,需要他的陪伴。

    凌慎眼眶有些酸涩,他其实一直以来想要的就不多,他不喜流连花丛,他只想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且陪着她慢慢变老。

    他步下台阶,前面有个男人脚步匆匆而来,到了凌慎跟前,不小心跟他撞了下,凌慎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传到耳中,他目光垂下去,看见一张相片掉在地上。

    男人着急要去捡,却被凌慎抢先一步。

    他拿起照片后定睛一看,这居然就是相册上缺失的那一张。凌慎手指抚过叶景茵的脸,他指尖在颤抖,他本来是想忘记他的,可是忘不掉啊,怎么办呢?

    旁边的男人朝他看看,凌慎完全忘了去质问他,他只是痴痴地盯着手里的照片。

    头顶,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凌慎看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上,女子明媚的笑容忽然被一道阴影给遮住了,凌慎垂下手臂,目光看向旁边的男人。

    “砰——”一声巨响忽然传遍整个小区。

    那个男人瞪大了双眼,视线极为惊恐地盯着面前的一幕,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似的。

    但是正在大厅内玩的那些老爷爷老奶奶全都看见了,其中一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啊——”

    有人反应快,忙用手捂住孩子的眼睛,抱起来后快步走向电梯。

    也有人结巴着说道,“报报,报警啊!”

    这样的一幕,任是谁看见了都会留下终身阴影。那名男子抹下汗水,凌慎手里的照片已经掉到了地上,他赶紧蹲下身,将那张照片捡起来后塞回兜内,他看向四周,确定这一幕没有被人看见,也确定了监控拍不到那张照片的内容。

    男人退到台阶上,指着跟前的两人,“救命啊,救命啊——”

    很快,有保安和物业人员赶来,只是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两人后,吓得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不久之后,警车和救护车就都赶来了。

    保丽居上。

    许情深今天休息,过年也没能在家好好过,她在客厅内铺了张爬行垫,然后陪着霖霖玩。

    付京笙同样坐在爬行垫上,已经陪了她们老半天了,霖霖在许情深身侧倚着,手里的玩具敲得哗哗作响。

    “霖霖,到爸爸这儿来。”

    付京笙说完,朝着霖霖轻拍手。

    女孩朝他看眼,却并没有动,付京笙又喊了两声,付流音在沙发前笑道,“哥,霖霖好像不搭理你。”

    “不要爸爸了是吧?那我走了。”付京笙说完,当真站起身。

    霖霖朝他看眼,视线跟着付京笙过去,男人来到沙发前,霖霖也是鬼头鬼脑的,她爬过去几步,眼睛盯着付京笙的后背,就是不喊他。男人顺手拿起遥控器,“我看霖霖最爱看的电视了。”

    许情深忍不住轻笑,“爸爸生气了。”

    霖霖撅了撅嘴巴,付京笙随手调台,付流音拿过遥控器,“哥,你别逗霖霖,她多可爱啊。”

    “她是我女儿,逗逗还不行吗?”

    “我就看不得霖霖这委屈的小样子。”

    电视频道定格在新闻台上,付京笙转过身,蹲到了霖霖的面前,“放心吧,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付流音轻笑,窝在沙发内看向电视。

    “今天东城波澜湾小区内发生一起意外事件,有人轻生从顶楼跳下,却不幸正好砸中了出门的凌某,据悉,两人的身份都已被确认,而凌某就是汇全集团的执行董事凌慎,他四年前全面接手公司……”

    许情深听到凌慎二字,不由爬起身来。

    付流音双手抱住膝盖,面色凝重地看向电视内,付京笙则一把将霖霖抱起身,为了不让她看到新闻画面,他朝窗边走了几步。

    许情深忙坐到沙发内,新闻还在继续,“凌慎被送进医院后,却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女主播的说话声很是轻柔,一阵阵传到许情深耳中,可是她太过震惊,以至于很多话听进去,是破碎的,“医生确定了两人都是当场死亡,目前,警方正在介入调查。”

    许情深倒吸口冷气,旁边的付流音一动不动坐在那,就跟尊雕塑似的。

    她忙伸手抱住付流音的肩膀,手掌在她肩头不住摩挲,“别害怕,这就是个意外,恶有恶报。”

    “不,”付流音双手捂住脸,“怎么会这样?”

    她这样的反应倒是出乎了许情深的意料,她以为付流音心里是恨不得凌慎去死的。“音音,不要害怕。”

    付京笙神色冷漠地盯着电视机,旁人瞧不出他脸上的情绪,他几步来到沙发跟前,凌慎被抬上担架的画面已经过去了。“音音,你应该庆幸,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阴魂不散地缠着你了。”

    付流音听到这,面容复杂地抬头,她视线朝付京笙看去。

    男人一脸从容,许情深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是啊,凌慎做了那么多坏事,也许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呢?”

    付流音落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许情深见她面色惨白如纸,她知道付流音这样不对劲,却又说不上究竟是哪出了问题。

    男人上前步,将电视关掉,“大过年的,不看这种血腥的画面,倒胃口。”

    许情深笑了笑,“是啊,昨天没能好好陪你们,今晚我来亲自下厨,好不好?”

    付流音一动不动,付京笙余光睨过她的侧脸,语气中很明显藏了不悦。“音音,没听到你嫂子跟你说话吗?”

    许情深朝他看眼,冲他轻摇下头,付流音回过神,神色牵强说道,“对不起嫂子,我没听见。”

    “是不是累了?”

    “没有。”

    许情深知道,凌慎再坏,可那两年里却是付流音接触时间最久的一个人,她肯定是被吓蒙了。

    “你带音音上楼休息吧,我去厨房看看。”

    付京笙闻言,走到妹妹跟前,伸手拽住她的手臂。“走,上楼。”

    女孩从他手里挣开,付京笙冷冷睇着他,“难道你还同情他不成?”

    付流音一语不发,穿上拖鞋后转身就走,付京笙抱着霖霖跟过去,到了二楼,付京笙沉下声,“站住。”

    女孩停顿脚步,双手握紧,“哥,这件事跟你有关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

    “别骗我了,我心里清楚。”

    付京笙走到她面前,“别瞎想,这就是个意外而已,凌慎本来就作恶多端,如今正好遇上个跳楼的,一命带走一命,音音,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用害怕被关在家里了,你自由了。”

    付流音朝他看了眼,“行了,别说了。”

    她眼圈微红,“哥,我希望你记住,你现在有了嫂子,有了霖霖。”

    付京笙的神色也有些复杂,女孩说完这些话,大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付京笙脚步动了下,听到房间门砰地被人关上。

    九龙苍。

    老白匆匆忙忙进门,客厅内,睿睿正在搭积木,蒋远周递给他一块,他搭一块。

    “蒋先生!”

    “怎么了?”

    老白快步上前,“凌慎死了。”

    蒋远周视线落向茶几上的手机,他不想被人扰了清闲,所以送完许情深回来后,就关机了。

    “死了?怎么死的?”

    “说起来也古怪,有人跳楼,正好砸在了他的身上,是当场……”

    蒋远周面色一凛,手里还拿着块积木,睿睿拿了几下他都没松手,孩子急得哇哇大叫起来。

    “有这么巧的事?”

    “都上了各家新闻了,凌家这会是彻底乱成一锅粥了。”

    蒋远周眸光落向老白,他手里一松,睿睿开心地拿过积木,蒋远周低声问道,“老白,你觉得谁最想凌慎死?”

    男人冷不丁这样问,老白赶紧想了想,“这挺难说的,无奸不商,凌家得罪的人不少吧?”

    “你再想想。”

    老白手指在腿上轻敲两下,然后动作收了回去,“付京笙。”

    “对,凌慎步步紧逼,几乎让付家兄妹没有喘息的空间,凌家有权有势,付京笙不是他的对手,但倘若凌慎意外死亡的话……”

    “但是蒋先生,”老白接过话,“这件事如果不是意外,那也太诡异了,那可是跳楼啊。”

    蒋远周身子往后倚,“我跟你打个赌吧。”

    “什么赌?”

    “这件事,又会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局,我不得不怀疑,很多事是不是其实都跟这个付京笙有关?”

35我为你拒绝全世界,你却唯独拒绝我

    老白细想下,然后斟酌着开口道,“您的意思,凌慎的死是付京笙一手策划的?”

    “付流音被禁锢两年,付京笙这个做哥哥的既然一直在找她,那你说,等他知道他妹妹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之后,他却不动声色,什么事都没做,正常吗?”

    “确实不正常。”

    “付京笙身份成迷,经济条件也算得上比较好,他主要的收入又是从哪来的?”蒋远周想了一连串,但最后那些怀疑,还是回到了付流音身上,“如果我有个妹妹被人关了两年,哪怕我不是那人的对手,我都会找他去拼命的,并且是在第一时间。付京笙冷静的令人觉得不可思议,而且偏偏那么巧,有人跳楼,然后他就砸在了凌慎身上。”

    “蒋先生,凌慎出事的那个小区,是叶景茵之前的住处。”

    蒋远周目光落到睿睿身上,“怪不得,那有些事就不是巧合了,大年初一,凌慎为什么要去那个小区?”

    “我查了下,是物业给他打的电话,叶景茵家的门被撬了。”

    “一环扣紧一环,凌慎深爱叶景茵,那个屋里面肯定藏着他们美好的记忆,所以得知房门被撬,他一定会过去。而那个跳楼的人呢,没有早一步,更没有晚一步,正正好好就拉着凌慎了,当时有没有目击者?”

    “有,大厅里就有好几个人,而且凌慎死之前跟人撞了,不知道有没有起争执。”

    “我知道了,”蒋远周表情严肃说道,“所以,凌慎当时是站定了的,只要他站在那不动,有人要拉他做垫背也很容易。”

    老白轻点头,“对。”

    “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还要依照警方找到的证据才能说话。”

    “如果是蓄意谋杀,那肯定会有蛛丝马迹。”

    蒋远周却并没有这样乐观,“那也要找得到才行。”

    他随后似乎意识到了有些事情的严重性,蒋远周忽然倾过身,朝着老白问道,“如果付京笙是这样危险的一个人,那许情深怎么办?”

    在许情深的身上,他总能把问题考虑的最为周全,老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就太危险了,但是蒋先生,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也许付京笙只是有那个胆子,却没那个能力做成,凌慎的死只是巧合而已呢?”

    “不管是不是巧合,凌家乱套了,有些事可能还是会算到付京笙身上。”

    “是啊,毕竟凌慎之前那样对待付流音,他的嫌疑确实最大。”

    睿睿拿起积木放到最上面,却不料一下没站稳,积木哗啦啦全掉在了桌上,前功尽弃。

    孩子撇了撇嘴,忽然放声大哭,“哇哇哇——”

    蒋远周闻言,走过去将他抱到怀里,“男孩子遇到这点小事就哭了?来,重新搭。”

    睿睿觉得委屈,转身抱住蒋远周的脖子,“爸爸。”

    “好了,小男子汉,不哭。”蒋远周说着,将他推开些,“我们重新开始。”

    医院。

    走廊内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凌母扑到抢救室的病床上,撕扯着凌慎身上的白床单,“儿子,儿子,你快醒醒!你别吓唬妈妈,我再也不逼着你结婚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儿子——”

    凌时吟靠着墙壁直哆嗦,凌父这样沉稳的人到了此刻都快疯了,他老泪纵横,双手按住凌慎的肩膀,想将他提起来,“孩子,孩子。”

    凌慎的头朝一边歪着,凌时吟甚至都不敢去看,凌父收回手里的力道,痛哭出声,“怎么会这样!我的孩子啊——”

    凌时吟双手捂住脸,她就只记得哥哥不开心出去了,妈妈还在抱怨着哥哥的不贴心,可不过转身的时间吧,就传来了这样的噩耗。

    她跌跌撞撞走到外面,看到走廊上还有警察和物业。

    警察上前几步,“凌小姐,节哀顺变。”

    “我哥是在波澜湾出的事?”

    “是。”

    凌时吟擦了擦眼角,可泪水还是忍不住涌出眼眶,“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意外,肯定是有人害死他,一定是这样的!”

    “那名跳楼轻生的人,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就是波澜湾的业主。他欠了一屁股的债,无力偿还,之前已经妻离子散,还留下了遗书,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哥哥很有可能就是……”

    “就是什么?”凌时吟抬起视线,眸光紧紧睇住对方,“你想说我哥就活该倒霉是吗?他白死了是吗?”

    “凌小姐,您的心情我们也能理解,这件事情我们也会调查清楚。”

    凌时吟恶狠狠地咬紧了牙关,“我给你们提供个嫌疑人吧。”

    “你说。”

    “付京笙,他的老婆叫许情深,瑞新医院的医生,他们都有嫌疑!”

    警察朝她看眼,“请您说仔细点。”

    “付京笙有个妹妹,跟我哥的未婚妻长得很像,有些事我们也是刚知道……”凌时吟说到这,泪流不止,我哥因为思念心切,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未婚妻。昨天,我哥还让人把他家门口给堵着,矛盾激化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我绝不相信这件事是意外,你们一定要好好调查。”

    “放心吧,这是我们的职责。”

    凌时吟伤心欲绝,以前,家里还有凌慎这根顶梁柱,她不管有什么事,只要跟哥哥一说,他都能替她好好地解决。可如今这个把她宠了二十几年的人,居然说走就走了,还死的这样惨。

    医生说哥哥是当场死亡的,颈骨折断。凌时吟想到这四个字,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她觉得人站在那,摇摇欲坠,耳朵里却听到了凌父大声呼喊的声音。

    凌时吟忙快步走进去,她看到妈妈扑在哥哥的身上,已经晕厥过去。

    保丽居上。

    警察来的时候,许情深正在厨房做晚饭。

    付京笙招呼几人入座,表情从容,还亲自去泡了茶。

    “谢谢,是这样的,我们过来一趟是想跟你了解些情况。”

    “请说。”

    许情深拉开门,看到付京笙坐在两人的对面,听到动静的付流音也下来了。

    “你认识凌慎吗?”

    付京笙目光轻抬,“认识。”

    “他死了,你知道吗?”

    “刚得知,新闻都已经播放了。”

    也是,现在的记者个个都厉害,有些直播出去,外人可能比自己的家里人还要先知道。

    “听说,他跟你妹妹之前有些纠葛?能让我们见一下你妹妹吗?”

    “不好意思,我妹妹现在情绪不好。”

    对面的警察目光越过付京笙,看到了正在走过来的女孩。“你是付流音吧?”

    付京笙面色微凝,回头看向她,“怎么下楼来了?”

    “老待在房间,我也待不住。”付流音说着,走向沙发前坐定。“凌慎死了,为什么找到我们家来?”

    “我们在物业那调查了下,得知他有好几次都来闹过事。”

    付流音点头,“对,就在昨晚,他的人还把我们门口给堵了,不让我们出去。”

    “那请问今天凌慎出事的时候,你们都在哪?大约是早上9点到11点之间。”

    “我们都在家。”付京笙轻松回答,“一步都没走出去过。”

    “谁能证明?”

    付京笙笑了笑,“这可就多了,我老婆,屋内屋外、小区内的监控,你们都可以查,还有小区的保安,他们也认识我。”

    许情深站在厨房门口,听着付京笙口齿流利地回答着警方的话,她却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不知不觉,她和付家兄妹早就牵扯在了一起,他们就是她的家人。

    如今付京笙和付流音被人这样询问,许情深生怕有些事就跟他们有关,她紧张地走出去。

    “这是你太太?”

    “是。”

    付流音也接过了话。“我哥这两天都没跨出过这儿一步,而且在东城,我们也不认识别的什么人。”

    “好。”对方视线看向许情深,“那既然凌慎可以堵着门不让你们外出,为什么不报警呢?”

    付京笙两根食指轻对了下,“因为他毕竟没有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我觉得就算报了警,顶多也是批评教育,说不定下次还会变本加厉。我喜欢息事宁人,一次两次无果之后,我相信他不会再为难我们。”

    “那你有没有过,希望他永远消失的想法呢?”

    “没有,”付京笙回道,“凌家在东城有权有势,我们就是一般的小老百姓,我就希望他有一天别再缠着我妹妹就好。”

    对方了解了一些基本的情况,然后站起身来,许情深目光看向付流音,她神色掩不住慌张,付京笙起身将两名警察送了出去。

    回到屋内后,他坐到许情深身侧,“准备吃晚饭吧。”

    “不会有事吧?”

    “怎么这么胆小,清者自清。再说警察怀疑我们也是正常的,案件需要一步步排查。”

    许情深视线落到他脸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警察在问你们话,我就觉得很慌,可能是习惯了如今这样安逸的生活,我不想家里面出任何的事。”

    “放心。”付京笙轻揽住许情深的肩头,“家里面很好,我们以后会更好。”

    付流音听着,神色不由出神,她也希望以后会更好,希望所有的事都跟他们无关。

    凌家。

    凌慎的遗体已经被运回家里,也通知了亲属朋友,凌父凌母年级大了,始终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凌母晕厥过好几次,根本不能看到那副冰棺。

    凌时吟坐在客厅的沙发内,不远处充斥着哭声,她整个人就好像雕塑似的,坐在那一动不动。脸上挂着泪痕,时不时也会抽泣出声,管家快步走到她跟前,“小姐,您舅舅来了。”

    凌时吟一语不发,泪水夺眶而出。

    管家摇了摇头,赶紧过去招呼。

    这两天对于凌家来说,简直是经历了灭顶之灾。

    深夜时分,屋内静悄悄的,凌父守在冰棺前,哭得声音都哑了,所以即便是痛哭,凌时吟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了。

    管家端着一碗面来到凌时吟跟前,“小姐,吃点东西吧。”

    她眼圈通红,肿的跟核桃似的,管家叹口气,“现在凌家只能靠您了,您要再坏了身子,您让您爸妈可怎么办?”

    凌时吟嘴唇颤抖,管家将面碗放到桌上,“太太也是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再加上伤心过度……”

    “蒋……蒋家来人了吗?”

    “来过了。”

    凌时吟眼皮轻动,“来了谁?”

    管家有些困难地蠕动下嘴皮子,“蒋家老爷。”

    “蒋远周呢?”

    “没来。”

    凌时吟眼泪流的越发凶了,“他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您现在就别纠结这些事了,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她手掌捂住眼睛,肩膀轻颤,“我怕我撑不下去,我想有个人在我身边陪我,做我最结实有力的靠山。可我没想到蒋远周这样狠心,我哥都死了,他难道连面都不肯露一下吗?”

    有些事,旁人不好说,更加不好劝。管家将那碗面重新拿起来,“小姐,以后凌家能靠的人只有你了。”

    凌时吟伸出手,将那碗面捧在手心里,她脑子里再度想到了哥哥,想到他高高大大的身影,想到他每回都能替她遮风挡雨,还想到了蒋远周说要用她换许情深时,哥哥的毫不犹豫和心疼。

    凌时吟轻咬唇瓣,又是痛哭出声。

    翌日。

    九龙苍先是来了蒋东霆,天还未放亮,他就到了。

    蒋远周从楼上下来,蒋东霆坐在客厅内,咳嗽声一阵阵传到他耳中,蒋远周过去几步,“去看医生了么?”

    “什么?”

    “我说你咳嗽。”

    蒋东霆放下手,“原来,你还知道关心我。”

    蒋远周居高临下盯着他看,“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凌慎的事,你肯定听说了吧?”

    “这事,应该是家家户户都知道了吧?”

    蒋东霆咳着,面目通红,好几次都喘得接不上话,蒋远周拧紧眉头坐定,“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不会照顾好自己?”

    “远周,爸老了。”

    蒋远周听到这,不由别开视线,蒋东霆的目光看向儿子,知道他彻底长大了,也早就能够摆脱自己的掌控。可他从没想过,他们之间会闹成这样,“蒋家跟凌家关系一直都好,如今凌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去看看。”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的保镖敲门进来,“蒋先生,凌小姐来了。”

    “她来做什么?”

    “凌小姐没说,但看上去她的精神状况很不好。”

    蒋东霆闻言,赶紧说道,“让她进来。”

    蒋远周喉间轻滚了下,似乎有话要说,蒋东霆忙拦在他跟前,“远周,有些事真不该怪到时吟身上,如今凌家发生这样大的变故,你总不至于还要让她站在外面吧?”

    保镖带着凌时吟进门,她鞋子也没换,走路很虚,整个人好像轻飘飘的。

    走到客厅内,似乎才发现蒋东霆也在,她嗓音沙哑着喊了声,“爸。”

    “时吟,节哀顺变啊,别太难过了。”

    凌时吟鼻尖再度发酸,人也恍恍惚惚的,她来到茶几前,视线落到蒋远周身上,“远周,今天是我哥追悼会的日子,你跟我一起去吧,好吗?”

    蒋东霆生怕蒋远周再说出些什么话来,忙抢先一步道,“时吟,这是应该的,就算你不过来,远周也打算跟我一起过去。”

    凌时吟一听,脸色微松。

    蒋东霆忙让她坐下来,蒋远周语气仍旧不冷不淡,“还记得当年小姨的追悼会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女人怔怔抬头,“什么意思?”

    “我说过,小姨的追悼会上,我不想见到凌家的任何一个人,现在也一样,凌家的追悼会,我也不会去。”

    凌时吟听完这话,眼泪刷的淌落出来,根本不受她自己的控制。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看着对面的男人,“你不去?”

    “是。”

    “远周,按照礼节你也该去,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去追悼会也要看是否自愿吧?”蒋远周沉下声,“你哥的事,我觉得很遗憾,你也不要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

    所以,他就打算用这么轻巧的几句话将她赶出门外吗?

    凌时吟握紧双拳,泪流满面。“远周,现在我家都乱了,我妈身体不好,这几天卧在床上就没起来过,我爸也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可我什么都不懂,我完全撑不起凌家……就连追悼会都是管家安排的,今天还有好多事,你帮帮我好不好?”

    “凌家的管家也是老人了,会妥善安排好的。”

    凌时吟眼里藏不住失望,凌家都到这份上了,她不过就是想让蒋远周出面,帮忙做一些事,到时候来追悼会的也都是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一看蒋远周以那样的身份忙碌着,自然就更加默认了蒋凌两家的关系。

    换句话说,如果凌慎的追悼会蒋远周不出场,那外人又该怎样说?

    谁都知道她给蒋远周生了个儿子,谁都知道蒋远周该是凌家的女婿。

    “远周,那追悼会上……你至少露个面可以吗?”凌时吟握紧双手,“好不好。”

    蒋东霆也觉得自己的儿子过分,“你就算不肯帮忙操办,至少要去一趟吧?”

    “我决定的事,什么时候能被动摇过?”蒋远周说完,就要起身。

    凌时吟见状,忙开口道,“那睿睿呢?”

    男人眉头一拧,“你要做什么?”

    “睿睿喊他一声亲舅舅,难道不该去送他一程吗?”凌时吟沙哑着嗓音说道,“远周,你对我是不是也太狠心了?你不肯去,我勉强不了你,那我带睿睿去总行吧?”

    没成想,蒋远周却是摇了下头,“不行。”

    “为什么?”

    “睿睿还小,他受不了那样的场合。”

    凌时吟忍不住质问道,“那是什么场合?那是见我哥最后一面啊,过了今天,睿睿就永远没有舅舅了!”

    “我说了,人死不能复生,睿睿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

    凌时吟不止一次见识过这个男人的绝情,可她总觉得他不至于这样,所以一次次自虐似的撞上去,在她看来,自己就是飞蛾扑火。

    她嘴角怪异地扯动下,“远周,我在你眼里,就是不会痛的一个人是吗?你这样一次次扎我的心,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也会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天?”

    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还有睿睿和月嫂的说话声。

    叽叽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凌时吟抬头看去,她不由起身,“睿睿。”

    蒋远周见状,拦在了她跟前,“你想做什么?”

    “睿睿,妈妈带你去见舅舅——”

    蒋远周闻言,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推开了些,“我说了,不许带睿睿去。”

    男人回头朝着月嫂吩咐道,“把睿睿抱上楼!”

    “不要!”凌时吟哭着欲要上前,蒋远周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凌时吟,你这是要跟我抢孩子吗?”

    “远周……”

    坐在一旁的蒋东霆看了看,然后出声道,“时吟,孩子就算了吧,睿睿那么小,也不懂事,到时候看到那样的场面肯定会受到惊吓。”

    凌时吟没想到蒋东霆也会那样说,蒋东霆随后将视线落向她,“今天追悼会那边肯定很忙,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告诉我一声,我待会也会过去。”

    凌时吟盯着跟前的蒋远周看了眼,她最清楚他的脾气了,说一不二,至少对她是这样的。

    她第一次痛到连眼泪都快流不出来,也是此刻,才替自己觉得不值。

    凌时吟点下头,“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时吟。”蒋东霆还想安慰两句,凌时吟擦了擦眼眶,“爸,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

    “好,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凌时吟听不进去这些虚的话,转身往外走,到了外面,她一脚踩空,两级台阶的距离害得她差点跌倒。凌时吟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却已是冷汗涔涔。

    蒋远周不肯出席凌慎的追悼会,甚至还不让她抱着睿睿去,她知道,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家人过。

    蒋东霆盯着凌时吟离开的背影看眼,“远周,这个时候,你应该去。”

    男人冷笑下,“凌慎死了,凌家还能跟以前一样吗?爸,你这把烧了两年的联姻火,是不是可以熄灭了?”

    “不,”蒋东霆认真地说道,“越是这个时候,反而越关键,远周,你要娶了时吟的话,那整个凌家都在你手里了。”

    蒋远周听到这话,倒没有多少气愤,反而觉得好笑。

    “所以你让我,把凌家一起收了?”

    “是,凌慎死了,凌家就是凌时吟的。”

    “那我还跟她联姻做什么?瞧瞧东城有哪家寡妇,家里条件又好的,我勾引一个是一个,我还开什么医院呢?我应该开银行。”蒋远周说完,转身就上了楼。

    蒋东霆张了张嘴,真是混账!

    瑞新医院。

    许情深一整天心不在焉,打过电话回家,是付流音接的,说是家里都好,警察也没再来过。

    门诊室的门被人推开,有人拿了报告,让她来开药。

    许情深投入到工作中,快要下班的时候,稍稍空闲下来。

    门再度被打开时,许情深明显在走神,视线盯着一处,直到对方走到自己跟前。

    “医生!”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目光落向对方,“怎么又是你?”

    蒋远周不请自坐,反正他是挂过号的,“我想见你,我就来了。”

    “我是负责给人看病的。”

    “我刚看过了,门口一个病人都没有。”

    许情深作势看眼时间,“快下班了。”

    “警察去过保丽居上了吧?”

    许情深一听,放下手臂,“你怎么知道?”

    “因为付京笙的嫌疑最大。”

    许情深听到这,不安的感觉在心口涌动,“谁说的,如果是因为他妹妹的事,那警方肯定怀疑错人了,付京笙整天都在家,他能做什么事?”

    “他当然在家,跳楼的又不是他。”

    许情深蹙紧眉头,“不可能是他。”

    “你就这样相信他吗?你对他了解多少?如果他是一颗定时炸弹,这样待在你的身边,我……”

    许情深双手落到桌上,目光直视着男人,幽暗深邃的两道黑暗触碰到一起,“如果他是定时炸弹的话,早就炸了。蒋远周,我在他身边待了两年,你不要听风就是雨,也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有机可乘。”

36睿睿,是许情深的孩子

    “许情深!”如果蒋远周早知她会这样说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将她的话打断,不会让她嘴里的最后几个字被说出来。“你看不出来我是在担心你吗?”

    “不用担心我,付京笙又不是豺狼猛兽。”

    蒋远周知道,许情深毕竟跟他相处了两年,“有时候,人都有两面性,也许他在你面前展露出来的只是好的,而他邪恶阴暗的那一面,才是最危险的。”

    “那我们这样朝夕相处,难道他连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藏匿起来?”

