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凌家。
凌慎上楼,凌时吟的房门反锁着,里面听不到任何声响。
凌慎抬起手掌敲门,半天没有动静,凌慎也有些不悦。“时吟,你要真不肯开门,那你以后的事我也懒得管。”
他等了会,然后抬起脚步要走。
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凌时吟只是将门敞开道隙缝,然后转身回到床边。
凌慎走了进去,“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凌时吟朝他看了看,“你什么意思?”
“蒋远周的态度你也都看在眼里,为了这样的男人,我觉得不值。”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放弃?”
“时吟,你现在同意的话,哥哥可以保你全身而退,两年前的事一点点都不会查到我们身上,但你若还执迷下去,时间越久,越有可能会露出破绽。”
凌时吟目光盯落在地上,许久之后,她才摇了摇头道,“我会小心的,哥,换了你是我,你也不会甘心的,蒋远周只是查到个周主任而已,就算他猜得全对,他也没有真凭实据。”
“可就算你能嫁的进蒋家,你看看蒋远周这样,你会幸福吗?”
凌时吟嘴角往上一勾,凌慎看不出她这是在笑,还是嘲讽,只觉得她语气透着同她年纪极为不符的阴冷,“蒋远周说过,这辈子,他只动过一次结婚的念头。他都注定不会幸福了,我又急什么呢,睿睿是我和他的儿子,只要我进了蒋家,他还是会跟我过日子,感情不是可以慢慢培养出来的吗?”
凌慎盯着她,这个妹妹,心性方面几乎是跟他一模一样的,实在让人头疼。
酒店包厢内。
男人被推进去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反抗,他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手里的打火机甩出啪嗒啪嗒的动静。
男人没敢再继续,站住了脚步。
蒋远周点了根烟,然后回头看向男人,“董局,好久不见啊。”
男人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蒋远周继续又说道,“不对,你现在升官了吧,应该给你换个称呼。”
对方嘴角勉强牵动下,“原来是蒋先生。”
“算了,还是叫你董局吧,因为还不确定过几天,对你的称呼是不是又要改变,”蒋远周走过去,“董局还记得这儿吗?”
董局点了下头,“记得。”
“记得我在这个包厢打过你吗?”
“蒋先生,以前的事就算了。”
“你这是不跟我计较了是吧?”
男人站在巨大的圆桌前,蒋远周走到他身旁,举高了右手,香烟的味道弥漫到董局的鼻翼间,“红辰制药,这个名字熟悉吗?”
董局的面色僵了下,嘴角颤抖,“不清楚。”
蒋远周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盒递给他看,“这个呢?”
“蒋先生,我现在早就不管这一块了……”
“那你两年前,还管着吧?让一批有问题的药顺利进入星港,你能做到吧?”
董局僵立在原地,汗水顺着颊侧往下淌,老白走到他身后,朝着他肩膀上一拍,董局忽然就往下坐去,幸好有椅子接住,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我除了那天揍你一拳之外,好像跟你并没有其余的仇吧?”
董局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蒋先生贵人多忘事。”
“什么意思?”
“我跟宋华立一直以来都是竞争对手,他如今站得比我高,这跟蒋先生也有关系吧?”
蒋远周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是扶过宋华立一把,然后呢?你记恨于心?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
“上次在这里,我是真没冒犯你的女朋友,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打人,说到底,还是看我好欺负。”
蒋远周拉过椅子,坐到董局面前,男人一脸的横肉,一双小眼紧盯着蒋远周,“蒋先生,我知道你有本事,所以我对你再有意见,我也藏在心里,至于你说的什么药有问题,我是真不知道。”
这男人就像只老狐狸似的,怎么肯轻易承认?
“红辰制药的莫总,你肯定不陌生吧?两年前出了那么大的事,红辰制药侥幸逃过一劫,虽然经济上受了一定的打击,可说到底,还是活过来了。但现在不一样,公司完了,要追究责任,一级一级往上,就跟狗咬狗似的,这不,有人就咬到了你的身上。”
董局面色铁青,“他们这是污蔑。”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尽管说着什么万无一失,可恶果种下去了,又有几个能逃脱呢?
“我可以给你看点有用的东西。”
蒋远周朝老白示意下,老白拿了资料过来,替董局将资料一张张摊开放在桌上。
“你可看仔细了,看看是不是别人在污蔑你。”
董局拿过一张纸,看完之后手都在抖,却还是要做垂死挣扎似的,拿过了另外几张。
半晌后,蒋远周失去耐心,冷冷开口,“这件事,是谁让你做的?”
董局手一松,纸哗哗地散在地上,“没人让我这样做,是我自己。”
“你?红辰制药凭什么自毁前程来听你的?”
董局抬了下双眼,目光对上蒋远周,“蒋先生还不知道吧,红辰制药是万家的。”
老白一惊,不由看向蒋远周。
“万家的?”
“是,万鑫曾当年隐瞒了所有人,但我是清楚的,那个莫总找到我,开门见山说是要让一批药进星港,说是万鑫曾交代过,如果万小姐下场凄凉,那就是蒋先生不仁不义,要报复蒋家。”
蒋远周落在桌上的手不由握紧,这结果跟他一直认为的是有出入的。
他认准的,是有人故意安排了药品进去,害死了小姨,从而嫁祸在许情深身上。而如今听董局这么一说,这一切难道就是意外?对方是要报复,却没有特定的想让谁死。
蒋远周很快还是察觉到不对,“你认识周主任吗?”
董局摇了摇头,“不认识,但红辰那边的人应该会知道,很多事都是他们安排的……”
许久之后,老白才跟着蒋远周出去。
坐进车内,老白问道,“蒋先生,里面那人怎么处置?”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蒋远周紧接着问道,“老白,你觉得董局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老白想了半晌,“如果红辰制药真是万家的,我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凌家要有可疑的话,万家同样也有,而且……您打董局,是因为许小姐,再加上后面跟万小姐联系的神秘人、还有在九龙苍发现的致幻药也跟万小姐有关……蒋先生,也有可能真是万家做的。”
蒋远周动了下手指,老白的视线落到他手上,他忙抽出纸巾递给男人。
蒋远周接过手,然后擦拭着手背上的血渍,老白轻问道。“用不用去医院?”
男人摇头,“不用,不是我的血。”
这天,许情深还没下班的时候,就觉得小腹内隐隐传来不舒服,再一看外面,天寒地冻的,坐在空调间内都能觉得冷得彻骨。
可是没想到闵总却一个电话打来了。
许情深毫不犹豫地接通,“喂,闵总,您好。”
“许医生,真不好意思啊,有件事我想麻烦您……”
“您说。”
“我跟我的家庭医生商量了下,他还是不肯陪我外出,说是自己年纪大了,但我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许情深听到这,也听出了闵总的为难,“您是晚上要出去吗?”
“是,跟几个朋友约好了。”
“那个……”许情深摸了摸耳朵,“蒋先生去吗?”
“你放心,他不来。”
许情深松口气,“那好,我下班后也没别的事,我陪您去一趟吧。”
“真的?那太好了。”闵总笑意盈盈,也不跟许情深多客气,“天气这么冷,你在医院等吧,待会我就让司机过来。”
“好。”
许情深下班后,闵总的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医院外面。
许情深坐进车内,随口问道,“闵总今天去哪应酬啊?”
“得月楼。”
她噢了声,司机笑道,“东城本地的人,对于得月楼还都挺情有独钟的。”
“是啊。”许情深拉了拉嘴角的弧度。
司机回去又接了闵总,去的路上,闵总脸色就有些不好,“许医生,我这两天肠胃炎犯了。”
“您既然不舒服,有些应酬推掉不就完了吗?”
“不行,”闵总无奈地朝她笑道,“就算是往那一坐,也好过不去,就是辛苦你了。”
“我没事。”
来到得月楼,闵总还算是来得比较早的,许情深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手掌落在身侧,摸到椅子上加垫了一层乳白色的垫子,坐着很是舒服。
得月楼的另一个包厢。
老白站在外面,抬起腕表看眼时间,推算着司机应该要到了。
再抬头时,他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远处快步走来,手里还拿着蒋远周的大衣,老白挺直了后背,直到对方走到自己身前,这才开口道,“凌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我回九龙苍看看睿睿,正好司机回来,说是要取远周的大衣,我就给送来了。”
“谢谢。”老白从凌时吟手里接过衣服,“衣服是我让司机去拿的,没成想让你跑了这么一趟。”
“老白,你别这样说,”凌时吟站在门口,脑袋微微压着,“我知道我要见远周一面很难,有些事他也不肯听我的解释,那我就做一些能所能及的能关心他的事吧。”
老白也没成想,凌时吟为了蒋先生能这样放低姿态,凌时吟自我安慰地笑道,“再说他是睿睿的爸爸,我想对他好,也是应该的。”
“行,”老白点下头,“那让司机送您回去吧,我还要进去。”
“等等,”凌时吟从兜里掏出一盒药递过去,“这是醒酒药。”
“不用,蒋先生早就不喝酒了。”
凌时吟坚持,“万一呢?酒桌上身不由己的时候也很多。”
“没有万一,”老白轻笑道,“再说这都两年了,很多人也习惯了蒋先生的规矩,蒋先生说了,要有人实在喜欢看他喝酒,那该谈的事也别谈了,酒这个字上,蒋先生不妥协,所以你放心。”
凌时吟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没有收回去。
她最后还是将醒酒药给了老白,“他不喝的酒,都是你喝的,你留着。”
“那谢谢凌小姐了。”
凌时吟看着老白推开了包厢的门,她趁机往里面看去,包厢内的嘈杂声一下就透了出来,有男有女,热闹非凡。
她也想这样陪在蒋远周的身边,可惜……
老白关上了门,凌时吟一口气提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她转身离开。脚步顺着走廊沉重往前,经过一个包厢跟前时,里头的人出来的比较急,差点撞上她。
凌时吟扭头一看,居然是许情深。
她有些吃惊,但很快被掩饰下去,“许姐姐。”
许情深朝她看看,凌时吟面上带着微笑,个子又属于娇小玲珑的,一般人见到这种乖女孩,都想着要将她细心呵护吧?许情深表情冷冷的,“借过。”
“许姐姐,你是跟家人在这吃饭吗?”
许情深抬起了脚步,凌时吟朝她身后看眼,门已经被关起来了。
许情深感觉到凌时吟还跟在后面,她不由顿住,转身朝她看去,“凌小姐,你是不是对我很不放心?”
凌时吟一怔,摇了摇头,“不会啊,许姐姐为什么这样问?”
“不会就好,我跟蒋远周那段早就过去了,我相信你也是清楚的。”
“那当然,”凌时吟微笑,“我也看过你女儿,长得非常可爱。”
“嗯,”许情深脸上总算有了松动,“长得像我老公。”
凌时吟已经知道了鉴定结果,所以心里完全不会再设防,“是啊,很像。”
“我要去下洗手间。”
“好,”凌时吟手掌垂在身侧,然后说道,“远周在这应酬,我买了醒酒药,这就要给他送去。”
许情深有片刻的晃神,自从那一晚后,蒋远周跟她说过的永远不碰酒,那句话仿佛还在耳边。
“他这人啊,尽管有老白在身边,可就是比较粗心,刚才外套都忘了拿,我不放心,就给他送来了。”
这算什么,秀恩爱吗?
许情深笑不出来,心里也是有不痛快的,所以嘴里的话脱口而出,“他就让你这样跑?”
“不,我也是看睿睿睡着了,所以才出来的。”
“他以前倒不这样,忘了就忘了,有时候顶着一身寒风就跑回来了。”
凌时吟极力维持着嘴角处的弧度,许情深自顾往前走了,没跟她再继续说些别的。
从洗手间回到包厢,许情深没再看到凌时吟的身影,她陪着闵总在里面坐着,小腹时不时传来抽痛,许情深连手边的果汁都没敢碰一口。
另一个包厢内,老白倾过身凑到蒋远周耳侧,“蒋先生,据说闵总也来了,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好。”蒋远周拿起了桌上的酒杯。
老白陪着蒋远周过去,敲开了包厢门进去,闵总见到蒋远周,起身过去迎接,“蒋先生,真巧啊。”
许情深肚子不舒服的厉害,可闵总都站起来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坐着。
蒋远周视线扫过去,看到许情深站在那,他跟闵总有说有笑着回到座位跟前,“闵总,您不用这样客气,我敬杯酒就走。”
闵总笑着,“是蒋先生客气,还特地过来呢。”
蒋远周余光睇过许情深,然后看见了她坐的位子上……
许情深的旁边就坐了个男人,蒋远周让闵总入座,然后伸出右手落在许情深的肩膀上,轻轻一按,就让她坐了回去。
蒋远周朝不远处的老白招下手,老白上前几步。
男人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
许情深看到老白快步出去了,蒋远周手里还端着酒杯,“闵总,我敬您。”
桌上有熟悉的人笑出声来,“蒋先生和闵总都是不喝酒的,还特地要相互敬一杯,真是感情深厚啊。”
男人嘴角浅弯,“意思到了就行。”
“蒋先生,我们其实一直挺好奇的,您以前酒量也不差啊,为什么忽然戒酒了呢?”
“因为酒喝多了,容易做错事。”
许情深听在耳中,心里到底是有异样感,蒋远周和闵总干了杯,有人又问道,“蒋先生自制力那么好的人,我不相信会做错事。”
这话听在蒋远周耳中,自然不舒服,就跟打他脸似的。
“我答应过一个人,从此以后不碰酒。”
“原来是这样……女人吧!”
许情深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是觉得挺好笑的,男人的这张嘴真是不简单啊。
蒋远周将这一幕收入眼中,“许小姐,你为什么笑?”
她要是方才没有碰上凌时吟的话,她说不定会相信了蒋远周的话,但她也无意去戳穿他,“其实应酬喝酒没关系,有醒酒药就行了。”
蒋远周听着一阵莫名其妙,说话间,老白已经拿着他的大衣进来了。
老白将衣服交到蒋远周手里,男人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后将大衣直接披上许情深的肩头。
她原本是好好坐在那的,忽然就被一股力道按着无法动弹了,一桌人的视线全都望了过来,许情深肩膀挣动,蒋远周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许情深忽然就不再动了,乖乖坐在那,面色绷着,脸还有些红。
蒋远周跟闵总说了几句话,然后带着老白出去。
半晌后,闵总忽然凑近许情深耳畔,“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呢?”
许情深朝她看看,“我没想到大姨妈会忽然来。”
“幸亏有蒋先生的衣服。”
许情深拉紧了身上的大衣没敢多动弹。
散席之后,许情深跟着闵总起身,蒋远周的大衣很长,质感笔挺,将她整个人都给包裹其中。一行人来到酒店外面,闵总正和他们相互道别。
许情深觉得腹部涨得难受,她拢紧了身上的衣服。
蒋远周的车停在不远处,他那边早就散了,他坐在车内,透过酒店门口落下来的灯光看向许情深。她可能还是冷,或者肚子难受,这会正缩在他的大衣内,时不时跺下脚。
男人推开了车门下去,许情深耐心地等着闵总,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她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蒋远周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
她面色有些白,一见到他,眉头总是拧着的。蒋远周视线落向闵总,微笑出声,“闵总,我送许医生回去。”
闵总啊了声,然后看向许情深,许情深忙摇头。“闵总,我跟您一起走。”
闵总笑了笑,然后朝蒋远周摊开两手。
蒋远周嘴角还是保持着笑意,“你要不肯跟我走,那把衣服还给我。”
许情深听到这话,瞪大了双眼,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蒋远周还能差这么一件衣服吗?再说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真要把衣服给他了,她不就丢脸丢大发了吗?
许情深赶紧摇头。
蒋远周眼底渗出笑意来,“许医生,衣服是我的。”
“那是你给我的。”
“我那是借你。”
许情深想,她就是要脸皮厚一点,老一点,她打算充耳不闻,许情深抓紧大衣的两侧,然后看向四周。
蒋远周上前,修长的手臂绕过她身后将她抱住,然后带了她大步往前,许情深嘴里发出唉唉的两声,等于是被他挟持着往前走的。
闵总冲蒋远周的背影说了句,“蒋先生,许小姐是我的人啊,你别……”
蒋远周头也不回地回了句,“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老白见他们过来,下去替蒋远周拉开车门,许情深脚步挣扎好几下,也许是用力过猛吧,忽然觉得身下一阵汹涌而来,她立马就安分了,夹紧了双腿被蒋远周往前推。
来到车前,她僵在原地不动,蒋远周手掌贴向她的后背。“脏了可以洗,没关系。”
许情深弯腰坐进去,长长的大衣垫在身子底下,蒋远周坐到她身边,“开车。”
许情深看向窗外,然后听到男人开了口,“自己的生理期难道不记得吗?怎么会弄得这样狼狈。”
“忘带东西了。”
许情深不好说大姨妈提前了,她包里倒是塞了个小护垫,可是没用啊,没能抵挡住。
“在前面停车,老白,你下去买。”
老白一听,面皮发紧,许情深抬下眼帘,老白半张脸好像都在抽搐,他回头对上许情深的视线。他心想着,许情深肯定是要拒绝的,可许情深脑子里却忽然想到了那日她不肯去见蒋远周,老白威胁说要找她家人谈谈。
许情深忽然嘴角一扬,“好啊,他知道什么牌子吗?”
“捡贵的买,总没错。”
前面就有超市,蒋远周真让司机停了车,老白坐直身,目光看向旁边的司机。
司机赶紧别开脸,这种丢人的事千万别丢到自己身上啊。
老白手掌落向车门,司机忙替他打开车门锁。
许情深看着老白下车,蒋远周的目光也落到外面,“肚子是不是很难受?”
她没说话,蒋远周朝她看看,老白看来还得有一会,蒋远周落下车窗,然后看到了一家奶茶店。
他推开车门下去,门并没有关上,到了外面才发现下雨了,不过并不大,绵绵细雨落在脸上,倒是很舒服。
许情深看到蒋远周大步走向那家奶茶店,心里似有什么被拨动,她目光怔怔地盯向远处,很快,蒋远周手里提了杯滚烫的奶茶在走过来。
同样是这个角度,同样是没有关上的车门,同样是映入眼中热闹的街角。
许情深忽然眼睛酸涩起来,她的记忆里面,也有这样的一幕,那时候,还未到蒋远周母亲的忌日,还没有以后那么多事,每一天都甜蜜到令人心醉。他坐在车里等她,许情深打着伞去买奶茶,蒋远周怕她回来的时候开车门麻烦,特意给她留了一扇门,她坐进去的时候,男人将她抱起来换了个位子……
原来,藏在角落里的一件件事,一个个场景,许情深都没有忘记,它们只是被小心隐藏,妥善安放好了而已。
她眼眶内开始滚烫,蒋远周回到车旁,坐进去的时候朝许情深一看,见她侧着头,好像是睡着了。
许情深缩在他的衣服里面,眼帘紧闭,蒋远周凑近了些,呼吸已经落到许情深的脸上,而且在越来越近,似乎即将要撞上。
许情深装不下去了,一下睁开眼帘,蒋远周唇瓣立马就要碰触到她的唇,两人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彼此。
尴尬啊尴尬。
17蒋先生要饭吃
许情深坐直身,“你干什么?”
“看看你是不是真睡着了。”
“我只是眯一下而已。”
蒋远周特自然地将手里的奶茶递过去,“喝点热的。”
许情深捧在手心里,指尖逐渐恢复了暖意,她喝了两口,体内的寒气被驱尽,舒服多了。
很快,老白也回来了,双手插在兜内,回到副驾驶座上,他砰地带上车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袋东西。
许情深吃着杯子里的珍珠,一口一个,目光盯紧了老白,手却并没有伸过去。
老白将东西朝她旁边的座椅内一丢,“许小姐,这是您要的。”
“老白,收银员有多看你两眼吗?”