    “看来你不肯相信。”

    许情深轻耸肩头,“如果付京笙是坏人,警方会调查他。”

    “许情深,凌慎死了,你觉得谁最想他死?”

    “人的意念能杀人吗?”许情深反问。

    蒋远周攫住她的目光,“但他可以将意念化成杀人的动机。”

    许情深的心其实是慌的,“这些事也不是你能操心的,难道,你是要给凌家讨回公道?”

    “我是不放心把你放在他身边,我倒真想证明,凌慎的死是和付京笙有关的。”

    许情深喉间轻滚下,“你要证明的话,还不如证明这件事跟我有关。”

    “为什么?”

    “意念杀人,我也会,我不喜欢凌家的每一个人,当看到凌慎对音音的所作所为之后,我也想过让他消失了最好。”

    蒋远周知道她这样说,无非是让他别去找付京笙的麻烦。

    “你有想过,如果他真是个危险的人物的话,你该怎么做吗?”

    许情深摇头,“没有,因为这样的可能性不存在。”

    男人眉头锁紧,许情深收拾起桌上的东西,“蒋远周,之前的很多很多次,谢谢你,但我能做的,也是跟你说声谢谢而已,现在凌慎死了,死于意外,我知道我不该幸灾乐祸,但至少从今以后,我们安全了。”“我也希望你是安全的。”

    许情深毫不犹豫接过蒋远周的话,“我要下班了。”

    “如果你发现了付京笙的不对劲,你会离开他吗?”

    许情深手里一顿,这个问题,她压根没想过。

    下班时间到了,许情深拿起包,将手机等物品塞进去,蒋远周也跟着起身,许情深走过他身前时,犹豫了下,但还是开口道,“付京笙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比你更加清楚他是什么人。还有,我今天开了车,不用你送,我走了。”

    老白站在外面,看着许情深一个人出来,一个人离开。他推开门朝门诊室内看了眼,“蒋先生?”

    男人回过神,转身来到门口。

    许情深回到家后,走进客厅,屋内传来霖霖的笑声,她好久没有感受过这样轻松的时刻了。

    来到茶几前,付京笙抬下头,嘴角轻挽。“回来了?”

    “这是做什么?”许情深看向茶几上摊开的一大堆资料。

    付京笙起身,一把拉过她的手腕,“这是我们之前住的地方,附近新开了不少楼盘,你看看,喜欢哪一家?”

    许情深有些懵,“你又要买房子?”

    “是,我们要搬家。”

    许情深心里咯噔下,“为,为什么啊?”

    “东城始终不是我们的家,音音也不喜欢这,毕竟有太多不好的记忆在这。”付京笙拿过其中一本资料,“这是我打印出来的,你看看。”

    许情深心不在焉地接过手,她从小缺乏安全感,所以没到非搬不可的地步时,她是不喜欢搬来搬去的。

    但付京笙说的话,她又是能理解的,“什么时候搬啊?”

    “尽快吧。”付京笙的目光落到那些资料上,“等凌慎的事情调查过去后,我们可以买现房,装修好的那种,随时都能搬走。”

    许情深一口呼吸卡在喉间,有些苦涩,她刚在瑞新医院适应下来,刚一步步做回一个手术医生,可是没想到,有些她喜爱的东西又要放弃了。

    凌家。

    凌慎的骨灰盒被放在客厅,凌时吟精疲力尽地躺在沙发内,凌母因为太过悲伤,就连追悼会都没去。

    凌父坐定下来,掩不住伤心欲绝,他手掌轻撑着额头。

    “爸,您别太难受。”凌时吟沙哑着嗓音,出声劝慰。

    凌父肩膀剧烈地耸动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怎么会这样。”

    凌时吟坐起身,同样的泪流满面,她来到凌父身侧,“爸,我们接受不了也得接受。”

    “你真相信你哥哥是意外死亡的吗?”

    “我当然不信,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警察不是查不出些什么吗?”

    凌父懊恼地用手心拍着额头,“以后家里怎么办?公司怎么办?时吟,爸爸老了,再也操心不起了,公司只能靠你。”

    “但我什么都不懂啊。”

    “蒋远周连你哥的追悼会都不肯出席,你想想,这样的男人还能靠得住吗?”

    凌时吟淌着眼泪,凌父叹口气,“时吟,之前有你哥在,所以我由着你任性了两年,现在凌家要靠你撑起来,你告诉我,你难道还要一门心思扑在蒋远周身上吗?”

    女人眼圈通红,一语不发。

    “公司的董事们很快就会逼到我头上,时吟,爸既然把这个担子交出来了,就没想过还有收回的一天。”

    “可是我真的对经营公司一窍不通。”

    凌父握紧了女儿的手,“不懂没关系,爸教你。时吟,考虑下自己吧,你的事情爸必须要做主了,我们需要找一个人家,能够陪着我们渡过如今这样最危险紧张的时期。”

    凌时吟朦胧的视线落到凌父脸上,“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远周既然不肯的话,我们可以另寻别家。”

    凌时吟慌忙摇着头,“不行,整个东城的人都知道我和蒋远周的关系了,你让我怎么嫁给别人?”

    “但蒋远周根本就没承认过你,时吟,你别再倔强了。”

    凌时吟眼泪越流越凶,“不,你让我再和蒋远周说说,他会答应的,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凌时吟从来都不知道,这副担子会压到她肩膀上。

    第二天,凌父带着她去了公司,她完全招架不住,面对董事们要她拿出的新计划,她节节败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凌时吟苍白着面色坐进车内,所有人都是以利益为重的,哥哥在世的时候,他们以他马首是瞻,恨不得把凌家所有的人都捧在手上。见到凌时吟和凌父更是客客气气的,可如今呢……

    凌时吟亲眼看着其中一人将手指差点戳到了爸爸的脸上。

    她双手紧紧揪着衣领,冲司机说道,“去九龙苍。”

    “是。”

    凌时吟只有最后的机会了,如今凌家被逼到绝境上,如果蒋远周还是不肯帮忙,那她也不能再唯唯诺诺下去了。

    来到九龙苍,凌时吟刚下车,就看到蒋远周的车从里面出来。

    她快步上前,司机一脚刹车,凌时吟来到后车座旁,“远周。”

    蒋远周落下了车窗。“有事吗?”

    “我想跟你谈些事情。”

    “说吧。”

    “凌家现在陷入了困境,我爸让我接手公司,但我根本不懂这方面的管理。”

    蒋远周目光淡淡地朝她看了眼,“这件事,你找我帮忙也没用,你哥公司的事务我也不熟悉。”

    “远周,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总不能看着凌家就这样垮了吧?”

    男人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凌家经营的要是医院,我还能帮点忙。对了,不是还有你父亲吗?”

    “我哥哥去世后,对我爸妈的打击很大,我爸实在是没精力了。”

    “是吗?”男人反问了句,再接着,就没后话了。

    凌时吟轻咬下唇瓣。“远周,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我只想选个良人嫁了。现在凌家有难,你帮帮我,以后整个凌家都是你的。”

    蒋远周听闻,面色微变,视线投回凌时吟的脸上,“你的意思是让我娶你,然后你把你哥的公司给我。”

    “是。”

    果然,蒋东霆倒是一早就猜准了,凌慎死后,整个凌家都是凌时吟的,蒋远周冷笑下,“那我要现在娶你,岂不是更划算?”

    凌时吟脸色发烫,知道蒋远周不喜欢这些,但她必须把所有的身家押在这,“远周,你就当是救救我们,还不行吗?”

    “不行。”

    老白和司机对望了眼,谁都不好插话,又觉得尴尬极了。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一般,凌时吟握紧双手,“我爸的意思,是让我赶紧联姻,可我跟你的关系,东城无人不知,蒋远周,你要不肯……那我是不是只能另选别人?”

    “这是你的事,我不能替你做主。”蒋远周的话是绝情至极的,“你觉得只有联姻才能挽救你们的困境,那你就去做。”

    凌时吟这几天都是以泪洗面,所以当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眼睛疼得像是被刀割过似的,她垮下了双肩,“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如今这样的名声,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一个女人的名声,如果被败坏了,那只能是她自己的作风问题,和男人无关。”

    凌时吟感觉蒋远周的这句话,像是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她一直强调那晚的事,她也是被设计陷害的,可两年过去了,终究没用,蒋远周的心里从一开始就没看得起她过。

    “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其实都是不会有结果的是吗?”

    她似乎到了今天才意识到,之前总是不死心、不肯承认。

    蒋远周手指在腿上轻点两下,“时吟,如果有人想要跟凌家联姻,那是好事,你哥死后,他的公司会被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找一个同样有能力的靠山,总比你一个人孤军奋战要强得多。”

    凌时吟嘴角勾出抹弧度,“哪怕我再努力都没用?”

    “我们不合。”蒋远周道。

    “可给睿睿一个完整的家,这不该是最重要的吗?”凌时吟知道,别人肯定会觉得她没皮没脸,可她不能不做最后的努力。

    “让睿睿看着我们毫无感情地一起过日子,他也不会感觉到家庭的温暖。”

    凌时吟杏眸圆睁,心里的苦涩在肆意蔓延。

    蒋远周示意开车,凌时吟一把按住车窗,“远周!”

    男人余光睇向她,凌时吟哭着,泪水流了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她不是许情深,在蒋远周看来,这是多简单的道理啊,可凌时吟偏偏不明白。

    “开车。”

    司机闻言,重新发动车子,车子开出去的时候,凌时吟的手掌还在车窗上,她跟着走向前两步,然后手臂垂在了身侧,目光中,蒋远周的车子很快消失不见了。

    她愣在原地,眼泪流光后就不再哭了。

    凌时吟心如明镜,什么都想透了。

    她大步朝着自己的车子而去,“去蒋家。”

    来到蒋家的时候,蒋东霆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管家守在边上,看到凌时吟,礼貌地打过招呼。

    凌时吟面色却并不好看,她径自走到蒋东霆跟前,“爸。”

    蒋东霆打完了一套拳,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毛巾,“时吟啊,今天怎么会有空过来?”

    “爸,我想跟你谈点事。”

    “好的,进屋说吧。”

    两人走进屋内,管家给凌时吟泡了茶,凌时吟面无神色,“我想跟您单独谈。”

    蒋东霆听闻,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点下头,然后走出去了。

    凌时吟听到关门声传到耳中,蒋东霆拿起自己的茶杯,“时吟,你哥的丧事都办好了吧?”

    “是。”

    “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蒋东霆绝对不会知道,凌时吟刚在蒋远周那儿碰壁回来,“爸,我今天刚去过公司,我被逼得不行了,我爸也没有那个精力再去管理公司,他的意思……是让我趁早结婚,找个人接手我哥的心血。”凌时吟说到这,擦了擦眼角,“我哥在经营方面是个天才,这几年,子公司都开了几家……”

    蒋东霆听着,大致猜到了她的来意,“我知道,你们的事我会催着远周的。”

    “我刚从九龙苍回来,他不会答应婚事的。”

    “你别听他瞎讲……”

    这两年来,凌时吟听够了这些话,也看穿了蒋东霆压根做不了蒋远周的主,“如今迫在眉睫,爸,您能给我个准确的时间吗?”

    “时吟,远周这性子你也清楚,你得有耐心啊。”

    凌时吟一把怒火在胸腔内开始燃烧,甚至连口气都有些僵硬起来,“爸,我等两年了,这些时间难道还不够说明我的耐心吗?关键凌家现在急需一个男人站出来,但远周的态度让我心寒,真的心寒。”

    蒋东霆要能逼着蒋远周娶,那他早就这样做了。“时吟,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公司的事至关重要,我会让远周帮着你的。”

    “他说了,他帮不了,爸,等到我哥的公司被人趁虚而入、吞噬干净以后,我在你眼里还是最好的儿媳妇人选吗?”

    蒋东霆面色严肃,凌时吟冷笑下,“如果您不能做主让蒋远周跟我结婚,我也没办法了,我只能接受我父母给我安排的人。”

    蒋东霆没想到凌时吟会是这样的态度,“你别冲动,之前的两年不也这样过来了吗?”

    “那是因为,那两年里有我哥哥。”凌时吟忍着哭腔,“爸,您跟我说句实话,你能做到让蒋远周娶我吗?”

    “你也知道,远周……”

    凌时吟闭了闭眼睛,受够了蒋东霆的虚伪,“我没想到我耗费掉的青春,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时吟,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考虑。”

    “爸,我们当时可是说好的,那晚的建议是您提的,您说一定会让我进蒋家的门。”

    事已至此,凌时吟满口的怨言藏都藏不住,蒋东霆一听,眉头微皱,“我也没想到,后面会发展成这样。”

    “那您现在,不打算给我个说法吗?”

    蒋东霆抿了口茶,脸色微冷,“你想要什么说法?”

    “按照您现在的意思,蒋远周娶不娶我,那是他的事,对吗?您让我耗下去,他是男人无所谓,不帮我渡过难关也无所谓,我只要傻傻的在这等就行,是吗?”

    凌时吟的语气好不到哪里去,也是被逼急了,蒋远周态度强硬,蒋东霆却是一个劲打太极,他什么意思,她还能听不出来吗?

    “感情的事,本来就不是勉强就能行的,时吟,你不想等,那你让我怎么帮你呢?”

    凌时吟怒极,“我是等不了!”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蒋远周那边,蒋东霆也不是没施压过,但他这个儿子能听他的吗?

    凌时吟非要现在就要个答案,那他肯定给不了。

    她听着蒋东霆的话,一颗心沉入谷底,“那你当年还帮我,还给蒋远周找个儿子,如今你是这样的态度,你不觉得好笑吗?”

    蒋东霆听着凌时吟满口地质问,他脸色彻底阴暗,“时吟,我知道你哥哥过世后,对你打击很大,有些话我可以跟你不计较。”

    “不用了,”凌时吟也是硬气,下巴轻抬,“现在谁能救凌家于危难之中,谁才是我以后的家人。你没看到蒋远周方才对我的那种态度,所以你不会明白,我为何心寒至此。”

    “你决定了吗?”

    “无止境的等待……我是耗不起这个时间了。”

    蒋东霆轻点下头。“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好好解决吧。”

    凌时吟轻咬下牙关,所以有其父必有其子,蒋远周这样狠绝无情,大部分源自于有这样的一个父亲。

    “我走可以,但我要带走睿睿。”

    “什么?”蒋东霆听到这,却是大吃一惊,“你再说一遍?”

    “你的反应是不是也太大了?”凌时吟目光盯着对面的蒋东霆,“孩子跟着妈妈,这难道不正常吗?”

    “时吟,我跟你说过,这个孩子是抱养来的,你一个女孩子家,要他做什么?”

    凌时吟自然是因为不甘心,“我养了他一年多,一点点拉扯大,我为什么不要?”

    “远周不会给你的。”蒋东霆尽力稳住口气。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他撕破脸皮了,他若不想给我,那我们就法庭上见,我有养活孩子的能力,我又是母亲,我就不信法庭能把睿睿判给蒋远周!”

    蒋东霆气得哆嗦,没想到凌时吟硬起来会是这样的,“我知道,你想通过争夺孩子,让远周心软,又或者孩子判给你后,你就掌握住了主动权是吗?但这终究不是远周的孩子,你们要闹到了法庭上,我会把真相告诉他。等他知道了睿睿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后,你就算争夺到了睿睿,又有什么用?”

    凌时吟这时候已经听不进去这些话了,“好啊,那就直接告诉他,孩子是抱来的!但就算睿睿不是他的儿子,我也要!”

    “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就不信他对睿睿一点感情都没有,不是亲生的,就能完全置身事外是吗?好啊,那我就试试。”

    蒋东霆一口气堵在喉间,目光直勾勾落向凌时吟,到了这会,他才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人。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没说过一句口气不好的话,每回过来都是把蒋家上下的人哄得高兴不已。凌时吟岁数还小,做事却周全的很,今天再一看,还是这张脸,只是满副神色都变了,眼里的恬静和温暖全部没了。

    “时吟,这样对你没好处,你还要结婚,还会有自己的生活。”

    “我无所谓,反正整个东城都知道我的事了,要说丢脸,也早就丢完了。”

    蒋东霆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将有些事情说透,他板着面色,“你以为,你能从蒋家手里抢走孩子?”

    “凌家虽然现在有难,却也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我这会倒是相信法律,实在不行,我就把你偷抱孩子的事曝光,我是没脸了,我也让你们长长脸。”

    蒋东霆不发一言,忽然就意识到,凌时吟肯定做得出这样的事。

    “爸,”她嘴角嘲讽地勾起,“睿睿又不是你的亲孙子,况且蒋远周也没有多喜欢他,你这又是何必呢?”

    “时吟,你跟远周算是有缘无分吧,但孩子……他既然进了蒋家的门,我是不会再让他出去的。”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吧。”凌时吟说着,站起身来。

    蒋东霆眉宇间有了暗色,“你可考虑清楚了,一旦走出这一步,你就再没回头路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别的路能走。”凌时吟居高临下盯着蒋东霆,“我唯唯诺诺了两年,你们蒋家却连一条路都没给我。”

    “我给蒋远周一天的时间,他如果不肯把孩子给我,我就直接告诉他当年你做的那些事!”

    凌时吟说完,拿起了旁边的包。

    “等等!”眼见她跨出去一步,蒋东霆抬头看向凌时吟,他面上有怒色,“时吟,你非要把事情闹成这样?”

    “我只想要回我的儿子。”

    “我说了,他不是你的儿子!”

    凌时吟口气也硬着,“那他也不是蒋远周的!”

    “不,睿睿是远周的儿子。”

    凌时吟一惊,如遭雷击,杏眸圆睁盯着跟前的蒋东霆,“你说什么?”

    事情到这一步,既然蒋凌两家也没什么可能性了,蒋东霆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睿睿是远周的亲生儿子,所以,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上了法庭之后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止这样,你还会沦为全城的笑话。”

    凌时吟唇瓣颤抖,整个人冷得像是坠入了冰窟,她摇着头,面色发白。“不可能!我不信。”

    “你以为,我会让一个毫无血缘的人进蒋家来?”

    凌时吟失神地坐回沙发内,“睿睿……是远周跟谁的孩子?”

    “我以为你和远周可以顺利的过到一起,真没想到……”蒋东霆叹口气,“这原本应该是可以隐瞒一辈子的秘密,时吟,你真没这个福气啊。”

    凌时吟纠结着孩子的存在,她脑子里乱成一团,跟蒋远周有过关系的女人,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许情深。

    凌时吟一脸的惊恐,“他,他是许情深的儿子?”

    这个真相,几乎是能要了她半条命。

    她心心念念的儿子,难道真是许情深的?凌时吟恶狠狠地咬了咬牙,“是不是许情深的?”

37想搬家?问过我同意了吗

    “是跟不是,都没什么大的关系,”蒋东霆语气淡漠,“重点是睿睿跟远周是父子,你要上到法庭,你能争得过?”

    凌时吟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双手捧住脸,两个肩膀剧烈颤抖着,许久之后,破碎的声音才从她的指缝间逸出,被勉强地拼凑到一起。

    “是谁的都行,为什么偏偏是许情深的?难道我白白替她养了一年多的儿子?”

    “时吟,我知道你对睿睿不错。”

    凌时吟放下手,目光里透出些许阴狠,“我没想到,你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你错了,”蒋东霆神色仍旧冷峻,只是说话的口气带着满满的笃定,“这件事,只有你跟我知道。”

    凌时吟怔怔对上他的视线,“远周呢?”

    “他要知道了,你还能一次次进九龙苍?他恐怕早就把许情深接回去了。”

    凌时吟虽然放弃了,却也见不得这样的结果,“这个孩子,是许情深给你的?”

    “许情深也不知道,孩子是蒋家的,我不可能让他流落在外,但我又不会接受她做蒋家的媳妇,所以至今为止,她一直以为养在她身边的,是她自己的孩子。”

    凌时吟想笑,却根本笑不出来。

    她想笑许情深傻,但是一想,她又比许情深好多少呢?这样的幸灾乐祸到头来只是在讽刺着她。

    “时吟,这件事我是不打算让别人知道的,因为不管你能不能跟远周结婚,我心里还是不能接受许情深进门。如果他们之间有了个孩子作为羁绊,依着远周的性子,他恐怕就连有夫之妇都不会放过。”

    凌时吟如今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蒋东霆也掐准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自己痛苦,当然要拉着蒋许二人作为垫背的。

    “你真狠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远周迟早有天会明白,我是为他好。”

    凌时吟嘲讽地勾勒下嘴角,“哈哈哈——蒋远周一直以为睿睿是我亲生的,所以对他总是不冷不热,他心里不是有许情深吗?有朝一日等他知道了真相,我真期待能够看到他的表情。”

    “睿睿还小,如果远周现在知道了真相,他只会加倍对孩子好,偿还他……可是你呢?假怀孕再加上假生子,在远周的眼里,你还有一点点可取之处吗?”

    凌时吟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一瞬不瞬瞪着蒋东霆,当初孩子的事都是蒋东霆一手安排的,她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而她呢,她在蒋东霆的手里只是颗棋子罢了,不止在心甘情愿等着蒋远周回头,还让睿睿那个私生子有了最好的身份,凌时吟咬紧牙关,“所以你让我假装怀孕的时候,其实许情深也怀孕了是吗?”

    “对,她的体检报告我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也算上天帮忙,时吟,我也是在帮你啊,有了睿睿之后,你才能有一次次的机会。”

    凌时吟胸腔都快炸开了,蒋东霆满不在乎地看向她。“你也可以走出了这扇门,就去告诉远周或者许情深。睿睿现在在九龙苍,我没什么好怕的。许情深要想拿回自己的儿子,她有可能就会抛弃现有的生活,而远周如果执意要跟她在一起的话……”

    凌时吟狠狠闭起了双眼,这样的结果她万万接受不了。

    但她听着蒋东霆这样说,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深。“所以你用一个孩子,换走了睿睿?”

    蒋东霆心里也有过权衡,但凌时吟如果真要和蒋家撕破脸,这件事他迟早要说出来。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一个人先知道。

    “是。”

    “你事先知道许情深要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蒋东霆不想跟她说起细节方面的问题,“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时吟啊,睿睿既然是远周的亲生儿子,你除了放手,别无他法。”

    “你骗谁呢,就算你要调包,你能用一个女婴去换走睿睿?”

    蒋东霆听闻,面色一紧,却不能有丝毫的显露。“你见过许情深的孩子?”

    “那当然,见过不止一次,那是个女孩。”

    蒋东霆心里咯噔下,凌时吟紧盯着他的脸,想要从他脸上看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端倪,但蒋东霆随即就说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事,许情深一直以为她带在身边的孩子,是她的亲生骨肉,所以当时我必须要找一个孩子,至少在血型方面是符合的。男孩女孩这又有什么关系?”凌时吟彻底失了神,坐在那一动不动。

    蒋东霆继续说道,“时吟啊,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我一直认为只要你肯等,迟早有一天远周会到你身边来。”

    凌时吟冷笑下,面对这样的蒋家父子,她心里难道还能存着半分希冀不成?

    蒋东霆一直没告诉她睿睿的身世,无非是怕她心里有愤恨,到时候不肯好好待他。现在好了,既然撕破了脸知道蒋凌两家再无可能,那蒋东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凌时吟拿了包,没再说一句话,起身往外走。

    蒋东霆盯着她的背影,脸色越来越阴,直到看见凌时吟走到屋外,蒋东霆这才站了起来。

    “老爷。”管家从外面进来,视线还盯着凌时吟离开的方向。蒋东霆冷冷丢下句,“以后,她就只是凌小姐,跟我们蒋家没有任何关系。”

    “再没可能了是吗?”

    “她太着急,急于让我出面,远周如果肯娶她,早就娶了。”蒋东霆轻摇下头,“罢了,远周这脾性……耗了两年多都没见他松口,我看悬。既然凌家等不了,那我也没办法。”

    “这样看来,还是凌小姐没这个命了。”

    蒋东霆冷笑声,“可不是。”

    他转身就上了楼,独自一人来到卧室,卧室的床头柜上摆着一部老式的电话,蒋东霆还延续着早几年的习惯,他从抽屉内掏出个本子,翻开几页,里面记满了电话号码。

    号码前面的符号,也只有他能看得懂,他都是用符号代替了人名。

    拨通电话后,那头倒是很快接通,一阵声音随后传到蒋东霆耳中。“蒋老先生?”

    “罗主任,是我。”

    “您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

    “罗主任,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有件事我想跟你确认下。”

    “您请说。”

    “当年我托你办的事情,你肯定还记得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自然。”

    “我想问你,你换给许情深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蒋东霆说到这,心不由提到嗓子眼。

    罗主任语气肯定地说道,“女孩。女孩换了男孩。”

    蒋东霆心一松,但还是仔细问道,“怎么会是女孩呢?”

    “噢,是这样的,当初B超显示许情深极有可能怀的是男孩,所以您让我最好找一个血型相符的男婴。我本来也是找好了的,可手术那天,那个男婴生病了,如果冒然去换的话,肯定不妥。到时候检查看病,容易露出破绽。正好医院又有个女婴,血型也是相符的,我把孩子给许情深后,她没有丝毫怀疑,所以这件事情既然办妥了,我就没同您讲。”

    蒋东霆听到这,总算是把心彻彻底底放回了肚子里。

    罗医生口气坦然,在对面不确定问道,“蒋老先生,是不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没有,”蒋东霆合起手里的电话簿,“我就是找你确认下。”

    挂断通话后,蒋东霆站起身来,他只要他的亲孙子留在身边就好,至于别人,他谁都不想管。

    瑞新医院。

    许情深出神地盯着手里的辞职报告,这份工作是闵总介绍的,可如今干了不过几个月就要辞职,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付京笙已经基本看好了房子,独栋的别墅,还是现房,里面精装修过,家具电器等样样俱全。

    她不想离开,可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她就得跟着这个家,它到哪,自己就得到哪。

    而这封辞职信,很快就到了蒋远周手里。

    星港的办公室内,男人目光盯着纸上的一行行小字,很官方的话语,无非就是谢谢栽培,自己却辜负了院领导的好意,然后也说了自己的不得已之处。蒋远周手指微收拢,将辞职信啪地拍在桌上,“不像话!”

    “怎么了?”

    “自己看。”

    老白拿到手一看,“这应该也在您的意料之中,付京笙要搬走,许小姐肯定不得不跟着。”

    蒋远周身子往后倚,视线轻抬看向老白,“那天她去给她妈妈上坟,那也是时隔两年后,她第一次拿起手术刀,我一直记得许情深跟我讲的时候,满面悦色,她是自豪的。”

    “蒋先生,这是许小姐自己的决定,也没人逼她,您就别……”

    “谁说没人逼她?”蒋远周一口打断老白的话。“付京笙这不是在逼她?”

    “许小姐如今有了自己的家,有些事必须要做个抉择,这也算是成全吧。”

    蒋远周面色越来越难看,视线定格在那张辞职信上。“我就不信她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她不是心甘情愿,那就是被强迫的。”

    “对了蒋先生,您让我查的那些事,我还真找到了一些眉目。”

    “什么眉目?”

    “我这两日接触到了一些人,其中有一个人的经历倒是让我很感兴趣,”老白走到蒋远周身侧,继续说道,“他去年被人举报过受贿,受贿金额高达数亿。”

    “然后呢?”

    “这件事他自己当然不会说出来,但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他有次在饭局上说漏了嘴,说他家当时几乎要遭遇灭顶之灾了,可他父亲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被一个人拉了回来,那些受贿的金额如今被洗的干干净净,再也查不到了。”

    蒋远周细细地听着,眼眸轻闭,然后再睁开,“一个人?那是谁?”