“没有。”
许情深轻笑,“就是,现在都什么世道了,男人买这些东西很正常。”
老白面上的红还未褪尽,他知道许情深这是故意的,老白坐了会,回头忽然说道,“蒋先生,找个地方让许小姐收拾下吧,这样回去多难看?”
许情深咬着嘴里饱满的珍珠朝他看看,蒋远周点了头,“去酒店。”
她忙咽了下,“我不去,我回家。”
“许小姐,我不介意替您再去买回衣服。”
“回到了家就没什么难看的了。”
蒋远周的面色却是有些不好看,“你就不怕这样被他看见?”
“被谁?”
“明知故问。”
“这样怎么了?”许情深摆出一副不解的表情,“夫妻之间没什么是不能看的。”
蒋远周眉间起了褶皱,视线猛地落向许情深,她眸光对上他,“既然你要送我回家,我肯定是感激的,但其余的事就算了。”
许情深朝着司机说了个地址。
蒋远周看她面色发白,肯定是身体不舒服,他让司机抓紧,然后就靠回了座椅内。
来到许情深的住处,车子缓缓向前,门口有保安,许情深说道,“在这停车吧。”
“外面在下雨,你要走进去?”
“没关系,雨下的不大。”
他们没有通行证,保安过来,许情深要去开车门,蒋远周一把拉住她。老白将车窗落下去,保安认识许情深,见到她坐在后面,便放了行。
车子继续往里开,许情深将肩上的大衣取下来。
“披着吧。”
“不用,”许情深朝外面看看,“待会也别到我家门口。”
蒋远周听着,胸腔内瞬间被什么东西给塞满了似的,“你怕他?”
“不是,只是不想他心里不舒服。”许情深朝着男人微笑,“你应该能理解吧,付京笙挺小气的,不过换做是我,我也小气。”
蒋远周面色绷紧了,像是一根拉到极点的弓弦,车子还在继续向前,许情深敲了敲车窗,“停啊。”
蒋远周没开口,司机就只能往前开,到了付京笙的家门口,老白说道,“停。”
许情深将大衣还到蒋远周手里,“给你。”
“披着回去。”
“你想让我引起家庭矛盾吗?”
许情深拿过自己的包,将包带调整下,斜跨之后挡在后面,然后一把推开了车门下去。
刚走到白色的围栏前,就看到付京笙撑着伞出来了,一手抱着女儿,许情深打开门进去,付京笙将伞遮过她的头顶。
“妈妈——”霖霖乖巧地扑向她。
许情深接在手里,然后在她脸上亲了口,付京笙的视线越过许情深头顶,看向了停在门口的那辆车。
“里面是谁?”
许情深朝他看了眼,“蒋远周。我跟闵总出去,他非要送我回来。”
付京笙伸手揽住许情深的肩膀,然后拥着她往里走,“以后别让他送,我会吃醋。”
“吃谁的醋?我的吗?”
“难道我还能喜欢蒋远周不成?”
许情深脸上拉开笑来,“不一定啊,蒋先生也生了一副好皮囊。”
付京笙朝她肩头拍了拍,“都跟你说了,我喜欢女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很快就走进了别墅内,蒋远周目光盯着外面,老白朝司机使个眼色,司机忙发动车子。
星港医院。
夜幕早就在时钟扫向不到六点的时候降临了,如今,星港不远处的钟楼上,时间扫过了晚上十许。
医院里面灯火通明,可是医院的门口,只偶尔有几个人经过,路灯昏暗,仿佛也是昏昏欲睡。
忽然,一辆金杯车驶进黑暗,只是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地出没,司机一脚刹车猛地踩住,黑色的门被拉开,一个黑影被推了出去。
有扑通的沉闷声传出去,里头的人快速拉上车门,“开车!”
司机加速,车子发来一阵声响,随后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星港的保安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从值班室出来,他几步走到那个黑影跟前,低头仔细一看,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翌日。
蒋远周刚走进星港的办公室,老白就推门进来了,“蒋先生!”
男人头也没抬,“做什么,火急火燎的!”
“昨晚医院门口捡到一个病人,是个年轻的女孩,伤得非常重,目前还在抢救当中。”
“怎么伤的?”
老白上前两步,“被人殴打,脸都肿了,已经看不清本来的模样,脾脏和肾脏都有一定程度的损伤,胸骨还被打断了几根……”
蒋远周听到这,脸色微变,老白继续说道,“目前联系不到她的家人,但是需要手术,而且后期的费用……”
男人一挑眉,“我不差钱,是条人命当然要救,让手术室那边竭尽全力。”
“是。”
“报警了吗?”
“报了。”
蒋远周坐回办公椅内,既然有了警方的介入,相信事情很快能明朗。
事发后的第二天。
许情深刚接完诊,许旺的电话就来了。
“喂,爸?”
“情深,丁月最近有跟你联系过吗?”
许情深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没有啊,怎么了?”
“她两天没回学校了,你小婶婶打电话来,你们以前关系很好,想看看她有没有找你。”
“没有,学校方面没消息吗?”
“没,打她手机是关机。”
许情深心里一急,“报警了吗?不会出事吧?”
“你婶婶她们现在去派出所了,那等有了消息再说吧……”
挂上电话后,许情深不由出神,丁月今年也就十八九岁吧,她们两家算是很远的亲戚,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只是家里离得比较近,从小她和许情深关系就不错。
到了下午时分,许旺的电话又来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许情深快步走出医院,她在外面拦了辆出租车,一坐进去,她就迫不及待冲司机说道,“星港医院!”
来到星港,许情深已经顾不得星港和蒋远周的关系,她快速来到住院部,刚走进病房,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声,“月月,是谁啊,谁把你打成这样?”
许情深走了进去,看到一个女孩躺在床上,脸上有伤口的地方贴着纱布,鼻梁青肿不堪,两侧的颧骨也是不正常地高耸着。站在床边的医生看到她,吃惊地轻喊一句,“许医生?”
她朝对方点下头,然后走了过去,“这是我妹妹,伤得怎么样?”
“很重,如果不是抢救及时的话……”
许情深面色严肃,医生压低声音道,“当时蒋先生吩咐了不惜一切代价要救,连个家人都没有啊,就被丢在了医院门口。”
许情深一惊,看向旁边的妇人,“小婶婶,这是怎么回事啊?”
丁妈妈哭着摇头,“我也不知道啊,问她,她一句话不肯说。”
“月月,”许情深弯腰凑到女孩面前,“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丁月双眼肿成一条隙缝,“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许情深拧眉,“谁打你的,你难道没看见?”
“我真不知道,别问了……”
“许医生,这是你的亲戚吧?”
“是。”
“先去把费用结算下吧。”
许情深点下头,知道这也是医院的规矩,小婶婶听到这,站起身来,从包里将医保卡掏出来。
病房内很快就只剩下两人,许情深看向病床上的丁月,她印象中的女孩开朗活泼,可如今再一看,她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即便被救回了一条命,可全身都在发抖。
没过多久,丁妈妈回来了,一脸的愁容,“情深,你看月月这样,能转院吗?”
“怎么了?”
丁妈妈有些为难,“医药费太贵了,而且都要自费,我卡上没那么多钱,她爸在送过来了,但是后期的费用……这样下去肯定吃不消。”
“小婶婶,月月伤得这样重,别折腾来折腾去了,再说在东城,哪家医院也比不过星港啊。”
丁妈妈没说话,坐回了床沿,伸手抹着眼泪,“月月,你总要告诉妈妈一声,为什么伤得这样重吧?”
丁月痛得全身都不能动弹,只是闭起了双眼不再说话。
许情深表情凝重,她心思敏感,有些事不得不弄清楚,她走到床头,弯腰盯着丁月,“月月,你老实告诉我,你没有被侵犯吧?”
丁月一听到这,忽然发疯了似的,“没有,没有,没有——”
丁妈妈听到这,脸色也唰的变了,她之前根本没想到这点。
许情深快步走了出去,找到丁月的主治医生,她说明来意后,主治医生轻摇下头。“我们当时只负责抢救,都生命垂危了,好几个科室联合抢救了一整晚呢。”
“那现在还能查吧?”
“但这也要患者肯配合才行。”
“那孩子是我妹妹,现在问她,她什么都不肯说,我怕真有那种事的话……会错过最佳的取证时间。”
主治医生轻点下头,“我理解,你好好劝劝她吧,就算真的有,也不是多丢脸的事,毕竟她是受害者。”
“能不能想个办法,比如假借清理伤口……”
“许医生,这责任谁也担不起啊,到时候病患闹起来的话,传出去也不好。”
许情深闻言,只能轻点下头,“好吧,谢谢。”
回到病房,丁月谁都不想见,让丁妈妈关紧了病房的门。丁妈妈站在门口不住啜泣,“情深,听了你的话后,我提心吊胆到现在了,一个女孩怎么会无缘无故被人打成这样呢,肯定有问题。我们虽然报了警,可月月不肯配合,你说怎么办啊?”
“小婶婶,你先别急,我想想办法。”
屋内,传来丁月的叫唤声,丁妈妈见状,只得先进去。“情深啊,你先回家吧,也不早了。”
许情深是医生,知道有些检查做得越早越好,丁妈妈只以为今天和明天都是一样的,也不好意思拉着许情深在这陪着。
星港的办公室内,蒋远周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准备出去。
老白接了个电话,然后冲着男人的背影说道,“蒋先生,那个女孩跟许小姐是亲戚。”
蒋远周来到门口,门已经被他打开了,他忽然顿住脚步,“你说那个差点被打死的女孩?”
“是。”
“怎么哪都有她的事。”
“东城就这么大,是个人都要和医院挂钩,许小姐是医生,家里的亲戚朋友有事,肯定都会第一时间麻烦她。”
蒋远周将门轻推上,“她来了吗?”
“来了,那女孩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许小姐想给她做个检查,但这种事患者本身不肯的话,医院不能强求。”
“确实,一个女孩深夜被丢在医院门口,还被打成了那样,许情深的担忧很正常。”
老白跟在蒋远周身后,“话虽这样说,但那女孩情绪很不稳定。”
“这种事不难,动动脑筋很容易完成。”
老白有些吃惊,又有些不确定,“蒋先生,您已经救了她一命,这种事就别掺和了。”
“万一那女孩真遭遇了什么事呢?给许情深一个心安吧。”
“蒋先生……”
蒋远周走了出去,老白带上办公室的门,在许情深面前,蒋先生好像并无多少原则可言,以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车子开出星港,蒋远周视线望出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门口。
许情深和医院的保安正在说着什么,依稀能看到她走来走去的样子,应该是在询问丁月当时被扔下车的情况。
男人示意司机停车,许情深站在丁月被丢下的地方怔怔出神,地上忽然出现一个长长的影子,他站定到了自己身侧,就不再动了。
保安率先打过招呼,“蒋先生。”
许情深扭头朝他看看,两人相对无言,保安继续方才的话。“当时正好是我值班,我还以为什么东西呢,跑出去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人,当时就快不行了……”
许情深听着,不由一个哆嗦,想起那样的场面,整个人都在发寒。
蒋远周朝着保安扫了眼,保安立马噤声,不说话了。
老白坐在副驾驶座内,后面有人按响了喇叭,老白朝着司机说道,“找个地方停车,看来还得有一会。”
“是。”
蒋远周站了会,风刮在脸上,就跟匕首划过去似的。“怎么还不回家?”
许情深张下嘴,但还是将想要说的话吞咽回去了,“嗯,马上就走。”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可这是在他的医院,许情深明知道只要他一句话,就能给丁月争取到最后的检查机会,可她就是不说。
蒋远周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她小脸被冻得通红,鼻子也是红红的。
“现在还不算太晚,你要不放心,你就回医院,我已经让人安排了医生过去。”
“安排医生做什么?”许情深问道。
“你不是担心她有没有被侵犯吗?”
许情深视线定格在男人英俊且立体感十足的脸上,“所以……”
蒋远周朝着医院看去,“她浑身上下都是伤,清理伤口时先做个最基本的检查,如果真有不好的情况发生过……我也会帮你。”
她敛起了眼中的防备,许情深穿着单薄,如今又是大晚上的,那么瘦,站在寒风里感觉都能被风吹跑。
蒋远周皱起眉头,眼里的不悦很明显,“为什么总是不肯多穿衣服?”
“在医院有暖气……”她下意识就回了他的话。
蒋远周嘴角不经意勾勒下,“进去吧,里面暖和。”
“好。”许情深双手插在兜里,走出去两步,她回头又朝着蒋远周看看,男人轻挑下眉头,“怎么了?”
她摇摇头,然后快步往里走。
要换了别人,许情深肯定毫不犹豫说声谢谢,可面对蒋远周时,那话却卡在了喉咙里,就是出不来。
她大步往里走,来到丁月的病房前,许情深没有敲门进去。
没过多久,医生出来了,还有丁妈妈。
许情深上前步,对方看到她,笑了笑道,“许医生,别担心,处女膜完整。”
这话已经是最有分量的了,丁妈妈长长呼出口气,伸手拍着胸口,“太好了,太好了。”
许情深神色一松,“谢谢啊。”
“这孩子伤得很重,看来还要在医院住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医院已经接到通知了,她的医保卡虽然不能报销,但还是按着报销的费用走。”医生朝着丁妈妈说道,“你们今天不是交了一笔钱吗?医院后来承担了一大半,还有几万块钱就放在里头吧,作为后期的费用,到时候出院再结算。”
“真的吗?”丁妈妈脸上总算有了笑意,“真是太谢谢了,你们救了我女儿的命,还这么照顾我们……”
医生走后,许情深看眼时间,“小婶婶,你照顾好月月吧,她现在情绪还未恢复稳定,我也不进去了,明天再过来。”
“情深,麻烦你了啊。”
“您别客气。”
许情深走出星港的时候,蒋远周的车还在门口停着,她刚要装作没看见,司机就按响了喇叭。
老白落下车窗,“许小姐。”
许情深站定在原地,“嗯。”
她这样的反应,老白倒是难接口了,他轻咳声,“上车吧,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打车就好。”
这话传进了车内,蒋远周也将车窗落下去了,“大晚上的,你难道也想遇上跟你妹妹一样的事?”
许情深一听,心里倒真有些害怕起来,蒋远周见她还在犹豫,“把你送到保丽居上的正门口,车子不开进去。”
她听在耳中,然后走了过去。
坐上车后,蒋远周问道,“晚饭吃了吗?”
“不饿,家里有阿姨,已经做好了。”
蒋远周闻言,也是说话算话,将许情深一路送到保丽居上后,就让她下车了。
回到家,月嫂带着霖霖正在玩,许情深进去,没看到付京笙的身影。“付先生出去了?”
“没有,他在楼上。”
许情深先去厨房洗了手,“我上去喊他,准备开饭吧。”
“好的。”
许情深来到付京笙的卧室,门是开着的,里面并没有人。她又来到书房跟前,轻敲两声。
“谁?”
“是我,吃晚饭了。”
“好。”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许情深手落到门把上,却发现门是反锁着的。没过多久,有脚步声传来,付京笙打开门走出来,许情深轻笑,“做什么呢,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只是不想工作的时候分心。”付京笙随手将门带上。
到了楼下,付京笙甚至没问一句许情深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倒不是不关心,而是他在书房坐了一天,已经没了时间概念。
晚饭过后,霖霖闹着要和付京笙玩,男人陪了她一会,等到许情深收拾好后,他又上了楼。
第二天,许情深去医院探望丁月,她白天要上班,也只能傍晚过去。
警察来过了,可还是一句话问不出来,女孩伤势严重,只好先让她把伤养好再说。
走出医院的时候,许情深饥肠辘辘,一抬头,就看到老白坐在车内,朝她招了招手。
这下好了,家里有个人住在星港,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蒋远周打开车门,“过来。”
许情深摇头,“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打车。”
“去吃晚饭。”
“我不吃。”
男人干脆下了车,“许情深,我好歹帮了你不少忙吧,至今为止没听你说一句谢谢就算了,你这人情世故还能不懂吗?是不是要请我吃顿饭?”
“蒋先生,你这是在跟我要饭吗?”
“我一直在等你主动请我,可你这么小气。”
许情深拧了拧眉头,“行吧,请你吃顿饭,我心里也好受些,免得总欠了你什么似的。”
两人坐到车上,许情深放下包,“吃什么?”
“满江宴。”
司机听闻,朝着那个地方开去,许情深反正听都没听过。
来到满江宴后,许情深跟着蒋远周下去,原来就在湖畔,一眼望去,玻璃的长廊远远延伸出去,里面灯火通明,一座座玻璃房搭建出来,里面几乎没什么人。蒋远周带着许情深往里走,“这儿的夜宵生意特别好,所以这个时间点人少。”
许情深噢了声,跟蒋远周选了个位子坐下来。
不远处的桌子跟前,围坐了五六名年轻的小伙子,桌上摆满了酒瓶,看来喝了不少。
许情深让蒋远周点菜,男人也不客气,拿过菜单仔细研究起来。
“我跟你们说,爷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不敢做?人我都敢杀了,以后别有人惹到我头上,不然的话……我,我见一个杀一个。”
许情深皱起眉头,这些小屁孩,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宠坏了的,吹个牛皮也不怕天给吹破掉。
“行了行了,”旁边的同伴按住他的肩膀,“这可是在公共场合。”
“公共场合怎么了?”年轻的男人挥开对方的手,“那个苏畅,装什么装啊?爷追她,那是看得起她,还给我摆面子,最后还不是被我给办了吗?她给我下跪求饶都没用了,哈哈哈哈,我用一个塑料袋罩在她头上,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许情深拿了茶杯在喝水,听到这,手猛地一抖,蒋远周的视线也抬了起来。
旁边的几人伸手要去捂那人的嘴,“你真喝醉了,胡说八道什么啊?”
“走开,鬼才他妈胡说呢!”男人说得起劲,将旁边的人一把推开,“还有那个跟着苏畅的女生,也是华富高中的吧?笑死我了,当时都要吓尿了,被我一顿好打,真可惜啊,最后没给她也套个塑料袋。”
许情深手里的茶杯砰地落到桌上,大半杯茶水洒了出来。
蒋远周一把握住她的手掌,发现她手是冰冷的。
许情深嘴唇有些哆嗦,冲着他说道,“丁月就是华富高中的。”
18能随随便便收买我的,只有你
蒋远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几下。
那一桌上,其实大家都喝得不少,又年轻狂妄的,另一个人也站起身来,脚踩在一张椅子上,“怕什么,死个人而已,一千万买条命够不够啊?”
许情深唇瓣颤抖,觉得害怕,她朝蒋远周看去,“他们说的会是真的吗?”
“不一定。”要说一般人,如果手上沾了人命,绝对不敢大肆宣扬,可这帮一看就还是孩子,况且喝了酒,兴奋之余说出来炫耀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同伴当中,还有两个是比较清醒的,也胆小,目光时不时看向许情深和蒋远周。
他们按住朋友的肩膀,“今天都喝差不多了,走吧走吧。”
“走什么啊?你怎么这么胆小?”
“就是——”
“我奶奶还信佛呢,天天在家吃斋念佛,我可不信这套,我就不信那苏畅还能回来找我索命——”
蒋远周将许情深掉在桌上的那只茶杯放好,然后替她重新倒了杯热茶。
“行了!”其中一个朋友脸色都变了,“别发酒疯了,这不是在家里!”
“在外面,我也是爷……”
那朋友朝着许情深这边一指,“看见有人在了吗?”