    “我这几日跟这人的儿子混得很熟,我说我遇上了一些麻烦事,希望能找个人解决掉,出多少钱都无所谓。只是他现在还有防备心,但您放心,过不了多少日子,他会说的。”

    “这人究竟是有多厉害?躲得过警方,还能把一个人从黑洗到白,可我偏偏不信我逮不住他。”

    蒋远周双手交握,余光睇向那张辞职信,“付京笙要搬走,房子找好了?”

    “看好了,那边是现房,签约之后应该就能举家搬过去。”

    “想得美。”蒋远周冷笑下。

    “这付京笙也挺迷信的,之前住的、现在住的,还有刚选好的那栋,都带一个六的数字。”

    “是吗?六六大顺,这么喜欢顺。”

    老白轻笑,“谁不喜欢凡事都顺顺利利的啊?”

    蒋远周点下头。“我也喜欢,这样,你去把那栋房子买了。”

    “什么?”老白懵懵地重复问一遍。

    “付京笙看中的那栋,你赶紧去签合同。”

    老白总算明白了蒋远周这是什么意思。“蒋先生,那总不能付京笙看中一栋,您就买一栋吧?这要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付京笙这样的人,不会随随便便就定下了住在哪的。他肯定需要精挑细选,再说了,这两年房地产火热,我过个一两年转手卖掉就是。”

    老白自然是拿土豪没办法的。“好,我这就去办。”

    “还有……凌慎的事怎么样了?”

    “应该是意外。”

    “查过监控了吗?”

    “看过,对了……凌慎死之前撞到的那个人找到了。”

    蒋远周收起桌上的那封辞职信。“走,去见见。”

    波澜湾。

    蒋远周走进大厅时,看了眼凌慎出事的地方,然后面无表情地快步往里走。

    来到所在楼层,按响门铃后,有个年轻的男人过来开门,“你们是谁?”

    蒋远周径自往里走,对方觉得奇怪,拧起眉头问道。“警察?”

    “你很怕见警察?”

    “开什么玩笑,还是为了跳楼的那件事吧?我都说了跟我没关系,是那人自己倒霉,关我什么事啊?”

    蒋远周不请自坐,高大的身子端端正正坐在沙发内。

    老白朝他看眼,“蒋先生,您要喝茶吗?”

    男人听到这,伸手朝老白指了指,“喂,这可是我家!”

    蒋远周摆下手,“不用。”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听说凌慎死的那天,只有你在他身边?”

    男人面色不自然地对上蒋远周的视线,“是又怎样?”

    “那我是不是可以换句话说,如果当时他没撞到你,他就不会死。”

    “这些事情,我早就在笔录中说得一清二楚了。”

    “你跟他撞了之后,你身上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吧?”

    “胡说八道!”男人一听到这,情绪有些激动,虽然也是极力隐忍了,但口气的起伏变化却很明显。蒋远周眉头微皱,“你别忘了,当时大厅内还有人,是别人亲眼看到凌慎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东西,要不是他看得出神,也不至于站定在原地,被跳楼的人给砸死。所以这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谋杀。”

    “血口喷人!”男人握紧了手掌,“小区里不是有监控吗?你们可以去查。”

    老白坐到蒋远周身侧,面色凝重道,“蒋先生,说起监控,还有件奇怪的事。”

    “什么?”

    “警方调出了事发时的监控,监控画面中显示,凌慎是和他撞了一下,但随后,凌慎就被跳楼的那名男子给砸中了。”

    蒋远周一下听出端倪,“也就是说,监控被人动了手脚,有部分画面被处理过了。”

    “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男人手臂朝着门口一指,“请你们出去。”

    老白跟蒋远周对望眼,两人就像是坐在自己家里似的,老白紧接着又道,“但我仔细问过当时在大厅里的人,有人看见了凌慎弯腰的过程,这真是很奇怪。”

    蒋远周轻挑起眉头,冲着跟前的男人看眼,“我如果没把你的底摸透,我是不会上门的。你是华信通讯的高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但是却把全部身家都投进了股市中,如今你是债台高筑,这房子还贷着上百万的款。你说我如果再让你丢掉工作的话,你还活得下去吗?”

    “你——”男人面色发青,“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只要知道,蒋先生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丢了铁饭碗。”

    蒋远周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然后将手机递向他。“这是你们公司老总的电话吧?”

    男人不确定地上前看眼,然后一屁股陷进沙发内。

    “我不会为难你,你只需要告诉我,当时你身上掉了什么东西下去。”

    “你……你们保证不会说出去?”

    蒋远周轻点头。“不会。”

    男人视线攫住蒋远周的脸,“对了,你手机里有我们老总的电话,并不代表你认识他……”

    蒋远周闻言,不耐烦地掏出名片递向他。男人只是用目光扫了眼,他随后便垮下双肩道,“是张照片。”

    “什么照片?”

    “是那人跟一个女人的合影,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张照片是有人邮寄到我家的,对方只要我到时候跟凌慎不小心撞一下……”

    蒋远周的神色越来越浓重,“照片呢?”

    “我哪敢还放着啊,烧了。事成之后,我的账户里就多了十万块钱。”

    老白跟着蒋远周离开,走出大厅的时候,他不由抬头朝上空看看。

    蒋远周睨了他眼,“做什么?”

    “我怕也有人想要这样谋杀我。”

    蒋远周走出去几步,然后抬头看向上面,阳光仍然是刺眼的,以至于他不得不眯起那双好看的眸子。“老白,发现了吗?”

    老白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今天难得的晴空万里,“是啊,天真好,看来不会下雪。”

    “你最近是不是找女人了?这思维迟钝的很。”

    老白收回视线,“蒋先生,我可没那时间谈恋爱。”

    有个小姑娘从不远处经过,时不时回头朝着两人的背影看看,瞧瞧这大长腿,瞧瞧这模特身段,小区里何时来了这样的人物啊?还一下来了俩,站一起居然还有种莫名的般配感。

    小姑娘从包里摸出本漫画,这下好了,她心目中的攻受可就有了YY目标了。

    蒋远周转过身,老白紧随其后,男人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这绝不是不小心撞一下的事,每一步都经过了绝妙的设计,还有监控的问题……让我想到了丁月的事情。”

    “凌慎的死,我始终坚信是和付京笙有关的。那么同样性质的丁月案件,会不会也跟付京笙有关?”蒋远周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多,“再或者,之前的小姨事件……”

    老白听闻,惊得面色都有些白了。“这……”

    蒋远周低头,一下下抚摸着手上的皮手套,“老白,我想做一个局。”

    “什么局?”

    “去趟警局,我想把这类案件调出来看看,这件事光靠我们自己不行,还需要动用不少力量。”

    老白听着,却觉得心慌,在他眼里只要蒋远周是安全的,别的事都不算大事,可他怎么隐约觉得,蒋远周想要做的事却是危险重重的?

    保丽居上。

    付京笙接了个电话,然后面色不悦地走向沙发。

    许情深和付流音坐在那看着电视,许情深抬头一看,“怎么了?”

    “刚看中的房子,被人捷足先登了。”

    许情深倒不觉得有什么,“说明那边地段好吧,所以买的人多。”

    付京笙手掌在脑后摸了下,“房子是被一个姓蒋的人买走的。”

    许情深第一反应就想到了蒋远周,但她还是轻摇下头,她不信蒋远周会这么无聊透顶。

    “那改天再看看别的吧。”

    付京笙神色稍黯,“看房也不是小事,哪有一下就能看到相中的。”

    “哥,那就慢慢来,”付流音接过话,“不着急。”她们两个不急,付京笙却是急,他不喜欢这块地方,当初要不是有消息说付流音在这出现过,他怎么会带着许情深来这?

    而让付京笙最担心的是蒋远周,许情深好不容易回来,蒋远周能做到轻松的让她离开吗?

    “不是说好了要去商场买东西吗?走吧。”

    凌慎死后,付家的生活倒真是太平了,付京笙朝妹妹看眼,女孩有些若有所思,他轻挽了下嘴角。“好,走吧。”

    付京笙要给付流音去置办些东西,许情深则带着霖霖去游乐场玩。

    九龙苍。

    蒋远周抱着睿睿出门,月嫂也没跟着,他小心翼翼地让睿睿坐到安全座椅内。

    车子刚开出九龙苍,一辆白色的小车就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来到商场停车场,蒋远周一手抱住睿睿,另一手甩上车门。凌时吟坐在驾驶座内,看着睿睿抱紧了男人的脖子,蒋远周笑意满满,在他头顶亲了下,然后同他低声说着话。

    这一幕落入凌时吟的眼中,她是觉得讽刺的,眼看着蒋远周朝着电梯口而去,她赶紧跟着下了车。

    凌时吟一路跟着来到游乐场,她站在橱窗外面,看着蒋远周抱着睿睿往里走。

    里头小孩子很多,可能父母都还在放假的缘故,睿睿还小,玩不来别的,就喜欢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球。

    凌时吟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里头走来走去,几日不见,若换成平时,她真有可能会想念,可现在看着睿睿开心的样子,她就感觉那笑容仿佛幻化成了一根根尖锐的针,正在使劲地往她心里面扎。

    凌时吟握紧拳头,余光看见一个人似乎也走了进去,她睁大双眸,很快,她就看见许情深穿好鞋套,抱着霖霖往前走。

    尽管付京笙出门的时候,都会有意避免,可东城就这么大,真要碰上了也只能说巧合而已。

    蒋远周和许情深就是不可避免地碰上了。

    霖霖进了里头,自己一个人开始玩起来,而睿睿呢,他并不认识许情深,所以没有笑容,更没有亲近。

    就在这一瞬间,凌时吟觉得快慰极了,她忍不住要幸灾乐祸。许情深给蒋远周生了个儿子,那又怎样,在所有人的眼里,睿睿都是她凌时吟生的。

    而许情深的这个亲生儿子,如今却成了一根最坚硬的针,她过不去凌时吟和蒋远周的这道坎,但她万万不会想到,这根针这根刺,是她的亲生儿子!

38穆帅提亲!!

    许情深坐的离蒋远周有些远,霖霖拿了球开始四下乱抛。

    许情深朝四周看看,并未发现躲在外头的凌时吟,“付京笙看中的那套房子,是你买走的?”

    “是。”蒋远周语气淡然。

    “这么远的房子,蒋先生想要投资?”

    蒋远周搭起长腿,表情慢慢变得欠揍起来,“算是吧,现在房地产这么好,买几套屯着是不错。”

    “你不会是想着付京笙看中一套,你就买一套吧?”

    “有这个可能性,这样的话,省的我四处去看房了。”

    许情深没想到他坦然得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蒋远周视线朝她看去,许情深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你觉得付京笙买不成房,我们就走不了了。”

    “不,不管他买不买得成,你们都别想走。”

    许情深听着他口气这样硬,还真觉得奇怪了,“你这么肯定?”

    “东城是我的地方,走进来容易,走出去难。”

    许情深即将出口的话被他堵了回去,因为蒋远周的口气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你把自己当神了。”

    “你要觉得我是男神,那我就是。”

    她奇怪地朝他看了眼,然后朝霖霖拍下手掌。霖霖朝她看看,却没过去,倒是旁边的睿睿听到后,走到了霖霖身旁。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蓝色海洋球,要给霖霖,霖霖看了眼不喜欢,没有搭理。

    凌时吟紧盯着这一幕,睿睿执意要将球塞到霖霖手里,两个孩子本来就小,一个非要这样,一个非不可拿着,很快就摔倒在了一起。

    霖霖被睿睿压着,扯开嗓门就哭了。

    许情深快步走去,将睿睿搀扶起来,然后再将霖霖抱到怀里,“好了,不哭不哭了,我们去找爸爸和姑姑好吗?”

    蒋远周坐在那没有起身,睿睿看到霖霖哭了,有些着急,撇着嘴似乎也想哭,许情深朝他看了眼,“没事没事啊,不哭。”

    睿睿回头朝蒋远周看眼,许情深抱着霖霖走出去两步,她本来就想带着霖霖离开,这下好了,她一哭一闹也就没心情再继续待着。

    凌时吟生怕被里头的人看见,她朝着旁边挪动下,许情深转身往外走,她此时是看不到睿睿的表情了,但如果她知道了那是她的儿子的话,她该有多心疼?

    凌时吟冷笑下,眼看着许情深换好鞋子离开,她也快步跟了过去。

    许情深知道付京笙他们在哪一层,所以打算抱着霖霖去找。刚来到电梯口,凌时吟就追上了,“许情深。”

    她听到这声音有些熟悉,回头看看,“是你。”

    “是,好巧。”

    许情深抱紧怀里的霖霖,“有事吗?”

    凌时吟的目光落到霖霖脸上,“这女孩真可爱。”

    她觉得她这话带着莫名其妙的意味,“没事的话,我走了。”

    “许情深!”

    她顿住脚步,“你刚才喊我,我还真没听出来是谁,以前都习惯听你喊我一声许姐姐。”

    凌时吟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我刚才看到你和蒋远周了。”

    “碰巧遇见而已。”

    “你说蒋远周是不是挺绝情的?我给他生了个儿子,他却霸占着不肯给我。”

    许情深见霖霖止住了哭声,她伸手在女儿后背处轻拍,“那是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是女人,你肯定能理解我的感受,就像你一样,你能忍受得了自己的亲生孩子长期不在自己身边吗?”

    许情深轻挽下嘴角,“当然不能,所以我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

    “是啊,不一样。”

    许情深抬头朝楼上看眼,然后经过凌时吟的身侧,上了扶手电梯。

    凌时吟盯着她的背影,霖霖趴在许情深的肩头,黑亮的眸子朝她看着,凌时吟冷笑下,这样可真好,许情深,你就养着这个不是你的孩子一辈子吧,这是你的报应!

    驱车回到凌家,家里的阴霾还未散去,佣人的手上也都戴着黑纱,凌时吟一回到这就觉得累,她不得不去面对母亲的以泪洗面,以及父亲一夜间仿若苍老了十岁的脸。但有些责任却是她身为凌家人应该承担起来的,她躲避不了。

    穿过院子,凌时吟抬头一看,却看到门口站了两排的人。

    每一个人都站得笔挺,仿佛经过了最严苛的训练,凌时吟不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心里大急,抬起脚步走了进去。

    进入客厅,凌时吟被跟前的一幕惊得收住了脚步。偌大的客厅内摆满了古色古香的木箱,木箱的盖子都被人打开了,里头装满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她差点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凌母许久不下床了,今天却坐在沙发内,朝着凌时吟招下手,“时吟,过来。”

    凌时吟往前走,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坐在凌父的右手边,见她过来,对方站起身道,“凌小姐,您好。”

    凌时吟满面不解,“这是做什么?”

    “时吟,这是穆家的管家。”

    “穆家?”

    凌母起身拉过女儿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穆家来提亲了。”

    凌时吟面色大变,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样的说法?“妈,你们怎么也没跟我商量下?”

    凌母压低嗓音,“他们来得突然,我也不知道。”

    此时,管家笑意盈盈道,“穆家的大少爷,想必你们也是不陌生的,此次若能联姻的话,对凌家来说也是幸事一桩,穆家诚意满满,现在就看凌小姐的态度了。”

    “说是提亲,却派一个管家过来,这也叫诚意满满?”

    “凌小姐说的是,我只是打头阵的,关键人物还在后面。”

    凌时吟盯着客厅内的那些东西,没过多久,有守在门口的人进来,“曹管家,穆帅来了。”

    曹管家赶紧起身,大步过去,凌父和凌母也站了起来,凌时吟坐在沙发内不动,很快,有脚步声充满坚硬感地从外头进来,凌时吟抬头,就看见一道高高的身影碾压过客厅内充足的阳光,男人穿着单薄,黑色的军靴锃亮无比,冷冽的气势令人有种不寒而栗感。

    凌母见状,赶紧拉住凌时吟的手臂,将她拽起身。

    这男人,她只消看一眼就看中了。“快,快过来请坐。”

    凌母激动地唤过不远处的佣人。“上茶!”

    凌父的脸色也不若方才那般严肃,“请坐。”

    男人坐定下来,视线一下定格在凌时吟脸上。“这位就是凌小姐?”

    “是。”凌父说道。

    “那不知对联姻的事,你们怎么看?”

    凌父看眼凌时吟,能攀上穆家,他自然是打心眼里愿意的。可这穆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凌时吟和蒋远周的事他们不可能不打听清楚,依着跟前这个男人的条件,他为什么会想到要和凌家联姻呢?

    “听说穆家有两个儿子,不知道你是……”

    “我是穆劲琛。”

    原来是穆家的小儿子。

    凌父面色微微失望,“那联姻的事,你哥哥同意?”

    “当然同意,只是他主管生意上的事,实在走不开,我父亲给他看过凌小姐的照片,他倒是一眼相中,知道凌家如今有难,他生怕有人捷足先登,所以派我过来,如果能将这桩婚事尽早定下来的话……”

    凌时吟听在耳中,她目光落在穆劲琛的侧脸上,这男人长得这样好,想必他哥哥也不会差的哪里去。

    可她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悲哀,似乎连一个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生意再忙,可毕竟关系到终身大事,他若不肯出面,我能不能理解成为你们穆家是想隐瞒什么?”凌时吟总算开口说了话,穆劲琛听闻,视线落向她。

    “难道,你觉得穆家图你什么?”

    凌时吟一怔,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就连旁边的管家都出来打圆场,“我们穆帅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说……”

    “行了曹管家,既然事情到这份上,以后有望成为一家人,有些事为什么不能说透?”穆劲琛打断了曹管家的话,“穆凌联姻,当然是为了追求最高的利益,凌小姐之前和蒋远周的事,我们一清二楚,还有个孩子是吧?”

    凌父脸色刷的白了,凌母赶紧说道。“不不,那孩子不是时吟生的……”

    “妈!”

    穆劲琛一摆手,“既然我替穆家走这一趟,就说明我哥不在乎这个。我也跟你们明说了吧,我哥别的什么都好,就是早年前出过车祸,一条腿受伤了,左腿半截以下是假肢,这件事外人也不知道。”

    凌父凌母听着,倒没有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听穆劲琛这么一说,他们反而定下心来。

    毕竟穆家的条件太好,如果不是没有一点点缺陷的话,真不至于要跟凌家联姻。

    “这个没关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就算装上了假肢也没多大问题。”凌母轻笑,“关键是人品要好。”

    穆劲琛嘴角不着痕迹地扯动下,曹管家擦把冷汗,生怕这小少爷把事情搞砸了。

    穆劲琛一把嗓音充满了某种魅惑,淡淡说道,“那是当然,穆家的男人,无人品低下者。”

    凌时吟握紧双手,“你们也是因为我哥哥忽然死了,吃准了凌家如今有难吧?”

    凌母朝她轻踢了脚,“时吟,别胡说!”

    穆劲琛却是不以为意,“这的确是最大的原因,这也是凌小姐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与其让你哥的公司在商潮中溃败解散,还不如找个稳妥的人,我哥在这方面,就有极好的天赋。”

    “但我要保证凌家的权益,公司是凌家的。”

    穆劲琛轻耸肩头,“这当然,结婚之前你们可以以合约的方式注明,今天只是第一次上门而已,改天等我哥有了空,他会和凌小姐见面的。”

    凌父凌母面露开心,穆劲琛见差不多了,站起身道,“我先告辞。”

    “好,我们送你。”

    “不用了。”

    凌时吟看着男人起身往外走,他说着不用送,但凌父和凌母还是起身过去了。

    来到屋外,穆劲琛走出去几步,右手轻轻一抬,站在两旁的人自动向右转,然后步子规整地跟在男人身后离开。

    很快,两人回到屋内,凌时吟朝凌母看眼,“你身体又不好,还出门走这一趟做什么?”

    “你这丫头,”凌父不满地说道,“还不是为了你?”

    凌母看向客厅内摆着的那些木箱,“穆家做事,果然是最遵守规矩的,出手也大方。”

    “妈,你们真打算让我嫁过去吗?”

    “时吟,你自己觉得呢?你还能有多少选择的权利?”

    凌时吟没再说话,转身上了楼。

    穆劲琛坐进越野车内,管家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男人朝他看眼,“后面不是有车吗?”

    “我坐你的车回去。”

    “你就不怕,我把你一脚踹下去?”

    “你要真把我踹下去,我回去就同老爷说,你差点要坏事。”

    穆劲琛戴上手套,双手握着方向盘,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身侧的管家。“我坏什么事了?”

    “一、你说你是穆家二少爷。”

    “我本来就是。”

    “但老爷是让你顶替大少爷去的。”

    穆劲琛抬手,手肘支在方向盘上,指尖在下巴处轻抚下,“那我是不是还要替他洞房?”

    “穆帅!”

    “行了,说说第二条吧。”

    “二、你说穆家看中的不是凌小姐这个人。”

    穆劲琛收回手,“那你说,穆家能看中那女人什么?败坏的名声?还是看中她儿子?”

    曹管家胸口一热,感觉要喷出血来,“你忘记出门时老爷怎么吩咐的?”

    “没忘,他让我说凌小姐端庄秀气、贤良淑德、蕙质兰心,让我说仰慕她已久……”

    曹管家点着头,“是,但你是怎么说的?”

    “我是想说,但我更想吐。”穆劲琛看眼后视镜,他的车不动,后面的几辆车便笔直地排在那。“你不会还有第三条吧?”

    “有。”

    “说说。”

    “三、你说大少爷的腿有毛病。”

    穆劲琛神色坦然,“但正是我说了他腿有病,凌家才能消除疑虑,不然的话,谁会愿意去娶她家女儿?”

    “穆帅!”

    穆劲琛不耐烦地轻摆手,“我至少没告诉他们,我哥重要部位被人割掉后又给接上了,所以,我没坏事。”

    曹管家的脸色就跟调色盘似的,听完穆劲琛的话,前后左右慌张地看着,“穆帅,你……这话……”

    “看把你吓得,这儿没有别人。”穆劲琛发动引擎,曹管家忙系好安全带,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穆劲琛一个眼色扫过去,“要不是看在你待在穆家几十年的份上,就凭着你这唠叨劲,我真会把你丢下去。”

    曹管家不说话了,双手紧握安全带。

    穆劲琛朝窗外看眼,有一个肤色白皙的女孩经过,长长的发拂过肩头,他有片刻出神,心间也被触动了下,鼻翼前流溢过一种沐浴后的香味,那是属于付流音的。许情深休息的这日,一大早,付京笙就敲响她的房门。

    许情深想睡个懒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谁啊。”

    男人没说话,又敲了两下,许情深打着哈欠,掀开被子下床,刚走出去几步,门就被推开了。

    许情深睡眼惺忪的眸子睁开,“你……”

    付京笙忙将门关上。“我喊了你几声没答应,我就进来了,一会音音发现我们没睡在一起,肯定要起疑。”

    “你不是已经骗过她了吗?”

    “我跟她说,我们偶尔分居,总不能让她知道其实我们压根没睡在一起吧?”

    许情深回到床边,霖霖还没醒,她懒洋洋坐向床沿,“你怎么起这么早?”

    “待会我开车带你们出去趟,我们去看新家。”

    “你开车?”

    付京笙一听,笑道,“不放心我?”

    “不是,那还是我跟你换着开吧。”

    付京笙见她起身要去换衣服,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情深。”

    “怎么了?”

    “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不愿意搬走的。”

    许情深没说完,付京笙将她拉到跟前,“我原本以为你应该厌弃了这儿。”

    她坐回付京笙的身侧,许情深有些事不想瞒他。“当初走的时候,也是不得已,但只有在这,我才感觉像是呼吸到了熟悉的空气。”许情深看向那只被付京笙握住的手,她手指轻动两下。“不过……家嘛,在哪都是一样的,付京笙,我还是那句话,在我最难受最需要有人在身边的时候,是你陪着我的。所以现在,你去哪我就去哪。”

    付京笙将她的手更加握紧了些,“谢谢你,情深。”

    出发的路上,付流音坐在副驾驶座内,许情深和霖霖坐在后面,付流音将椅子往后压,还想在路上睡会,付京笙一边驾车,一边看着车前车后,他不由脸上露出了笑意,这就是他向往中的生活。有亲人、有爱人,还有个孩子。

    来到他看中的楼盘,其实这儿已经出了东城,许情深抱着霖霖下车,站在门口的销售快步迎上前,“您好,是付先生吧?里面请。”

    许情深对房子的事情兴趣不大,但付京笙执意让她过来,她也就不想扫他的兴。

    销售拿了准备好的玩具给霖霖玩,然后另一人带着付京笙走到沙盘前。

    没过多久,付京笙就来到沙发前,“我已经选好了。”

    “这么快?”

    男人走过去抱起霖霖,“之前就看中了,今天只是来走个合同。”

    他拉住许情深的手,“走吧。”

    “还要去哪?”

    “当然是签约。”

    付京笙带着许情深来到一间屋内,销售赶紧给两人倒了水,许情深朝付京笙看眼。“签合同的事你自己做主好了,我还是带霖霖去外面玩吧。”

    “你也要签字的,房产证上也有你的名字。”

    许情深微怔。“什么?”

    付京笙冲她微笑,“很奇怪吗?”

    “你还是写音音的吧。”

    “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

    许情深多少有些不自然,她压低嗓音道,“可这么价值连城的一套房……”

    “再价值连城,它也只是个家而已。于我而言,有你、有霖霖,还有音音的地方才是家。既然是家,它就得是完整的。”

    许情深面有动容,可动辄千把万的房子,这不同于问付京笙借几万块钱。

    销售满面悦色,说进去准备合同,可没过一会,她就慌里慌张出来了。“不好意思付先生,六十六栋刚被定下了。”

    付京笙一听,不悦很明显地摆在脸上,“怎么可能?来之前还跟你电话确认过。”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对方是通过我们经理定下的,定金都给了……”销售也没遇上过这样的事,赶紧道歉。“要不您再看看别的吧,还有好多没有出售呢,而且地理位子又好。”

    许情深见这小姑娘急得眼圈都快红了,“算了,我们再看别的吧?”

    付京笙气得站起身来,“谁定了?”

    “说是……蒋先生。”

    许情深太阳穴一疼,生活啊,真是折腾,怎么哪哪都有不让她省心的人呢?

    “付先生,您别生气,我再带您去看看……”

    哐当——

    许情深回过神,看到一次性的纸杯被挥在地上,里面的茶水洒了一地。许情深微微吃惊,她很少见付京笙发火,男人抱起霖霖大步往外走,许情深见状,忙跟了出去。

    付流音在外面的亭子内等他们,眼见付京笙过来,她大步上前,“哥,买好了?”

    “回家吧。”

    许情深也来到车前,“卖掉了也没关系,不是非要买那一栋的,还有很多能选择呢。”

    “不用了,”付京笙勉强勾起笑,“我不想给将来的家留下任何遗憾,我情愿等,也不愿意将就。”

    付流音先坐进了车内,许情深见付京笙脸色不好看,“那先回去吧。”

    “一般,她们是不会透露客户资料的,看来,蒋远周这是在向我示威。”

    许情深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话,只得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九龙苍。

    老白挂上电话,几步走到蒋远周跟前。“蒋先生,办妥了。”

    “嗯。”

    “蒋先生……您这样是不是不地道啊?”

    蒋远周朝他瞪了眼,“再说遍?”

    “我是说,现在都实行限购,您也不怕麻烦。”

    “第一次入手的那套,已经涨了两百万,是吧?”

    这倒是真的,老白不得不点头,“对,最近房价据说还会涨。”

    “那就是了,我这叫投资。”

    老白听着,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也只能当真话听。

    回到东城后,付京笙进了屋,许情深抱着霖霖走在后面。

    男人忽然顿住脚步,“我这几天看房的同时,也关注了下租房信息,实在不行,我们先租个地方,到了那边之后慢慢找。”

    许情深轻点下头。“好,我没意见。”

    付京笙从她手里将霖霖接过去,面上总算有了些许笑意,“那就这么定下来,我就不信租房的时候,他还能捷足先登。”

    租房远远没有买房麻烦,付京笙看中了房子后,很快就将押金和三个月定金给了房东。

    这日,保姆已经做好了晚饭,许情深正要喊付京笙吃饭。

    男人到窗边接了个电话,“喂。”

    “喂!这个房子我是不能再租给你了,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啦!”

    女房东五十出头,还带着口音。付京笙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哎呦,讨债的都讨到我家里来了,那房子还没给你住呢,墙上就喷满了油漆,连门都被撬坏了,哎呦,我可是良民呀!”女房东似乎惊魂未定的样子,“那几个人凶是凶得了,说我要把房子租给你的话,就要给我毁容,那怎么可以的呀……”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欠过别人一分钱。”

    “怎么会搞错了?说的就是你啊,我家大门上还喷着你的名字咧,哎呦,我儿子可是要招女朋友的啊,你这样坏我名声的呀。”

    付京笙胸腔内剧烈起伏着,他怎么就坏别人名声了?

    “总之一句话,这房子我不租了,你隐瞒事实真相,你看看我的房子,你还得赔我钱……”

    许情深来到付京笙身后,看到他气喘吁吁地挂断了通话,忽然抬起一拳砸在玻璃上。

    “蒋远周!”

    许情深咯噔下,蒋远周又怎么了?

    付京笙紧接着咬牙切齿道,“流氓!”

39录音揭露的真相(他和许情深有过孩子)

    许情深不知道蒋远周怎么耍流氓了,但是这件事最关键的点在她这,她也不好插嘴说什么。

    付流音听到砰地一声,也走了过来,她垂首盯着付京笙的手看眼,“哥,你干嘛又发这样大的火?”

    “没什么。”

    “无非就是因为搬家,现在我们在东城又没别的麻烦,慢慢来吧,不急。”

    付京笙一语不发,目光直勾勾盯着窗外,他早就意识到了蒋远周不会让他们离开,在东城他是有权有势的,就好比凌慎,如今的蒋远周,也成了他的一块绊脚石。

    蒋东霆将睿睿的事情告诉给凌时吟后,他心里是有笃定的,笃定她不会对第三个人讲。

    可蒋东霆心里总也有不安,凌家跟穆家的事这两天也都传开了,凌时吟要另攀高枝,那是她的事,蒋东霆怕就怕她心里愤恨难消,最终会对睿睿不利。

    他打过电话给九龙苍那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让凌时吟和睿睿单独接触,佣人一口答应了,说是凌时吟这几日都没在九龙苍出现过。

    蒋东霆这会倒希望凌时吟赶紧答应了穆家吧,这一拖拖了两年,如今却成了个最大的麻烦。

    中午时分,蒋远周准备出门,月嫂给睿睿穿上棉袄,蒋远周走到儿子跟前,他蹲下身来,将他轻揽到怀里,“跟阿姨们出去玩得开心,爸爸晚上回来陪你。”

    “爸爸。”睿睿轻喊了声,脑袋在他肩头处摩挲几下。

    蒋远周手掌在他头顶轻抚,他知道睿睿对他有依赖性,“晚上陪你玩游戏好不好?”

    “就是,睿睿乖,待会我们上完课就去买玩具好吗?”月嫂上前,抱过了睿睿。“蒋先生您去忙吧,我们会带好睿睿的。”

    “好。”

    蒋远周站起身来,老白在外面等他,两人刚走出去不久,月嫂就带着另一名保姆和睿睿也出门了。

    蒋远周坐进车内,车子缓缓开出九龙苍。他看眼后视镜,没过多久,还能看到睿睿乘坐的那辆车。

    “今天早上有个会议,下午还要去趟冒安市。”

    蒋远周眉头是皱着的,“把明天的行程都空出来吧。”

    “您明天有事?”老白轻问道。

    “我想陪陪睿睿,我带他的时间太少,明天带他去动物园。”

    老白听闻,眼里的笑意淡淡拉开,“您最不喜欢那种地方了,说是气味浓重,看来有了孩子真的不一样。”

    蒋远周笑了笑,没说话。

    睿睿坐在安全座椅内,月嫂就在旁边,身前的安全带松松垮垮围着,月嫂上车时就给他搭好了,只是搭扣却并未插进去,月嫂也没想到去拉拽着检查下,车子稳稳地往前继续开着。

    前面路况有些堵,蒋远周目光望出去,看见睿睿坐的那辆车不近不远地跟着。

    “老白。”

    “在。”

    “你选个两天休息休息吧,最近也不会太忙。”

    “没关系,我在家也是闲着。”

    蒋远周和老白说着话,车子开到前面后,就是畅通无阻了,司机经过一个转弯路口后提速,只是刚开出去几十米,就听到身后传来剧烈地撞击声。

    蒋远周心脏猛地抽搐下,他视线快速落向后视镜,“怎么回事?”

    老白也是一惊,赶紧示意司机停车,他推开车门第一个就下去了。

    蒋远周心越来越慌,老白打开了车门,脸色也有些白,“蒋先生,好像是家里的车。”

    男人赶紧下去,头顶的阳光冒的有些猛,一下打在眼前,令他有种心被割裂的恍惚感。老白跟在蒋远周身侧大步地走着,一眼看去,蒋远周面色僵硬,就连脚步都开始不受控制了。

    那辆黑色的车被撞翻在路牙石上,一半已经压到了绿化丛间,可想而知撞击力度有多大。

    旁边的货车司机站在那,吓得眼睛发直,连报警都忘了。

    蒋远周快步跑过去,里头的司机正在吃力地想要爬出来,老白见状,赶紧上前拉拽。

    “睿睿呢?睿睿呢?”蒋远周就跟疯了似的弯下腰,安全座椅上是空的,蒋远周心急如焚,嗓门不由扬高。“我儿子呢!”

    老白第一时间报警,然后让星港医院赶紧派车过来。

    车内传来呻吟声,月嫂撞得头破血流,一手捂着额头,眼冒金星,外面的人都看不清。

    蒋远周想要将车门打开,可是门已经严重变形了,他朝里头仔细看眼,并没发现睿睿。

    “睿睿!”

    老白站在前面,视线朝着副驾驶座扫了眼,他赶紧越过绿化到了另一侧,“蒋先生,睿睿在这!”

    蒋远周赶忙过去,老白拉了下车门,还好,副驾驶座这一侧是能打开的。

    一条孩子的手臂随后掉出来,睿睿居然躺在副驾驶座前的落脚处,小小的身子被卡在了里面,一动不动,蒋远周心疼到几乎无法呼吸了。

    “睿睿!”

    他欲要上前,老白忙拉住蒋远周的手臂,“蒋先生,等等。”

    老白站到前面,先将座位往后挪,这才小心翼翼将睿睿从车内抱出。

    孩子额头处也有血,眼睛紧闭着,蒋远周脱下大衣铺在地上,老白忙将睿睿放下来。

    蒋远周蹲下身,双手撑在地上,这样并不能更好地看着孩子,他就改成了单膝下跪。

    老白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睿睿盖上。

    月嫂和保姆都从车里出来了,一个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月嫂一看睿睿昏迷不醒,吓得几乎是魂飞魄散。“对不起蒋先生,实在对不起,我明明给睿睿坐在安全座椅上的,真对不起……”

    司机也急的满头大汗,“我是正常行驶,没想到那辆货车忽然窜出来。”

    星港的救护车很快赶到现场,睿睿被送上车,蒋远周蹲在那没动,老白拿起地上的衣服,然后拽住蒋远周的臂膀。“蒋先生。”

    蒋远周起身,耳朵里传来那个货车司机的说话声,应该是在询问别人,说是什么撞了车,要等保险公司过来,不知道会不会赔多少钱。

    蒋远周大步过去,一拳将他挥倒在地。“如果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我不要你一分钱,我要你的命。”

    两人随后上了车,医护人员在车上给睿睿进行救治,蒋远周双手交握,紧张地盯着病床上那一个小小的人儿。

    “会不会有大碍?”

    “蒋先生,这个还不好说,您别太着急。”

    蒋远周交握的双手抵着前额,他眼帘紧闭,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人救治的过程。

    救护车很快就来到星港,蒋远周看着睿睿躺在病床上,然后被推了进去。他双腿犹如灌了铅似的,看着门诊大楼来来往往的人群发怔。

    老白走得很急,回头朝他看眼。“蒋先生?”

    蒋远周唇色灰白,“就算我开了这么多家医院,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被推进去?”

    “蒋先生,这就是人生,难以避免的。”

    来到抢救室外,蒋远周坐在外面,目光失神地盯着一处。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蒋东霆也急匆匆赶过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孙子怎么了?”

    蒋远周一语不发,还是老白上前回道,“睿睿刚发生了车祸。”

    “车祸?”蒋东霆盯着抢救室的门口,脸色有些骇人。“家里不是有那么多佣人吗?怎么还会让孩子遭这样的罪?医生有没有说怎么样了?”

    老白轻摇下头,“还在抢救,我们也不知道。”

    蒋东霆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向后面的椅子。他不住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是意外。”

    他心里乱作一团,然后抬头看向蒋远周,“那个司机呢?”

    蒋远周撑着额头,不想听一句话。

    几人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抢救室门口的灯才熄灭,蒋远周眸子微睁,大步走向前几步,“怎么样了?”

    医生面色凝重地摘下口罩,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蒋先生,孩子伤得很重,目前还在昏迷,要马上送入重症监护室。”

    “什么叫还在昏迷?到底什么时候醒?”

    医生面露难色,“这个不好说,车祸的时候撞击到了头部,而且是连续撞击,所以……”

    蒋远周面色肃冷,蒋东霆一听到这,耳朵里嗡嗡作响,他起身后步子艰难地来到医生跟前,“那我孙子……他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这……”

    蒋远周自然听出来了情况很不乐观,睿睿很快被推出抢救室,双眼紧闭,头上的头发都被剃光了,小小且苍白的脸上戴着呼吸机,他孤零零地躺在那,没有力气开口喊一声爸爸。

    蒋远周心如刀绞,转身面向墙壁,蒋东霆走过去,嘴里焦急地喊着睿睿的名字,“宝贝,我的宝贝孙子,你一定要没事啊。”

    他真是急了,蒋家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条根,怎么就遭遇了这样的事呢?

    睿睿被送进重症监护室,老白则去处理车祸的事情,而得知消息的凌时吟,很快也赶来了医院。

    蒋远周和蒋东霆坐在外面的休息室,两人都是一脸的凝重,凌时吟推门进去,蒋远周抬下头,视线冷冷地扫过去,蒋东霆一看,面上却掩不住愤怒。

    “爸,远周,睿睿怎么样了?”

    “你怎么来了?”蒋东霆语气不善问道。

    “睿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凌时吟来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想要往里头看眼。“睿睿到底怎么样了?很危险吗?”

    蒋远周垂着头,心乱如麻,心里被不明的情愫给充斥着,他对睿睿可能没有别的父亲那样的亲密,但不论怎样,他打心眼里还是喜欢这个孩子的。特别是如今出了事,那种愧疚和自责更是满满充斥着蒋远周的心。

    “我想进去看看孩子。”

    “不行!”蒋东霆厉声打断她的话,“睿睿还没脱离危险期,谁都不能见。”

    “爸,我是睿睿的妈妈啊。”凌时吟站在门口,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若换成了平时,她早就哭了,可她这会却是装都装不出来。凌时吟时不时朝重症监护室内张望。“自己的儿子出了事,难道我不该去看看吗?”

    蒋东霆盯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得不说,他还是很佩服她的。这种举动要换在以前,蒋东霆一准会以为她是真的担心睿睿。

    “时吟,你跟穆家都有婚约了,这边的事,你就别管了。”

    凌时吟听闻,视线不由落到蒋远周脸上,他听到这样的事情,连眉眼都未动下,凌时吟嘴角勾起嘲讽。“如果睿睿一直好好的,那我肯定可以不管,但现在……”

    “够了,”蒋东霆说话声扬高了不少,“你就别瞎操心了。”

    蒋东霆说完这些话后,余光朝着身侧的儿子睇了眼,蒋远周似乎压根没将他们的对话听进去。蒋东霆心里微松,一把凛冽的视线射向凌时吟,威严十足,且带着明显的警告。

    蒋远周视线定着一处,然而蒋东霆和凌时吟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蒋东霆的态度跟之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难道,仅仅是因为凌时吟如今和穆家有了关系?

    凌时吟心里对蒋东霆是藏着恨的,她冷笑了下,“睿睿难道不是我的儿子?什么叫我瞎操心?”

    蒋东霆狠狠瞪了她眼,凌时吟干脆来到蒋远周身侧,“远周,医生怎么说啊?你跟我说说吧,我心里着急的厉害……”

    “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凌时吟倒抽口冷气,“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在哪里出的车祸啊?”

    蒋东霆的脸色越来越冷,蒋远周站起身来,“我再去找医生问下情况,我不放心。”

    “好。”

    蒋远周几步出去,并将门带上。蒋东霆看向同样坐着的凌时吟,他率先站起来,“你跟我过来。”

    “做什么?”

    蒋东霆走到外面,凌时吟跟着他出去,蒋东霆一直往前走,到了走廊尽头,这才冲着凌时吟道,“你先回去。”

    “我不回。”

    “你留在这做什么?”

    凌时吟面无表情道,“我就想看看睿睿伤的怎样。”

    蒋东霆跨出去一步,“这早就和你没关系了,正好我也要走,你跟我一起出去,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不用了,”凌时吟却是毫不留情地拒绝道,“我还不想走。”

    脸皮都撕开了,蒋东霆还指望她能听他的?他摆着这样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给谁看?

    凌时吟欲要离开,蒋东霆朝旁边的屋子看眼,他一把将门推开,“你跟我进来。”

    她倒想看看他要做什么,凌时吟跟着走了进去,蒋东霆将门关上。

    而此时走廊的另一头,闪出了蒋远周的身影,他目光紧紧盯着蒋东霆和凌时吟原先站着的地方。

    进入会议室后,蒋东霆四下查看,没有发现监控等可疑设施,他拉开一张椅子入座,“时吟,你别告诉我你到医院来,是因为你真的关心睿睿。”

    “怎么?难道一年多以来的感情,就能不算了吗?”

    蒋东霆冷笑下,“如果睿睿只是个孤儿,你说这话我还能相信,但他是许情深的儿子,你能有那么大度?”

    凌时吟脸色垮了下去。“是,我到医院来,就想看看他伤的怎样,医生都说危在旦夕了吧?爸,您怎么这么狠心啊?您难道还不让许情深看她儿子最后一面吗?”

    蒋东霆气得一掌拍向桌面,“胡说八道什么你?”

    “睿睿还那么小,醒过来的几率怕是很小吧?”

    蒋东霆沉下口气,“我刚才就想问你了,睿睿出车祸的事,跟你有关是不是?”

    凌时吟听闻后,倒是一怔,“你别血口喷人。”

    “我那天把睿睿的身世告诉你后,我就有些后悔,我没想到你真能下这样的狠手。”

    “你以为是我让人开车撞睿睿的?”

    蒋东霆冷冷扫向女人的脸,“不是你,还能有谁?”

    凌时吟没想到在这还能听到这样的笑话。“我不至于会在蒋远周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再说我看着许情深养着别人的孩子,我觉得很痛快,我看见蒋远周以为睿睿是我和他的儿子时,我更痛快。这样的痛快我还没有享受够呢……”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这仅仅是个意外而已。”

    “反正跟我无关。”凌时吟站在会议桌前,“就算是意外好了,爸,你好不容易把这个宝贝孙子换到身边来,瞒住了许情深瞒住了蒋远周,你怎么不把他好好拴着?他要有个好歹,你怎么活?”

    蒋东霆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件事,远周不会善罢甘休,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随便你们怎么查,我问心无愧。”凌时吟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怀疑到她身上,她再见睿睿时,是有恨不得掐死他的冲动,可她想到许情深和蒋远周一人带着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就觉得快慰,她确实想让他们痛苦的更久一点。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我还想看一眼我的儿子呢。”

    蒋东霆冷哼声,凌时吟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会议室的门后出去。

    没过多久,蒋东霆也离开了。

    睿睿还在重症监护室内躺着,门是锁着的,除了医护人员谁都不许进。蒋东霆满面担忧,守在外头不肯走,凌时吟原本就是过来看看情况,知道了睿睿病重后,没过多久她就离开了星港。

    蒋远周回到办公室,正好老白也回来了,男人打开窗帘,“你去趟会议室。”

    “哪个会议室?”

    “重症监护室那一层,就在走廊的尽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间会议室是专门接待患者家属的吧?”

    “是。”

    蒋远周晦暗的眸子内有了些许亮色,“每个接待家属的会议室里面,是不是安装了录音?”

    “对,以便记录下手术之前的一些事,为避免以后麻烦。”

    “你去把那录音取来。”

    “好。”老白准备出去,但想了想后又道,“真的录到了吗?”

    “我是看着我爸和凌时吟走进会议室的,我打了个电话,让专管会议室的人把录音装置打开了。”

    “好。”

    蒋远周坐回椅子内,他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凌时吟和蒋东霆就算背着他说了话,无非就是蒋东霆问她,为什么要和穆家结亲吧?在蒋远周看来,蒋东霆对这桩联姻应该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老白很快回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蒋先生,您要的东西。”

    蒋远周接过手,然后将录音打开。

    里面的说话声很清楚,没有丝毫嘈杂的声响,蒋东霆的声音随后传出来。

    前面的几句,毫无信息量,蒋远周原本就是精疲力尽的,他拿过烟盒,抽出支烟想要点上。

    打火机啪嗒一声,蒋东霆的说话声带着冷冽,传入蒋远周和老白的耳中。

    “如果睿睿只是个孤儿,你说这话我还能相信,但他是许情深的儿子,你能有那么大度?”

    老白大惊,蒋远周夹着烟的手在颤抖,这简直就是一个闷雷打下来,落在头顶,令人措手不及。

    蒋远周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凌时吟紧接着说出来的话,一下就打破了这样的可能性。“爸,您怎么这么狠心啊?您难道还不让许情深看她儿子最后一面吗?”

    蒋远周手抖着,香烟掉到桌上,老白的脸色也越来越严肃起来。

    录音中,两人的说话声还在继续,蒋远周重新掏了支烟出来,他一下下打着打火机,却发现怎么都打不上火。老白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蒋远周推开了手。

    “你好不容易把这个宝贝孙子换到身边来,瞒住了许情深瞒住了蒋远周……”

    啪嗒——

    打火机点着了,火苗开始攒动着,蒋远周盯着那簇火焰出神,接下来,两人为了车祸的事而争执开,蒋远周的视线却是完全定住了。

    有些事情实在是太过突然、太过令人震惊了,蒋远周将烟头放到嘴边,狠狠抽了口,微微下陷的面颊犹在颤抖。

    没过多久,办公室内恢复静谧。蒋远周手掌撑着太阳穴处,“睿睿,是我跟许情深的儿子?”

    老白也是刚从那样的震惊中抽回神,“怪不得,当年凌小姐抱着孩子回来,亲子鉴定是您找了人做的,我们一开始还怀疑老爷会不会作假,直到结果出来,您不得不接受睿睿。可我们谁都没想到,睿睿竟然是许小姐的。”

    蒋远周又抽了口烟,“孩子是被换走的,就连许情深都不知道,那也就是说,那个女孩根本就不是她和付京笙生的?”

    “对,如果他们的对话内容是真的,那么,那个女孩就不可能是付京笙的女儿。”

    蒋远周唇角颤抖着,一根烟很快抽完,他又重新抽了一支出来。

    “也就是说,许情深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我不止一次见过霖霖,但许情深却让她冲着付京笙叫爸爸,她从来没有要告诉我的意思。”

    蒋远周说到这,喉间很明显哽住,他手掌撑着额头,“她心里到底有多恨我?”

    “蒋先生。”老白想要开口安慰,可他发现这样的真相之下,他一个安慰的字都说不出口。

    “要有怎样的恨,才能让她这样狠得下心?”

    老白垂下了眼帘,蒋远周眼眶内发酸,“现在,又让我怎么开口去问她?”

    “也许,许小姐只是想留着这个唯一的骨肉在身边,毕竟还能有个伴。”

    蒋远周胸腔内被人肆意撕扯着,手里的半截烟被他狠狠掐熄掉,“我一直以为睿睿就是凌时吟的孩子,所以对他亲近不起来,刚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是排斥的。我做梦都没想到,这居然是我和许情深的儿子。他抱着我喊爸爸的时候,我心里那么复杂,我真没想过……”

    老白自然能理解蒋远周的心情。

    “蒋先生,如今睿睿病重,这件事既然您知道了,是不是也应该告诉许小姐呢?”

    毕竟许情深是睿睿的亲生母亲,再加上睿睿情况不好,她肯定是要过来的。

40霖霖才是你的女儿(高潮必看!)

    蒋远周目光定格在一处,老白看眼时间,“我这就去找许小姐。”

    “找她?找她之后你怎么说?”

    “我把真相告诉她,我跟她说睿睿很危险……”

    蒋远周听到这,情不自禁地闭紧眼帘,呼吸里面夹杂了冷冽,犹如一把把刀子在划过他的喉咙,“然后让她知道她的亲生儿子其实已经被换走了,但是很有可能马上没命是吗?”

    老白喉间卡住了下,“蒋先生……”

    “她一个人怀孕远走,又一个人躺在那被人换走了亲生骨血,如今还要告诉她孩子危在旦夕。”蒋远周有些说不下去,手掌握紧之后抵着前额,“所以她那样恨我,也是情有可原。”

    “难道按着蒋先生的意思,是要瞒着许小姐吗?”

    蒋远周没再开口,老白却是急的团团转。

    他不知道蒋远周有没有想过万一,如果真的有万一呢?“蒋先生……”老白口气焦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想到了那一步,你想说如果许情深见不到睿睿一面,她会遗憾她会怨我。”

    “那肯定的……”

    “不会,”蒋远周说出这两个字时,几乎使劲了全身的力气,一种悲凉在他的周遭弥散开来,“如果我的儿子真挺不过去,我不会告诉许情深。霖霖还是她的女儿,我不要她的余生生活在痛苦和怨恨中。”

    老白吃惊,“蒋先生!”

    蒋远周拿起桌上的烟和东西,然后走了出去。

    他驱车来到蒋家,蒋东霆看到他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这几日身子本就不妥,这会腿上披了条薄毯,一见他快步进来,蒋东霆心里咯噔下。“远周,不会是睿睿出了什么事吧?”

    蒋远周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目光冷冷盯向沙发内坐着的蒋东霆,“睿睿到底是谁的孩子?”

    “你是不是急糊涂了,他当然是你的儿子。”

    “那凌时吟是他亲生母亲吗?”

    蒋东霆再怎么想要表现出镇定,但脸上还是遗漏出了一丝不自然。“这是当然。”

    “那好,需不需要现在让他们做个亲子鉴定?”

    “远周,睿睿现在都病成这样了……”

    蒋远周一口打断他的话,“就因为我儿子生命垂危!有些事我才要弄清楚,我不能让他这样不明不白的……”男人喉间轻滚,“如果我早知睿睿是我和许情深的孩子,我不会对他有那样矛盾的感情,我会早早地疼爱他,可现在呢?我满心都是遗憾,蒋东霆!这就是你作为一个父亲干出来的好事!”

    他连名带姓地直呼他,蒋东霆脸色犹如白纸,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蒋远周怎么会知道睿睿的身世?“你从哪听来的这些鬼话?”

    “当然是你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蒋远周站定在蒋东霆跟前,“我真没想到,你瞒着我居然还能做下这么多恶事,你再瞧不上许情深,那也是我爱的女人。她离开这的时候,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你步步紧逼,还把她的孩子换走了,你认为只要睿睿留在蒋家就好,可你却从来没有顾及过这个孩子的感受。”

    蒋东霆不想这么承认,蒋远周将那盘录音放到桌上。“你好好听听吧。”

    蒋东霆抿紧了唇瓣,落在身侧的手臂在发抖,蒋远周干脆坐到他对面。

    “远周,我也是为你好。”

    蒋远周嘴角勾了勾,那是一种近乎于悲凉的嘲讽,“如果睿睿是我和凌时吟的孩子,我心里始终会存有芥蒂,不可能全心全意去爱他。可如果我早知他是我和许情深的孩子,这一年多里,我疼他还来不及……”

    “但如果你早知道,你会让许情深跟别人结婚吗?”

    蒋远周抬起眼帘,狠狠睨了眼蒋东霆,“你这样一意孤行,你已经不要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姨死后,我感觉我已经没有家了,果然是这样。”

    蒋东霆视线跟着蒋远周的起身而抬高,“远周!”

    蒋远周大步出去,蒋东霆的声音被他抛在了后面,他一直走到蒋家外面,一身清冷的影子落在地上,蒋远周不由朝着那栋小楼看去。

    许久许久之前,这儿住着蒋随云,还有小楼里的几个佣人,很是热闹。

    后来,他带着许情深过来,这儿就更热闹了。

    再后来呢?蒋远周眼圈发酸,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嘴里喃喃自语道,“小姨,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让睿睿陪你玩,他是我和许情深的孩子。”回到星港医院,老白还在重症监护室外守着。

    蒋远周走进了休息室,老白看一眼他的样子,男人精神颓废,修长的手指捂着脸,似乎很累。

    “蒋先生,要不您先休息会。”

    蒋远周轻摇下头。

    一直到了晚上,老白出去后又回来,“蒋先生,吃点东西吧。”

    “老白,你先回家。”蒋远周说完,起身来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我去陪会睿睿。”

    “好。”老白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替蒋远周将门关上后,却并未离开。

    男人换了身衣服后走向那张病床,睿睿躺在上面很安静,不哭也不闹,相对于其他的孩子而言,睿睿一直是属于比较乖的。但蒋远周这时候却希望他能吵闹,哪怕是不听话乱发脾气也好。

    来到床边,蒋远周俯身盯着床上的孩子,睿睿的呼吸机还未摘,小小的脸上还有不少淤青,他心疼的不行,想要摸一摸,却又不敢伸出手。

    蒋远周坐向旁边的椅子内,视线紧盯着这张白皙的脸蛋,他没有跟睿睿有过过多的亲密,有时候他带睿睿出去玩,看到有些父母会抱着孩子不住亲着,嘴里也毫不吝啬地说着宝贝我爱你,你是爸爸最爱的宝贝。蒋远周看着,就觉得肉麻,其实他觉得肉麻……那也是因为他体会不到那种感觉。而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一直都以为睿睿是凌时吟的孩子。

    蒋远周垂下眼帘,很多事情开始一幕幕冲击着他的心脏。

    他想到睿睿跟他玩的时候,月嫂让他睡觉,可他抱着自己的脖子不想去。蒋远周知道,那么小的孩子,他也想亲近他,想要跟爸爸睡在一张床上,但他眼里那种似懂非懂的期盼,他从来都是装作看不见的。

    蒋远周想到这,心如刀绞,他拉起睿睿的小手放到自己额前。

    “宝贝。”这一声唤出口,苦涩中夹杂着艰难,他喊习惯了睿睿,很少会说出这样的词,蒋远周感觉自己的眼睛潮湿了,他只能闭起来,“你快醒过来,等你醒来之后,爸爸带你去找妈妈,好吗?”