正在发酒疯的两个男孩目光掠过来,然后有片刻的停顿,其中一人踢开椅子,摇摇晃晃走来。
蒋远周握住许情深的手,她想要起身,却被他制止住了。
几个人全部都来到了桌前,高高站着,蒋远周修长的手指在茶杯杯口上轻扫了圈,目光轻抬,面色严肃,却是不怒而威。
“喂,你……你们听到什么了?”先前被说胆小的那个男孩率先开口。
许情深盯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看得出来,平时各个都是张扬的主,她的视线落回自己手上,体内的寒意被驱逐干净,许情深这才意识到,她的手掌一直被蒋远周箍在了掌心内。
她忽然觉得整个人底气十足,“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那男孩脸色大变,拉了拉同伴的手臂,“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为首的男孩下巴一抬,眼睛对上许情深,然后就挪不开了。“哎呦,这女人长得好看啊,比苏畅还好看。”
蒋远周左侧的眉头轻挑,拿起桌上的茶壶,将手边茶杯斟满。
“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听到爷心里想睡你的话了吗?”
许情深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刚要开口,就看到眼里一道黑影掠过去,蒋远周迅速起身,右腿踹出去时正中男孩的肚子,力道又大又猛,许情深就看那人几乎是倒退着飞出去的,然后就是砰地一声,双膝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再也起不来了。
旁边的几个同伴懵了,面面相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给我打。”
蒋远周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跟一帮小屁孩干架的时候,第二个冲上来的男孩挥着拳头,被他一脚踢中膝盖,啪地就给跪下了。
其余几人没再扑过来,纷纷过去将两名同伴搀扶起身。
第一个被踹倒的人叫嚣着,“你知道我是谁吗?”
蒋远周沉住气轻问,“你是谁?”
“我爷爷是宋敬东,知道吗?”
他手朝着蒋远周指了指,旁边的同伴捂住他的嘴,“别说了行不行?”
“宋敬东?敬德地产的董事长?”
“是!怕了吧?”
老白听到里头的动静,也走了进来,许情深站起身,走过去几步,被蒋远周一把拉回来后挡在身后,她只能探出半边身子,“所以,你是敬德地产董事长的孙子,你杀了个女孩叫苏畅,还把另一个女孩打成重伤,是不是让人丢到星港医院的门口了?”
姓宋的男孩手掌按住肚子,“怎么,怕了啊?”
“是,一听就害怕了,就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吹牛呢?”
“爷有必要跟你……”
旁边的两人忙按住男孩,站在前面的另一人吓得酒也醒了,走过去一把捂住男孩的嘴巴,然后冲着许情深说道,“喝醉酒了而已,说的话不能当真。”
男孩被人驾着,更加觉得气势足了,一条腿做了个要踹人的姿势。
许情深不甘心他们就这样走掉,她甩开蒋远周的手大步上前,“把话说清楚,你们在哪杀了人?”
男孩们急了,知道闯祸了,着急要走,许情深追过去,前面的一人见状,手掌摸向腰际。蒋远周说了句小心,上前扯过许情深的手臂,男孩手里的匕首朝着前面一扫,蒋远周堪堪躲过。老白过去伸手擒住对方的手腕,另一人却拿了刀子也扑过来了。
几个小男孩就跟不要命似的,蒋远周着急护住身后的人,眼看着他们逃出去,追也白追,老白回过头来,着急出声,“蒋先生,您没事吧?”
蒋远周朝许情深看了看,“伤到哪了吗?”
许情深摇了摇头,几个男孩消失在夜幕中,很快就不见了,她惊魂未定,余光扫过蒋远周的袖口处,她拉过他的衣袖,看到呢子的布料已经被割开了,所幸没伤到里面。
“没,没事吧?”
蒋远周心里微暖,“没事。”
“我想去趟医院。”许情深着急就要走。
男人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先把晚饭吃了。”
“我等不及了,心绪不宁的。”
蒋远周知道许情深听了那些话,肯定什么心思都没了,他让老白过去喊了司机,然后赶回了医院。
星港。
病房内,丁妈妈陪在床边,丁月还不能进食,脸上的伤口肿的吓人。许情深敲门进去,蒋远周站在外面,丁妈妈看到许情深时,吃了一惊,“情深,你还没回去?”
“小婶婶,有些事我想问月月。”
“怎么了?”
许情深来到病床前,弯腰盯着床上的丁月,“月月,有件事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丁月还是不想见人,她别开脸,许情深面色严肃,“你认识苏畅吗?”
丁月大惊失色,目光咻地对上许情深,“姐,你……”
“真的认识?她是你朋友是吗?”
“不,不要……不要说了。”丁月勉强抬起右手,遮住眼帘,“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哪?”
“别说了,救命啊——”
丁妈妈在旁边被吓懵了,“情深,究竟怎么回事啊?”
许情深轻按住丁月的肩膀,“月月,这可不是小事,那个叫苏畅的女孩,是不是死了?当时你也在场是不是?”
“不,不——”丁月眼泪淌了出来,整个人发抖,“我什么都不知道。”
“情深,”丁妈妈着急地走过去,拉住许情深的手臂,“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月月,有些事是瞒不住的,况且你伤成这样,已经惊动了警方。”
“胡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走,走开!”
丁月情绪激动地挥着手,这样一动,痛得面目狰狞,“妈妈,好痛。”
丁妈妈吓坏了,“月月,没事吧,别吓我啊。”
蒋远周抬起手掌,在门板上轻敲两下,许情深蹙紧眉头,听到声响往外看去,蒋远周朝她手指轻勾,许情深见丁月这样,只能暂时出去。
到了外面,蒋远周将门带上,“其实已经不用再问了,你心里应该有答案了。”
许情深轻摇头,“我觉得很难以置信,不会是真的吧?”
“我已经让老白去警局了,如果真有苏畅这么个人,这样无缘无故失踪几天,家里肯定也报警了。”
门口有一张椅子,许情深坐了下来,面色微微发白。
蒋远周的身影落到她身上,许情深手掌按向胃部,男人看眼时间,“先去吃点东西。”
她难受地闭了闭眼睛,头微微往下垂,蒋远周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提起身,许情深手臂甩了下,却没甩开。
两人往外走了几步,许情深脚步虚晃,她这人不金贵,可偏偏胃却金贵的很。
走出住院部,许情深推开蒋远周的手,“我回去也很快,家里有饭。”
“你要实在不想浪费时间,我们就去食堂。”
许情深摇头,“我不想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
“有这样见不得人吗?”
“不是,既然没在一起了,避避嫌不是应该的吗?”
蒋远周压抑着情绪,对着许情深,他又发不出来,经过医院内的超市,蒋远周一把将她扯进去。
“干什么?”
“先吃点,垫垫肚子。”
许情深朝他手背上拍了下,蒋远周将她拽到货架前,她看到各种牌子的方便面,肚子饿得越发难受了,“那吃点面吧,饼干什么的我也吃不下。”
“好。”
许情深伸手,准备拿一桶老坛酸菜的,蒋远周却将她的手推开,“这是辣的吧?”
“还好。”
“换。”蒋远周说着,给她拿了另外一桶。
许情深看看,皱眉,“我不爱香菇炖鸡面,没味道。”
“没指望你尝出鱼翅鲍鱼的滋味,垫垫肚子而已。”
蒋远周说着,拿了两桶面去付钱。超市内就有热水,许情深坐在窗边的简易台前,过了一会,蒋远周走过来,递给她一碗面。
许情深接过手,打开一看,里面连面汤都瞧不见。
“我倒掉了,”蒋远周坐到许情深旁边,“你吃点面,汤里头都是防腐剂。”
许情深嘴角轻搐,“你知道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要诅咒一个人的话,都怎么诅咒吗?”
“不知道。”
“祝他以后买的方便面里,永远没有调料。”
蒋远周打开自己的那一碗,许情深凑过身去看,一样的,男人朝她看看,“这是冷笑话吗?我听不出有什么好笑的。”
许情深不再理睬他,捧着碗面开始吃,所幸,蒋远周只是倒掉了汤,没有丧心病狂到不放调料。
她速度比他快,将空碗放到桌上后,许情深朝着旁边的人看去。
蒋远周左手拿着方便面的碗,手腕上的名牌表修饰着男人修长好看的手型,镶嵌在侧脸上的眼睛幽暗如墨,薄唇微动,喉间也轻轻地滚了下。
许情深有片刻的恍惚,好像突然失忆似的,她问自己,蒋远周怎么会坐在这?
但脑子里很快就清醒了,原来,他是在陪她。
许情深双手交握,他实在没理由在这陪她。
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许情深拿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是付京笙打来的。
她赶忙接通,“喂。”
“怎么还没回来?”
“噢,我有个亲戚住院了,我在这看望下。”
“晚饭吃了吗?”
许情深余光看向蒋远周,“吃了。”
“那好,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的。”
许情深说了几句,然后挂断通话,她起身后将手机放回包里,“我要回家了。”
准备送她回去的时候,老白过来了。
他坐进车内,气喘吁吁,先示意司机开车。
“怎么样了?”蒋远周问道。
“是有个女孩叫苏畅,家属报了失踪,至今没找到,就是华富高中的学生,而且她平时和丁月走得很近,我已经把情况跟他们说了……”
许情深听到这,只觉全身都凉透了,“那个女孩十有八九已经遇害了,难道真是被那些人给害死的?”
蒋远周接过句话,“这样的可能性非常大,还有丁月,她可能是目击者,看见了整个过程。”
车内瞬间安静极了,许情深能听到外面传来哗哗的风声,车子一直开进了保丽居上,到了门口,老白轻喊出声,“许小姐,到了。”
她一惊,整个人动了下,目光怔怔看向蒋远周。
男人心里一动,下意识伸手,想要将她揽到怀里,蒋远周知道她此刻需要一个怀抱,面对他伸过来的手,许情深却是很快有了反应。
她拿起旁边的包,然后推开车门下去。
许情深没有再回头,一路直接进了屋。蒋远周掩不住眉宇间的失落,老白见状,让司机开车。
回到家后,月嫂正在客厅看电视,见到许情深时起身问道,“付太太,您吃过晚饭了吗?”
“家里还有饭菜吗?”
“有有有,给您留着呢。”
许情深朝四周看看,“霖霖呢?”
“睡着了,我抱到楼上去了。”
“付先生呢?”
“跟昨天一样,在书房忙了一天,吃饭的时间都很匆忙。”
许情深噢了声,付京笙有时候特别闲,但有时候工作来了,忙起来都是整日整夜的。许情深端了饭菜出来,胃里面还没饱,可却吃不下几口东西了。
她视线落到空空的楼梯口,忽然觉得今天回来的路好像特别短,一下就到家了。
许情深心里没底,也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在这一刻,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寂寞袭上来。她脑子里无法抑制地想到了蒋远周被割开的袖口,想到了他吃的那桶方便面……
人啊,脆弱起来真要命。
第二天,许情深顶着黑眼圈起床了,来到楼下,付京笙正在逗着霖霖玩,见到她下来,付京笙冲霖霖道,“快看,一只大熊猫下来了。”
许情深轻揉下眼睛,“这么明显吗?”
“昨晚没睡好?”
“嗯,老是做恶梦。”
许情深走到客厅,将电视打开,付京笙递给她一杯牛奶,吃到一半,早间新闻就开始了。
许情深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关键词,“今早……一名男子晨练经过五福山,无意中发现……”她抬下头望去,付京笙的注意力也被拉了过去。
“后来警方介入调查,一具女尸……”
许情深放下手里的面包和牛奶,再也吃不下了,她只觉喉咙口堵得难受,付京笙朝她前额摸了摸,“看吧,女孩子晚上就是不能单独出门,现在外面太乱了。”
“是啊。”她随口应了声,付京笙凑近她看看,“以后再要晚回来的话,打电话告诉我,我去接你。”
“嗯,好。”吃过早饭,许情深就出门去上班了。
中午时分,她抽空去了趟星港医院。
走进病房,丁妈妈怔怔坐在床边,看到许情深进来,急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许情深上前步,“小婶婶……”
丁妈妈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警察一早就来过了,真的找到了一具女尸,说是已经找家属确认过了,是月月的那个朋友。”
许情深朝病床上的丁月看了眼,她走近一步,“你朋友遇害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场?”
丁月伸手捂住脸,丁妈妈走过去将病房门关上,“警察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可她就是不肯说啊,但这种事能瞒得了吗?”
“月月,你要再这样下去的话,没人能帮你。”
丁月早就害怕的不行了,她伸手拽住许情深的衣袖,“姐,我……我可能杀人了。”
“什么?”
“月月!”丁妈妈吓得几乎是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许情深双手撑在病床旁,弯腰盯着丁月的脸,“别害怕,跟我说清楚。”
“他们逼着我捅了苏畅一刀,用刀逼着我的……我也不知道我使了多少的力道。”
“他们是谁?”
丁月慌忙摇头,“不知道,都戴着头套,”她害怕地边哭边说道,“一个人把苏畅打得遍体鳞伤,还把她……我当时就是和苏畅一起准备回家的……”
许情深听着,牙关都在颤抖,“然后呢?”
“苏畅自始至终都在反抗,可是我不敢,我就一直求饶,让他们放了我,他们逼着我拿了刀子……说人是我杀的,如果这件事被人知道,我就是杀人凶手。”
丁妈妈怎么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杀人破案,这些以前只有在电视上才出现过。
“这种事你不能隐瞒,必须告诉警察。”
“不行,我没想杀人……”
“月月。”许情深按住丁月的肩膀,“人肯定不是你杀的,我那天跟人出去,遇到一帮喝醉酒的人,苏畅的名字我也是从他们嘴里得知的。他们亲口承认,杀了人,还把一个女生打到重伤,你别怕,这件事你也承担不下来,勇敢一点行不行?”
“姐,你帮帮我……”
“那你先要保证,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给警方。”
“他们会不会把我抓起来……”
许情深连声安慰,“不会,别怕。”
她走过去将丁妈妈搀扶起来,“小婶婶,你快跟小叔叔商量下,找几个稳妥点的长辈,警方那边必须实话实说。”
“好,好……”
许情深走出住院部的时候,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有些事只有经历了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一路出去,她几乎都是垂着头的,出门的时候差点撞上个小孩,许情深吓得忙收回神。
她说了声对不起,不远处,却有一阵熟悉的嗓音传到耳朵里。
许情深抬头看去,看见了老白的身影,不出意外,蒋远周就在他旁边。
老白接了个电话,车子没有开进星港,就在门口等着,许情深装作没看见他们,压下脑袋往外走。
她和他们隔得不远,所以能听清一些说话声。
老白脚步似乎放慢了些,然后将手机递向蒋远周,“蒋先生,是敬德地产那边的人。”
“什么?”
许情深听出蒋远周话语中的吃惊,她也惊了下,敬德地产……不就是那天那个男孩嘴里说过的吗?
蒋远周接过手机,说了两句话,通话就挂断了。
许情深就跟在后面,蒋远周朝着不远处看去,然后冲老白说道,“宋敬东都亲自来了,就在那辆车里面,我去会会。”
“他为什么会找您?”
许情深加快脚步,忽然走到蒋远周身侧,她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臂,然后拦在了他跟前。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人,老白吓了跳,“许小姐,你怎么在这?”
“那天说杀了人的男孩,他爷爷就叫宋敬东吧?还有那个叫苏畅的女孩找到了,她真的遇害了……”
蒋远周的目光望出去,看到一辆车停在医院对面。
他朝许情深看了眼,“我去去就回。”
“别去!”许情深不由说道,“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那个男孩要脱罪的话,丁月就会成为替罪羊,宋家说不定已经在行动了。”
蒋远周冲着一旁的老白道,“看好她。”
许情深见他抬起脚步,不由分说上前,“我也去。”
男人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到老白旁边。老白见状,伸手拽住许情深的手臂,将她塞到了车内。
蒋远周走到医院对面,司机下来替他打开车门,许情深看着他坐了进去,司机一直就守在外面没有离开。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许情深才看到蒋远周下来。他回到车子跟前,一把拉开车门后坐进来。
许情深看见那辆车已经开走了,蒋远周摘下手套,车内的暖气充足,“那晚的事,宋敬东已经知道了,是替他孙子来道歉的,说是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说话,让我别放在心上。”
“可他说的话,却能跟命案对上。”许情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找你,仅仅说了这几句话吗?”
“不,他说了,醉酒的胡话不能当真,他希望……我能当那晚的事没发生过。”
“什么?”许情深听闻,冷笑了下,“那你答应了吗?”
蒋远周没说话,目光落向前方,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许情深脑子里稍稍理了一下,有些事就很清楚了。
那个男孩肯定知道酒后闯祸,说了不该说的话,杀人是事实,将人打成重伤也是事实,宋家如今要做的,应该是怎么替他摆脱嫌疑。
蒋远周,宋家的人肯定也认识,毕竟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这件事警方已经介入,真是一点点把柄都不能落下。
许情深伸手要去开车门,蒋远周余光睇见,忙一把将她抱住,“干什么你!”
车门没有锁,被许情深打开了,车子还在继续往前开,蒋远周砰地拉上车门,“不要命了是不是?”
许情深被他猛地这么一抱,两人的脸紧紧贴在一起,蒋远周的怀抱就跟铜墙铁壁似的,恨不得将她箍在里头,一点挣扎的余地都不给她。
她方才这算什么?
跳车吗?
蒋远周胸腔剧烈起伏着,当即就发了火,“我也没跟你说我同意了,你在这闹什么?宋家跟我是有那么点交情,可要说让我帮忙,这样的事我能没有权衡吗?”蒋远周气得,干脆将许情深提到自己跟前来,脸本来是紧贴着的,他忽然就埋下头,前额同她对上了,压低了嗓音,喉咙口的声音醇厚冷冽,“这世上,能随随便便收买我的也就只有你了,你到底懂不懂?”
他的气息灼热,随着话语的急迫落到许情深的面上,她脸色咻地红透,赶紧将脸别开,有些着急地开口,“放开我!”
老白时不时朝内后视镜看着,司机的余光也在偷瞄,正好被老白逮住,他朝着司机一个眼神,对方便乖乖地将视线落到前方路况上了。
“我跟你闹什么了?”许情深挣不开,只好同他讲理。
“那你开车门做什么?”
“我以为车子没开呢,我想下去。”
蒋远周仍旧抱着她没放,“你当我孩子哄?车子开没开,你都分辨不清楚?”
许情深双手被他扣在身后,这样同他讲话,实在不习惯,“你先把我放开。”
男人的视线往下落,落到她白皙的面孔上,外套在刚才的挣扎间掉下了肩头,许情深穿着低领的毛衣,一截修长细腻的脖子露了出来。
蒋远周情不能已,将脸埋在她颈间,他深深吸了口气,许情深全身都因他的这番动作而绷紧了。
老白不着痕迹扫了眼,他觉得蒋先生这个样子,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变态色狼,只是不猥琐,优雅得很。
男人睁着眼,余光很容易就看到了许情深的高耸,从刚才抱住她的时候,全身就绷紧了,特别是某一处,要炸开了。
蒋远周喉咙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难耐的……类似于极力隐忍的呻吟声。
许情深磨了磨齿尖,“蒋先生,是不是要我时刻提醒你一句,我可是有夫之妇。”
她人往后缩,不想再被他碰触,蒋远周的手臂也自然松开了,“我是怕你想不开。”
这理由实在是蹩脚到让人听不下去。
许情深整理下发丝,看眼时间,“麻烦快点,我已经迟到了。”
“你最近别一个人出门,那晚是我跟你一起去的,宋敬东能找到我,也能找到你。至于对你是威逼还是利诱,这个很难说。”
“就算我跟你不说,但如果真杀了人,肯定会留下不少痕迹,他们又都是孩子,藏不住的。”
蒋远周朝着窗外看了眼,许情深有些犹豫,手掌不住交握,她朝旁边的男人看去。
这个男人,宠着她过,也有薄情至令她颠沛流离过的时候,她最美好的日子里,有他,一生中最难受的日子里,也有他,许情深敛起眼角的苦涩。
“我刚去丁月的病房,知道了一些事。”
“什么事?”