    老白隔着玻璃望向里面,心情沉重极了,但谁都劝慰不了谁。

    他看到蒋远周坐在那里,浑身僵硬的好像一尊雕像,但似乎又不像,因为他的双肩一直在颤抖着。老白心里也是难受极了,虽然因为睿睿跟凌时吟的关系,这个孩子没有得到过最最好的对待,但蒋远周打心眼里还是喜欢他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老白每回去九龙苍,也会想着法给他带点小玩意,他跟着蒋远周那么久,许情深走后,睿睿应该是唯一支撑着蒋远周的一股力量吧?

    如今他说,要带睿睿去找妈妈。

    老白靠在门边,看着蒋远周跟睿睿说着话。

    蒋远周抬起手掌,想要去摸摸儿子的脸,但他的手却顿在了半空中。他怕他触碰到的会是满手冰凉,蒋远周吓得将手收回去。

    “宝贝,你别怕,爸爸这儿有最好的医生,一定让你好好的。”蒋远周握紧睿睿的手掌,这样的无助感令他觉得空虚。

    “等你醒来,我教你喊妈妈,重新喊一个人叫妈妈,好不好?”蒋远周嗓音微哑,指尖在他手指上摩挲。

    “宝贝,你还这么小,以后要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但是没关系,有爸爸在,我可以带你去打球、教你骑马,再长大些后,爸爸带你出海好不好?”

    蒋远周说着,说到最后却被话语给卡住了。

    他忽然很想骂自己,也很想抽自己。这些事情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蒋远周眼睛内的酸涩再也抑制不住,他将睿睿的手放到自己眼前。

    “宝贝,所以你一定要醒来,你要让你妈妈知道,她还有你这样一个儿子。”

    蒋远周话语哽咽住,喉间的说话声慢慢变得破碎起来,“你应该让她抱抱你、亲亲你,让她好好看看你。宝贝,你妈妈叫许情深……”

    老白在外面看着,心里一阵阵被碾压似的难过,他在门口走来走去,心急如焚。

    睿睿昏迷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而一旦醒不过来的话……

    老白顿住脚步,透过玻璃门看到蒋远周俯身轻抱住孩子,“睿睿,我的儿子,你要走不过这一关,你妈妈就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存在,你在我这已经受够了委屈,你就当给妈妈一次机会吧,好吗?”他就维持着这个动作,一直弯腰立在那里。

    老白坐回沙发内,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开门声。

    蒋远周看到他时,轻声问道,“怎么还没走?”

    “我回家也没事,还是留在这吧。”

    老白抬头看向蒋远周,男人几步过去,然后坐到沙发内,“我今晚就不回九龙苍了。”

    “好,那您去办公室吧。”

    “不用了,我就睡在这。”蒋远周精疲力尽,鞋子也没脱,整个人就这么倒了下去。老白起身给他去拿被子,再回来时,蒋远周并未闭上眼睛。

    老白陪他睡在休息室内,一整晚就在煎熬中度过了。

    清晨时分,蒋远周刚眯会,就听到一阵嘈杂声传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掀开被子起身。蒋远周三两步走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怎么回事?”

    几人拉着睿睿的那张病床正大步出去,蒋远周看见睿睿双眼紧闭,可整个人却在抽搐,脸色发青,骇人极了。

    蒋远周大惊失色,“睿睿!”

    “蒋先生,睿睿的病情忽然恶化,要进行二次手术。”

    蒋远周整个人怔在原地,“恶化?他都这样了,还能怎样恶化?”

    老白听到声音也赶紧从沙发上起来,他走到蒋远周身侧,将他往后拉了下,“蒋先生,抢救要紧啊。”

    睿睿被推了出去,蒋远周却连跟过去的力气都没了,老白焦急地朝他看了眼,“要不我过去看看?”

    蒋远周轻摇着头,面色铁青,强打起精神后一步步往前走。

    来到手术室的门口,负责手术的主任已经做好术前准备,蒋远周额前冒着冷汗,“不是已经抢过过来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蒋先生,睿睿目前的情况非常不好,我只能尽力……”

    “什么叫尽力?”蒋远周厉声问道。

    “术后最危险的就是昏迷不醒,如今睿睿又开始抽搐,几乎所有不好的反应都呈现出来了……”

    蒋远周如遭雷击,感觉眼前灰蒙蒙的一片,老白忙冲着主任说道。“快去吧,不管怎样,一定要保住睿睿的命。”

    医生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快步进去。

    一颗悬着的心如今被放在了火架上,蒋远周坐向旁边的椅子,他双手撑着头,一动不动。

    这一刻的孤寂难受,好像让他回到了两年前,那时候,他失去了最亲的小姨,而如今,同样的厄运再度降临到他的肩上。老白朝不远处的窗外看眼,从昨天下午开始,东城就降雪了,每年冬天这个城市都会铺满这种令人亲近不得的白色。

    蒋远周坐在那不动,老白往后退了步,他离开时,蒋远周没有丝毫的察觉。

    走到医院外面,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星港的门口留下了一串串脚印。

    有人进入医院,有人出去,来来往往这些人群,老白也早就习惯了。

    他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去门口接他。

    老白没有打伞,就这么形单影只地站在那,很快,司机开了车出来,老白没有回神,司机下车替他将车门打开,他这才收起落向远处的视线,坐了进去。

    “我们去哪?”司机关上车门,然后问道。

    “去保丽居上。”

    “好。”

    而此时的保丽居上,许情深才起床,霖霖还在睡着,屋内开着暖气,像是春天一般温暖。

    许情深弯腰在她红彤彤的小脸蛋上轻吻,霖霖裹着条小毛毯,吧唧下嘴,继续睡得香甜。

    来到楼下,许情深一边走一边将头发扎起来,“这雪还没停呢?”

    付京笙也下来了,穿着套白色的居家服,发尖慵懒地垂在耳侧,“下吧,挺好的,霖霖就喜欢看雪,等她长大些后,我们带她去滑雪。”

    “好啊。”许情深答应下来,她走到窗边,不由伸个懒腰,“这天气就适合在家看看电视,要不晚上我们吃火锅吧?买点羊肉。”

    “好。”付京笙笑着来到她身后,她双手张开,还未收回,付京笙顺势抱住她细腻的腰肢。许情深两手尴尬地往上举着,男人将下巴轻搁在她肩膀处,“待会我陪你出门。”

    “我还要上班呢。”许情深慢慢将双手收回去,“等我下班吧,经过超市,我去买。”

    “不用,你回家只管吃就好,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买。”

    “牛肚。”

    “行。”

    “肥牛。”

    “行。”

    许情深视线落到付京笙抱着她的那双手上,“我其实不挑食。”

    “我也不挑食。”付京笙目光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你看,那条小路都找不到了,待会出门要当心。”“嗯,早上想吃面吗?我去做炒面。”

    “好。”

    许情深朝他的手指了指,付京笙笑着松开,眼看着她挽起衣袖走向厨房内。

    付家门口的人已经都撤走了,老白来到保丽居上,外面的雪还是那么大,司机率先下去,从后备箱拿了一把黑伞出来。

    老白接过手后,冲他说道,“你在车上等吧。”

    “好。”

    老白径自来到门口,按响了门铃。

    付京笙刚将电视打开,就听到了门铃声响,他走到玄关处一看,打开可视电话,发现老白站在门外。

    许情深听到动静出来,“谁啊?”

    “你忙着吧,我去看看。”

    “好。”

    付京笙关闭电源,拿了旁边的伞后走出去。门一打开,冷风呼啸着灌进来,他穿的单薄,但还是没有折回去把外套套上。付京笙的脚印一串串穿过院子往前,老白只不过在门口站了一会,可那把黑色的伞上已经积满了白雪,又重又沉。

    付京笙面无表情来到门前,“你找谁?”

    “我找许小姐。”

    “找她有什么事吗?”

    老白戴着手套,目光直视着跟前的男人。“有些话,我必须和许小姐单独说。”

    付京笙同样身形笔直地站在那,“你应该知道,情深不会想见你的,她更加不会想见蒋远周。”

    “付先生,这件事非同小可,我需要和许小姐面对面地说。”

    “蒋远周不让我们搬家,为的就是能随时和情深见面吧?我希望他能清楚,许情深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他这样骚扰,会给我们带来相当大的苦恼。”

    老白视线盯向里头,“我们今天不谈这些事,如果不是因为十万火急,我不会这样来找许小姐。”

    许情深做完了早餐,来到客厅没有看到付京笙的身影,她走到窗边一看,付京笙还站在门口。

    外面的老白打着伞,一半身影又被付京笙挡住了,许情深压根看不清楚。她看到付京笙的外套挂在旁边的衣架上,这么冷的天他就这样出门了,也不怕冻感冒。

    许情深拿起付京笙的外套,到了玄关处,她打开伞后往屋外走。

    两个男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老白视线穿过付京笙颊侧,看到许情深正在走来,她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付京笙一回头。“你怎么出来了?”

    许情深将外套递给他。“也不怕被冻坏。”

    老白见状,赶紧开口说道,“许小姐,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许情深拢紧羽绒服的领子。“找我有事吗?”

    老白朝付京笙看看,面色有些为难道。“我想跟你单独说。”

    这很明显是要避开付京笙,许情深摇下头。“没这个必要,你直说吧。”老白有些犹豫,但他知道他需要争取时间,他打算开门见山,“我想请你去趟星港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

    “睿睿昨天发生了车祸,伤得很重,到现在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许情深心一惊,神色凝重地看向老白。“怎么会这样?”

    “是意外,我过来的时候,他又被推进了手术室,医生说恐怕……”

    许情深唇色有些发白,毕竟那是条生命,但她目光中仍有不解。“星港的医资都是最好的,为什么让我过去?我知道蒋远周现在肯定很难受,但是……”

    许情深不敢往下想,她知道蒋远周这会肯定心痛到了极致,她双脚被钉在了原地,老白却冲着她说道。“许小姐,睿睿是你的亲生儿子。”

    许情深被老白的这句话给敲闷了。

    付京笙视线扫向老白,神色沉郁,眉头微皱。

    “什么?”许情深嘶哑着嗓音,难以置信地看向老白。“你再说一遍?”

    “我知道你一下很难接受,我和蒋先生也是刚得知,当年你生下睿睿后,孩子就被换走了,所以睿睿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许情深轻摇头,“怎么可能?”

    “许小姐,这是老爷亲口说的,当年的医院和医生,应该是都被收买了。”

    她手臂垂在身侧,指尖轻动下,“把我的孩子换走了?”

    “是,所以我们都知道了,当初你怀着蒋先生的孩子离开……”

    许情深眼圈开始发红,“你胡说!”

    “许小姐要实在不行,可以亲口问蒋先生。”

    付京笙看了眼许情深的脸,见她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的,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别听他胡说,走,我们回屋。”

    许情深站定在原地没动。她不敢回屋,她虽然觉得这件事很匪夷所思,但万一要是真的呢?

    那该怎么办?

    “许小姐,我不可能用孩子的事来骗你,蒋先生现在在医院跟丢了魂似的,他怕你知道后接受不了,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如果睿睿真的不行了……”

    许情深听着,哪里能接受得了。

    她的心完全空了,老白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许小姐!”

    许情深眼圈通红,“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既然做出了这种事!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她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样的话,“我的儿子?你们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把他好好地还给我!”

    许情深说着,就要往外冲,付京笙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许情深,不要去。”

    “不行啊,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孩子……”许情深疯了似的甩开付京笙的手。“他现在还在抢救,我不想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但你也别忘了,家里还有霖霖!”

    “付京笙!”老白听闻,嗓音变得坚硬无比,“这件事你无权干涉。”

    “我是情深的丈夫,我无权干涉?”男人铁青着脸色,丢开手里的伞,他伸手抱住许情深的肩膀,“我们回屋。”

    “不,我要见我孩子!”许情深的情绪完全崩溃了,她冷得直哆嗦,“蒋东霆做得出那样的事,真的,他做得出来。我的孩子肯定被换走了。”

    “情深,”付京笙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提到自己跟前,“就算是这样,蒋家的事,你难道还要去管吗?你现在难道不幸福吗?”

    “不行,我的儿子我不能不管!”

    许情深说着,几步跑到了门口,付京笙冷着脸将她拽回来,老白也进不去,只能干着急。

    付京笙抱住许情深的肩膀将她往屋里拖,许情深根本没那个力气跟他对抗,老白踢了下门,“付京笙,请你尊重下许小姐,你放她出来。”

    两人凌乱的脚步纠缠着向前,付京笙脸色越来越冷,到了屋内后,许情深早已经泪流满面,“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为什么?”

    “情深,你别激动……”

    “你都听到了,我儿子就要没了,我还没听他喊过我一声妈妈呢。”

    付京笙见她已经崩溃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样子,他双手捧住她的脸,冰冷的指尖抚摸着许情深的脸颊,“听我说,霖霖才是你亲生女儿,你的孩子没被换走,她一直好好地在你身边。”

41狠心不见(高潮必看)

    许情深的神早就跑了出去,如今听到付京笙这样一说,她怔怔地紧盯住他的脸。

    “相信我,我没有骗过你。”

    她菱唇微启,“你再说一遍。”

    “你的孩子没被换走,霖霖才是你亲生女儿。”

    许情深冷得瑟瑟发抖,付京笙抱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沙发前,他让她坐定下来,然后拿起旁边的薄毯给她披上,“那个孩子跟你无关,记住了。”

    许情深轻摇着头,“你安慰我是不是?”

    “不是。”付京笙双臂将她环紧,许情深从他怀里挣开,男人手掌在她肩膀上摩挲着,“我为什么要安慰你?我把霖霖当成自己的女儿,就是因为她是你亲生的。”

    许情深眼圈通红,一把思绪仍旧理不过来,“老白说孩子被换走了,你又说没换,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付京笙将薄毯裹好,目光直视着许情深的脸,“蒋东霆是想过,要将你的孩子换走。”

    “两年前我怀孕的时候,他就找过我了,说是为了让我不再缠着蒋远周,同意我把孩子带走,只要这辈子都别让蒋远周知道我的孩子是他的。”

    “这就对了,”付京笙双手抱在胸前,“蒋东霆怎么可能放弃蒋家的骨肉?”

    “是,我当时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怀孕期间,我战战兢兢,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付京笙见她还在发抖,他站起身道,“我给你倒杯热水。”

    “不要,”许情深忙握住付京笙的手腕,将他拉坐回自己身侧,“我现在只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还有我生霖霖的时候被全身麻醉了,是不是也是蒋东霆让人干的?”

    付京笙倚进沙发内,“对,他当时应该看过了你的B超单,准确的来说,你怀孕期间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中,包括你接触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医院、由哪个医生给你产检。他骗你说他不要这个孩子,实际上,从知道你怀孕后,他就从未想过要放弃她。”

    许情深整个人缩在薄毯中,“所以,我当时是一个人,而我身边所有的人,却都在打着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忽然觉得讽刺起来,给她检查的医生她还记得,她会笑眯眯地关照自己要吃些什么,注意些什么,难道她们一个个其实都包藏着要把孩子换走的心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付京笙手掌落到许情深肩头。“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对……”许情深似乎想起了什么,“霖霖生下来后,我给她做过亲子鉴定,她是我的女儿。”

    “是。”付京笙轻笑,“所以,她就是。”

    “可既然蒋东霆下定要决心做的事,为什么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许情深不敢马虎,这种事,连一点点侥幸都不能有。

    “因为……”付京笙的语调拉长了,思绪也一下回到了一年多以前。

    医院。

    明天就要手术了,陪着许情深住进医院的只有月嫂。许情深大着肚子,她睡不着,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经过,眼睛里即便有羡慕显露出来,也被她很好的藏匿起来。她不想回病房,因为心里觉得恐惧,所以才想要到人多点的地方。

    越是接近手术时间,脑子里就越是会胡思乱想,她甚至想过,如果明天她在手术台上出了意外,她的孩子应该怎么办?

    交给父母抚养吗?还是被蒋东霆带回蒋家,从此以后就跟着凌时吟生活?

    许情深不敢再往下想,但她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蒋远周。

    凌时吟待产的时间应该跟她差不多,那么,蒋远周现在肯定在陪着她吧?

    想到这,许情深感觉到肚子被狠狠踹了一脚,她手掌轻轻抚摸两下,孩子得到了很好的安抚,也就不再闹了。

    这个时候,她多希望有个人可以在这陪陪她,哪怕是许旺,或者赵芳华也好。

    付京笙临时有了他妹妹的消息,所以要出趟远门,而这个消息不早不晚,正好让付京笙缺席了许情深的手术。

    付京笙收拾好行李后,出发了,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随后又悄悄回来了。

    医院附近的一个小区内。

    门铃声叮咚叮咚响彻着整条走廊,里头传来一阵说话声,“来了,来了。”

    门被打开了,站在外头的男人笑眯眯道,“罗主任吧?”

    “是,你是?”

    “听说你明天要做一台手术。”

    罗主任的手上还沾着水,她面露疑惑地看向男人,“你是她的家属?”

    “算是吧,有些话我想进去跟罗主任当面说。”

    罗主任有些犹豫,但男人已经抬起脚步径自往里走,到了里头,男人开门见山道,“罗主任,要换给许情深的孩子,找好了吗?”

    罗主任大惊失色,“你什么意思?”

    “您想要做的事,我都知道,但这件事还是请罗主任三思而后行,一旦传出去的话,您的前途可就毁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男人单手插在兜里,“不明白,最好。但明天孩子生下来以后,许情深会第一时间做亲子鉴定,手术是您做的,如果到时候鉴定结果出了问题,我们会闹,把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到时候您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罗主任原本以为这件事是天衣无缝的,她苍白着一张脸,男人继续说道,“我就是给您提个醒,东城蒋家能给您的好处,我们一样也能给。”

    罗主任心里咯噔下,男人连对方的底细都摸透了,那他说的话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男人才从小区里面出去。

    他驱车离开,然后进了一家酒店,男人乘坐电梯来到顶楼,走到一间包厢跟前,他开门进去。

    一张巨大的屏风挡住了男人的视线,他转身将门关上,然后几步走向前。“事情都办好了。”

    屏风的另一侧显然还有人,一道男声从里面传出来,“很好。”

    “孩子的事,蒋东霆全权委托给了罗主任。罗主任说,昨天刚好找到一个男婴,是个外地来打工的女人生在医院厕所里头的。这件事罗主任压着,没让多少人知道,也没把孩子送走,血型方面正好也符合。”

    付京笙冷冷笑道,“真是什么都考虑周全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许情深无权无势,所以只能任人宰割,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差点要保不住。

    男人还将了解到的一些细节告诉给付京笙。“另外,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说的。罗主任说,蒋东霆那边并不知道这个男婴长什么样,所以到时候直接抱给他就成。只要这件事别牵扯到她身上,别惊动到上面去……”

    “你做的很好,一会我把钱直接打到你账户上。”

    “谢谢,那我告辞了。”

    付京笙隐在屏风后头,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出去,他起身来到窗边,他在这定了几晚的房间。

    他颀长的身子斜倚着墙壁,他不能为许情深做什么,但他至少可以帮她,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身边。这应该也是许情深最奢望的一件事了,这个女人活得这般辛苦,他看不得再有这样的苦难落到她身上。

    翌日。

    许情深做完手术被推回病房,麻药过去之后,她醒来时就觉得人很不舒服。

    付京笙为了怕留下纰漏,所以还是让罗主任选择了全麻,月嫂将霖霖的小床拉到许情深身侧。

    她看了眼女儿,觉得欣慰极了。

    “怪不得之前看你肚子那么大,原来这小女娃生出来有八斤一两呢。”

    “是吗?”许情深也吃惊不小,“这么重?”

    许情深嘴角轻挽,视线落到小床中,嘴角的笑意却在看见她后逐渐收了回去,孩子倒不是有多胖,也许是随了蒋远周吧,腿长手长。

    许情深听完付京笙的话,呆呆地坐在沙发内。

    男人让她看向自己,“你再想想,难道霖霖和你长得不像吗?她的眼睛,她的眉毛,她的五官,难道不像你吗?”

    许情深双手从薄毯中伸出来,她捂住脸,极力要让自己冷静,不论是谁,忽然听到老白这样的话,能不慌吗?

    “别人以为的真相,那是我制造给他们的,蒋东霆至今还以为那个孩子是你的,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冷静下来。”

    许情深坐在那,付京笙一直是她信得过的人,所以听他这样一讲,她整个人已经没有方才那样僵硬了。

    她想到了事情的关键,抬起的视线着急地看向付京笙。“那个孩子抱过去后,就是给了凌时吟吧?”

    “是。”

    许情深喉间轻滚,紧张的氛围仍旧从四周压抑而来,“蒋东霆跟蒋远周说,这是他和凌时吟的孩子,他信了吗?”

    “对付罗主任不难,但要瞒过蒋远周,却是整件事中最棘手以及最危险的一步。”

    许情深也知道蒋远周的心思,“所以,睿睿肯定也是做过亲子鉴定的。”

    “对,而且你要知道,蒋远周要认这个孩子,这份亲子鉴定他肯定不会让外人去做,所以收买这一招,几乎是行不通的。”付京笙转过身,搭起长腿,“但我也算比较幸运,我侵入了蒋远周的电脑。”

    许情深脸上的神情动了动,“什么?”

    “蒋远周是通过电脑联系的亲子鉴定机构,而且他还算为这个孩子考虑。就算他是凌时吟‘生’出来的,但他毕竟有可能是蒋家的骨血。如果还未踏进家门,就已经被质疑了这份,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的话,对这个孩子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许情深紧盯着付京笙的侧脸,看着他说这些话时,他嘴角的肌肉在动,“所以我知道是哪家机构、哪一批次准备做鉴定时,事情就好办多了。”

    付京笙说到这,转过的视线落向旁边的女人。“许情深,你也要多谢上天帮忙。为了保密性,负责检测和出报告的人都是分开的,而且蒋远周并没有署名,报告被特殊密码加密后,第一时间反馈到他手里。我当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这件事穿帮,蒋东霆肯定会回过头来找你,我连搬家都考虑过了。”

    这样的经过对于许情深来说,先是让她的心定了下来,她也知道付京笙有那样的本事,要不然的话,不可能她现在已经是已婚了,霖霖的出生日期也顺顺利利地往后挪了三个月。

    “但蒋远周没有署名的话,万一遇上别人也有这样的情况呢?你怎么能保证,你改的就是蒋远周的那一份?”

    “是,所以为了以防万一,那一批的报告我全改了,全部改成了一样的结果。”

    许情深杏眸圆睁,付京笙脸色坦然不少,“这种鉴定,对于孩子来说本身就是最大的伤害,也许前一刻,爸爸妈妈还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爱,下一秒,却因为一张轻飘飘的纸,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情深还是有些出神,“也就是说,睿睿就是那个弃婴,而蒋远周现在以为,那是我和他的孩子。”

    “对。”

    付京笙朝窗外看眼,脸色凝重下去,老白站在外面还没走,手里撑着的伞已经落满了白色。

    男人扳过许情深的肩膀,“现在给不了你庆幸的时间,许情深,我问你一件事,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什么事?”

    “你打算跟蒋远周重新开始吗?”

    许情深对上男人的双眼,“你为什么会这样问?我和他结束了,既然两年前不可能,那现在还是一样。”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付京笙神情微松,“那你现在就要做出抉择。”

    “什,什么抉择?”

    “如果你们两个不可能了,那现在开始,睿睿就是你的儿子,而且你必须绝情,也许只有通过这一次,才能将以前的事情彻底斩断!”

    许情深菱唇微张,“什么意思?”

    “如果你把真相告诉了蒋远周,蒋东霆也会第一时间知道,到时候,你还能把霖霖留在身边吗?”

    她睫毛轻颤动,付京笙握住她的肩膀,想要给她一点安抚,但他必须把事情的严重性跟她说清楚,“你想和蒋远周断个干净,但因为霖霖,你们之间只会纠缠不清。可现在不一样,那个孩子出事了,如果你冷下心肠的话……”

    许情深是聪明人,所以一点就透。

    要么就是长痛不如短痛,而且狠狠痛的只有蒋远周一人。

    要么……

    就是从此以后再无太平的日子过,蒋远周知道了霖霖的事情后,不会放手,蒋东霆更是如此,蒋远周肯定一心要把她拉到身边,而蒋东霆呢,一心又要将她推出去。到时候,一大堆的人会被牵扯进去,许情深难受地闭起眼帘,没多久,耳朵里传来霖霖的笑声。

    付流音带着霖霖下楼来,“嫂子,我去你们房间,听到霖霖在喊妈妈,我就给她穿好衣服抱下来了。”

    许情深扭过头,付流音将霖霖放到地上,她已经能走得很稳了,霖霖小跑着来到许情深跟前,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妈妈。”

    许情深心都酥软了,伸手将她抱到怀里,“妈妈的宝贝。”

    霖霖动了动,却想立马下去,许情深忙说道,“给妈妈再抱一下。”

    “唔唔——”霖霖嘴里发出反抗的声响,昨天买的新玩具就放在沙发上,她这会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过去了。

    许情深亲了亲她的小脸,却跟怎么都亲不够似的,付京笙笑着将孩子抱到地上,“行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啊,以后有的是机会。

    许情深在心中默念,与此同时,也有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坚韧地产生。

    老白还未离开,许情深拿掉披在肩头的薄毯,“我出去趟。”

    “要我陪你吗?”

    “不用。”许情深说完,起身走向门口。

    她同样拿了把黑色的伞出去,许情深穿着浅口的鞋子,几串脚印凌乱地出现在眼中,她深吸口气,空气冷冽不已,她抬起灌满铅的右腿往前走。

    老白执着地站在那,眼见许情深的身影出来,晦暗的眼中总算有了亮色。

    远远的,许情深听到老白在喊她。“许小姐,许小姐。”

    她充耳不闻,垂首盯着地上积起的白雪,那抹单调的色彩刺得她眼球生疼,莫名就要流出眼泪。寒风犀利地刮着,其实风不大,就是刮在脸上,很痛。

    许情深走到门口,老白在原地踱着步,他们都习惯穿着单薄,所以站了这么久,都快冻僵了。“许小姐,你总算出来了。”

    她抬头看向他,神色冰冷。

    老白轻问道,“许小姐,能走了吗?”

    “他……睿睿,伤的怎么样?”

    “伤得很重。”

    许情深看着老白的脸色,他这样焦急,蒋远周肯定也快疯了吧?说不定,他这时候也已经快撑不住了。许情深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你回去吧。”

    “许小姐?”

    “我是不会过去的。”

    许情深说出这样的话,远远超出了老白的预料,“是不是付京笙不同意?”

    “跟他没关系,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决定。”

    老白眼里流溢出不解,“那你为什么不去?”

    许情深口气强硬不少,反问他道,“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去?”

    “睿睿是你……”

    “是我儿子是吗?”许情深打断老白的话,她原先还算平静的脸上起了巨大的波澜,“如果不是他出了车祸,我会知道吗?蒋东霆把他换走的时候,就没打算过让我知道,如今他生死未卜,你们却来告诉我,他才是我的儿子!”

    许情深满腔的悲愤和委屈无处发泄,她拿着伞的手在颤抖,“你们让我过去,让我亲眼看着我的孩子在抢救是吗?更甚至于,我还有可能看着他离开,我问你,蒋远周究竟存了什么心?”

    “许小姐,你误会了,我来找你的事蒋先生根本不知道……”

    许情深完全听不进去这些话,“我怀孕的时候,我被赶出去的时候,我无家可归的时候,他在哪?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艰难生存的时候,他在哪?我自己签了手术同意书,被人抬上手术台的时候,他又在哪?我需要他的时候,他统统都不在。不止这样,蒋东霆还让人把我最亲的人抢走,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恨蒋远周,我也恨蒋东霆,这两个人,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

    “但不论怎样,睿睿总是你亲生的。”

    许情深眼睛酸涩,泪水滑过脸庞往下淌,整张脸曝露在这样的天气中,就连流过的泪都是冰冷的。

    “不,我只有霖霖这么个女儿,她好好地在我身边活着,我不要接受一个生命垂危的孩子。”

    “许小姐?”老白难以置信地上前步,“你冷静点!”