许情深没有瞒他,将丁月的话全部都告诉给了蒋远周听。
许情深说着,说着,嗓音慢慢带了些抖意,有些事早就超过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了。
蒋远周听在耳中,然后问道,“你告诉我,是想让我帮忙吗?”
她一怔,刚才下意识就告诉他了,完全忽略了他们早已经一别两宽。
许情深坐直了身,“没有,已经报了警,警方会处理好的。”
蒋远周轻笑下,在丁月的话题上,没有深入,“你下了班之后,还会去星港吗?”
“不去。”许情深毫不犹豫回道。
“那好,几点下班?”
“八点。”
“唬谁呢?就你?八点下班的都是能做手术的人。”
许情深快气死了,一巴掌拍向男人的腿。
19许情深,你有没有想过跟他离婚?
那声音可干脆了,啪地回荡在狭仄的空间内。
蒋远周痛得腿往上动了下,许情深没成想会有这样的动静,她朝着车门那侧缩了缩。
将她送回瑞新后,蒋远周摸了摸自己的腿侧,火辣辣的疼。
下班的时候,许情深走出医院,付京笙在外面等她,她大步上前,“你怎么来了?”
“接你下班。”
“工作忙完了?”
“差不多了。”
天冷的厉害,付京笙随手拦了辆出租车,许情深坐进去后说道,“我还要去趟星港。”
“去那儿做什么?”
“我有个小妹妹在里面住院。”
“好,我跟你一起去。”
来到星港,走进病房后,许情深跟丁妈妈和丁爸爸简单介绍了下付京笙,男人的目光落到病床上,看到女孩虚弱地躺在那,满脸红肿。
丁妈妈说道,“今天下午警察又来了,取了月月的指纹。”
“小婶婶,别担心,不管那个女孩是怎么死的,真相总会大白,至于月月,她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剩下的事就等着警方调查吧。”
付京笙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礼貌十足。
蒋远周来到地下车库,坐进了车内后,司机发动引擎。车子开出星港,男人头也不抬地吩咐,“在这等等。”
“等许小姐吗?”老白问道。“但她说了,今晚不会过来。”
“她能放心这边,不过来吗?”
老白一想,也是,“蒋先生,您何不去病房等呢?”
“我听不得哭哭啼啼的声音。”
司机已经找好了停车的地方,目光望出去正好是星港的门口,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
病房内,丁爸爸站起身来,“我去买点吃的,情深,这几天你也跟着受累了。”
“不用了,我们一会就走。”
“在这吃了走吧……”
付京笙见状,走过去轻揽了下许情深的肩膀,“医院应该就有卖吃的,你陪着他们说会话,我随便买一些过来,太早回去也没事,等我。”
付京笙说完,人已经走出去了。
直到晚上九点左右,许情深才走出病房,付京笙朝她看看,拉住了她的手。
许情深手指一缩,付京笙问道,“谁下的手?怎么能打成这样。”
“几个年纪不大的富二代。”
“抓住了吗?”
“月月没看到他们的样子,我吃饭的时候遇上过,可酒后说的胡话应该证明不了什么……挺棘手的。”
星港门口。
老白抬起腕表看眼时间,不早了,“蒋先生,您饿吗?”
“你订个吃饭的地方吧,待会接了许情深就过去。”
“好。”
说话间,司机忽然开口,“许小姐出来了。”
老白抬头一看,果然,只是旁边却还有个男人。
蒋远周目光望出去,付京笙挨着许情深,两人到了外面,见她冷,付京笙伸手抱住她,“穿这么少。”
“我们去坐地铁吧?”
“坐什么地铁,打车方便。”
许情深朝不远处看看,没看到出租车,却一眼望见了蒋远周的车。黑色的车身隐在同样黑色的夜幕中,透过特殊材质的玻璃,并不能看到车里面的人,可许情深知道,蒋远周一定在里面。
付京笙拥住她,手掌在她肩头不住摩挲,想要让她暖和些。许情深垂了下眼帘,她知道蒋远周这是在等她,心里莫名觉得酸胀起来。
“冷吗?”
许情深没听进去,付京笙朝她看看,忽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脸,“冻成这样。”
她吓了一跳,没想到付京笙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蒋远周坐在车内,目光阴鸷地望着,老白听到一阵动静声传到耳朵里,回头一看,蒋远周已经打开车门下去了。
许情深看到他正在走过来,付京笙见她目光出神,他回头看了眼。
蒋远周来到跟前,许情深压抑住情绪,“蒋先生,有事吗?”
她一句话,就让他哑口无言了。
许情深接着说道,“给月月减免医药费的事,一直都想谢谢您,说好了要请您吃晚饭的,不过今晚肯定不行了,改天吧。”
蒋远周面目泛冷,眉间拢起了褶皱,老白也走到几人跟前,“许小姐,我们在这等了您快三个小时了。”
“等我做什么?”许情深满面的不解,“难道我跟你们约好了?”
蒋远周见她目光淡定从容,心里却是一沉,是,没人跟他约好,许情深也从来没要他送。只是这几日,他仗着一个女人大晚上的还在外面,出行不便,强行接了她再把她送回去而已。
他差点就忘了,许情深是有丈夫的,才不过几天啊,难道就能养成一种习惯不成?
付京笙笑了笑,“我前几天比较忙,麻烦蒋先生了。”
许情深看得出来,他是皮笑肉不笑,蒋远周一把视线扫向她,“许情深,你有没有想过离婚?”
许情深面色瞬间垮下去了,他不知道这样的话问出口,一般都是要挨揍的吗?
付京笙眼帘轻眯下,装作一脸不解地看向她。“你怎么给别人这么大的希望?”
她摇摇头,“我没有啊。”
“昨晚还跟我商量着要二胎……”
气氛瞬间就僵了,有出租车过来,一对母子下车,车就停在三五步开外,许情深伸手挽住付京笙的胳膊,“走,回家了。”
付京笙朝蒋远周看看,男人的视线盯着一处,似乎并没发现两人要走,许情深拉开车门,见付京笙还想说话,便将他往车内推。
男人杵在原地,力气挺大的,蒋远周抬下眼帘,看到许情深朝着付京笙腰际一掐。他也吃痒,一下就弯腰坐进去了。
这一幕落到蒋远周眼中,多少有点打情骂俏的意味。
老白看着出租车开走了,蒋远周眸色在夜色中越来越暗,老白适时安慰,“蒋先生,您别放在心上。”
“我和她再见面的那一次,当时,她的女儿乖巧地喊着她妈妈,跟那时候的震惊来比,这些话都不算什么。”
许情深的目光从后视镜中收回,车子一路开回保丽居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许情深在玄关处换好拖鞋,脚步刚抬起,却被付京笙一把勾住腰际。
他将她压向冰冷的墙壁,男人双手撑在许情深耳侧,“他为什么问你那样的话?”
“离婚?”
付京笙朝她凑近些。“他想得美。”
“他故意的,你听不出来吗?”
付京笙端详着跟前的这张面容,“你别躲,有些话我们也该说清楚。”
“好。”
“我们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你有没有想过,将假的做成真的?”
许情深挺直了后背,“我们虽然没进民政局,但婚姻关系是存在的,本来就是真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付京笙的气息越来越近,许情深忽然有些慌,男人侧着俊脸,话语声落在她耳边,“我跟你提过的,夫妻之实……”
“付先生!”许情深朝他胸口猛地一推,“你别跟我开玩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付京笙说完,忽然亲了过去,许情深反应算是快的,但还是没躲过去。男人的薄唇落在她嘴角处,她惊得杏眸圆睁,付京笙又喜欢简单粗暴,他一把握住许情深的手掌,将她的手拉过去……
她指尖触碰到了他的裤兜,付京笙再将她的手拉过去一些……
许情深猛地将手抽回去,几乎使出全身的力道才将付京笙推开,她瞪着他,然后快步往前,跌跌撞撞上了二楼。
付京笙抬起手掌,在嘴角处轻拭下,他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颀长的身子随后靠向墙壁。
许情深逃也似地跑回房间,月嫂见她慌里慌张的,忙开口问道,“付太太,您没事吧?”
“没,没事。”许情深看见霖霖还没睡,正在床上玩,她放轻脚步过去。
她心不在焉地坐向床沿,疯了,真是疯了,许情深看向自己的手,左手还在不争气地发抖,许情深忙用右手将它按住。
付京笙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让她意识到,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了吗?
刚才的触觉……
许情深握紧拳头,她不是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她懂,很明显,付京笙那是对她产生了欲望。
她心不在焉地盯着霖霖,耳朵里有口哨声传来,许情深脑子里全是方才的一幕,她忙站起身来,冲着月嫂说道,“你再带霖霖玩会,我先去洗澡。”
“好的。”
付京笙进来时,正好看到许情深抱着衣服往浴室走,她朝他看看,什么都没说,一个箭步冲进去,然后将门关上了。
男人忍俊不禁,走过去陪霖霖玩了。
蒋远周回到九龙苍,让老白跟他进去一起吃晚饭。
进屋时,蒋远周听到睿睿咯咯笑的不停,他嘴角不由往上勾,进了客厅,凌时吟也在,看到蒋远周回来,她局促地起身,“远周,我想睿睿了,我来看看他。”
保姆也在旁说道,“蒋先生,睿睿喊了好几天的妈妈,今天凌小姐过来,他开心的不得了。”
蒋远周大步过去,将睿睿一把抱在怀里,“我和老白还没吃晚饭,去准备下。”
“好的。”
老白走过来,跟凌时吟打过招呼,她轻按住自己的手背,“这么晚还没吃饭,就算再忙,身体也要注意啊。”
蒋远周握住睿睿的小手,睿睿朝凌时吟看看,扑过去想让她抱,“妈妈——”
凌时吟望了眼蒋远周,眼圈微红,“对不起,远周,我实在是太想孩子了……”
男人坐进沙发内,睿睿挣扎着要下去,蒋远周将他放到地上,睿睿三两步过去,扑进了凌时吟的怀里。自从睿睿出生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凌时吟在带,对她自然是依赖的。
凌时吟伸手接住他,蒋远周看到她手背上一片通红,“手怎么了?”
“没事。”凌时吟原本挡着不想被他看见。
另一名佣人过来,给老白和蒋远周分别送了杯水,“凌小姐非要亲自给睿睿做辅食,下面条的时候就把手给烫了。”
蒋远周目光别开,老白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玩意,是今天出去办事的时候买的,他将手里的东西朝睿睿扬了扬。“睿睿,过来。”
孩子看到好玩的,立马撒开腿走去,老白一把将他抱起来,走出了客厅。
凌时吟摸着自己的手背,蒋远周喝口水,她手指摩挲几下,犹豫开口,“远周,小姨的事,你一定要查清楚,凌家是有错,错在硬要将我们结合在一起,可我不相信我的家人会害了小姨的性命。说到底,我父母除了想要蒋凌两家联姻之外,没有别的动机了,但凌家不需要依附蒋家,如果只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害了小姨,我真的不信。”
凌时吟说到这,嗓子一下哽咽住了,“远周哥哥,你对当年的事再怎么放不下,但不能否认,睿睿是我们的孩子,他几乎是我的命啊。”
“你想说什么?”
“如果小姨的死和凌家没有关系,你不觉得,我也是无辜的那一个吗?”
“凌家做的最错的一步,就是硬要把我们撮合在一起,”蒋远周身子往后倚,目光落到凌时吟的身上,“有些事情可以向时间妥协,有些事却不行。我之前动过一个念头,既然早晚都要结婚,跟谁结,都是一样的。你又是睿睿的母亲,你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凌时吟听到这,眼睛里有细小的光芒跳跃出来,蒋远周紧接着又道,“但我后来想了想,我既然已经有了孩子,结不结婚都是一样的。”
凌时吟怔在那里,“那睿睿呢?”
“睿睿跟着我,你不用担心。”
凌时吟眼泪一下没忍住,“可他也是我的儿子。”
保姆从餐厅内过来,没听到两人的对话,“蒋先生,晚饭准备好了。”
“好。”蒋远周起身走去,凌时吟盯着他的背影,他身形依旧高大,可也依旧绝情至极。
翌日。
许情深经过付京笙的房间时,一溜烟似的,她刻意提前了半小时,这会,他应该还在睡着吧。
来到楼底下,却见客厅内的电视机开着,付京笙正在落地窗前做着俯卧撑,他穿了件单薄的线衣,袖子挽至臂弯处,许情深顿住脚步,“那个……”
男人抬下头,“起这么早?”
既然都撞上了,也没必要躲着,许情深站在原地问道,“嗯,我去做早饭。”
“熬粥吧,我想喝粥。”
“好。”
许情深走进厨房,没过一会,付京笙也来了,他站在门口朝她看着。
许情深打算炒两个小菜,回头见付京笙双手抱在胸前,正倚在门口,她想到了昨晚的事,“你,你出去等着吧,待会都是油烟味。”
付京笙没有听,反而走了进去,她从冰箱里拿出食材,转身时,看到付京笙递了样东西过来。
许情深定睛一看,居然是张银行卡。“做什么?”
“给你。”
“给我干嘛?”
付京笙两根手指夹着那张薄薄的卡,“因为,我想和你过日子,拿着吧,密码是霖霖的生日。”
“不,我不要,我自己也有钱。”
“这是我给你的,老公的钱给你管,天经地义。”付京笙拉过她的一只手,将银行卡放到她掌心内。许情深只觉沉甸甸的,她嘴角勾勒下,“里面有多少钱啊?”
“具体的没查,几百万吧。”
许情深朝他看看,“付京笙,你真的好有钱。”
“我的就是你的。”
付京笙说完这句话,抬起了脚步,“我上去洗个澡。”
许情深见他转身出去了,她手里还拿着他的卡,他……他不会真想和她开始过日子了吧?
当初两人在一起,许情深是为了给霖霖一个完整的家,而付京笙呢,他也需要一个正常的身份行走在社会上,可如今,有些事怎么就跟脱缰了野马似的,不受控制了呢?
吃早饭的时候,付京笙换了身干爽的衣物下楼,“你今天还要去星港吗?”
“嗯,去看看。”
“实在不行的话,让你妹妹转院,医药费我出。”
许情深被一口粥烫的捂住了嘴,“为什么?”
“蒋远周对你的那点心思,都摆在了脸上。”
“只要我对他没别的心思就行了。”
付京笙一挑眉,“这是你说的,你要哪天敢红杏出墙……”
许情深在他脚背上轻踩,“那你就把这棵红杏锯了行不行?”
“我不舍得。”
许情深没敢朝他看,脸往下埋去,差点埋进了碗里面。
来到星港后,许情深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病房门口站着两人,许情深想要进去,却被对方拦了下来。
“我有亲戚住在里面。”
“对不起,她现在谁都不能见。”
许情深心里咯噔下,正在犹豫间,病房门就被打开了,丁妈妈和几人出来,一看到她,丁妈妈眼圈再度发红。
“小婶婶,月月怎么样了?”
丁妈妈摇着头,“他们说刀上有月月的指纹……”
“就算刀上有指纹,也要看那一刀是否是致命伤吧?还有,分明有人在酒后承认过杀了苏畅,我不认为这是他们的胡言乱语。”
“既然这样,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做个详细的笔录。”
许情深点下头,“好。”
来到警察局,有女警员给许情深倒了杯水,她坐定下来,将那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给警察。
对方认真地记录下来,许情深着急询问,“这应该也能证明吧?”
“我们警方办案,讲究的是证据。”
“那女孩的致命伤,应该不是丁月刺的那一刀吧?”
“这个我们不能透露,谢谢你提供的信息,你先请回吧,留下联系方式,需要的话可能还要麻烦你过来。”
许情深问不出别的话来,心里也按捺不住焦急,只能离开。
走出公安局,许情深垂着头,医院已经有警方的人看守着了,那几乎就是说明了,他们已经锁定丁月作为嫌疑人了吧?
许情深往前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喂。”
尽管这称呼目标不明确,可声音却是许情深熟悉的,她一抬头,就看到蒋远周倚在车前。许情深想到昨晚的事,就不想搭理他,她挺直了胸膛快步往前走着,就跟没看见蒋远周似的。
许情深走出去没几步,就被蒋远周跟上了,男人不轻不重吐出句话来,“丁月的这个案子,我大概都清楚了,你想听吗?”
许情深跟急刹车似的停住脚步,她朝他睨了眼,“昨天你为什么问我有没有想过离婚?故意的吧?”
“我就问一句而已,怎么了?”
“你这是在破坏我的家庭。”
蒋远周高大的身子站在她面前,“怎么就算破坏了?你又没有出轨到我身上。”
许情深皱皱眉头,“丁月的事你都清楚什么了?”
“你这样冤枉我,损坏我的人品,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许情深提起脚步就走,蒋远周这次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许情深走了五六步,然后速度慢下来,她回头看看。
蒋远周人脉广,要想打听丁月的事很容易,她千方百计跟方才的人套话,人家却是一句不肯多说。
许情深厚着脸皮走到车旁,蒋远周靠着黑色的车门,掏出支烟来,许情深朝他看看,“那几个男孩,警察查了吗?”
男人点下头,将烟放到嘴里,也没立马点燃,挑高了一侧的眉头看她。
这样的动作带了些许的邪肆和不羁,要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遇上,非被迷个神魂颠倒不可。许情深轻咳了声,“那应该查到蛛丝马迹了吧?”
蒋远周摇头,许情深眉头拧紧,“怎么可能?”
男人掏出打火机,眼帘微垂,余光朝着许情深睇去,“替我挡下风。”
“什么?”
“烟点不着。”
许情深眼里露出怀疑,“你的打火机不防风?”
“不防。”
许情深朝他靠近些,蒋远周在她手背上打了下,“把手伸出来。”
真烦。
她不情愿地伸出双手,手掌护在他下巴处,蒋远周手里的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许情深看到他面颊微陷,用力吸了口,抬头时,嘴里的烟吐到她脸上,她挥下手,站到旁边去。
“你不是在医院上班吗?总是擅离岗位,当心被辞退。”
许情深看眼时间,果然很晚了,她面色微变,蒋远周见她腿动了动,他笑着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将她塞进车内,“走,边走边说。”
许情深坐到车内,老白也在,司机发动车子,蒋远周将车窗落下来,“去瑞新医院。”
“好。”
许情深忍不住问道。“我不相信现场一点痕迹都没有。”
“现场有痕迹、有血迹、有凶器,还有丁月的指纹,还不够吗?”
“那几个男孩呢?”
蒋远周摇下头,“没有他们作案的时间,第一现场和发现尸体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
“怎么可能?”许情深不相信那天真是他们酒后胡乱编出来的故事,“监控呢?他们要抛尸,肯定会经过不少地方,我不相信找不到。”
蒋远周抽完一支烟,将烟头掐熄,“如果我告诉你,监控都坏了,你是不是不信?”
“不可能。”
“但偏偏就是这样,学校出去后的路、第一现场的附近、还有发现尸体的山脚下,等到警方要去调监控的时候,发现全部都瘫痪了。”
许情深杏眸圆睁,“这是人为的。”
“不止这样,那几个男孩的不在场证据,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一点破绽,所有的矛头都指到丁月身上了。”
许情深大惊,她心里原本是没有那么多担心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本来就是一句老话,但怎么可能呢?事情只要做下了,就不会没有痕迹。
蒋远周面色也是同样的严肃,他抬起眼帘,看向窗外。
车子一路飞驰向前,破案的事许情深不懂,但她也明白,警方要的是证据,而如今所有最不利的证据,统统都指向了丁月。
蒋远周食指在唇瓣处轻抚,然后看向旁边的女人。“情深。”
许情深对上他的目光,蒋远周支在车窗外的手臂收回,然后将车窗缓缓升上。“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跟小姨那时候……有个相同点?”
她想了想,实在不能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去,“什么?”
20两年后的第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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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许情深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巧合吗?”
蒋远周嘴角浅勾,“许情深,你有麻烦了。”
她盯着他看,蒋远周整理下身下的大衣,“不过丁月跟你顶多算是很远的亲戚吧,表妹堂妹都不算,我都给她们减免医药费了,剩下的事情你可以不用再管。”
“蒋远周你什么意思?”
“你管也管不着,”蒋远周说的是实话,“如果到头来就连警方都查不出来,你觉得就凭你想帮忙,能有什么用?”
“只要他们真做下了违法的事,我不信查不出来。”
车内有片刻的沉默,蒋远周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两下,他忽然握住许情深的手掌,突如其来的温暖却令她手心里渗出了汗。“松开。”
“许情深,两年前,你肯定不知道我做了多少事,做了多少调查,所以才忍心那样对你。”
她看向他握住她的那只手,蒋远周接着说道,“周主任、药、小姨的尸检、包括小姨身边的阿姨……许多许多事都查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可它就是那样天衣无缝,一点点空隙都不给人钻进去。我亲身经历过,所以我才劝你,许情深,这件事你管不了了。”
许情深深吸口气,唇瓣止不住哆嗦,蒋远周这样有权有势的人都被压着,那她这种,又算什么呢?
“蒋小姐的事……最后不是因为那个婆婆吃药致死后才还了我清白吗?我还是相信那句话,有些事只要做下了,总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被曝出来。”
“是,”蒋远周点头,也表示同意,“但有可能到了那个时候,丁月已经判刑了。”
车内开着暖气,可许情深觉得冰寒彻骨,她手掌收紧,蒋远周意识到她握紧了他的手掌。他也加重了些许的力道,许情深仿佛并未察觉到,“对了,那晚上,他们喝醉酒的时候不是说了吗?苏畅头上被蒙了塑料袋,那应该是窒息死亡。”
“酒后胡言乱语,谁信?”
“但死因可以查啊,看看致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蒋远周拇指在她细腻的手背上来回摩挲,怎么摸都摸不够的样子,“你能想到的,警方也能想到,可今天丁月的病房外面就有警察看守着了,有些事,不容乐观。”
车子很快来到瑞新,许情深见司机停了车,“我先去上班。”
蒋远周嗯了声,许情深一手打开车门,脚步往外跨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回头一看,才意识到手被蒋远周给握着。
她赶紧用力甩了几下,“放开。”
蒋远周力道一松,“是你抓着我不放的。”
许情深将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甩上车门后快步朝着医院内跑去。
下班的时候,还是付京笙来接她的,许情深跟着他坐进车内。
“今天要去星港吗?”
许情深轻摇头,情绪不高,付京笙朝她看看,“怎么了?”
“去了也见不到人,警方已经介入了。”
“既然这样,你再担心也没用,顺其自然吧。”
回到保丽居上,下了车,许情深才轻拉住付京笙的衣袖,“有件事我想问你一声。”
“怎么了?”
“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都被破坏了,一般人肯定做不到吧?你懂不懂这方面的技术?”
付京笙轻笑,“这虽然不是我的主业,但也是我擅长的,你跟我说说具体的是哪一段,我看下能不能恢复出来。”
“这样都行?”
“不能保证,试试吧。”
许情深点了点头,“好。”
晚上的时候,许情深带着霖霖都睡了,门外传来敲门声,她走过去将门打开,付京笙站在外面,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辐射眼镜。他冲许情深摇下头,“恢复不出来,不光是那一天的,近一个星期的监控都被抹去了。”
连付京笙都没辙,许情深只能认了,她靠在门框处,“那也没办法了,谢谢。”
“那几个小男孩家里既然都是有钱有势的,你一定要当心。”
“他们不至于会对我怎样吧?”
付京笙双手抱在胸前,“自己当心点总是好的。”
“嗯,我会小心。”
“这段日子,我和霖霖都在家里,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两个。”
许情深不由轻笑,“好。”
去上班的路上,许情深坐在车内,目光怔怔盯着窗外,很多人都说她这样的性子,是凉薄的,确实,有时候,她会觉得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记得有一次,还在她读高中的时候,她在回家的路上偶遇一对母子,小男孩当时也就一岁多吧,走路摇摇晃晃的,一个不当心就摔倒在了许情深面前。
她当时想要弯腰去搀扶,可小男孩的妈妈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了,许情深就算要扶,也没有她的动作快。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记得那一幕,年轻的妈妈心疼地抱起儿子,冲着许情深狠狠瞪了眼,那样子,就好像男孩并不是自己摔倒的,而是被许情深给故意推倒的。
她还说,“现在的学生啊,这么冷漠,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从小缺少关爱。”
许情深当时是懵的,也觉得委屈,她只是做不出来一些表面上的东西而已,也许,人家乐于看到她跟着去搀扶,或者安慰那个孩子几句,说着他真勇敢、真可爱。可她就是不喜欢这样,她做不到。
但许情深的心里,其实比谁都火热,她珍惜每一个对她好过的人。
就像丁月的事,她明知帮不上忙,却还是一次次往星港跑,她若能凉薄到底,有些事跟她根本就扯不上关系。
来到瑞新,许情深换上衣服,给自己泡了杯花茶,静下心来。
快要下班的时候,许情深打了个电话回去,这才知道霖霖今天拉肚子了,许情深让付京笙不用来接她,她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她看眼时间,准备准备就能下班了。
门口有脚步声进来,许情深正在整理,对方很快坐到办公桌前,许情深看到男人的手放到桌上,她眉头一点点拧起来,“你怎么又来了?”
“你都没看我一眼,就已经认出我来了。”
许情深推上抽屉,她跟着闵总的时候,她跟蒋远周是偶然见面,后来到瑞新上班,蒋远周是挂了号跟她见面,再后来出了丁月的事,蒋远周简直是毫不避讳地一次次故意接近。
“有事吗?”
男人的目光落到她手边,“给我两张纸。”
许情深冲他看看,以为他哪里不舒服,随手抽了两张纸巾给他。蒋远周接过去,“上次你让老白带给我的大礼,什么意思?”
许情深手指落到耳边,“没什么意思。”
“要听听老白的解释吗?”
她意兴阑珊地继续收拾东西,就老白那刻板的模样,还能解释出什么新花样?“他说,礼轻情意重?”
“不,”蒋远周开始睁眼说瞎话,“他把纸巾给我的时候,我说,这应该是你没事做,耍着他玩,毕竟这种事你以前也做过。”
许情深闻言,这解释也能说得过去,不错。
蒋远周继续又道,“但老白说不是,他说对于男人来说,这东西最大的用途……”
许情深拿过杯子,将里面的半杯水喝掉,然后将手机等东西放回包里。蒋远周凑近去些,“他说我禁欲太久,你为我考虑的太周到了,觉得一两张不够,给我抽了一把……”
许情深咽下去的茶水差点喷出来,“他这样说的?!”
“老白说你给他的时候,眼神是有暗示的,许情深,我没想到你这么会侮辱人。”
“关我什么事!”许情深蹭地起身,“那是老白龌龊,他思想不正,他流氓!”
此时,那个叫老白的男人就站在外面,但门是紧闭着的,他就依稀听到什么流氓啊什么龌龊的词从里面窜出来。老白忍不住笑出来,蒋远周这不是上赶着被骂嘛,肯定又撩许医生去了,一定是这样的。
骂的好,反正他是不敢的。
许情深站在那,义愤填膺的样子,蒋远周抬头看她,看到她面上的脸色崩塌了,在他面前,她喜怒哀乐全会表现在脸上,蒋远周喜欢看她这样,而不是冷冷地拒他于千里之外。
发现他在笑,许情深眯了眯眼角,她定定想了会,然后回了蒋远周两个字,“爽吗?”
男人垂下头,嘴角的笑划开,然后继续对上许情深的目光,“爽。”
“思想龌龊。”
他似乎也不否认,连连点头,“我龌龊的时候,脑子里想到了你。”
许情深听不下去了,要轮这种功力,她绝不是蒋远周的对手,他的意思是他在那啥的时候,脑子里YY了她?
她一把拿起桌上的包,推开椅子就要走,蒋远周伸出大长腿拦她,“等等。”
谁听他的啊,许情深抬高腿迈过去,她走到门口处,伸手将门拉开,蒋远周在她背后说道,“我带你去看一出戏。”
“没兴趣。”
“能救丁月,有没有兴趣?”
许情深忍,抬起的脚后跟硬是压了回去,她回头看向蒋远周,“什么意思?”
“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许情深满脸的疑惑,“你不是说了吗,毫无破绽,你又不是警察,你怎么救丁月?”
蒋远周站起身,几步走到许情深面前,“跟我走。”
他倒是言简意赅,也掐准了许情深的软处,知道她就算冲着他磨尖了牙齿都没用,她还是只能乖乖地跟着。
蒋远周走到外面,老白上前步,许情深跟在后头,见到老白时冲他深深睨了眼。
目光不善啊。
老白微笑着打招呼,“许小姐。”
“老白,你真是污力十足啊。”
“啊?”
许情深迈开脚步,老白站在原地,看着两个身影快步出去,说的这是什么话呢?谁污了?
走出瑞新医院,蒋远周看眼天色,夜幕刚要降临,司机将车开过来,许情深在他身旁不住问着,“你究竟要带我去看什么?”
“先去吃饭吧。”
许情深蹙紧眉头,“你骗我吧?”
“你看我像是在骗你的样子吗?”
“像。”
“……”
蒋远周摸了摸高耸的鼻梁,“现在过去也没用,还得等天完全黑下来才行。”
“蒋远周,我们不应该总是这样见面。”
“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他目光赤诚坚定,倒显得许情深小家子气了,“你要真是帮我,我肯定谢谢你,但你要为了跟我见面……”
“我要见你,随时都能见。”
“你也太有自信了。”许情深不悦说道。
旁边的老白没忍住,插了句话,“许小姐别忘了,蒋先生还有个身份,叫王三花。”
“走开!”蒋远周利眸扫过去。
许情深朝老白上下看了眼,“他要还有个身份,你也必须紧随脚步啊,我给你起个吧,叫污力白。”
老白听不懂,蒋远周却是听懂了,他忍着笑,几步走到车前,亲自将车门打开,然后冲着许情深道,“快,上车。”
老白真心没明白,他这是在帮许情深说话啊,可她怎么一口一个护着的都是蒋远周呢?
这就是,老情人的吸引力吗?
几人坐进车内,蒋远周让司机选个地方去吃饭,“晚上随便对付点,赶时间。”
“是。”
许情深听着似乎像那么回事,也就没再多问。
吃过晚饭后,车子直接开去了星港,一直到地下车库后,许情深才跟着蒋远周下车。
走进电梯内,许情深盯着镜面中的男人,“怎么来医院了?”
“待会你就知道了。”
住院部静悄悄的,这儿是VIP病区所在的楼层,还有不少空房间,所以相对安静。许情深跟在蒋远周身后,男人抬头看下病房号,然后推开了一扇门进去。
丁妈妈和丁爸爸都在里面,许情深吃惊,“小婶婶,小叔叔。”
病床上躺了个人,盖着医院的薄被,头和脸都被纱布蒙着,许情深走近几步,“月月这是怎么了?”
蒋远周扣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往病房里侧走,靠近墙角的地方放着一个巨大的衣柜,男人打开了柜门,然后将许情深往里推。
她配合地站了进去,蒋远周跟在后面,里头的空间刚好能容纳两个人,许情深看着蒋远周将柜门轻轻带上。
透过一条缝隙,能清晰看到病床前,许情深忍不住问道,“到底是要做什么?”
“待会有人要过来。”
“什么人?”
“谁心虚,谁就会过来。”
许情深站在前面,双手拉住柜门,“你是说姓宋的那个男孩?”
“是。”
许情深却觉得可能性不大,“现在不是关键时刻吗?他酒后吐真言闯了那么大的祸,他家里人能让他出来吗?”
“当然不能,但他可以跑出来,那点年纪的孩子,心高气傲,天天跟坐牢似的被关在家里,谁能受得了?他今天点了份外卖,我让送外卖的人给他带了几句话。”
“什么话?”
“我说,丁月准备开一个微博直播,她有证据证明那晚的事跟他们几个有关,就算他家里再有钱,这些事一旦在微博曝光,他的麻烦就大了。”
许情深回头朝他看眼,“他能相信吗?”
“肯定信,二十岁不到的小毛孩,没脑子的。”
“那月月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
许情深心里焦急,等了一会,忽然有敲门声传来,丁爸爸过去开门,“谁啊?”
“你好,你是丁阳吧?医院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
“是。”
丁爸爸朝病房内的妻子嘱咐声,“我出去趟,马上回来。”
“好。”
丁爸爸前脚刚走,病房门外再度响起敲门声。门紧接着被打开了,“丁月家属?你们这边的医药费出了点问题,快去一楼窗口查一下。”
丁妈妈似乎并未起疑,赶紧起身,“好,好。”
许情深看着丁妈妈出去,“这骗术也太蹩脚了吧?”
“你管那么多。”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丁妈妈离开后,不过一分钟左右,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人快速将门掩上,并且反锁起来。
许情深定睛一看,果然是那晚在满江宴见到的那个男孩。
对方在门口站了会,四处张望下,这才快步冲到病床前,床上躺着的人听到动静,睁开了眼帘,“你,你怎么来了?”
许情深一听,这根本不是丁月的声音。
“你要开微博直播是吗?”男孩伸手朝着病床上的人指了指,“你不说手里捏有证据吗?说,是什么东西?”
“宋明哲,苏畅明明是你杀的,为什么怪到我身上?”
男孩气急败坏的样子,手指朝着女人不住轻点,可他脑子还是清醒的,自从喝醉的那晚之后,他回去就被爷爷狠狠抽了一个耳光。后来,宋家人一再告诫他不许乱讲话,“谁他妈跟你说,苏畅是我杀的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亲眼见到的。”
男孩伸出双手,恨不得掐住对方的脖子,但他还是谨慎地收回了手,“少他妈胡说。”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梦到苏畅吗?我不信!”
许情深听得头皮发麻,她分明记得丁月说过,当时那些人都戴着头套,她根本没看清楚他们的样子。
男孩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你说你看到我杀人了?”
“是。”
男孩冷笑几声,忽然在旁边的床头柜内翻找起来,许情深盯着前面,整个人绷得很紧,一动不动。
蒋远周双手落到她腰间,然后猛地扣住她的腰,将她压进自己怀里。许情深一惊,扭过头去,嗓音压得很轻很轻,“放开。”
“别出声。”
“说!”外面传来男孩的怒吼声,“你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到时候你关注我的微博不就知道了,对了,我用苏畅的号直播,你应该添加了关注的吧?”
蒋远周温香软玉在怀,她又不能有特别大的挣扎,他脸往下压,几乎是埋在了许情深的颈间。她颈部起了层鸡皮疙瘩,蒋远周手掌在她平坦的腹部处来回搓揉,许情深确实不敢乱动,衣柜就这么大,好不容易能藏得下两个人,随便动一动都有可能发出动静来。
男孩没了那晚的嚣张气焰,他暴躁地在病床前走来走去,“我告诉你,苏畅的死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你要敢在微博乱说话,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你家人也一样!”
许情深头发散在肩后,蒋远周轻嗅下,觉得好闻极了,他手臂收的更紧,有力的臂膀勒在她胸口处,她刚感觉到脸颊处一热,耳朵就被咬住了。
一股电流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许情深倒抽口冷气,她呼吸都浓重了起来,小小的柜子里头好像有人在将空气一点点抽出去。许情深觉得越来越闷,越来越难受。蒋远周喉间的声音在她耳边被无限地扩大,她全身都像浸在了热水里面,烫的惊人。
她按住蒋远周的手背,然后掐了下去,可男人根本不为所动。
许情深摇晃着脑袋,蒋远周嗓音沙哑,“别乱动。”
病房内传来女人的声音,“但苏畅根本不是我杀的,我不想坐牢,我是冤枉的。”
“这些话,你跟警察说去。”
“你以为你能逃得过法律吗?那晚上不止你一个人,还有别人,你家再有钱又能怎样?你能保证别人不松口?我只要咬住你的同伙,说苏畅是他们其中一人杀的,他们为了自保,肯定会把你招出来。”
“我看你真是在找死!”
男孩一拳挥过去,即将落到女人的脸上,却还是硬生生收住了拳头,他朝着她枕边用力砸下去。
许情深一颗心都跟着揪起来了,女人不住给男孩下套,可他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始终差一点点要钻进去的时候,都收住了脚。
蒋远周抬起手掌,温暖的掌心贴住许情深的脸颊,稍稍用力,就将她的脸扳向自己。
她目光轻抬,“你,你干什么?”
蒋远周明显做了个往前倾的动作,许情深的双眼越睁越大,她一瞬不瞬瞪着他,“蒋远周,你别太过分。”
“嘘。”他笑了笑,剑眉挑动几下,“别出声,好不容易才把他引到这儿来,你不想功亏一篑吧?”
蒋远周继续往前,凉薄的唇瓣碰触到许情深柔软的嘴角,他调整下姿势,唇瓣再度印上去,许情深头皮炸开了,人要往后退,可手臂已经碰到了柜门。
男人手掌顺势擒住她的下巴,然后往上抬了抬,这样的角度,是最美好的契合点。
以往的几次,许情深都跟刺猬似的,今晚对蒋远周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他绷得太难受了,全身都快爆炸似的,他也料定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蒋远周照着她嘴角处轻咬下,然后将她的唇撬开了。
许情深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交缠的暧昧将记忆深处一种名为缠绵的东西唤醒了,蒋远周的吻带着渴望和猛烈,几乎不给许情深逃避的机会。
他握紧她的下巴,让她配合他,让她回应他,她稍稍有了挣扎的反应,他手掌就使劲捏下去,痛得许情深不得不张开了嘴。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浓重不堪,蒋远周的另一只手掌在她腰际不住抚摸,来来回回都在一个地方,最后干脆掀开了衣角往里钻。
外面的声音,忽然变得模糊了,断断续续。
女人似乎示弱了,“其实我是骗你的,我不会去指证你,但是能不能给我一条活路,这个案子可以一直查下去,人不是你杀的,可也不是我杀的,不要把罪名推到我身上……”
“你如果不肯,我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许情深听到男孩骂骂咧咧,似乎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再耗下去也是白费,她听到男孩走到门口,然后打开了门出去。
许情深总算能够得到解脱了,她伸手去推蒋远周,没想到男人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猛地将她一推,她后背撞上衣柜的木板,眼里变得更加漆黑,红肿的唇瓣再度被人吻住,这一下,他横冲直撞,将她的惊呼声都给堵住了。
她想尽办法要挣开,蒋远周干脆双手捧住她的脸蛋,她好不容易喘口气,咬紧了牙关。
蒋远周一笑,双手在她脸颊上分别一捏,她又不得不张开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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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某日,随意握着手里已经被N次擅自改动的剧本,终于忍无可忍地闯进他的办公室。
“厉太太,有话好好说。”他握着她的腰肢一提便让她双脚离地,困在了办公桌与自己之间。
她一边推搡着压过来的男人一边怒斥:“厉承晞,你今天再敷衍我一次试试看?!”