    “别逼我,”许情深吼叫着出声,“现在告诉我,睿睿是我的儿子,然后还要我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再然后呢?我还得接受我养了一年多的女儿,居然不是我亲生的这个事实,是吗?你们有想过,我能接受的了吗?”

    老白知道,现实有时候就是残酷的,可即便这样,难道还能逃避吗?

    许情深的悲痛不是装出来的,她泪流满面,手里的伞落到地上,雪花簌簌往下落,落到了她的头上、肩膀上。

    “老白,你回去告诉蒋远周,我只有一个女儿,我没有儿子。”

    老白喉间轻滚,视线竟也有些模糊,许情深神情布满哀恸,她哭着问道,“如果你不把这件事告诉我,该有多少?”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知道?”

    老白手指动了动,难道真是他做错了吗?他嗓音带着些许的沙哑,“其实我昨天就想来找你了,但是蒋先生不让,他说睿睿万一撑不过去的话……这件事就不要跟你说了。他不希望你才认回儿子,就转眼失去他了。”

    许情深听到这,心被一刀刀狠狠割开,那种疼痛是无法形容的。

    她双肩开始剧烈耸动,但她又没别的法子,她只能让他更痛。

    许情深轻咬住唇瓣,下巴轻抬,远处都是皑皑白雪,仿佛视线中就没有了别的色彩。“老白,不管睿睿能不能脱险,都别再来找我了,我没有这个儿子。”

    老白听着,居然也能感觉到心如刀绞,“许小姐,你怎么这样心狠?”

    “狠吗?当初把我孩子换走的时候,难道不叫狠?”

    “但这跟蒋先生无关啊。”

    许情深嘴角勾勒起弧度,冷笑着说道,“就因为他是蒋远周的儿子,所以才会被换,蒋远周就是罪魁祸首,这笔账我必须算在他头上。”

    老白唇瓣微启,“蒋先生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若还要找他算账,你觉得他还能撑下去吗?”

    “他撑不下去,那是他的事,”许情深提起口气,这样才得以让自己有力气往下说,“我撑不下去的时候,也是靠着自己,不要说我心狠,我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了,别再往我身上压任何的负担了,我真的承受不起。”

    “但是……你真的连见一面都不肯吗?”

    老白自始至终都认为许情深狠不下这个心,“你去看眼睿睿吧,而且,蒋先生这时候最需要你。”

    许情深往后退了步,雪已经钻到了她的领子里面,冷得冰凉,“我说了,我没有这个儿子,不管他好坏,我都不会认他。”

    老白定定地看着许情深,他多少对她也是有些了解的。

    他只是没想到许情深能这样绝情,绝情到令人心寒。

    老白落下了伞,手臂微微抖动几下,伞上面的积雪掉落。

    他转过身朝着那辆车子走去,司机下车从他手里接过了伞,许情深看着车子缓缓开出去。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付京笙将头顶的伞挪向许情深,“走,我们回屋吧。”

    许情深抬手落到面前,她不想被人看见她哭,但是她实在忍不住了。

    星港。

    车子开回医院后,老白在车内一动不动地坐着,司机朝他看眼,“也不知道蒋先生那边怎么样了。”

    老白摇下头,朝肩膀上掸了下,然后推开车门下去。进了电梯,然后再走出电梯,老白来到走廊上,看到蒋远周还坐在原先的位子上。

    这么久了,他似乎没有挪动过,双手撑着额头,就跟他走得时候一模一样。

    老白抬起脚步往前,他觉得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尖刀上似的。来到蒋远周的身侧,男人闭起的眼帘睁开。

    蒋远周猜到了,老白肯定是去找许情深了。老白垂首看向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他视线落向抢救室的门口,那盏鲜红刺眼的灯还亮着。

    蒋远周等着老白开口,可他却像是忽然哑了似的,一语不发。时间就这样难捱的一分一秒过去。

    男人的视线落到老白的鞋面上,他的裤子耷在那里,已经湿了,应该是在保丽居上站了挺久的时间。他既然是去找了人,那许情深呢?

    如果许情深得知睿睿的事情,她不可能会不出现。

    蒋远周挪开手,抬高了视线看向老白。

    “老白,你刚才去了哪?”

    他明知故问,老白也只能老实作答,“我去找许小姐了。”

    “见到她了吗?”

42她不来,我等她

    老白喉间微哽。“见到了。”

    “都说了些什么?”

    老白手掌垂在裤沿处,动了动,“我把睿睿的身世告诉她了。”

    “她……”蒋远周一语顿住,他想问许情深是什么反应,但似乎又觉得这话多此一举,“她知道睿睿病重吗?”

    话一问出口,蒋远周还是觉得多此一举。

    老白去保丽居上就为了这件事,怎么可能不告诉许情深?

    但他心里真是没底,既然老白告诉给了许情深,那她人在哪?

    男人的视线带着些许期盼从老白身侧穿过去,长长的走廊一眼就能望到头,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难道,许情深还没赶到?难道,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来?难道……她不来?

    蒋远周摇头,前两种可能性他都可以接受,可最后一种,他不能接受。

    “我告诉许小姐了,我说睿睿伤得很重,可能很难挺过去。”

    “那她人呢?”蒋远周问道。

    老白喉咙口艰难地滚动两下,。“许小姐说,她不来。”

    蒋远周眼皮跳动几下,“怎么可能?你是不是领会错了她的意思?还是她一下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许小姐起初情绪是很激动,但她态度也决绝……”

    蒋远周盯着老白的脸,见他视线落在脚面上,他说话从来都不是这样的,蒋远周的心冷下去不少,“老白,她究竟说了什么,你别瞒我。”

    “没什么,许小姐只是说不过来。”

    蒋远周哪里肯信,“我跟她迟早会碰上面,你还不如给我个心理准备,要是我直接面对她了,我怕她一下说出口的话,我很难承受住。”

    老白斟酌着、犹豫着,但有些话怎么能告诉蒋远周,那简直就是锥心刺骨的痛,蒋远周这个时候是承受不住的。

    “许小姐说,既然换了,那就换了吧,她不想接受事实。”

    蒋远周的双手握在一起,然后紧紧用力,手指之间使劲挤压,修长的手指已经在泛白,“这么好的口气,这么轻易的话语,你就打算让我相信了?”

    老白觉得自己被逼到了绝境上一般,冷汗从他的颊侧开始往外冒。他不舍得再去给蒋远周的肩上加添一点点伤害,但有些事总有一天会清楚。就像蒋远周说的,他很快会和许情深见面,到时候,许情深说的话可能会比今天还要绝情。

    “许小姐说……”

    蒋远周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凛凛盯着对面的绿植,总要找到一个能支撑住他情绪的东西吧?

    “许小姐说她没有这个儿子。”

    尽管做足了准备,可蒋远周的心还是被撕裂了,“她真是这样说的?她居然这样说!”

    “对,许小姐的意思,她不想才认回孩子,就要面对失去他的痛苦,她宁愿自欺欺人,说孩子没有被换走过,她只想要现在的女儿。”

    蒋远周双手捧住脸,然后紧紧握成拳,“但是睿睿现在……”

    老白往旁边挪动步,坐到蒋远周身侧,“我把一切的可能性都和她说了,可许小姐的脾气你也知道,她铁了心的。”“什么叫铁了心的?”

    起初蒋远周不同意老白去找她,也是因为心里有顾虑,更是因为料准了许情深会受不了、崩溃。可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点期盼,他希望在这样艰难的时刻,有个人可以陪陪他。

    而陪他的这个人,不应该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吗?

    “许小姐的样子,决绝到让我害怕,她是真的不想和蒋家扯上丝毫关系,哪怕……这中间还有个孩子。”

    蒋远周感觉自己的呼吸逸出喉咙口,挠心挠肺的痛。“应该是决绝到令人心寒吧?”

    老白不语,目光时不时焦急地看向手术室。

    “我以为,她知道后就会第一时间赶过来,会质问我、甚至打我、用一切厉害的语言来咒骂我,但她至少……会来看孩子。”

    蒋远周的视线已经冷到了极致,“她有了新的家,所以为了丈夫、孩子,她可以自欺欺人。”

    老白在保丽居上外面站了那么久,侵入体内的寒意还未消去,听了蒋远周的话,他觉得更加冷了。

    “也许,许小姐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蒋远周冷笑下,“就算难以接受,也不会说她没有这个儿子。”

    坐在他旁边的男人有些后悔,这话实在是太伤人,他当时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蒋远周了。“蒋先生,许小姐也是伤心欲绝的,只是她委屈于她单独在外的两年时间,而且老爷把孩子换走了,她知道实情后,这样的恨难免会移接到你身上。”

    “那她就恨我好了,可关睿睿什么事?”

    “这样的事情换到谁身上,谁都接受不了。那小女孩毕竟在许小姐身边一年多了,感情深厚,如今忽然告诉她,她的亲生骨肉其实被换走了,而且……生命垂危,她……”老白说到这,说不下去了。

    蒋远周知道他为什么没话可说了,因为许情深太过狠心。

    他身子往后倚,然后定定说道,“我宁愿相信,她想要给自己一些时间,再痛也要给自己那点时间去逼着接受,那我等她。”

    老白也是精疲力尽,抬头一看,走廊上的灯光好像昏暗不少,那点亮光再也照不进人的心里去。

    保丽居上。

    付京笙出来的时候,看到许情深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头上、肩上都白了,伞还掉在地上。

    他轻叹口气,上前捡起伞,然后打在她的头顶,“回屋吧。”

    许情深脸上的泪痕都干了,她转过身跟着男人往里走,也不说话,脚步僵硬地好像个傀儡娃娃。付京笙替她将肩膀上的雪掸去,“跟他都说清楚了?”

    许情深点下头。

    来到门口,付流音将门打开,赶紧拿了一条毯子给许情深披上。“这是做什么啊?大冬天的,也不怕冻坏。”

    付京笙自然地揽住许情深的肩膀,“没事,你去陪霖霖。”

    许情深想要径自往里走,付京笙看到她的鞋子都湿了,“等等。”

    他弯腰取过那双毛绒绒的拖鞋,然后抬起许情深的一条腿,将她的鞋子脱下来。许情深回过神,忙弯腰道,“我自己来。”

    “没关系。”付京笙给她脱了鞋,然后抬起她的另一条腿。

    许情深穿着拖鞋,被男人带进了客厅,他给她泡了杯滚烫的姜糖水,然后将杯子放到许情深手里,“快喝吧。”

    许情深双手捧着杯子,热源透过掌心传递到体内,她看向不远处的女儿,霖霖正和付流音玩得开心,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生怕一眨眼,身边唯一的亲人也没了。

    付京笙看她这样,有些不忍心,他坐到许情深身侧,“事情不是都过去了吗?好了。”

    她点着头,“是啊,都过去了。”

    许情深回头,勉强朝他笑了笑,“我话说的那么清楚,老白一定会将我的意思带到的。”

    “我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往往是最难受的,把这段时间熬过去就好。”

    许情深手腕还有些抖。“如果你没有帮过我,那么现在在我身边的,就是那个孩子。也就是说,出车祸的会是霖霖,是她危在旦夕……”

    她不敢再往下想,付京笙生怕那杯水倒出来烫了她的手,他将水杯接过去后放到桌上,“没有如果,更没有万一。”

    许情深脑子里不由想起睿睿,她难受地摇了摇头,“虽然我知道那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这么小的孩子……”许情深手掌轻按住额头,“谁都不好过,真的。”

    “我明白。”付京笙手掌落到她肩头,“现在是蒋远周最难受的时候,我知道你也难过,但事情都发生了,总要有取舍。”

    许情深轻呼出口气,然后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是,她必须要有取舍。

    也许这一关最最痛苦的经历过去后,她想要的平静生活就来了。

    她许情深从不奢望大富大贵,她只想要守住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安安稳稳的小家。

    “我去换衣服,还要上班。”

    付京笙握住她的手腕,“你能行吗?”

    “没关系的。”许情深起身,来到霖霖身侧后将她抱到怀里,“宝贝,妈妈去上班,回来再陪你。”

    星港医院。

    抢救室门口的灯熄灭后,老白是第一个起身的。

    蒋远周垂着头,余光睇见老白快步过去,“医生,怎么样了?”

    “跟昨天的情况还是一样,要送回重症监护室。”

    “还不能保证他醒来吗?”

    “是,情况还是很危急。”

    蒋远周站起身,走到门口,睿睿的病床被推出来了,他没再问医生的情况,而是跟着病床朝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而去。

    来到病房前,蒋远周一抬头,居然看到凌时吟站在那。

    睿睿被推了进去,凌时吟大步上前,神色焦急问道,“远周,睿睿怎么样了?”

    “你很担心他?”

    “那当然,他也是我儿子啊。”凌时吟说到这,眼圈发红,“昨天不是抢救过来了吗?为什么我一早上过来,他……”

    蒋远周盯着凌时吟的小脸,她的样子倒是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些事蒋远周如今知道了个清清楚楚,再看凌时吟这样,他嘴角不由扬起抹冷笑。

    “睿睿会没事的。”

    “我知道,下午我跟我妈约好了一起去上香,给睿睿祈福。”

    凌时吟冲蒋远周看眼,见他面色疲惫,下巴处冒出了胡须,一看就是还没梳洗过。“我来之前先回了趟九龙苍,佣人说你没回来,我就知道你还在医院,我给你带了些衣服过来……远周,你要实在撑不住就回去睡会吧,睿睿这边我来看着。”

    医护人员相继出来,蒋远周冷着脸冲凌时吟道,“你跟我进来。”

    凌时吟面色微喜,心里总存着侥幸,说不定这次睿睿遭遇车祸后,她的转机就来了呢?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她能时时刻刻陪在睿睿身边。

    凌时吟跟着蒋远周进了休息室,蒋远周将门关上。女人眼圈通红,跑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不住往里看,“我可怜的儿子,这么小就遭遇这种事,远周,一定要让医生救活他。”

    蒋远周坐进沙发内,“当时怀着睿睿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你跟我说说,睿睿乖吗?”

    都什么时候了,凌时吟没想到蒋远周会问这种事,她坐到蒋远周身侧,“乖啊。”

    “他不闹你吗?”

    凌时吟想了想,然后说道,“闹,当然闹。前期怀睿睿的时候,我几乎都不能吃饭,刚吃下去就全吐了。到了几个月后,好不容易舒服点,他就开始在肚子里踢我了。”

    “是吗?”每个人怀孕,应该都是这样的过程吧?蒋远周想到许情深怀睿睿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吐得吃不进一点东西?如果那时候他在她身边的话,多好,她想吃什么,告诉他一声,他即便是跑遍全城都甘之如饴。

    可她那么辛苦地怀着睿睿,分明苦头全是她吃的,到头来呢?凌时吟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跟她真怀了睿睿似的。

    “踢你?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蒋远周轻问道。

    凌时吟听他问得这样仔细了,也猜出了蒋远周为什么会这样反常。如今睿睿身受重伤,而蒋远周对他向来都不算亲近,他肯定是内疚了,那些没有陪伴过的时间他想知道他们母子都是怎么过的。

    凌时吟软了嗓音,视线不由落向自己的小腹,“睿睿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很有劲,有时候一脚能把我的肚子踢出个包来。不过我们的儿子很乖,我会摸着被他踢过的地方告诉他,宝贝乖,你要不乖的话,我会让爸爸来教训你。每次我说这句话,都很有效……”

    蒋远周双手交握,心里变得更加苦涩和凄凉,那许情深呢?她怀睿睿的时候,会跟他提起爸爸二字吗?她会告诉他一些爸爸的事情吗?他没有那个把握,但他觉得许情深会说,就算她那时候再恨他,可对着睿睿,她肯定不会让他知道,妈妈是恨着爸爸的。

    也许,她还会对着儿子,替他说好话呢。

    蒋远周想着这样的可能性,却笑不出来。

    凌时吟端详着男人的侧脸,她完全看不透他心里的想法,“远周,睿睿知道你也是爱他的,你别自责,我相信儿子不会有事的,等到他好了以后,你再慢慢补偿他。”

    “补偿?”蒋远周的口气冷下去,目光猛地射向凌时吟,“你教教我,应该怎么补偿他?”

    凌时吟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她不禁直起后背,“至少,给睿睿更多一点的爱。”

    “你应该明白,我对睿睿的态度,全是因为他是你儿子,我才做不到对他百分百的亲近。”

    凌时吟脸色发青,然后口气僵硬着说道,“远周,你也应该知道,当年的事我没得选择。”

    “没得选择?那又是谁在逼你?”

    “你别这样说行吗?”

    蒋远周盯着这张虚伪的面皮,“凌时吟,你知道这两年中间,我最庆幸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很庆幸这两年时间,我从未让你走近过我的心,我也没有接受你,不然的话,事到如今,我可能要自己抽自己了。”

    凌时吟心里最后的一点点希望都破灭了。她脸色同样很难看,蒋家人绝情起来,真是犹如恶魔。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既然这样的话,我改天再来看睿睿。”

    她走出去两步,手腕却忽然被人扯住,凌时吟被拉回蒋远周身侧,女人身形娇小,尽管穿了高跟鞋,却远远不够蒋远周的身高。男人一手卡住她的脖子,另一手按住凌时吟的肩膀,将她推到坚硬的墙面上。

    凌时吟被吓坏了,杏眸圆睁,嘴里还能说出话来,“远周,你干什么啊?”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凌时吟真听不懂他的意思,“装什么啊?远周,你先放开我。”

    蒋远周手指轻握紧,凌时吟感觉到窒息感扑来,她吃力地闭了闭眼睛,“别这样,你先把话说清楚。”

    “告诉我,睿睿真是你生的?”

    凌时吟心里猛然一惊,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蒋远周已经知道了?“你就算再不喜欢我,你也不能……”

    蒋远周耐心全无,他欺近上前道,“如果你再敢瞎说一句,我就掐断你的脖子。”

    “远周……你别……救命啊!”

    蒋远周手臂伸直,然后使劲往上提,凌时吟踮起了脚尖,蒋远周真是疯了,这是在要她的命啊。她双手握住男人的手腕,蒋远周看着她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当年你根本就没怀孕,凌时吟,作为一个女人做到你这个份上,可耻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你。”

    凌时吟的脸色彻底发白,唇瓣哆嗦,“远周,你听我说……”

    “凌时吟,你真是该死!”

    蒋远周再度使劲,凌时吟整个人被推上去,两条腿开始剧烈挣扎,脸色涨得通红,脖子里被狠狠卡住,她真的害怕了,而且她根本就挣不开。

    凌时吟难受地眼泪流了出来,呼吸跟不上,眼前的景象开始恍惚。

    她先前还抱着希望,她跟他也算生活过,这个男人不至于会这样狠心,但她显然错了。凌时吟踢动着双腿,蒋远周身子逼近她。“睿睿难道是别人强塞给你的?难道还有人拿着刀逼你不成?还有,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你有那么无辜吗?”

    凌时吟头高高地仰着,嘴里模模糊糊说道,“不是,我不……知……”

    蒋远周一米八出头,凌时吟被他这样钉在了墙上,一动都不能动,老白来到门口的时候,下意识往里一看,却吓得面色发白,赶紧推门进去,“蒋先生,蒋先生!”

    蒋远周压根没听进去老白的话,凌时吟踢动着双脚,艰难出声,“救命!”

    老白拉住蒋远周的手臂。“蒋先生,你冷静点!这儿是医院,睿睿还躺在里头呢。”

    “我冷静不了,睿睿要是出了事,我就要她去陪葬。”

    “睿睿肯定会好转的,你千万别冲动。”老白拉着蒋远周,想让他松手,可男人满目怒火,凌时吟就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了。

    老白拉了拉男人的手臂,“蒋先生,睿睿还没救回来,你就当给他积点德吧,有什么事有什么帐,以后再说,最后再算。”

    蒋远周听到这,总算清醒了些,他手里的力道微松,老白见状,忙将他拉到旁边。凌时吟没有了支撑的力气,身体软软地摔到地上,她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老白视线朝她扫了眼,“凌小姐,你和老爷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凌时吟手掌按着胸口,面色由红到白,蒋远周眼里露出鄙夷,“这么喜欢给别人生孩子,不知道你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去做个母亲。”

    “凌小姐,这一年多以来,你真是让我们见识到了你的好演技。”

    蒋远周上前步,凌时吟吓得往后缩,男人居高临下盯着她,“以前看你,我还只是觉得亲近不来,现在……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凌时吟哪里还待得住,她爬起身后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蒋远周面色铁青地坐进沙发内,咬了咬牙,似乎还不解恨。

    回到凌家,凌时吟整个人走路的样子就不对,似乎随时都要摔倒了一样。

    走进客厅,凌母坐在沙发内,手里拿着帕子正在擦拭着相框,眼见凌时吟进来,她只是抬了下头。

    凌时吟哭着向前,然后神不守舍地坐在沙发内,凌母抬下视线,却看到了她脖子里的痕迹,她忙将相框摆回原位,“你这是怎么了?”

    凌时吟坐在那不动,眼泪淌个不停,凌母赶紧到她身侧去。“别吓妈妈了行吗?你哥哥刚走,你就这样,你这是要逼死我不成?”

    “妈。”凌时吟抬起手掌擦拭着眼泪,“你告诉穆家,我同意这门亲事,越快越好。”

    凌母听到这,倒是吓了跳,“真的?”

    “对,我不想在这个家待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婚礼必须大办。”

    “但穆家背景特殊,大办这种事……”

    凌时吟眼泪还在往外冒,“我说了,我只有这个要求!”

    凌母听到她肯松口,已经觉得很安慰了,“好,我这就告诉你爸去。”

    凌时吟手不由摸向脖子,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以前蒋远周好歹念着她是睿睿的‘亲生母亲’,可现在不一样了,不管睿睿是否能活过来,蒋远周都不会放过她。

    如今的凌家已经没有了凌慎,失去了顶梁柱之后,摇摇欲坠,凌时吟必须赶在蒋远周下手之前给自己找好靠山。

    星港。

    一天过去了。

    一个晚上,也即将过去。

    天应该快放亮了,睿睿始终没有苏醒过来。

    蒋远周双手交握,这么久时间过去,心却还在煎熬。

    老白陪他坐着,沙发上有被子,可谁都睡不着,但这样熬下去,人肯定会受不了。老白眼里泛着血丝,“蒋先生,您休息会。”

    蒋远周修长的手指拨开袖口,“老白,跟你打个赌吧。”

    “赌什么?”

    “我赌天亮以后,许情深会过来。”

    老白噤声不语,神色复杂。蒋远周抬起视线落到他的面上,“不敢赌?”

    他勉强让自己的神色微松,“赌注是什么?”

    “随便你。”

    老白轻哑了嗓音,“蒋先生,这根本不用赌,你肯定输。”

    蒋远周嘴角泛起抹苦涩,“你凭什么料定我输?”

    老白话到喉间,却又咽了回去,许情深要来的话,早就来了。

    天色微微开始放亮,老白起身道,“您先回办公室洗漱下,我去买早饭。”

    “去吧。”

    老白也没走出医院,就去了内部的食堂,他打了两份早餐进了蒋远周的办公室,却并没看到他的身影。老白放下早餐,回到重症监护室外的休息间,蒋远周果然还坐在里面。

    “蒋先生,吃早饭了。”

    蒋远周再度看眼时间,“她这会应该已经到医院了吧?”

    “现在还早呢。”

    蒋远周站起身道,“我就要问问她,她是不是真的不要这个儿子了?”

43去医院,见儿子一面

    蒋远周纠结于不让许情深知道真相,怕她难以接受,如今知道了后,又纠结于她为什么能这样狠心绝情。

    这就是人的矛盾吧?

    “蒋先生,您就算现在过去,许小姐也没到医院呢。”

    蒋远周冲老白看了眼,“我就不信……”

    他又不信什么呢?

    不相信也要有不相信的依据,许情深没有到医院来,光是这一点,难道还不够打消掉蒋远周心里所有的不相信吗?

    后半句话,蒋远周自己也说不出来了,怔在原地,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保丽居上。

    许情深出门的时候,看了眼外面的天。

    付流音起得早,坐在窗边往外看,听到动静不由扭头看眼。“嫂子。”

    “看什么呢?”

    “你今天出门要当心,还在下雪呢。”

    许情深走过去看看,“今年这场雪下得有些久。”

    “是啊。”付流音眉目清冷,漂亮的五官微微皱起来。

    “怎么?有心事啊?”

    “我想找份工作。”

    许情深讶异,不由蹲下身来,“你学业还未完成,过段时间还是继续去念书吧。”

    付流音面上露出忐忑,“以前的学校还能回得去吗?况且我消失了两年,再回去的话,又从哪边重新开始呢?”

    “当然能回得去,大学的功课可以补上的,有些考试我们也慢慢补回来,你现在还小,还是要积累些知识,放心吧,你这样聪明,肯定行。”

    付流音唇瓣轻挽,“嗯。”

    许情深准备出门的时候,付京笙也下楼了,她站在玄关处,拿起挂在旁边的伞。

    “等等。”付京笙几步走过去,将一个透明的保温杯放到许情深手里,“到了办公室后泡着喝。”

    许情深扬起杯子看了眼。“又是姜糖红茶。”

    “是,驱驱寒。”

    许情深轻笑,将杯子放到包里,“好,我走了。”

    “开车慢点。”

    “好。”

    许情深打开伞,推门出去,付流音来到哥哥的身旁,门还未关上,兄妹俩看着许情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一串长长的脚步绵延出去,“哥,你真的是在过日子了。”

    付京笙忍俊不禁,“难道你以为我们是假的?”

    “不是,我之前从来没想到过,我失踪的这两年里,你会有自己的家,还有这么好的妻子。”

    冷风在门外徜徉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钻进来,许情深进了车库,付京笙伸手将门关上,“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想结婚,我想有个安定的家。”

    “现在多好,我每天看着你对嫂子好,嫂子也对你好,我觉得很幸福。”

    “是吧?”付京笙嗓音轻柔,“我没想过,我这辈子还能有这样的幸福。”

    确实,他是没有想到过。

    原来家的含义并不仅仅是有他和妹妹就够了,远远不够。

    许情深坐进车内后,并未立马发动引擎,到了外面,她就一点都笑不出来了。她心情沉重不堪,就连上班的时候都会想到星港那边,内心的煎熬折磨着她、揪扯着她。许情深视线看向窗外,她不知道蒋远周能不能挺过来,但这个念头刚起来,却又被她强硬地压回去。

    有些事是不能够选择的。既然她不想再和蒋远周重归于好,那么一旦蒋远周知道了真相,谁能保证他不会来要霖霖?