男人闻言一边优雅地扯开自己的领带一边认真道:“嗯,这次一定保你满意。”接着她就双手被绑着拉过头顶,被他压在工作台上,变成了一条被翻来覆去煎烤的鱼。
“混蛋,呜呜……”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21两年前的正当关系,两年后成了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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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狭仄的空间内,像是进行着一场博弈,蒋远周捧住许情深的脸,怎么吻都吻不够。
许情深明白,他就是看中她不敢发出声响,怕坏了事,所以对她毫不客气地耍流氓。
还真是天时、地利啊,从蒋远周将她塞到衣柜里的那刻起,就全都算好了吧?
许情深双手去推他,男人干脆整个身体往前压,许情深的手被他坚硬的胸膛给困住,她的柔软几乎被他压得变形,男人手臂只消一把抱住她,她就再也动不了了。
于蒋远周而言,还真是无休无止,她的美好、她的每一口、她嘴里嘤咛出来的每一道声响,那种熟悉早就浸润到了蒋远周的骨子深处。
许情深唇瓣发麻,嘴里被堵着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她唯有两条腿能动,她在原地跺了几下脚,衣柜发出砰砰的巨响,可蒋远周就跟没听见似的。
病床上的女人坐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下,确定男孩已经走远,这才将蒙在脸上的纱布一层层拆开。
她走到衣柜前,轻喊一声,“蒋先生。”
许情深喘着粗气,将脸强行别开,“有,有人喊你。”
“别管她。”
蒋远周说完,又要亲过来,许情深赶紧压下脑袋,男人一下下亲在她脸上,许情深一条腿得以自由,她用力踹向柜门,门哐当一下被踢开,站在外面的女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她双手在他腹部跟前一推,蒋远周没设防,两人几乎是同时,跌跌撞撞着出去的。
蒋远周手还抱着她,许情深抡起拳头朝他胸口砸了一拳。
女人吃惊地盯着两人,蒋远周手臂一松,许情深第一反应就是擦擦嘴,理理头发,再拉了拉衣服。
“蒋先生,我按着您吩咐的,都已经办好了。”
蒋远周脸皮比城墙厚啊,他右手拇指按在嘴角处,只是轻轻勾了下,“你先出去吧。”
“是。”
许情深看着女人走到外面,再将门关上,蒋远周目光落向她,许情深伸出右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别乱来。”
男人笑了下,走到窗边,从一盆盆栽当中取出样东西。
许情深来到他身边,“都录下来了?”
“是。”
她眉宇间的凝重还未散去,“但是那个男孩并没承认自己杀人,他有一定的防范心。”
“他既然能跑到病房来,还口口声声让丁月把所谓的证据给他,就足能说明他手上不干净。”
许情深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录像并不能够作为直接证据吧?就算交给了警方,也不能说明人就是他杀的。”
“谁说我要把它交给警方?”
“那你什么意思?”许情深目露疑惑,盯着蒋远周的侧脸看了眼后,有种恍然大悟的懊恼,“你耍我玩是不是?还让我躲在衣柜里不能乱动,我怎么就信了你的话?”
蒋远周见她情绪激动起来,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给警方没用,我拿着它去找宋敬东,如今这样关键的时刻,他也不想惹麻烦上身。许情深,证明谁是凶手,那是警方的事,但我能帮你的,是让宋家不要将嫌疑都转移到丁月身上。”
许情深喉咙口像是被卡住了似的,她站在窗边,窗帘拉开了一半,月色朦胧透过那层薄薄的玻璃,落到蒋远周英俊精致的面上。
他神色严肃,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显得许情深方才的话,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
许情深咬了咬唇角,蒋远周将笑意藏匿在眼底深处,他自然是不和她计较的。
“那,宋家能答应吗?”
“他们可以做到天衣无缝,让自己的孩子脱罪,但宋明哲毕竟还小,今后那么多路都要自己走。他可以无罪,丁月也可以,如果宋家非要让丁月顶罪,我也可以让他们麻烦不断。”
蒋远周收起手里的东西,目光跟许情深对上,“其实对宋家来说,帮宋明哲脱罪,本就是一件冒险加危险的事,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真没必要嫁祸到丁月身上。”
许情深垂在身侧的手指轻握,“你真要去找宋敬东吗?”
“是,事不宜迟,现在就走,说不定能赶在宋明哲回家之前见到。”
蒋远周转过身,见她还杵着,伸手要去拉她的手,许情深立马反应过来,她将双手背在身后,然后一声不吭出去了。
坐上车,老白透过内后视镜朝许情深看眼。
“蒋先生,去哪?”
“宋家。”
“好。”
车子开出星港,许情深白皙的手指拨开袖口,看了眼时间,“在路边把我放下来吧。”
“为什么?”蒋远周轻问。
“我过去做什么?”
蒋远周身子往后靠,车内有足够的空间让他搭起长腿,他手指在膝上轻叩,一脸的惬意,“那也不是我的事,我和丁月话都没说过,我跑去宋家干什么?”
许情深手肘撑向车窗,拧着秀眉,蒋远周目光如炬地盯向前方。“待会你们在车上等着,事情要真能顺利谈妥,许情深,你请夜宵。”
“行。”许情深答应着,他帮她的忙,她请吃饭,正好,互不相欠。
来到宋家,车刚停稳,蒋远周就下去了,老白朝外面看眼,许情深有些紧张,正襟危坐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情深就看到宋家的屋内灯火通明,位于富人区的别墅在夜间透出阴冷,她有些焦急,时不时看眼腕表。
老白想让她放轻松,“许小姐,蒋先生都亲自出马了,肯定能办妥。”
许情深点头,“嗯。”
“许小姐,你嘴巴肿了,这样回去没事吗?”
司机装作目不斜视的样子,余光却是不住扫向老白,他一脸认真,跟着蒋远周久了,细心成了习惯。他知道蒋远周把持不住了,但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老白这是替许情深担心,毕竟她待会还要回家的吧。
许情深也没成想老白这么直白,她忙用手捂住嘴。
“许小姐,我都看见了。”
她垂下眼帘,不想和老白再说一句话。
司机也适时插进来一句,“蒋先生一时半会应该出不来,要不,我找个药店,去买些消肿的药?”
许情深闭了闭眼睛,将身子缩成一团,如果可以,她想现在拔腿就走。
老白一张认真脸看向司机,“消肿药?用不着吧?”
“那能消肿的药膏呢?”
“涂嘴上吗?”
许情深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应该还好吧,能那么明显吗?
她手掌挡在眼帘跟前,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像是被人掐住了不肯动一样。
宋家的别墅内,安静无声,冷风刮过去,许情深看到树影摩挲,一道道落在车窗上,像是巫婆狰狞的手掌。
“他进去好久了,不会有事吧?”
“许小姐放心,没人敢对蒋先生怎样。”
许情深抿紧唇瓣,老白轻笑,“蒋先生要是知道你这样关心他,一定很开心。”
“我只是在这等得无聊了。”许情深回道。
老白轻咳声,然后端端正正地坐着了。
约莫半小时后,蒋远周才出来,有人将他一路送到门口,许情深忙替他将车门打开,蒋远周快步而来,挟裹着满身寒气坐进车内。
“开车。”
“怎么样?”许情深迫不及待问道。
蒋远周唇瓣轻勾,手掌落到她身后的椅背上,“想想,去哪吃夜宵?”
许情深的心里一松,“没问题,去哪都行。”
“你很有钱?”
“为了犒劳蒋先生,金山银山都得请。”
蒋远周闻言,心情大好,他侧着脸,精致的五官完全笑开,一脸轻松,老白抬下眼帘,却在他的眉宇之间看到了疲倦之色。
他知道,宋敬东也是只老狐狸,这又关系到他孙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松口?蒋远周这进去的一个多小时里,精神上就像是被扒了层皮似的,只是他隐藏的那么好,显露在许情深面前的,都是满满的轻松。
就好像有些事解决起来,真的只要他一句话而已。
老白轻轻笑了下,蒋远周甘之如饴,他操心也没用。
司机将车开出去,蒋远周扬了扬声,“得月楼。”
许情深心里是欢喜的,她知道蒋远周不会骗她,“待会你们都一起,见者有份。”
司机油门踩得更加欢了,“谢谢许小姐。”
来到得月楼,蒋远周是喜欢包厢的,老白淡定得很,司机倒是挺激动的,今儿还能上桌啊。
坐定下来后,服务员给了每人一份菜单,许情深没动,让蒋远周点。
男人那是真没客气,点的菜名一听就是贵的,他坐在椅子内,稳若泰山,然后问旁边的服务员,“都有什么酒?”
服务员介绍了几种,蒋远周点了一样,“试试。”
“好。”
试酒的时候,蒋远周让许情深选,她也不懂,“你做主就好。”
蒋远周拿起酒杯,浅尝一口,然后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就这个吧。”
“好的,蒋先生。”
“多少钱?”
服务员一怔,蒋远周也是常客了,可从来都没问过价格,“四万八。”
“就这瓶吧。”
许情深手一抖,她没听错吧?四万八?四万八?
她的手不由落到包上,完了,她的银行卡上加起来都没一瓶酒钱,可她说好了要请客的。她原本以为就算进了得月楼,**千一桌的顶天了吧?
可蒋远周这档次,是不是也太高了?
许情深单手撑着桌沿,手掌落在额前,蒋远周朝她睇了眼,“不舍得啊?”
“怎么会,蒋先生帮我这么大的忙,那不是用钱能衡量的。”
“之前还叫我蒋远周,事情一办完,就是蒋先生了,”男人伸出手臂,手掌扶着许情深背后的椅子,“明天再见面,是不是就是陌生人了?”
许情深哪敢承认,“不是。”
“不是就好。”
菜很快上来,其实许情深压根不饿,蒋远周虽然点了贵的,但还好,点的菜不多,没有要大肆浪费的意思。
“那个……”眼看服务员要出去,许情深唤住她说道,“能给我拿点冰块吗?”
“好的。”
蒋远周朝她看眼,“你要冰块做什么?”
许情深没有答话,服务员很快拿了冰块进来,许情深用餐巾包了几块,然后压在嘴唇上。男人忍俊不禁,他亲自给许情深斟了杯酒,许情深朝他看看。“我不能喝酒。”
他右手收了下倒酒的力道,“你女儿多大了?”
“问这个干什么?”
“你天天往医院跑,难道还在喂奶?”
许情深别开视线,“这个话题,不谈。”
蒋远周放下了酒瓶,拿起筷子给许情深夹菜,她不饿,所以吃的不多。他只顾挑她喜欢的往她碗里夹,许情深忙按住自己的碗沿,“饱了,吃不下了。”
“再吃点。”
“我自己花钱,我又不客气,我是真吃不下。”
“那好,”蒋远周的筷子再度递过去,“最后一口。”
许情深勉强将手挪开,蒋远周朝她看看,“把碗里的吃完就行。”
这就跟下达什么任务似的,许情深坐在那安静地一口一口吃着,老白和司机也不说话。蒋远周拿了烟要抽,许情深朝他看看,“待会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怕危险了?”
“我打车。”
“不可以。”蒋远周拒绝的干脆。
许情深没有坚持,但她心里却有别的想法,虽然她和付京笙没有夫妻之实,可好歹在名义上,她是付京笙的妻子。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老婆一次次被别人送回家?
再说保丽居上那么多双眼睛,许情深也不想落人话柄。
吃完碗里的菜,许情深放下筷子,“我去上个厕所,肚子有点难受。”
“去吧。”
许情深拿起包后往外走。
她直接走向前台结账,掏出钱夹的时候,她拿了付京笙给她的那张银行卡。密码是霖霖的生日,她输进去后,签了单离开。
走出得月楼,冷风肆意而来,许情深在门口拦车,坐进车内后,许情深才意识到不让蒋远周送她回家,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被人看见。毕竟多一次和少一次,也无所谓,只是她觉得他们之间……走得太近了。
她猛然惊觉一般,所以就想快速远离。
蒋远周在包厢内等着,老白和司机正在对饮,男人抬眼看看,然后起身走到窗边。
他倚在那抽烟,老白来到他身边,“蒋先生,您怎么了?”
“没事,不用管我。”
蒋远周将窗打开,屋内暖气十足,但灌进来的冷风很快就取而代之,老白赶紧将外套穿上,他看眼时间,吃也吃得差不多了。
蒋远周修长的手指在烟身上轻敲两下,“老白,先去结账。”
“好。”
蒋远周没想过让许情深掏钱,也不过就是逗逗她玩罢了,更加知道她一个小医生,没这点经济能力。老白出去后,不出五分钟又回来了,蒋远周见他过来,吸了最后一口烟,他走到桌前,动作优雅地将烟掐熄。“等会吧,等她回来。”
“蒋先生,许小姐已经结完了账。”
“什么?”
老白上前步道,“我问了句,说是二十分钟之前就结了帐,签了付京笙的名字,然后直接离开得月楼了。”
蒋远周定在原地,司机也站了起来,气氛一时僵住。
他没想到她就这样走了,一个招呼都不打,走得轻轻松松。
老白替他去衣架上取了大衣,“蒋先生,我们也走吧。”
他的目光落到桌上,看着许情深摆在那的碗筷,蒋远周自嘲地勾起唇瓣,“一顿饭,还了欠我的人情,真是说到做到,还得干干净净啊。”
老白替他将大衣兜在肩上,蒋远周将许情深的椅子推回原位,这才迈起脚步离开。
回到保丽居上,许情深换了拖鞋进去,付京笙听到动静,抬头就见许情深快步走来。
“霖霖呢?”
“睡了。”
“拉肚子没事吧?”
“没事了,带去儿童医院看了下,吃完药就好多了。”
许情深坐到沙发内,将包放在旁边,“麻烦你了。”
“说的什么话?霖霖也是我女儿。”
许情深双手交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付京笙轻笑道,“想说什么?”
“我刚才刷了你的卡,金额挺大的,这算是我借的,等拿了工资慢慢还你。”
“钱给你就是让你用的,还我做什么?”付京笙身子朝着许情深靠近些,“就算你全部刷完了,都不需要告诉我,钱我还会再挣,卡交到你手里,就是给你花的。”
“不,这不行——”
付京笙闻言,轻叹口气,“情深,说到底,你是不是始终把我当成外人?”
“不是。”
“那你听过夫妻之间有借钱这一说的吗?”
许情深手指落在腿上,“那你至少问一句,我这几万块钱花在哪了吧?”
“你花的高兴就好。”付京笙起身,垂下的手掌忽然落到许情深脑袋上,“走吧,上楼睡觉。”
许情深跟着站起来,眼见付京笙转身,“丁月的事情上,蒋远周帮了忙,我请他吃了顿饭,付京笙,我不想瞒你。”
男人脚步顿住,单手插在兜内,回身望向了许情深,“那丁月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吗?”
“应该吧,至少不会有太大麻烦。”
“那么……你们以后也没见面的必要了吧?”
许情深闭紧唇瓣,付京笙朝她走近步,“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夫妻,你既然是我老婆,我就不想你跟蒋远周走得太近。”
“好。”她轻点头。
付京笙手臂搭向许情深的肩膀,“你和他毕竟有个女儿,如果蒋远周知道后,你们之间就真的划不清了。”
“嗯,我明白。”许情深嘴角轻启,笑得有些勉强,心里又有些微的苦涩。
她就说嘛,蒋远周这样的人,靠近不得,一旦被他一步步接近,有时候真会防不胜防。
但是丁月那边,许情深不可能一趟不去。
这天下班后,她去了趟超市买些东西,丁月应该还不能吃,但小婶婶一直在陪夜,许情深拎着牛奶和水果来到住院部。
她敲响病房门,丁妈妈过来,一看到她,满面欣喜,“情深啊。”
“小婶婶,”许情深走进去,“警方的人撤了?”
“是啊,”丁妈妈回到病床前,“说月月排除了嫌疑,她的那一刀是被人逼着的,而且扎得不深,根本不可能致死。谢天谢地啊……”
许情深将东西放到旁边,看到丁月开始抹眼泪,丁妈妈叹口气,“月月的朋友……多好一姑娘啊,说没就没了。”
“我……他们当时逼着我拿刀子,把我打个半死,我实在受不了……姐,我心里好难受,苏畅肯定是恨我的,我每晚做梦都能梦到她。”
许情深看到女孩流着眼泪,眼角处的淤青一点没有下去,可想而知身上又有多少伤。
“月月,你要相信苏畅不会白死的,今天抓不到他们,不代表他们能永远逍遥。”
丁妈妈点着头,“差一点啊,月月,差一点你就成杀人凶手了,要真那样的话,我和你爸爸还有什么盼头。”
许情深朝她看看,“小婶婶,别哭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这里面很多事,是我们想不通的,但我和你叔叔都知道,那位蒋先生帮了我们,情深,你替我们谢谢他。”
“好。”
丁妈妈给许情深搬了张椅子,让她坐,刚说上几句话,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护士手里捧着盆栽,看到许情深时笑着打招呼,“许医生。”
“你好。”
护士走到窗边,将盆栽放到床沿处,“今天情况还好吧?”
丁妈妈站起身道,“很好,谢谢啊。”
“现在病房还有这样的待遇?都送上盆栽了。”
护士走到病床前,“对丁月是特殊的,上头吩咐的。”
许情深恍然,笑了笑,护士随后出去,丁妈妈坐回原位说道,“确实,医院方面对我们特别照顾,医药费减免了不说,现在的一日三餐啊,都有人送过来,伙食相当好,而且便宜,五块钱一餐。”
许情深将头发夹在脑后,星港不是做慈善的,有些事情,也知道她自己明白了。
临走的时候,许情深示意丁妈妈跟她出去,到了走廊上,许情深压低嗓音道,“小婶婶,苏畅的死,月月肯定没法释怀,毕竟她动了刀子,您看她的情绪,我怕这样下去她会受不了,依我看,还是给她请个心理医生吧。”
“情深,你别担心了,医院这边都给安排好了,今天主治医生过来,说等两天就让医院的心理科主任过来,给月月看看。”
许情深不由盯向那扇紧闭的病房门,嘴里呢喃一声。“原来都安排好了啊。”
“是啊,谢天谢地,遇上贵人了。”
看着小婶婶满脸的轻松,许情深却是笑不出来,离开住院区往外走的时候,许情深整个人有些恍惚。
老白曾经跟许情深说过一句话,他说,他跟着蒋远周这么久,只见他为一人考虑的最周全过,那个人就是许情深。
当然,说这句话的时候,蒋随云还在世。
许情深走出星港,在门口的时候,听到一阵说话声传到耳朵里。
“时吟,现在还有医生吗?”
“有,不是还有值班医生吗?”
“那人家能给我好好看吗?”
凌时吟安慰道,“放心吧,那医生认识我。”
“也是,你是蒋太太嘛。”
许情深视线望过去,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挽着凌时吟的手正从不远处走来,她倒想装作视而不见,可凌时吟却率先打了招呼。“许姐姐!”
许情深自认跟她没那么熟,也高攀不起凌家的千金小姐,两人走到她跟前,许情深勉强扯动下唇瓣,“好巧。”
“时吟,这是谁啊?”
凌时吟朝许情深看看,似乎在斟酌着怎么介绍她,“这是许情深,许医生。”
女人上下打量了许情深一眼,“这个名字我听过,两年前不就是她跟蒋远周不清不楚的吗?”
凌时吟忙拉了拉女伴的手,压低嗓音道,“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什么了啊?现在你都跟蒋远周在一起了,她怎么还出入星港啊?时吟,你也太善良了,还叫她一声姐姐,你傻吧?”
凌时吟不好意思地看向许情深,“许姐姐,对不起啊,我这朋友对你有些误会,我们先进去了……”
“时吟,这女人放到今天,她就是小三啊!”
许情深脑子里一懵,被小三两个字打中了脸,这词于她而言,带了十足的侮辱性,她什么时候成小三了?
20~22儿子和女儿,一起玩
许情深面上的神色立马不好看起来,对方趾高气扬的,就好像许情深是被她当场捉奸捉住了一样。
“你明白小三的概念吗?”许情深拧着眉头。
“怎么不明白?”女人冷笑下,凌时吟夹在中间,似乎很为难,“少说两句行不行?你还要不要去看医生了?”
“时吟,你不会是怕她吧?”
“不是。”凌时吟将女伴往身后拉了下,面上微带笑看向许情深,“许姐姐,不好意思啊,你是来看病,还是来看望朋友亲戚的?”
“我要没事,我肯定不往这儿跑。”
“时吟,你看看她这什么态度?你还对她客气干嘛?”
许情深往前走了两步,那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啊,你得提防着点,防止她再来勾引蒋远周,不然的话东城那么多医院,干嘛非要往星港跑?有些人骨子里就有小三潜质!”
许情深双腿顿住,身边偶尔有人经过,一个异样的眼神扫过来后,又匆匆进了医院。
在别人看来,听到耳朵里的几乎都以为是真相吧。
她冷笑下,转身看向两人,“你都说你明白小三的概念了,还抓着我不放做什么?凌小姐和蒋远周领证了吗?”
“那当然!”女人挽紧了凌时吟的手臂,“你这话真有趣,你想说明什么?”
“那就去民政局查查,看看他们有没有夫妻关系,凌小姐要不是蒋远周的妻子,那可就热闹了。”
许情深说完这句话,快步离开,凌时吟的女伴追上前两步,“你给我回来!”
凌时吟怔在原地,原本被人紧挽着的手垂在了身侧,许情深这样笃定,八成是因为蒋远周跟她说了什么。
女人眼睁睁看着许情深上了车,她气得跺下脚,高跟鞋踩在了坚硬的地面上,“什么玩意,居然说你和蒋远周没有领证,时吟,你说说……”
凌时吟收回神,还要扯出抹笑来,“她存心气我们呢,你还当真了?”
“我是替你气不过啊,明明都是蒋太太了,却被人这样说。”
“哎呀,”凌时吟笑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道理,你还不懂?”
“也是。”女伴这才压下怒气,“酸死她!”
当年凌时吟带着睿睿回到东城,身边的这些朋友都大吃一惊,谁都不知道她居然这么小的年纪就生了孩子。
后来凌时吟把她们约出去,说孩子是蒋远周的,也领过了结婚证,只是蒋远周的小姨死于非命,他伤心欲绝,所以暂时不办婚礼。
大家自然而然都信了,再说睿睿都这么大了,在别人看来,有了孩子领了证,那就是蒋太太了。
凌时吟带了女伴往里走,踏上台阶的时候,腿却在抖。
许情深的态度这样明显了,她就像看着一个小丑似的在看她,她是睿睿的妈妈,可蒋远周没有一丝一毫的维护她,他告诉许情深他们没有关系,可他完全没有顾及过她凌时吟的尴尬。
在他看来,她未婚生子不算什么,所以许情深也把她看成了一个笑话。
凌时吟手掌紧握,修剪整齐的指甲掐进了手掌,刺痛感传来,但她仍旧在一点点握拢。
带了女伴看完医生,凌时吟随后来到凌慎家里。
凌慎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最近蒋远周在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很少见他。”
“董局的事,应该算过去了吧。”
凌时吟还有些不安,“让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万家身上,也不知道蒋远周信了没。”
“就算他没有真正相信,但那家制药厂确实是万家的。”
凌时吟吃了一惊,“万家的?”
“对。”凌慎喝了口水,然后搭起腿,“所以蒋远周与其毫无根据的怀疑我们,还不如相信了董局的话。制药厂就是万家的,万家也比我们更有动机。”
“这样最好了,”凌时吟靠向后面的沙发,“哥,你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我,谢谢你。”
“谢什么,你是我亲妹妹。”
凌时吟看向四周,目光落到电话机旁边的相框上,整座别墅内空荡荡的,毫无人气,凌时吟看在眼中,不免心酸。
“哥,景茵姐都过世好几年了,爸妈让你去相亲,可你总是不肯。哥,就算你真这么忘不了她,但你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
凌慎似乎不想听到那个名字,他手掌撑向太阳穴,“行了,我自己的生活,我知道怎么安排。”
“哥,我们都希望你过得好好的。”
凌慎双手交握,手肘支在自己的腿上,“当年那么大一场车祸,她死无全尸了,我还怎么好好过?”
“哥……”
“好了,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成,回去吧。”
兄妹俩再说了会话,凌时吟没多久就走了。
阁楼。
女孩站在窗边,其实窗都被封死了,压根看不到外面。
凌慎打开锁进来的时候,一眼望去,看见女孩倚着墙壁,正一瞬不瞬地看他。
他将门关上,然后抬起长腿往里走,女孩一动不动杵在原地,凌慎坐向床沿,然后朝她招招手。
她脚踝上有条链子,很长,蜿蜒着落在地板上,但却能保证她在这个房间以及浴室内来去自如。
凌慎见她还是不动,他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最后的一格抽屉,从里面拿了个口琴出来。
女孩听着这个变态开始吹曲子,曲调凄凉婉转,像是有谁在哭一样。她安安静静地靠着墙壁,等到凌慎吹完后,她才抬起脚步过去。
链子发出和地面的摩擦声,她坐到凌慎身边,他的目光落到那条链子上。
之前,他只知道女孩具有攻击性,却不知道她还会几下功夫,凌慎想要制住她并不难,但有时候他不在家里,一日三餐都是佣人送上来的,为了防止女孩逃跑,他就给她拴上了这条铁链。
“我刚才听到汽车声了。”
“是,”凌慎躺到床上,“我妹妹来过。”
“我没有大喊大叫。”
“我知道。”
女孩小心翼翼朝他看眼,“你能不能别拴着我。”
凌慎没有回答,两人对望了眼,凌慎忽然开口,“景茵。”
女孩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叶景茵。”
凌慎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那你是谁?”
“我脑子里很多记忆,都是凌乱的,有时候清醒,有时候混乱的不行。但我知道,你如果一直这样关着我的话,我肯定会受不了……”
凌慎不管她是否能承受,他只要能看着她就行,“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我知道,”女孩似乎也妥协了,“你能告诉我,我到这儿来多久了吗?”
“两年。”
“我的学校……我也回不去了吧?”
凌慎没说话,女孩想到这七百多天里,她都是过着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她恨得牙关紧咬,可也只能把那种深恨悄悄吞咽回去。她原本还在上学,有自己规划好的人生,还有一大堆嬉笑吵闹的朋友。她还有哥哥……尽管,她跟哥哥的关系紧张,可他们是相互依靠的亲人,女孩眼睛开始发酸。“你不放我走,那你让我去看医生行吗?”
凌慎听到这话,不由坐直了身,“你哪里不舒服?”
他将她拉扯过去,动作粗鲁,一把将她的上衣掀起查看。女孩感觉皮肤一凉,忙压住自己的衣角,“我想去看精神科。”
男人手一松,目光紧盯向她,“精神科?”
“是,你说我是叶景茵,那好,我以后就是她。但我不想疯疯癫癫的,你给我把病医治好,你告诉我叶景茵是什么样子的,我学她,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凌慎的视线锁定在她面上,“你学她?”
“是,她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那我就穿成她那样,包括她说话的口气、神态,我都能学。我不想这样被关着一辈子,我是女孩子,我也向往外面的世界,我想要穿漂亮的衣服,想要好看,求求你,我真的想通了,你只要给我把病看好,你就能让我光明正大地出去见人了。”
凌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初看中她,也只是觉得她长得像叶景茵,那时候,他比现在要痛苦的多,相思之情难以慰藉,他就想天天盯着女孩的脸,让自己好受些。
但是女孩刚才的一句话,却戳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凌慎忽然起身,女孩以为他不同意,她忙伸手拉住他的裤子,“求求你。”
“待在这,我马上回来。”
女孩闻言,乖乖松了手。
她看着凌慎的背影走到门口,然后下了楼,门都没关,她眼里的软弱和可怜稍稍收回去些,没过一会,男人的脚步声又来了。
女孩忙坐到床上,一动都不敢乱动。
凌慎走进房间,手里拿了条裙子,他几步走到女孩面前,“去换上。”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手,然后准备去浴室,凌慎躺回床上,将一条腿搁向床沿,“就在这换。”
女孩握着衣物的手指紧了紧,然后乖乖脱掉睡衣,她里面还穿了打底的衣服,她将凌慎给她的连衣裙往身上套。
领口处镶了一圈钻,所以有些重,女孩手臂伸出去,但是后面的拉链不好拉,凌慎几乎是看得出神了。她试了几次不行,男人站起身,替她将长长的拉链拉到头。
这条裙子是他按着叶景茵的尺寸买的,只是还未来得及送出去,她就出事了。
凌慎走到女孩面前,视线从她脸上,一寸寸往下落,如今这裙子穿在她身上,就跟量身定做的一样,大小刚刚好,身材被最好地衬托出来,露在裙子外面的两截小腿白皙诱人。
凌慎怔怔看着,眼前的女孩跟车祸中丧生的未婚妻,重叠在了一起,好像她真真正正成为了叶景茵。
凌慎手臂颤抖地伸出去,一把将女孩按在怀里,她尽管是排斥的,却没有挣扎。
男人越抱越紧,恨不得将她直接融进自己体内,“景茵,你总算回来了是不是?”
女孩犹豫着,将手落到他腰际。
她脖子内有凉凉的湿意,凌慎抱紧她,她的下巴枕在他肩膀上,她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凌慎激动无比,双臂圈紧,嘴里不住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女孩目光空洞地落向远处,对她来说,只有走出了这个房间,她才能有重新获得自由的机会。
凌慎抱住她,开始亲着她的脖子,然后炙热的吻落到她脸上,他想要去亲吻她的唇瓣,她快速将脸别开,“你打算这样一直关着我吗?”
“我不想你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可你不想身边留着的是一个疯子吧?叶景茵肯定是个高贵且气质优雅的女人,你看我,我发疯的时候,像吗?”
男人松开她,往后退了步,他忽然将她拉到梳妆镜前。
女孩领会了他的意思,她坐下来,给自己拍上一层粉底,然后涂上口红、画了眉。
凌慎吃惊地盯着镜子里的女孩,太像了,真的就好像那人活过来一样。
他手掌按住女孩的肩头,激动不已,一样最珍贵的东西如今失而复得了,“对,你以后就是景茵,是我的人。”
女孩听到这,心里微微一松,“所以,你一定要把我的病治好。”
凌慎站在她身后,其实他还不确定,她是真疯还是装疯,“你既然情绪不稳定,为什么还去上学?”
“我哥让我一定要完成学业,我妈妈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我也看过医生,不算严重,后来越来越厉害,是因为我失去了自由,脑子里总会胡思乱想……”女孩说到这,用手按着额头,然后轻轻敲打了两下。
凌慎见状,拉住她的手,“你要敢骗我的话……”
“我不敢,”女孩看向镜中的男人,“我对这个房间有了恐惧,我不想再被关着……”
凌慎似在考虑,他如果真想让这个女孩成为叶景茵留在身边的话,那她肯定不能是个疯子。
保丽居上。
今天是许情深休息,她穿着家居服下楼,付京笙知道她好不容易在家一天,早上霖霖醒来后,付京笙就把她抱下去了,说是让她多睡会。
走下楼梯,许情深没看到霖霖,却见付京笙站在窗边。
男人肩膀倚着窗户,一扇窗是开着的,修长挺拔的身子倾斜,手指夹了根烟。
许情深知道,他最近为了找妹妹的事心情不好,自从有了霖霖之后,他很少抽烟,要么就是在书房里过过烟瘾。许情深放轻脚步过去,“怎么了?不高兴啊?”
付京笙回头看她,“睡醒了?”
“嗯。”
男人将还剩下的半根烟掐熄,“今天要带霖霖出去吗?”
“想,很久没好好陪她了,带她去游乐园玩玩。”
付京笙轻点下头,“那待会你先带她去,我晚点过去找你们。”
“好的,”许情深见他面色不好,“你妹妹那边,还没消息吗?”
付京笙轻摇头,“这么长时间了,每回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别急,肯定能找到的。”许情深将手落在付京笙的肩膀上,男人视线落下去,落到许情深的脸上,原本荒芜的心底好似一下温暖起来。“有你这句话,我觉得很心安。”
许情深微笑,“我带霖霖出去了,到了地方后发定位给你。”
“好。”
付京笙看着许情深出去,他喜欢她这样,更喜欢她主动将行踪告诉给自己,那感觉,就好像他真的是她丈夫一样。
许情深带着霖霖出门,她开了车,今天不是周末,所以游乐园那边应该不会有太多人。
抱了霖霖来到商场,走进游乐区后,果然人并不多,许情深面露微笑,走进去后将霖霖放到海洋球里面。
她最喜欢玩这些五颜六色的小球,许情深坐在旁边,看着女儿拿了个球后丢掉,再捡起来,反反复复,玩得不亦乐乎。
不远处,还有个小男孩在自己玩,许情深掏出手机准备给霖霖拍照,就看到那个男孩子朝着霖霖走来,在海洋球里走不稳,几乎就是爬过来的。
霖霖拿了个蓝色的球,放到嘴边要咬,许情深忙阻止,“霖霖,脏,不能吃。”
小男孩过来,一把从霖霖手里将球拿过去。
霖霖呆了呆,然后撇了下嘴似乎要哭,男孩赶紧又把球递还给她了。
霖霖红着眼圈,小嘴抖啊抖,看了眼后,默默地将球拿回去。许情深看了想笑,“霖霖,说谢谢。”
再一想,霖霖除了爸爸妈妈似乎还不会说别的话,男孩蹲下身,用手起劲的在海洋球里不住搅动,许情深看了眼,忽然觉得面熟,她目光仔细地落到孩子脸上,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这是谁。
许情深忙朝四周看看,还好,没有蒋远周的身影。
她下意识想带霖霖走,许情深坐在原位,两条腿放到海洋球中,她朝着女儿拍拍手,“霖霖,我们去那边玩好不好?”
霖霖嗯啊两声,表情不情愿,拿了球转身要走,许情深一把就将她抱住了,“宝贝乖,那边也有好玩的,我们去骑木马好不好?”
霖霖弯下腰表示抗议,这时,坐在许情深不远处的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过来,“让孩子在这玩玩嘛,她喜欢这边。”
许情深朝她看看,然后再看向睿睿,“这……这是你家孩子?”
“不,这是我主人家的。”
“噢,很可爱。”
许情深抱起霖霖,她不知道蒋远周有没有来,或者,孩子是跟他妈妈一起来的,这两个人,许情深谁都不想见。
睿睿过去几步,忽然抱住了许情深的腿。
他小小的身子靠着许情深,她往下一看,看到男孩抬起脸正在冲她笑,许情深心里莫名一软。
霖霖咿咿呀呀地要下去,许情深只好将她放回海洋球内。
“你看,孩子就喜欢跟孩子玩,多好。”
这月嫂肯定是有了睿睿之后请的,所以她即便是在九龙苍内,也不认识许情深。
许情深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月嫂跟她坐到一起,许情深摸了摸脑袋,“就你一个人带孩子出来的?”
“不是,今天先生有空,是跟我们一起来的。”
先生?
许情深一惊,蒋远周吧?
她还是不想留在这,许情深起身过去拉霖霖,手刚碰触到霖霖,身后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这么着急要走?”
许情深动作僵住了,一点点直起身。旁边的月嫂起身道,“蒋先生。”
蒋远周将买好的东西递给月嫂,霖霖跟睿睿往前走了几步,玩得正起劲。
蒋远周一把扯过许情深,她没站稳,直接坐了下去。
许情深手臂收回去,蒋远周坐到她旁边,她清了清喉咙,“蒋先生很有爱啊,慈父。”
男人垂下眼帘,双手交扣,“我很少带孩子出来。”
“那你以后得多花点时间在孩子身上,他需要陪伴。”
蒋远周目光落到她脸上,“丁月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嗯,”许情深抿紧的唇瓣动了动,“谢谢。”
“不用谢,你已经请过吃饭了。”
她视线落向前,看到霖霖摔倒了,许情深没有过去,孩子在海洋球里挣扎要起来,一旁的睿睿伸出小手去拽她,却整个人跟着埋了进去。
许情深不由轻笑,她余光看到身侧的男人,笑意刚划开,心里的苦涩就随之滋生出来。
她带着她的孩子,他带着他的孩子,偶遇在这样一个游乐园里面,许情深眼眶有点烫,霖霖咯咯的笑着,开心极了,她开口喊着,“妈妈,妈妈——”
许情深朝她说道,“霖霖,自己起来。”
她脑子里忽然想着,如果蒋远周知道霖霖是他的女儿,他会不会走过去将她抱起来?
睿睿爬了几下爬不起来,也开始叫唤,“爸爸!”
许情深被这称呼一惊,她扭过头,却正好对上蒋远周的目光,眸光落入了彼此的眼底,许情深心情复杂地别开眼。
“这几天,没来星港?”
“嗯,月月恢复得挺好,而且最棘手的事都解决了,”许情深尽量让语气平和下来,“我下班挺晚的,就没过去。”
蒋远周看着睿睿好不容易爬起来,站稳当了,然后将霖霖也从海洋球中拽起来,他目光定定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心里想着,如果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的,都是他和他爱人所生的,那多好啊?
付京笙来到游乐园的时候,他站在门口,一眼望去就看到了许情深的背影。
他换上鞋套准备进去,目光落向许情深的旁边,男人眼里微露出阴鸷,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向前。
霖霖和睿睿咿咿呀呀说着话,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霖霖一抬头,眼睛明显一亮,开心地大声喊道,“爸爸,爸爸!”
蒋远周心里仿若被砰然一击,就连许情深都吓了一跳,她莫名的有些紧张,并朝着蒋远周看了眼。
男人面色微僵,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许情深想解释,“那个……”
话到嘴边,她眸色复杂地朝蒋远周看看,这应该算是蒋远周第一次被女儿这样叫吧?
许情深刚想要再开口,就看到旁边一道黑影掠过,抬起头时,只见付京笙正大步往前走,到了霖霖身前,他一把将她抱起身,“宝贝。”
霖霖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撒娇了,“爸爸。”
许情深菱唇微张,忽然就被这一幕震撼住了,她余光朝蒋远周看看,心里百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
付京笙朝着霖霖的小脸上亲了口,“想爸爸了吧?”
“爸爸。”孩子呢喃声,也忘了还在等她的玩伴。
睿睿抬着小脑袋,冲着两人看看,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向蒋远周。到了男人面前,他也没有撒娇,只是将软软的身体靠向蒋远周,用双手将他的腿抱住。
蒋远周看了眼,伸手将他抱到怀里。
许情深收敛起视线,付京笙抱着霖霖走来,到了她身侧,男人居高临下盯着她,付京笙单手抱住女儿,另一手朝着许情深伸去。
“走了。”
许情深抬下头,目光落到男人的手上。
23男人的嫉妒心
蒋远周将怀里的睿睿更加抱紧些。
他余光看到许情深将手掌放到了付京笙的手心内,蒋远周一语未发,抱住睿睿后起身走了出去。
有时候的遇上,从来没有人刻意安排过,只是这样遇上了。
所以有些伤害,也是猝不及防的。
许情深站了起来,付京笙握住她的手掌,“饿不饿?”