    许情深不想陷入一场狗血的争夺战争中,霖霖是她的女儿,她对谁都不想放手。

    也许,她是有那么一点自私,但蒋家当初要把孩子换走的时候,同样没有考虑过她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许情深发动引擎,然后开着车去往瑞新。

    瑞新的地下停车场内,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角落边,那是医院专门给内部医生留出来的车位。

    许情深刷了卡下地库,她打过方向盘,车子朝着自己的车位而去,来到C352跟前,却发现车位已经被人占掉了。

    许情深朝四周看看,她也不能占了别人的车位,她视线落回自己的车位,见那辆车内还有人。许情深赶紧按了按喇叭,可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却是不为所动。

    许情深想要推开车门下去,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驱使着她去看了眼车牌号。

    她顿时就僵住了,落到门把上的手也收了回去,这分明是蒋远周的车。

    许情深双手紧握方向盘,那辆车上也不见有人下来,两边就这么僵持着。许情深看眼时间,她不想这样耗下去,便使劲按着喇叭。

    可黑色的豪车内,就连司机都没动下,许情深想要朝车的后座看去,但光线并不好,她也分不清蒋远周到底在不在里面。

    两辆车再度僵持。

    许久后,许情深将车子往后倒,想要停到临时停车场内。

    车轮刚滚动,她就看到蒋远周的车也动了,车头的一半已经开出车位。

    许情深一脚踩住刹车,对方的车也停了。

    她拿起旁边的包,就这么下去,许情深摔上车门后走到蒋远周的车前。

    司机落下车窗,“许小姐。”

    许情深径自走向后车座,她一把将车门打开,果然见到蒋远周坐在里面,“你要做什么?”

    蒋远周转过脸,视线攫住许情深,“你应该猜得到,我为什么会过来。”

    “我猜不到。”

    “许情深,睿睿又被送回了重症监护室。”

    许情深喉间轻滚,车库内特有的气味熏得她难受想吐,她想要绝情到底,说一句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可话已经到了喉咙口,她就是说不出来。

    一个人的本性,再怎么都变不到哪里去。

    许情深生来就不是绝情至极的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还关心他吗?”

    许情深别过脸,“我跟你一样,我也希望他能没事。”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去趟医院?”

    “就算你现在跟我说,我还是不会去。”

    蒋远周眼里的难以置信一点点显露出来,尽管老白带给他的话,还要伤人,但毕竟是经过了传话,跟面对面是不一样的。蒋远周紧盯着许情深的脸,“他是你亲生的儿子!”

    “这事,你也是刚知道吧?”许情深唇角逸出冷笑,“蒋东霆之前有告诉你吗?”

    蒋远周的脸上很明显蒙了一层晦涩,“但这是事实!”

    许情深听着这几个字,心里莫名觉得悲凉,孩子是蒋东霆让人换的,每一步都计算精良,步步为营,所以蒋远周不会想到这中间还有付京笙的事。

    她眼睛有些酸胀,抬手轻拭下,“既然换走了,那就这样好了,我带着霖霖一年多至今,早就有了感情……”

    蒋远周将这些字语,一个个听到耳中,他双腿动了下,颀长的身子钻出车外。“老白说,你不认睿睿,是不是真的?”

    许情深嘴唇蠕动下,她如果坚持说她现在对霖霖有了感情,所以才当做没有那个儿子,蒋远周肯定会起疑心,因为作为一个‘亲生母亲’,她刚开始得知孩子被换的真相后可以歇斯底里,可如今过了两天,她应该稍稍有了冷静。

    许情深觉得累,似乎哪怕走错一步,都会带来灭顶之灾似的。

    她眼圈发红,盯着蒋远周反问,“认?我应该怎么认?”

    “难道你就不想见他?”

    “见过之后呢?”许情深反问,“你别告诉我还有分别,我受不了。”

    蒋远周想到睿睿如今的情况,很多事都是未知的,他疲惫地倚在车旁,“不论怎样,我都应该把你带去医院。”

    “我不去。”许情深转身要走,蒋远周大步上前,手掌猛地钳住她的手臂。“你去哪?”

    “我还有我的工作。”

    “许情深!”

    “蒋远周!”许情深朝着他吼回去,“你想说,都这个时候了,我怎么还能想着我的工作是不是?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想什么?想着我的孩子,然后更加恨你吗?”

    蒋远周将她往回拖拽,走过几步后,双手抱住许情深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塞进了车内。

    她坐稳当后,蒋远周冷声说道,“开车!”

    许情深居然没有再挣扎,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蒋远周原本已经做好了要将她制住的准备,如今见她一动不动,他强行将胸腔内的火压下去。“要不要我开一扇窗,让你跑?”

    许情深将脸埋在双手掌心中,蒋远周朝她看眼,胸腔的怒火被一点点按压回去,蒋远周看了眼窗外,“就算你心里再有恨,难道真的能连自己的骨肉都不看一眼吗?”

    没想到,许情深却是回了他的话。“能。”

    蒋远周视线扫了过去,许情深抬头,目光同他对上,眼里却有悲凉和哀戚,藏都藏不住,“如果让我自己迈出去,我真的不会过去,蒋远周,要不是你把我强行带走,我是不可能去医院的。”

    蒋远周心里就像被割裂了似的,觉得跟前的这张脸都有些不真实起来,“你……”

    许情深说着,眼泪就淌了出来,“我跨不出那一步,真的。”

    “你就……恨我恨到那样的地步?睿睿的事,我也是刚得知……”

    “能不恨吗?我剖腹产的时候,被全麻了,我躺在病床上鲜血淋淋的时候,孩子就已经被送走了。”

    蒋远周听着,鼻翼间似有股血腥味,耳膜也被刺得很痛,他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喉间轻咽了下,痛得难受。许情深却在这时摇了下头,“我不去医院,是因为我没法面对那个孩子。”

    “为什么?”

    “你就没想过,如果他走了,我要怎么办吗?”

    蒋远周抿紧了唇瓣,许情深泪眼朦胧地看他,“你现在告诉我,我有个儿子,是我亲生的,那我也告诉你,如果睿睿过不了这一关,我会恨死你们蒋家一辈子,我也会痛苦一辈子。还有,睿睿能活,他一定能活,这是我一直在心里祈祷的,那我问你,蒋远周,睿睿好了之后,我又该怎么办呢?”蒋远周眉宇间不再如方才那般冷冽,“睿睿是我们的孩子,霖霖是被换走的,也就是说,你和付京笙……”

    “我们至今没要孩子,是因为霖霖还小,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夫妻关系不存在。”

    蒋远周咬住了牙关,许情深却没有放过他,“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应该跟你争夺孩子?”

    男人的一口呼吸卡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你会吗?”

    “孩子是我亲生的,你说我会不会?”

    蒋远周眼眸轻眯了下,许情深说着话,泪流满面,眼泪是自己都控制不住,“你养了睿睿一年多,也不会把他给我,可我们又不能在一起,孩子注定了只能跟着爸爸或者妈妈,这应该就是最大的悲哀吧?”

    蒋远周盯着她,眼圈红了,一双幽暗如墨的眸子渐渐变得湿润。

    许情深强迫自己心硬下来,再硬一点。

    付京笙跟她说,要想让蒋远周死心,不去医院看睿睿才是最正确的。但许情深和蒋远周,彼此了解的这样深刻,她心里再痛再恨,再有过不去的坎,既然当初在那样的情况下都没打掉孩子,为什么如今却在这个最无辜的孩子危在旦夕之际,连看都不肯看一眼呢?

    她知道,蒋远周很容易就能想到一些端倪,许情深不能有一点马虎,她要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打得粉碎!

    老白来接她的时候,许情深不肯去,是因为心里太过悲伤接受不了,其次就是害怕,今天是蒋远周过来的,许情深不赞成付京笙的说法,所以,她觉得她是应该去的。

    蒋远周视线望向窗外,然后垂下了头,他以为她的样子许情深不会看见。

    男人手指在凤眸处轻按,许情深看得清清楚楚,但她没有说透,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情深……”

    “蒋远周……”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许情深继续说道,“还是我先说吧。”

    “蒋远周,我昨天就跟丢了魂似的,给病人开了药后,都要反反复复检查几遍才行。你看我不肯去医院,这样押着我去,我应该谢谢你的,因为我也想去,想看看我的孩子,但如果让我自己去,我……”

    许情深说到最后,哽咽着,似乎说不出话来了,半晌后才接住前面的话语。“让我自己去,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父亲做过的事。”

    她是咬牙切齿的。

    蒋远周喉间滚了好几下,忽然无力地往后靠,“早知这样,刚才还不如让我先说。”他脸再度朝着窗外看去,有泪水从眼角处淌出来,蒋远周赶紧擦拭掉。“老白将那些话告诉给我听的时候,我在想,这到底还是不是我认识的许情深?”

    “昨晚,我在休息室一直在想,我甚至想着,你这样绝情,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许情深觉得车内的空气越来越窒闷,心头的紧张却反而拂去不少,她的妥协和蒋远周的怀疑,原来就差了一步。

    “换作是你,你能当时就跟着老白走吗?”许情深问道,然后悲凉无比地摇了摇头,“谁都做不到的。你们想换的时候就换,不让我知道的时候,用尽一切办法,而想让我去时,谁也没考虑到我身后的家庭。”

    “付京笙是我丈夫,我得知睿睿的事情之后,他把我带到屋内,只问了我一句,问我是不是要跟你重新开始?他那一句话把我惊醒了,蒋远周,我们之间是有了个孩子,可我和别人之间,那是有了个家啊。”

    蒋远周脑子里所有的想不通,好像都在此刻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然而这样的解释,无非就是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添一笔犀利无比的新伤。

    车子朝着星港快速开去,一路上,还能看到铲雪车,许情深擦拭着眼睛,蒋远周一语不发,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来到星港,车子停稳后,不等司机下去,两人就径自推开了车门。

    许情深跟着蒋远周走向电梯,他们很快来到重症监护室外,推开了休息室的门,老白一直在里头等着,看见许情深时,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意外,“许小姐。”

    他知道蒋远周亲自过去,那肯定是绑也要将她绑来。

    两人进入重症监护室内,许情深换了衣服后站在门口,蒋远周过去几步,回头见她还杵着。

    她一眼望去,已经能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孩子了,许情深眼角的酸涩再度往外冒,她是个医生,见惯了生死,可有时候根本就做不到释然。

    许情深抬起沉重的脚步过去,来到病床跟前,她看到睿睿闭着双眼躺在那,动也不动。

    付京笙说,睿睿是个弃婴,被他妈妈生在了医院的厕所内,许情深弯腰端详着孩子的脸,能被人领养,肯定是件好事,然而对他来说,进了蒋家之后,究竟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许情深视线模糊,手掌落到睿睿的额头处,差一点点,这孩子就成了她的宝贝吧?

    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当初真的调换了的话,睿睿跟着她肯定也不会吃到苦头的。

    许情深之前看到过睿睿几次,见过最多的次数,应该就是在游乐园里面吧?他还跟霖霖玩过,只是她看得出来,蒋远周因为凌时吟的关系,对这个孩子多多少少是做不到百分百亲近的。

    蒋远周站在床的另一侧,睿睿还在睡着,也不知道梦里面梦见了什么。

    蒋远周伸手覆住许情深的手背,然后沙哑着嗓音说道,“睿睿,妈妈来看你了。”

    她眼泪再度淌了出来,有些话太戳人心了,许情深嘴唇紧闭,拇指在睿睿的眉宇间抚摸了两下。孩子感受不到,蒋远周心痛得不行,将头抵着睿睿,“宝贝,你醒醒,你看看……上次跟你玩的那个小女孩还记得吗?她妈妈在游乐场里抱了她,她也是你妈妈啊,你睁开眼睛看看行不行?”

    这些话,就算睿睿是醒着的,他也听不懂。可许情深听在耳中,整颗心都绷到了极致,她真怕她会崩溃了。

    许情深另一手被咬在嘴中,她将手掌从蒋远周的掌心内抽出,许情深不知道应该摸着睿睿的哪里,她只能俯下身跟他说话,“睿睿,我是妈妈。”

    她心情复杂地说着这样的话,“你别说不记得妈妈了,怎么可能呢?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妈妈每天都陪你玩,我还给你念故事,妈妈每天还会跟你说晚安,你记得吗?”

    “你不理睬妈妈,是不是怪我没有看好你?”许情深手指落到睿睿的脑门上,“对不起,妈妈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妈妈想要变成超人一样保护你,可是妈妈变不了超人……”

    许情深压着声音,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低,就像是嗓音完全哑了一样。

    而她的话,变成了一根又细又长且上面带着倒勾的鞭子,他们一鞭鞭甩向蒋远周,将他的心鞭打的千疮百孔。

    他能感觉到心里面在流血。

    许情深说的那些事,她怀着睿睿所受的苦和孤单,他都没有参与进去过。

    许情深觉得心里越来越难受,好像躺在病床上的真是她儿子一样,“睿睿,也许老天真是公平的吧,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妈妈说等你长大了,要带你玩。可是等你出生后,你就跟着爸爸了,你陪了妈妈一年不到的时间而已,这时间太短了,但妈妈就想看你健健康康的,我知道你爱爸爸,只要你能醒过来,你想陪着爸爸也没关系。”

    她微凉的手掌紧贴住睿睿的额头,蒋远周视线扫过许情深的脸,他不由伸手再度握住她的手,“睿睿,等你醒了,爸爸妈妈陪你,我们陪你去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许情深将手往回收,却被蒋远周一把紧握住,孩子仍旧是那样,双目紧闭。

    她态度坚硬,伸出了另一手将蒋远周的手拨开,许情深最怕的就是这样。

    她站在病床前,满脸悲伤,许情深忽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霖霖,想到了睿睿……

    自从妈妈走后,许情深虽然有爸爸,也有后妈,可处境不比孤儿好到哪里去。而她的霖霖呢,尽管有付京笙的疼爱,但自始至终也是缺了个爸爸,睿睿是最可怜的,她不信他跟着凌时吟,凌时吟会对他好到哪里去。

    许情深弯腰,将脸埋在了睿睿手边的被子内,很多事情一下子袭上心头。

    她跟蒋远周有了孩子的那个阶段,不过就是想要一份美好的爱情。毫无杂质,干干净净,可她许情深就是没有资格踏进蒋家一步,所以不等她抬腿,蒋东霆就要把她赶得越远越好。

    许情深手掌慢慢握紧,谁都没有错,蒋远周没错,她自己也没错,她不怀疑蒋远周的感情,更不怀疑自己。可是……

    又有什么用呢?

    蒋远周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又还能怀疑什么?

    许情深不可能不爱儿子,只是就算他们之间有了个儿子,又能怎样呢?

    男人绕过床尾,来到许情深的身侧,他手掌落到她肩膀上,想要让她起身,可许情深动了下肩膀,似乎并不愿意接受他地碰触。

    蒋远周往后退了步,许久后,许情深才直起身。

    “我们先出去吧。”蒋远周朝病床上的睿睿看眼。

    她伸手抹去了眼泪,站在原地没动,“你到外面等我行吗?我有些话想和睿睿单独说。”

    “好。”

    蒋远周回到休息室,老白将门关上,两人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看着许情深一动不动地立在那。

    “蒋先生,许小姐这样……没事吧?”

    “没事。”

    “看得出来,许小姐很伤心,她并不是不在乎睿睿。”

    蒋远周眼角还有湿意,他靠着那扇门,“人啊,真是矛盾的东西,看到她这样难过伤心,我又后悔把她带过来了。”

    许情深站在睿睿的病床前,她轻弯腰,将手掌贴住睿睿的小脸,“孩子,等你醒来后,一切都会好的。”

    蒋远周知道了他是她的儿子,必定会对他加倍疼爱,他所有的苦难就算都过去了吧?

    许情深擦干了眼泪,然后转身往外走,回到休息间,蒋远周和老白都在沙发内坐着。

    “我走了。”许情深道。

    蒋远周双手交握,许情深的嗓子还有些哑,“付京笙一直跟我一样,以为霖霖就是我亲生的,我很谢谢他,对霖霖视如己出。这件事对他打击也挺大的,我希望你们不要让我为难,睿睿这边……我可能以后不会过来了。”

44蒋远周,最好的尊重是放手

    蒋远周的视线抬起来,老白坐在边上,接不了一句话。

    “以后不过来了?”

    许情深鼻子红红的,眼睛更是肿的厉害,没有歇斯底里地说话,只有轻到不能再轻的语气,“我要是一趟都不过来,我心里放不下,但是付京笙并不知道我来医院。他不希望我再和以前的事以前的人有任何接触,我理解他的感受。他已经接受了我和孩子,却并不代表了他能接受我再纠缠进从前的生活中去。”

    蒋远周喉间艰难地滚了好几下,他脑子里设想的画面,却远远不止这些,他希望许情深能陪他,奢望于他们能一起等着睿睿醒来,更加幻想过以后一家三口在一起生活的画面。

    而这些美好的幻想中,他早就把付京笙给剔除出去了。

    “难道,你是要付京笙,不要睿睿这个亲生的孩子?”

    蒋远周有时候执拗起来,也是一种可怕。

    “这不是要不要谁的问题,蒋远周,一个女人一旦成立了家庭,她是不可能轻易抛弃掉它的。”

    男人抬起了视线,许情深走出去几步,到了门口,她手落在门把上,背对着蒋远周说道。“不管睿睿怎样……可以的话,你到时候都告诉我一声。”

    说完,她就打开门出去了。

    老白僵硬地坐在蒋远周身边,“蒋先生,您别太难受了,许小姐好歹来了医院。”

    “什么叫不管好不好,我都告诉她一声?”

    “她是母亲,她也喜欢睿睿能走过这一关。”

    蒋远周忽然站了起来,老白感觉到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他看着蒋远周大步出去,“蒋先生。”

    许情深走到电梯前,伸出手按了向下的箭头,电梯门打开之后走进去,她手指刚按到负一楼,往回收的门忽然被一只手给挡住了。

    她抬头看见蒋远周进来,电梯门随后合上,许情深眉头微皱,“你不用送我回去,我自己能打车。”

    “我没想送你回去。”

    “那……那你干什么?”

    “许情深,你真想把以前抛得干干净净?”蒋远周下巴轻抬,眼里的悲伤仍旧存在,只是眼神犀冷不少,许情深紧紧盯着,看不到一丝丝的温暖从里面流溢出来。

    “也不算抛得干干净净,就是过好以后的生活吧。”

    “我既然知道了你是我儿子的妈妈,我为什么要让你走?”

    许情深一惊,这又是什么话?

    她的理解能力一向不差,所以不需要重复发问,“蒋远周,你别疯了。”

    “疯了又能怎样?”

    “你没权干涉我别的事。”

    “你敢在我心口上捅刀子,你就应该想过我难受之后,说不定就能做出一些不正常的事。”

    许情深看着数字键一直在往下,到了负一楼,电梯门叮地打开,有人快步进来,许情深赶忙要出去,蒋远周拦在她身前,许情深眼看着对方按了四楼,“等等,我要出去!”

    那人奇怪地回头朝她看眼,电梯内就他们几人,她真要出去,干嘛等到电梯门关了才喊。

    蒋远周头也没回,手臂抬高,按了最上面的一个数字键。许情深一看,急的就要往外冲,“让我走。”

    蒋远周健硕的身子拦在她跟前,“今天,我不会让你踏出这儿一步。”

    许情深最怕的结果还是来了,她杏眸圆睁,“你凭什么这样做?”

    “就凭你儿子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内躺着!”

    站在门口的人透过电梯镜朝两人看了看,许情深抬起双手往前,想要撞开蒋远周的身子,可她就算使出全身力道推搡,他也是纹丝不动。许情深急得不行,“蒋远周,你不能这样做。”

    “那你告诉我一个理由。”

    “因为……”

    “别跟我说你有了家庭,我他妈听不进去!”蒋远周扬高了音调,“有家室又怎样,你跟我还有了孩子!”

    门口的人一哆嗦,视线不再若方才那样明目张胆地瞅向两人了,一方面是因为蒋远周身材高大,怕他挥手揍人,另一方面……这信息量太大了,摆明了是这女人偷食啊,这两人还在电梯里吵,真够厉害的。

    电梯停在了四楼,门刚打开一半,那个人就抬腿跳了出去,还不忘丢下句话,“美女,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就要负责啊,孩子是无辜的!”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蒋远周朝着身后一指,“连路人甲都会这样说。”

    “她不明真相!”

    “什么叫真相?”

    许情深眼看着电梯门又要合上,她推开蒋远周就要出去,“那好,我们追上去问问。”

    蒋远周哪里会给她这样的机会,他长臂一捞,顿时就将许情深给勾了回来,他将她按在坚硬的电梯墙上,甚至将她按在了里头的角落内,他往她跟前一站,形成了另外一堵墙。

    许情深头顶一片灰暗,“就算你真把我关在这,那也没用,蒋远周,我知道你难受,但是我的难受,你也应该明白。”

    蒋远周双手撑在许情深的颊侧,不让她再有往前跨一步的可能性。“现在开始,我应该只管我自己好受,怎么样能够让自己好受,那我就怎么做。”

    许情深想要推开他,可是推了几次都没成功,蒋远周见她还能有活动的范围,干脆脚步往前,脚尖已经贴住了许情深的脚,她缩在那里,一步都不敢动了。

    电梯很快来到蒋远周按得那一个楼层,电梯门打开时,外面传来说话声。

    蒋远周伸手扣住许情深的手腕。“你不是要走吗?走!”

    她视线望出去,看到几名医生站在外面,正神色冷峻地说着什么,冷不丁瞅见两人这样,表情全部都凝固在脸上。

    “蒋、蒋先生好。”

    蒋远周铁青着脸,将许情深往外拖,她看到别人的视线全部定格在自己脸上,许情深身子往后,“我不走。”

    “女人真是善变。”

    蒋远周手臂一使劲,她就被拽出去好几步,站在电梯外的人自动分站成两排,许情深被蒋远周带出电梯,经过走廊后,来到天桥,这儿和另一栋楼是相通的。

    来到蒋远周的办公室前,男人开门进去,许情深挣扎不了,进了屋后,蒋远周才松开手。

    许情深痛得弯下腰,手掌握住右手的腕部,蒋远周手臂撑住门板,许情深表情冷下去,“你打算接下来怎样对我?”

    “在睿睿醒来之前,你不许离开这。”

    许情深抖了抖自己的手腕,然后慢慢直起身,“你要把我关在这?”

    蒋远周冷眼望向她,许情深倒是坦然不少,“那等睿睿醒来后呢?”

    男人不语,许情深转身来到窗边,她打开窗户,朝着下面看了眼,两年了吧,后面这个小院倒是没什么变化。她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许情深窝在窗户底下,凄凉无比地缩成一团,后来,就跟天上掉下来馅饼似的。蒋远周扔了大衣给她,还给她扔了吃的,许情深抬高视线,还在下雪,只是天空很亮,那种亮度灼痛了许情深的眼睛,她痛得厉害,只能赶紧闭起了眼睛。

    蒋远周颀长的身子抵着门板,视线穿过宽敞的办公室落向前,然后定格在许情深的背上。

    许情深回过神,深深吸了口气,丝丝缕缕的疼痛透过五脏六腑渗进去,“睿睿醒后,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是吗?蒋远周,你做的出来强行拆散我家庭的事情吗?”

    “做得出来。”

    许情深嘴角不着痕迹僵硬了,“但你要不管不顾我的感受吗?”

    “你的感受?”蒋远周上前两步,“你的感受,就是你跟着付京笙不会开心。”

    许情深双手撑着窗沿,“如果这样说能让你心里好受点的话,我无所谓,日子是我过的,要是不开心,我就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生活。”

    蒋远周来到她身后,双手忽然圈住她的腰,许情深往前冲了下,上半身下意识开始扭动,“放开!”

    “许情深,从你开始见到我至今,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孩子的事?如果不是我无意间得知,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是。”

    蒋远周的手更加用力地抱紧,许情深想将他的手拉开,蒋远周将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不让她乱动,“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理由?”许情深缩起了双肩,“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那我不用你告诉,我猜都能猜得出来,你是怕我知道后,纠缠你?”

    许情深冷笑了下,“还有个最大的原因,你想知道吗?”

    “什么?”

    “你松开我,你这样抱着我,我会不自在。”许情深拉开蒋远周的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转身面对男人。“蒋远周,你说我应该怎样称呼你的父亲?”

    蒋远周面露疑惑,“为什么这样问?”

    “我还是喊他蒋东霆吧,他虽是长辈,做的事情却让我不齿,我无法做到对他尊重,所以我直呼其名,你不会介意吧?”

    蒋远周轻点下头,“不介意。”

    “那好。”许情深身子往后轻靠,“两年前,我是先得知了凌时吟怀孕,而最讽刺的是,我跟凌时吟几乎是同时怀孕的,而这个消息,却是我从蒋东霆嘴里得知的。”

    “小姨死后,你恨我,我知道,我也不再抱着跟你一起的幻想过活了。蒋东霆找到我的时候,开门见山,说我怀孕了,他要这个孩子。”

    蒋远周神色还算是比较平静的,看不出别的端倪来。

    “我当时很震惊,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但有些事不得不信,不是吗?”许情深回忆起那个时间段来,心还是承受不住有剧痛感,她不知道她那段日子是怎么撑过来的。“蒋远周,还有个问题你没问过我,我们当时已经分手了,分的干干净净,而且你还有自己的孩子,你就不问问我,我为什么要生下睿睿吗?”

    蒋远周眼神间闪了下,他预感到许情深不会说出让他心情舒畅的话来。“我不管,我只管现在孩子已经生下了。”

    “你可真会逃避,我挺羡慕你这样的,真的,可关键是那时候我没法逃避。蒋东霆跟我说,如果这个孩子我放弃,他会让许家再无安宁之日。”

    蒋远周视线落到许情深的面上。

    “不过我当时最佩服蒋东霆的一点,却并不在这。”许情深直视着蒋远周说道,“我跟他说要我生下孩子,可以,但孩子必须我跟着我,他同意了。”

    “你们就这样背着我,把一切都谈妥了?”

    “很讽刺吧?”许情深冷笑下,“我也觉得你这样很可怜,但是有什么用呢?他聪明就聪明在没有非要跟我抢孩子,而且我还答应了他的条件,孩子跟着我,我却一辈子不能让你知道,你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蒋远周太阳穴处轻跳两下,许情深继续开口说道,“为了躲避你们,我不得不离开家,可就算是这样,原来我还是没有躲过蒋东霆的监控。我想我每一次的产检,他也都是清楚的吧?包括在哪家医院生、哪个医生给我动手术……还有,剖腹产需要全麻吗?不需要吧,但蒋东霆是谁啊,他是神嘛,我忽然觉得我应该庆幸,如果他当时说一句只要孩子,不要我的命,我会不会就此醒不过来呢?”

    蒋远周听到这,不寒而栗,许情深抬起手掌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我被全麻以后,我也怀疑过,我还给霖霖做过亲子鉴定,可蒋东霆连医生都能收买,一张报告书而已,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

    蒋远周的脸色几近惨白,就像一张白纸。

    “你别问我当时为什么不找你,蒋远周,很多事情都在那个点同时发生了,就算你那时候知道我怀孕,你也只会要睿睿。”许情深面对着他,语气倒是越来越平静,“两年时间,这里面能改变很多事,有的人一个擦肩而过,就错过了一辈子,我们呢?”

    “但至少你现在在我身边,不用我到处去找你。”

    “是啊,我们没有擦肩而过,我们是直接变成了两条平行线。”许情深觉得她已经将话说得够清楚了,“远周,我生下睿睿,我不后悔,这是我对我们那段感情最好的交代,但是我后来结婚,我也不后悔。”

    蒋远周不敢去正视她的脸,他将目光投到窗外。

    许情深兜里的电话响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是医院那边打来的。“我得回去了。”

    男人劈手将她的手机夺过去,然后关机。

    “你干什么?”

    “我说了,睿睿要醒不过来,你就别想离开这。”

    许情深握紧双手,知道他不会这样放过她,干脆转身面向了窗外。

    这两日,蒋远周早已是精疲力尽,屋内开着暖气,他坐到沙发内,整个人头重脚轻,坐在那一动不动。

    许情深稍稍转过身,余光睇着蒋远周的身影,他双肩微垮下去,原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可整个人散发出来的萎靡令人心疼。蒋远周左手落向颈后,许情深看到他的手指修长干净,他应该是累的不行了吧。

    她想,如果她告诉他霖霖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会不会好受一些?

    但是许情深最终还是硬下心肠,睿睿以蒋远周亲生儿子的身份在他身边生活了一年多,即便他知道真相,他的难受应该也不会有丝毫减少吧?许情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在这个屋内的每一秒都变成了煎熬,许情深心痛着,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这样的窒息给揉碎了。

    蒋远周也不说话了,既然出口就是伤害,还不如这样沉默。

    半晌后,许情深才听到蒋远周开口,“站着不累吗?坐下来休息会。”

    许情深没有回答他的话,她转身看向窗外,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院子内有些角落晒不到阳光,雪堆积起来得那么厚,看得人心里发冷。

    蒋远周忽然起身,来到窗边,他将许情深的身子拉开,许情深赶忙躲避。“干什么?”

    男人伸手将窗户关上,他视线抛向身侧的女人,她站在窗边这么久,都冻得嘴唇发紫了,难道她自己感觉不到?

    蒋远周来到办公桌前,拿起他的水杯,他过去倒了一杯开水后回到许情深身前。“拿着。”

    “我不渴。”

    “捂着。”

    许情深不肯伸手,“蒋远周,你明知道你把我关在这只是在耗费时间,什么都改变不了。”

    蒋远周强行拉过她的手,然后将水杯给她,他回到沙发前坐定,然后从大衣口袋内掏出支烟。许情深走到他身侧,“你自己也注意休息,你看看你的样子……”

    男人抬起手臂看了看,老白让他过来洗漱,他都没有听进去,蒋远周将那盒烟丢到桌上,然后起身走向跟办公室连着的休息间。

    许情深弯腰,杯子还未放下去,就听到男人说道,“门已经被我反锁了,没有钥匙你走不掉。”

    许情深闻言,挪步坐向了旁边的沙发。很快就有水声冲进许情深的耳朵里,她双手捧住水杯,牙关在颤抖,关了窗,屋内的暖气很快聚拢过来。

    许久后,蒋远周走出来,衣服都换过了,身上也是清清爽爽的,就连胡子都修理过了。他坐到许情深对面,拿过先前丢下的烟盒,然后掏出了一支烟。

    铂金打火机点出火来,许情深很快就闻到了烟味,蒋远周身子往前倾,双臂支在两条腿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情深抬头,却看到他两个肩膀湿了。“你洗了头,都不知道要吹干吗?”

    “它自己也会干。”

    蒋远周吐出个烟圈,单手撑住下巴,眯起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向她,团团白雾在他面前散开,“你担心我?”

    “我是医生,我看不得别人作,真要作出病来,还不得去医院?”

    蒋远周胸腔轻颤,笑出声来,“我吃医院的药,不用钱。”

    许情深白了眼,往后轻靠,过了会,外面传来敲门声,蒋远周扬声。“谁?”

    “蒋先生,是我。”

    许情深坐直身,面上露出担忧,老白一直守在重症监护室外,不会是睿睿……

    蒋远周同样紧张地问道,“什么事?”

    “蒋先生,付京笙来了,说是要见许小姐。”

    许情深放下杯子起身,蒋远周将烟头掐熄掉。他目光望向门口,“他在哪?”

    “找到了重症监护室。”

    蒋远周面无表情地抬头,“你要见吗?”

    “蒋远周,付京笙肯定是来接我的。”

    “那好,让他过来。”蒋远周朝着对面一指,“坐下来。”

    许情深乖乖照做,蒋远周几步来到门口,将门打开,“你去把付京笙带过来。”

    “好。”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没过多久,老白就带着付京笙走了进来,许情深听见脚步声望去,付京笙满面的焦急,“你果然在这。”

    许情深忙起身,“你怎么来了?”

    “瑞新医院那边联系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电话打到了家里,我才知道你没去上班。”

    许情深朝他走近步,“是,我正准备要走的。”

    “走吧。”

    蒋远周坐在沙发内没动,“就想这样走了?”

    付京笙目光落下去,“蒋先生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和许情深之间的事,不用你来横插一脚。”

    “但情深现在是我妻子。”

    蒋远周嘴角冷冷勾起来,“那又怎么样呢?”

    付京笙接到瑞新医院的电话后,就已经猜到许情深肯定来了星港。他转过身看向许情深,“情深,是你自己要来的吗?”

    她喉间轻滚了两下,有些话她和付京笙事先没有沟通过,但她明白付京笙特意找来的目的。许情深脸上露出为难,“我……我也想看看睿睿怎么样了,毕竟那也是我的儿子。”

    “那既然看过了,我们走吧。”

    蒋远周不肯就此罢休,“付京笙,你似乎弄错了,许情深的心里是有睿睿的。”

    付京笙闻言,没有看他一眼,却是盯着跟前的许情深看。“是这样吗?”

    她似乎被推到了一个两难的境界,付京笙知道,这时候只有他做这个恶人,才能让这场戏完满地落幕。“情深,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在乎过你带着别人的孩子,我也一直把霖霖视如己出。”“我知道。”

    “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我已经把霖霖当成了我的女儿,我们一家好好过行不行?”

    许情深听着,嘴角微搐,蒋远周手掌慢慢紧握起来,付京笙轻揽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放不下睿睿,我也希望他平安没事,但是等他好转之后,你别忘了我和霖霖。”

    “我,我知道。”

    什么叫她知道?

    蒋远周蹭地站起身来,“许情深!”

    付京笙如今以一个丈夫的身份在这,他的要求在老白听来,其实真不算过分。

    男人站到许情深跟前,视线对上蒋远周。“不管怎样,有些事还是交给情深自己来决定。”

    蒋远周垂在裤沿处的手掌握了握,交给她决定?她之前说的那些话还不够清楚吗?“她既然生下了睿睿,有些事,就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许情深眉头微皱,蒋远周就是这样,他不想跟你讲理的时候,那绝对是霸道不留情面的。

    “情深,这个孩子对你重要吗?”

    许情深对上付京笙的目光,点了点头。

    蒋远周心里略微一松。

    “那我和霖霖呢?”

    “也重要。”

    付京笙面有动容,目光里似乎只有许情深,“对不起,让你这样两难,但有些事情我们都没办法。情深,你要这个孩子的话,你可以回到蒋远周身边去,但是你要我和霖霖的话,我不希望有人借着这个孩子总是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付京笙明显是不愿意许情深和睿睿有过多纠缠。

    许情深的眼神闪烁了几下,蒋远周一颗心也悬了起来。他甚至不理智了,他走到许情深身后说道。“听见了吗?许情深,你往后退一步也是一样的,我和睿睿还在你后面。”

    老白站在边上,安静的就像是一抹空气,在他看来,这样的蒋先生有些卑微,卑微到让人心疼。

    但许情深没有回头啊,这个女人冷静到令人发狂,她太清楚心里的底线了,也太清楚一时的允诺不能代替安逸的生活。

    蒋远周见她不说话,似在犹豫。“我们就像刚才那样不好吗?我们一起等着睿睿醒来。”

    付京笙端详着许情深的脸,忽然有些害怕,如果许情深心意不够坚定,他又该怎么办?

    “情深,你慢慢想,没关系,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能接受。”

    蒋远周听完付京笙的话,他伸手去拽许情深的手腕,“情深……”

    这一声,含满了缱绻,许情深却把手抽回去了。她伸手握住付京笙的胳膊,“我们回家吧。”

    “好。”付京笙神色一松。

    两人抬起脚步往外走,许情深不需要多考虑,蒋远周就这么看着她到了门口。

    “许情深,你敢走!”

    许情深的脚步倒是顿住了,只是头也不回地说道,“蒋先生,最好的尊重是放手。”

    蒋远周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在了地上。“许情深,好,你够绝情!从此以后我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过,你不是要你的太平生活吗?我让你从此不得安宁!”

45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就是不放手

    烟灰缸砰地在地上翻了个滚,然后炸裂开。有碎玻璃弹到了老白的脚边。

    许情深也吓了一大跳,付京笙带着她走到外面,许情深想要回头看眼,男人在她耳边说道,“走。”

    她再也不敢犹豫,脚步不听使唤地越来越快。

    屋内就剩下两人了,老白来到门口,将门关上,蒋远周站在原地,整个人气得似乎都在发抖,他抬起一脚踢向茶几,那张厚重的茶几往前挪动几寸,老白干脆不说话了。

    蒋远周双腿往后退,然后坐进沙发内,两手狠狠插入发丝,湿漉的头发是冰冷的,蒋远周睁着双眼,“老白,你见过这样的女人吗?”

    老白真是没见过,他见过娇惯如万毓宁,见过不惜一切代价要嫁给蒋远周的凌时吟,还见过温柔可人的不少千金小姐,但到头来谁都收不住蒋远周的心。

    老白总不能说,蒋先生就好这口吧?

    痛也痛得厉害,却也被收的服服帖帖,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爱。

    “我问你话呢!”

    “回蒋先生,我长这么大,你所说的那种女人,我就见过许小姐一个。”

    蒋远周有些自嘲地直起身,“我还让她选择,还让她打我的脸,你说我何必呢?”

    “蒋先生,您想通了?”

    蒋远周盯着桌上的那个杯子,他刚才的一脚将茶几都给踹歪了,那杯子如今就摆在边缘处,再差个一点点就要掉下去了。

    老白走到男人跟前,“我那天告诉许小姐的时候,她很伤心,哭着说要跟我一起来医院。但是付京笙不让,他肯定跟方才一样,给了许小姐两个选择。”

    老白这话一说完,赶紧拍了下自己的嘴,“不过蒋先生您说您想通了,那就别纠结这些事了,想通了,能放下,那是最好的。”

    蒋远周喉间溢出阵笑来,“没人逼着她做选择,她刚才要是肯回来,付京笙敢拿她怎样?”

    “是,许小姐这么有主见……”老白说到这,赶紧卡住话语,既然蒋远周说了想通,那这件事还是到此结束吧,不要再讨论下去了。

    “我就是对他们太客气,凌慎之前的所作所为你都看见了,付京笙被逼成那样,还能做什么?”

    老白听着糊涂。“蒋先生,您什么意思?”

    “你跟凌慎学学。”

    老白赶紧说道。“蒋先生,凌慎是个坏榜样,不能学。”

    “是吗?”

    “当然是。”

    蒋远周嘴角一勾,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两人的对话不清不楚的,老白都没搞清楚,蒋远周这是要彻底放手了呢,还是……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脑子里忽然想到了许情深离开时,蒋远周嘶吼出来的那句话,他说他要让她从此不得安宁。

    蒋远周起身走到茶几前,拿了烟,点着之后走到窗边,老白跟过去几步,蒋远周一把打开窗户,嘴角叼着烟,样子有些颓靡有些痞。

    “老白。”

    “是。”

    “一个男人要是对一个女人死都不肯放手,那应该怎么办?”

    跟在蒋远周身边,最怕的就是被问到这种问题,老白对情感方面的事情懂得真不算多,他是无法理解那种死都不肯放手的感情。“爱情就是生活的调剂品,跟命比,我觉得命重要的多了。”

    蒋远周抽着烟,眯起眼帘朝他看,“调剂品?”

    “是,有的话最好,如果没有,也不影响生活质量。”老白一脸认真,这两年他几乎每天都在蒋远周身边,看着他被伤的体无完肤,老白觉得他对爱情没什么期待了,这么伤人,不要也罢。

    “所以说,你不懂。”

    “但是蒋先生,我至少不会像你这样痛苦。”

    蒋远周头朝旁边靠去,“那你喜欢过女人吗?”

    “当然!”

    蒋远周一眼扫去,“别这么激动,那你说说,你喜欢女人的时候什么感觉?”

    “我在学校的时候暗恋过人,怎么说呢……就是挺想的。”

    “想做什么?”

    老白闻着烟味,鼻子有些痒,“那时候没什么具体的想法,就是想见见她。”

    蒋远周盯向窗外的一处,“我似乎和你是反着来的,在遇上许情深之前,我对女人的感觉都一般。学校的时候也有过懵懂的感觉,但那时候身边有万毓宁,而我对万毓宁呢,也说不上爱情,可能是年轻的时候被众星捧月似的捧着,我对女人的感觉真不大。”

    “蒋先生,您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人一辈子不可能只爱上一个人,离开了这一个,以后还会有真爱。”

    “骗鬼呢。”

    老白想劝慰他,“真的。”

    “不可能。”蒋远周斩钉截铁道,“你应该是从哪里看来的吧?也不是你的经验之谈,所以不可信。”

    他抽完一支烟,用手在身前挥了下,起身走进休息间拿出一件平整的大衣,蒋远周将它披在肩上,然后去陪儿子。

    许情深跟着付京笙来到停车场,他是开车来的。发动引擎后,许情深系好安全带,车子缓缓开出去,直到开出了星港,许情深才彻底松口气。

    她靠着椅背,“我没听你的,蒋远周今天来医院找我,我就跟他来看了趟睿睿。”

    “没关系,如果你真是睿睿的妈妈,你看他也是合情合理的。”

    许情深头有些疼,方才哭得狠了,“付京笙,你怎么把什么事情都往你身上推?”

    “但只有这样,才是最合情合理的,我不让你来看睿睿,我给你两难的选择,这是给你最好的掩护。”

    “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付京笙专注地开车,“你怕蒋远周对我有想法。”

    许情深轻叹口气,累极了,“不论我去不去星港,这件事都棘手,我只希望睿睿赶紧醒来吧。”“会的。”付京笙余光落到许情深的面上,她闭起了眼帘。“待会直接回家吧。”

    “好。”

    “医院那边,我想请两天假,虽然这样挺任性的,也不知道那边肯不肯同意,但……”

    付京笙听得出她口气中的为难,“请假吧,睿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是该在家待两天。”

    许情深手指按向眉宇中间。“但我的车还在医院呢。”

    “没事,还怕偷了不成?”

    她看向窗外,想到了什么似的,将视线落到付京笙侧脸上。“我们走的时候,蒋远周说的那些狠话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许情深面有担忧,“我之前把霖霖保护的那么好,就是怕蒋远周知道后……哎。”

    “好了。”付京笙打断她的话,他伸手握住许情深的手掌,他掌心带着丝凉意,“事情都发生了,再说他还不知道霖霖是他亲生女儿,我们只要走好每一步,肯定能把这关走过去。”

    许情深莞尔,那好,那她就暂时不去想吧。

    凯瑟大酒店。

    凌时吟盛装打扮,她年纪本来就小,穿的倒也精致,并不喜欢花里花俏的东西,凌父凌母在凌慎死后,总算找到了一件能够转移他们注意力的事情去做。

    他们丝毫不指望凌时吟能撑起整个凌家,她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所学专业和管理公司更是搭不上边,凌慎死后,凌家就被架空了似的。

    坐在车内,凌时吟朝窗外看眼,司机下了车将车门打开,凌母准备下去,却被凌时吟一手拉住。

    “干什么?你不会反悔了吧?”

    “妈,第一次见面,总不能女方等着男方吧?”

    凌父看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差不多了。”

    “等等吧,万一人家还没到,显得我们多焦急似的。”

    凌母有些不赞成,“时吟,有时候一些小心思并不能应对所有的人,这次穆老爷子都会过来,穆家那可是政商通吃啊……”

    “我不管那么多,我就知道穆家要联姻。”

    凌父凌母也做不得她的主,生怕她一气之下再生出什么幺蛾子。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左右,凌时吟这才挎了包下去。

    走出电梯,远远看到一个包厢跟前站着两名保镖,站姿笔直,训练有素,凌时吟想到上次来提亲的时候,穆劲琛安排的那些人就是这样的。

    三人来到包厢门口,其中一名保镖敲了敲门,凌时吟听到里面传出阵男声,“请进。”

    保镖侧过身,将门打开,“请。”

    凌时吟跟着凌父凌母进入包厢内,一眼望去,里头坐着好几个人。

    曹管家上前两步。“凌小姐来了,快,请凌先生凌夫人上座。”

    原本坐在圆桌前的两个男人闻言,一起站了起来,其中一人是穆劲琛,凌时吟之前见过,那么另外一人……

    穆大少上前两步,率先伸出手来,“凌小姐,久仰大名。”

    凌时吟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然后抬起来,男人将她的小手一把握住,指腹在她手背上轻按两下。穆劲琛听到久仰大名两字,忍俊不禁,旁边的女人赶紧拉下他的衣袖。

    这凌小姐的事情,东城有几个人不知?

    穆大少这一声久仰大名,能不让人笑话吗?

    “你好。”凌时吟轻声道。

    “你好,我是穆成钧。”

    凌时吟既然已经答应联姻,那跟前这个同她握着手的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丈夫。她不由抬头多看他两眼,基因真是一种最靠谱的东西,穆成钧的长相摆在这,这样的外在条件对女人来说是最有杀伤力的。包厢内开着适度的暖气,穆成钧和穆劲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前者温文尔雅,穿着考究的手工西服,后者呢?天生带着一种霸道凛冽,走到哪都是张扬的,这样一对比下来,穆成钧容易接近的多了。

    凌时吟想要收回手,没想到男人似乎没有松手的意思,穆老爷子招呼凌父凌母入座。

    “我……”凌时吟手臂再度往后缩了缩,穆成钧轻笑下,这才把手松开。

    男人走动两步,凌时吟的注意力落到他腿上,穆劲琛说他的左腿半截以下是假肢,这样看来,好像走路真有些不自然,只是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明显。

    曹管家吩咐服务员上菜,穆老爷子和凌父说着话,以前虽也有过照面,可毕竟交情不深,穆成钧坐到了凌时吟的身边,穆劲琛不喜这样的场面,一开一合打着打火机,他就是在打发时间。

    服务员上了酒,穆老爷子让她先给凌父倒上,“这是军中用酒,不知道你能不能喝习惯。”

    “能,能。”

    凌时吟坐在那,左手边是凌母,右手边坐着穆成钧,男人身子斜倚着,单手托腮,凌时吟余光睇了眼,穆成钧和穆劲琛的五官也有相似之处。但最大的不同是,穆成钧长相阴柔,倒不是女人的那种柔和,所以让人看了也是舒服的,毕竟人的第一感觉,都是从这张脸开始的。

    穆成钧给她夹着菜,长辈们的话题已经直接转入了婚礼上。

    “我让人看过日子,今年上半年有两个最好的黄道吉日,二十天之后有一个,还有一天就要到五月中旬了。”

    凌时吟听在耳中,凌父凌母面面相觑,穆老爷子继续说道,“二十天之后,应该是太仓促了吧,这样也委屈了凌小姐。”

    凌母自然是希望越早越好,可这种事总不能由女方的嘴里说出来。

    穆成钧给凌时吟递上餐巾,她有些心不在焉,如果是五月中旬的话,还要等好几个月。如今她早就里外不是人了,睿睿病重,蒋东霆也跟她撕破了脸,凌时吟最怕的就是蒋远周回过神来,还有……一旦被他知道了小姨的事情之后,他百分百会拉着整个凌家去给蒋随云陪葬。

    凌慎的公司如今岌岌可危,如果穆家出手,凌家倒还有些机会跟蒋远周抗衡。

    凌父听着穆老爷子的话,也有些犹豫,“按理说的话,五月中旬这时间是可以……”

    “我们穆家当然是希望能早日成婚的,只是二十天终归太仓促,我怕……”

    “没关系。”凌时吟放下筷子,却是一语掷地有声,“穆伯父,我知道有些话我说出来,你可能会对我另眼相看,但我管不了这么多了。穆凌联姻,最大的原因是我哥哥忽然离世,我们急需要穆家的帮助,我和我爸妈都不希望看着我哥哥的心血就这样打了水漂。婚礼既然迟早都要办,那还是早一些吧。穆家帮忙管理公司,早一日稳固人心,不是更好吗?”

    身侧的穆成钧听到这,不由朝她看去,然后嘴角勾勒起来,冲着穆老爷子道,“爸,我也是这个意思。”

    凌父同穆老爷子对望了眼,然后神色均是一松,笑出声来。

    穆劲琛将他们的神色都收入眼中,他就感觉是在看一场滑稽的好戏,等到凌时吟进了穆家后,这场戏怕是就更热闹了。

    星港医院。

    睿睿还没醒,老白拿了饭菜走进休息间,蒋远周双手交握,起身要往外面走。

    “蒋先生,您去哪?”

    “我去抽根烟。”

    老白将饭菜放到桌上。“您这几天的烟瘾特别大,您发现了吗?别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

    蒋远周顿住脚步,然后走回去坐进沙发内,老白将一份饭菜放到他手边,“许小姐没去瑞新,直接回了家。”

    男人轻点下头,忽然抬头看向老白,“还记得许家的人吗?”

    老白将一次性筷子打开,“怎么了?”

    “你说,许家人会满意我呢,还是付京笙呢?”

    老白听着这样的玩笑,那可笑不出来,“蒋先生,我知道您心里难受,但有些事情还是别多想了。”

    “多想什么?既然睿睿是我和许情深的孩子,那就是许家的外孙,不是吗?”

    老白张了张嘴,“您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事情多了。”蒋远周捧着那份饭,“许情深不是要绝情到底吗?我就想看看,能不能如她所愿。”

    回到保丽居上后,霖霖在午睡,许情深走进房间,付流音在里头陪着霖霖,她看到许情深时赶紧站了起来。“嫂子,你怎么回来了?”

    “嗯,我请假了。”

    付京笙随后也进来,他让妹妹先出去。

    霖霖原本是睡在床上的,许情深忍不住将她抱在了怀里,她一刻都舍不得将她放下,许情深轻拍着霖霖的后背,眼睛不听使唤地发酸,付京笙站在床边看眼。“你好好休息。”

    在这件事上,付京笙不逼她,许情深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应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左右。

    “好。”

    付京笙走了出去,并且将房门关上,许情深手掌轻抚过霖霖的额头。

    “宝贝……”

    霖霖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勾扯出笑来,还笑出了声音。许情深却是淌出了眼泪,她将额头抵着女儿,轻声说道,“今天,我看到你爸爸哭了,那样子真的好难受,但我安慰不了他,不止这样,我还要骗他。”

    许情深握住女儿小小的手掌,“我想如果你在的话,你肯定会给他擦擦眼泪吧?等到你长大些后,你会不会安慰他说别哭呢?”

    霖霖睡得香甜,许情深将她抱紧了些,“上次见到的小哥哥,你还记得吧?他叫睿睿,他还给你玩过球,妈妈今天见到他了。”

    许情深强抑住情绪,但悲伤藏匿在心底,一旦被挖掘出来,谁都按压不住。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许情深轻吸下鼻子,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蒋远周。

    她像是扔掉个烫手山芋似的将手机丢到了床上,震动声在被面上嗡嗡作响,许情深恨不得捂住耳朵不要听。

    许久之后,那阵声音才停止,许情深将霖霖放回床上,她拿起手机,手指不由拂过上面的未接来电。

    九龙苍。

    蒋远周终于回了趟家。

    他这两日吃住都在医院,今天需要回家拿些东西。佣人按着他的吩咐准备好了行李,蒋远周刚走到楼下,老白就带着许家的人过来了。

    许旺和赵芳华跟在老白身后,许明川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也过来了。

    几人走进客厅,老白走在最前头,“蒋先生,人带来了。”

    赵芳华不住张望四周,疯了,这儿真的只有蒋远周住着吗?刚才进院子的时候,她就已经迷了眼,那么大……都快赶上他们小区那一整片活动区了。

    再看这屋内的装修和摆设,赵芳华不由吞咽下口水,她这辈子要能住上这样的房子,真是睡觉都能笑抽过去。

    许明川盯着蒋远周看眼,爸妈对他还是客客气气的,许明川知道为什么,因为蒋远周一直就是许家的财神爷,特别是赵芳华,恨不得一日三餐都把他当神供着。

    蒋远周神色有些凝重,看到他们过来,他朝对面的沙发一指,“请坐。”

    许旺安安分分坐了下来,赵芳华的视线落到那张沙发上,她摸了摸,这手感真是舒服啊,坐下来之后就想躺着。她满面喜色,手掌不住摸啊摸的,许明川就见不得她这样,他拍了下赵芳华的手。

    这一下打得还比较重,赵芳华轻揉下手背,不悦出声,“做什么?”

    许旺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不知道蒋先生把我们叫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事?”

    “我和情深之间,最近出了点事。”

    许旺没听明白,许明川却是拧起了眉头,“我姐跟你还有事吗?”

    “你说呢?”蒋远周反问。

    “我觉得我姐现在挺好的,有自己的家庭,还有了孩子。”

    许明川虽然记得蒋远周以前也算有恩于他,但是伤许情深最深的也是他,在许明川看来,现在谁对许情深好,谁就是他的姐夫。

    蒋远周听着孩子二字,心里的不悦在翻滚,他抬起眸子,视线犀利地看向对面几人。“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许旺客客气气道。

    “许情深有跟你们提起过孩子的事情吗?”

    赵芳华专注着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定在了头顶的水晶灯上,许旺不是很明白蒋远周的意思,“你是说霖霖吗?”

    “是。”

    “说过,她那时候跟付京笙结婚结的比较快,然后就有了霖霖。”

    蒋远周双手交扣,食指在手背上一下下轻按,这么说来,就连许家人都不知道孩子的真相?也对,按着赵芳华的脾性,真要被她知道了的话,早就来找他负责了。

    蒋远周唇瓣往上一扯,既然这样,那他就不客气了。

    “我也有个孩子,男孩,你们知道吧?”

    许明川冷哼声,“当然知道,你和凌时吟的儿子嘛!”

    还有脸说,哼!

    蒋远周视线紧接着就盯向了许明川,“不,那是我和你姐姐的孩子。”

    许明川一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那么大,“你再说一遍?”

    “那是我和你姐姐的孩子。”

    “怎么可能!”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以置信,但我也是刚知道,两年前,你姐姐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后来生产的时候,被我父亲设计换走了孩子。她跟付京笙的那个女儿,是个弃婴,而我现在带着的……是我跟许情深的儿子。”

    赵芳华的视线刷的收回来,许旺脸上也是一个大写的懵。

    “你是说……情深和付京笙压根就没生过孩子?”赵芳华结结巴巴问道。

    蒋远周点下头,“对。”

    天哪,这叫什么事啊?

    许旺的目光落在蒋远周身上,别不开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我已经问过我父亲了,他把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我了,许情深也承认了,她当年走的时候是怀着身孕的。”

    许旺第一个反应就是难受,“那我的女儿,一直是大着肚子在外面的?”

    蒋远周心里咯噔下,呼吸渗入了痛,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她生孩子的时候呢?”

    蒋远周握着的双手紧紧用力,许旺着急追问,“也是一个人?她该有多害怕啊,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蒋远周,都是你干的好事!”许明川冲动地起身,刚要挥拳上前,就被老白给拦住了。“就你这小身板,打架还嫩了点,坐回去。”

    许明川气喘吁吁地站定在原地,“你们都欺负我姐姐!她怀了孕谁都没告诉,她要在外面有个意外怎么办?”

    他们将指责和各种可能性统统都丢在了蒋远周身上,老白自然是护主的。“这样说来的话,你们当时又在哪?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姐姐,怀胎十月你们都不知道?你们中间难道就没见过一次面?你们关心过她的死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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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色难挡介绍:
刹车失灵了!
许情深的脚在刹车上踩了十几下,可黑色轿车仍旧如脱缰的野马般横冲直撞,她双手握紧方向盘,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物,前方信号灯显示红灯,她来不及打过方向盘,一辆奇瑞QQ就冲了过来。
剧烈的冲撞声撕开她的耳膜,安全气囊及时弹出,她能感觉到车子打了好几个圈,最后飞过路牙石,在粗壮的树干上撞停。
不知过去多久,她听到有人在拍打车门,许情深被人拽出驾驶室,额头传来剧烈的……美色难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美色难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美色难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