“不饿。”
“那就让霖霖再玩会,然后我们去吃饭。”
“好。”许情深微笑,嘴角的弧度勾勒的恰到好处,蒋远周抱着睿睿从外面的玻璃窗前经过,一眼望去,她笑容温柔,放在她眼里的好像就只有付京笙和女儿。
蒋远周心头被狠狠刺了下,尽管有些痛楚已经麻木了,但还是禁不住这样的撕裂,会淌出血来。
吃过中饭,许情深带着霖霖玩了会,到了下午时分才回保丽居上。
车子还是她开的,下车的时候,付京笙小心翼翼将霖霖抱在怀里,许情深凑过去一看,“睡着了?”
“玩累了。”
“我带她上去睡觉吧。”
“我来抱,”付京笙迈起修长的腿往里走,“你也累了。”
来到卧室,将霖霖放到床上后,付京笙将床围拉起来,许情深看着他细心地做完这些事,男人替霖霖脱去外套,盖了条薄被,许情深上前两步,“睡得真香。”
她垂在身侧的手掌被握住,许情深别开脸,想要将手不着痕迹抽出来,却没想到付京笙握得更紧了。他快步朝着阳台外面走,许情深也只能跟过去。
到了外面,付京笙将门拉上,许情深不自然地笑道,“你的手好凉。”
“是,所以给我捂捂。”
许情深的手指纤细,付京笙将交握的一双手抬高,“你的手真好看。”
“哪有,等你看见它双手沾满了血,你就不觉得好看了。”
付京笙似乎并没听进去,“改天,我们去买戒指好不好?”
“不用了吧,我在医院上班,戴着也不方便。”
“夫妻就该有夫妻的样子,我们连像样的结婚戒指都没有。”付京笙面上露出遗憾的神色,“等你做手术的时候,你可以摘下来。”
“为,为什么忽然想到要买戒指?”
“因为我们结婚了。”
凉风徐徐而来,吹拂在许情深的面上,颊侧的头发在颈窝处打着圈,她目光对上付京笙,嘴角处勉强往上勾,“但我们终究不是真的夫妻啊,不用拘泥于这种事,有些感情好的人,就算没有婚礼没有戒指,都过得很幸福。”
“终究不是真夫妻?”付京笙喃喃低语,眉宇间有了失落,却仍旧没有松开许情深的手,“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什么实话?”
“见到蒋远周后,有没有想过跟他复合。”
许情深摇头,没有什么犹豫。
男人的脸上有了一丝轻松,“随着霖霖一天天长大,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们了。”
许情深手掌心内起了层薄汗,付京笙倚着栏杆,庭院内的树木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可我即便知道了你和蒋远周不再有可能,我也不想看到你们俩站在一起。”
“你是说今天的事吗?那只是巧合而已。”
“许情深,我觉得我在嫉妒。”
许情深杏眸微睁,男人的视线灼热,已经能令她感觉到滚烫,她喉间轻咽下,“但是,付京笙……如果,如果你真的开始……”许情深觉得有些话很难讲,但她不喜欢藏着掖着,“你要真的喜欢女人了,我替你高兴,你也可以跟我离婚,或者,你自己进民政局的系统改一下,改回未婚。”
她手掌忽然感觉到疼痛,付京笙加重了几分力道,“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可以有个正常的家庭。”
“我现在没有吗?我有妻女。”
许情深目光看向卧室,霖霖翻了个身,被子也被踢开了,付京笙站到她面前,挡住了许情深避开的视线,“你难道就想带着霖霖这样过下去?既然跟蒋远周都不可能了,那就跟我在一起。”
“但是我没真正想过这一步。”
“没关系,那就从现在开始想。”付京笙面向庭院,“我知道,我们组成这样的一个家庭,当时是因为多种因素,但我已经不能没有这个家了,许情深,你千万不要因为放不下以前的人,就把我抛开。”
许情深低下头,“放心,我最难过的时候都是你陪我走过来的,我下过的决心,比任何人都坚定,我跟蒋远周因为丁月,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纠缠,但这并不意味着旧情可以复燃。”
付京笙握住她的手松开,然后落到许情深肩头,“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不拖泥带水。”
许情深嘴角勾了勾,阳光明媚落到脸上,只是那种暖意因为有了寒风而被削弱不少,付京笙的提议其实也没错,她还这样年轻,放现实点来说,她真该开始自己的生活了。蒋家。
蒋东霆一个人坐在客厅内,他两鬓花白,出去的时间也不多,他抬眼看向窗外。
蒋随云的那座小楼,如今都空了,家具摆设一样没动,只是蒋随云走后,里面的佣人也都遣散了,以前在蒋家,还有个人陪他吃饭陪他下棋,蒋随云身体好的时候,还会自己做些点心,可如今呢……整个蒋家空了。
管家从门外进来,脚步声传到蒋东霆耳中,“老爷,少奶奶来了。”
蒋东霆一抬头,管家又回到门口去,迎了凌时吟快步往里走,凌时吟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爸。”
“时吟来了。”蒋东霆忙起身,凌时吟将东西交给管家,“这里面啊,是两份,你和爸一人一份。”
管家乐得咧开嘴,“少奶奶真有心,每回还给我带东西,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客气了,应该的。”
凌时吟走到沙发前,蒋东霆忙让她入座,凌时吟看眼空空的棋盘,“爸,我陪您下。”
“好好。”
蒋东霆对凌时吟,那是打心眼里喜欢的,且不说她对睿睿有多好了,自从蒋随云的事情后,蒋远周很少到蒋家来,可凌时吟却是雷打不动的,一个月总会来上那么几次。她很有耐心,就算是陪他连续下几个小时的棋,都不会有丝毫抱怨。
在蒋东霆的眼中,凌时吟乖巧又识大体,而且善良、懂得周全,对佣人又是客客气气的,只是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蒋远周就是不喜欢?
“时吟,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凌时吟手指拿起一颗棋子,“爸,先前远周对凌家有些误会,我那时候特别怕你也是那样认为的。”
“远周查的那些事,我多少有所耳闻,依稀知道是跟万家有关,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凌时吟落下一子,“万姐姐那么爱远周,到头来却疯疯癫癫,万家也垮了,她要由爱生恨,也说得过去。”
“远周当时跟我说,随云的死和你们凌家有关,我并不相信。”
“谢谢爸。”
蒋东霆看向棋盘,“他心里一直有那个许情深,所以心都被蒙蔽了,但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年多来,你孝敬长辈、谦逊有礼,完全担得起一声蒋太太。”
凌时吟听到这,眼里有些苦涩流露出来,“爸,我要真有这么好,我和远周也不至于……”
“他糊涂了,但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凌时吟轻摇下头,面上流溢出委屈,“爸,有些话我一直没和您说,是怕您知道了生气。”
“什么话?”
“那天,远周说不想耽误我,他说许情深走后,他觉得跟谁结婚都是一样的,而我又是睿睿的妈妈,我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但是许情深回来后,他觉得结不结婚都一样,反正有了孩子……他让我不要等他。”凌时吟说到这,嗓音哽咽,她轻声抽泣,看得蒋东霆一阵难受。
“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许情深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跟他还能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凌时吟擦拭下眼角,“也许,他的心里真是一点点都没有我。”
“我听说,是不是有个许情深的亲戚住在星港?还牵扯进了一桩命案,好像远周还从中出了不少力。”
凌时吟面露吃惊,“我不知道,真是这样吗?”她脸上很快露出担忧来,“远周要真是帮了她的忙,那也没什么,我就怕远周因此得罪了别人……”
蒋东霆似乎是被点醒了下,气得将棋子啪地往下落,“这女人还回来做什么?还嫌害得他不够。”
凌时吟赶紧劝道,“爸,您别生气,回头气坏了身子,我跟远周就看有没有这个缘分吧,强求不来。”
蒋东霆看着凌时吟的样子,叹口气,她就是过于善良才被欺负了,她要有许情深那样的心机,事情早就成了。
JS院。
这儿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只不过高高的铁门将五六米高的风景都挡在了外面,一辆黑色的车子来到门口,轻按三声喇叭,副驾驶座上的女孩看着铁门在自己眼前打开。
凌慎亲自开的车,车子进入院内后,后头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下车吧。”
“好。”
女孩乖巧地推开车门,她走到凌慎旁边,男人一把牵起她的手,快步往里走。
高院长从楼上下来,“凌先生,您总算来了。”
“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
女孩垂着头,跟了凌慎来到二楼,走在走廊上,四周静悄悄的,倒没有那些声嘶力竭的声响。凌慎朝旁边的人问道,“高院长,这儿既然是治疗的地方,是不是也太清净了些?”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休息。”
“那些人能乖乖听了你的话休息?”
高院长轻笑,“凌先生您放心,我这儿是最好的治疗中心,我不会暴力对待每一个病人。有些人送过来的时候,早就识人不清了,还有自残的行为,最后不都好好地出了这个门?”
女孩握紧凌慎的手,他感觉到她的不安,低声问道,“要不要回去?”
她摇下头,冲他轻笑。
高院长将他们带到走廊尽头,他掏出钥匙,将跟前的门打开,凌慎牵了女孩的手往里走,这儿并不像是什么精神病院,房间内设施齐全,墙上是软皮的装饰,床上用品也都是新的。凌慎不缺钱,自然会给她安排最好的,女孩笑了笑,“就跟酒店一样。”
凌慎朝她看眼,目光随后落向高院长,“我不放心她,每隔一天,我都会来接她回家。”
“这……”高院长有些为难,“凌先生,最好还是要让她接受全封闭的治疗。”
女孩忙说道,“你别担心我,别人能适应,我也可以,再说早日康复了,我就能回家了。”
她用了回家二字,凌慎听在耳中,不由浅笑下,“那我过几天来看你。”
“好。”
女孩走过去,乖巧地在床边坐下来,高院长送了凌慎出去,然后将门锁上。
凌慎颀长的身影站在栏杆前,“她会一些花拳绣腿,你们要特别当心,如果人从这跑出去的话,你知道后果。”
“凌先生您放心,我们这儿都有教官,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开院至今,就没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过。”
凌慎点下头。“那我就放心了。”
“您放一百个心吧。”
女孩站在门口,听着外面模糊的说话声传到耳朵里,高院长带着凌慎参观了一圈,她来到窗边,将窗帘掀开一角,看着凌慎的车子开出去。
她进来的时候就将能观察的地方都观察了一遍,这儿地处偏僻,四周都有高高的院墙,如果仅凭她自己的话,她可能连楼底下都到不了。
一旦逃走失败,她几乎能预测到会有怎样的后果,她应该会被凌慎那个变态关一辈子,永远都别想再有自由了。
她必须沉住气。
女孩在房间里坐着,没多久,高院长进来了,“你姓什么?”
她菱唇微张,那个字几乎到了喉咙口,却还是咽了回去,“我姓叶。”
“叶小姐,明天会有专业的医生过来,给你做个评估报告,吃过晚饭,我给你安排了穆教官。”
女孩面露不解,“我来这儿不是治病的吗?为什么还会有教官?”
高院长轻笑下,“穆教官还是外聘的,要不是凌先生这层关系,你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
“难道,还会有体能训练?”
“别怕,我们这儿是最人性化的,先休息会吧。”
女孩看着高院长出去,心里尽管是惶恐不安的,可却比待在那个鬼地方好多了,她近乎贪婪地看向窗外,今天坐在车里的时候,窗外的阳光落到身上,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冻结了几年的冰块,正在一点点融化掉。
她靠着窗边一直没动,直到夜幕降临,直到门外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直到……她的房间门被人用钥匙打开。
女孩直起身,满目戒备之色,门被推开大半,她看到一条长腿迈进来,男人穿着一双军靴,裤子包裹着有力的大腿,他整个人进来后,将门踢上。
女孩快速回到床边,男人手里拿着饭盒,他径自走到床头柜前,将饭盒往上面一放。
“吃饭。”
她朝他看眼,男人身材高大,既然是教官,就难免让人想到彪悍、粗猛等字样,女孩的视线落到男人脸上,看到了他出众的五官,以及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
男人拉过旁边的椅子入座,右腿搭起来,目光攫住女孩不放,“新来的?”
“是。”
“把饭吃了。”
她赶紧端过饭盒,一层层打开,菜色很好,荤素搭配,女孩拿起筷子,“难道以后吃饭,都要在房间吗?”
“是。”男人言简意赅。
女孩心不在焉地吃着,男人单手撑着椅把,食指在唇瓣处轻抚,看着女孩的嘴一张一合,她目光偷偷朝他看眼,却被男人逮了个正着。女孩忙将视线别开,听到对方冷笑了下。
“你是真疯,还是装疯?”
女孩手一抖,“你就是穆教官,是吗?”
“回答我刚才的话。”男人扬了扬声,嗓音里带着冷漠的威严。
“我,我有遗传性精神问题。”
男人嘴角浅勾,却并不是在笑,“那得好好操练下。”
“明天开始就要接受治疗吗?”女孩心里没底,她最清楚自己的情况,可要通过药物治疗的话,有可能还没等她跑出去,人就吃药吃出问题来了。
“明天会有专业的医生过来评估。”
女孩咬了口菜,动作顿住,“那如果我明天一切好好的呢?是不是就判定我没病?”
“说你没病还不好?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来度假的?”
她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不想因为瞒骗不过去就被送回凌家,女孩的视线落到男人身上。“穆教官,你,你能帮我吗?”
“怎么帮你?”
她知道陌生人信不过,但她根本没有别的办法,“我想留在这好好治病。”
“那你就是在装病,所以你怕被医生诊断出来,还真是稀奇。”
女孩被他一眼看穿,可也不敢承认,“不是……”
男人朝她手里的饭盒轻点下,“吃完。”
她嘴里艰难地咀嚼着,他就坐在椅子内这么看着,半晌后,男人起身来到窗边,他用手掀起窗帘,朝外面看看。
“今晚,需要我在这陪你睡吗?”
女孩吓得手一抖,饭盒掉到桌上,“什,什么?”
她听错了吧?
男人转身看她,一脸的冷漠,他似乎不怎么会笑,他双手抱在胸前,女孩握紧两手,从他的眼里察觉出危险的气息来。男人抬起脚步,黑色的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女孩抄起床上的枕头,“别过来!”
他回到椅子跟前,坐了下去,“这也是规矩,遇到情绪不好的,需要在房间陪睡,以免出什么差池。”
女孩将手里的枕头慢慢放回去,“有女教官吗?”
“有。”
她面色微喜。“我能申请换吗?”
“不能。”
“为什么?”
“你必须听我的,我说不能就不能。”
女孩有些激动,想到女教官过来的话,肯定更容易对付,而且女人比男人心肠软,说不定就肯帮她的忙。
男人起身过去,忽然在床边坐下来,他伸手握住女孩的肩膀,她猛然惊醒,握成拳的右手挥向男人,他从容避开,手臂压住女孩胸前,将她整个人按进大床内。
她惊喊一声,“救命!”
“是,喊得越大声越好,这儿全是疯子,没人会搭理你。”
女孩双手被擒住,抬腿要踢,男人一个翻身压向她,她那点花拳绣腿哪是他的对手,他居高临下盯紧了她,“继续。”
“穆教官……”
“进了这个地方,真疯了的人可以好好出去,可要是没疯的……”
女孩嘴唇颤抖,男人勾了勾嘴角,“可能反而会被折磨疯。”
她大口喘着粗气,“先放开我,重……”
“明天开始,我会单独操练你。”男人坐到旁边,女孩赶紧起身,握着自己的手腕,好痛。她感觉自己好像又掉进了一个狼窝,“我不明白,如果男教官带着女病员,万一……”
“万一男教官把持不住?”
女孩面色变了变,朝床头缩近些。
男人站了起来,余光扫过她发白的面色,“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但进了这儿的都是神志不清的,就算胡言乱语也没人信,只要做好措施就行。”
女孩听到这,几乎绝望了,这简直是禽兽啊。
男人朝床头柜上一指,“收拾好。”
她过去将盒子叠放在一起,然后盖上盖子,男人朝她睨了眼,“明天过来检查的是范医生,你跟他说,你是我的人,是我把你带到这来的,他会如你所愿让你留在这。”
这一下,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男人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之际冲着女孩说道,“我明晚再过来。”
她嘴角挽起的笑意僵住,可硬闯又闯不出去,只能听天由命。
凌家。
凌时吟魂不守舍地坐在客厅内,凌慎从外面快步而来,他手里拿了个文件袋。“时吟。”
“哥,你来了。”
凌慎将东西递给她,“看看。”
“什么?”
“看了就知道了。”
凌时吟将里面的纸张抽出来,仔细翻看,面上陡然有了喜色,“这个淘宝号,是许情深的?”
“对。”
“你从哪得到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凌慎坐向沙发内,“你还是想想,是你亲自交到蒋远周手里呢,还是找个人去?”
“当然不能由我出面,走快递吧。”
凌慎笑了笑,“随你。”
九龙苍。
老白进门的时候,蒋远周正在吃早餐,他拿了好几件东西,“蒋先生,这都是信箱里的。”
“你处理了吧。”
老白抽出其中一封递向他,“这个,恐怕要您亲自过目。”
蒋远周接过手一看,寄件人那栏写着许情深,他将信封打开,将里面的资料一张张抽出来。
老白走到他身侧,男人目光落到那些纸上。
其中一张上面有详细的淘宝号,以及交易时间,交易物品等,蒋远周的视线落到那些小字上。
他定定地盯着那个时间,老白没看清楚,出声问道,“这是许小姐寄来的?”
蒋远周摇下头,“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还请蒋先生明说。”
“还记得从万毓宁床头柜下面搜出来的致幻药吗?”
“记得。”
蒋远周将手里的纸递向老白,“从这上面显示的信息来看,这些药似乎是许情深自己买的,寄到了宋佳佳家里。”
“什么?”老白觉得难以置信,“许小姐买的?”
可是当年,许情深明明是受害者啊,万毓宁也是因为这件事彻底激怒了蒋远周,所以才被他送进了隆港医院。
老白摇着头,“不,许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蒋远周拿起桌上的另一张纸,那是份扫描的文件。
“这是当初的快递单,上面有许情深的签名,她的字我认识。”蒋远周靠向身后的椅背。
老白拿过去仔细看着,事情似乎很明朗了,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当年的致幻药事件难道是许情深自导自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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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这个女孩快逃出去吧,哈哈哈哈,那样的话,好戏又要开场了,后面还有很多精彩捏~
24蒋许合力,打脸凌时吟
老白拿起快递的信封,仔细查看下,“可都这么久了,万小姐的事情也早就过去,谁会寄这些东西来?”
“也许,许情深两年前买药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也截下了证据,只是当时背后的人觉得这事对他来说不影响,所以一直没有拆穿。”
“既然是这样,现在为什么又……”
“老白,你说我知道了这件事后,应该是什么反应?”
老白朝着蒋远周看看,“蒋先生,如果那些致幻药真是许小姐自己买的,那……”
“这个女人,心机太重、城府太深是不是?”
“我还是不信。”
蒋远周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有人看到我最近跟许情深走得近,着急了。”
“蒋先生,要不要查一下,签名可以伪造,交易信息也能作假吧。”
“不用查了。”蒋远周面无表情道。
老白倒是想替许情深说好话,“查一查,也许她真是被冤枉的呢?”
蒋远周从老白手里将东西拿回去,“我去质问她就知道了。”
“您要去找许小姐?”
男人站起身来,老白有些担忧,这要面对面对峙了,不会打起来吧?
蒋远周转身上楼,换了身衣服,那些资料就被他随意丢在床头柜上,如今许情深的身份那样尴尬,要没有十足的理由和借口,还真不容易见。
事情的破绽越来越多。事,当然要查,只是查不到许情深身上。
快下班的时候,许情深看眼时间,最后一个病人出去,将门带上。
她张开双臂,用劲十足地伸个懒腰,门猝不及防被人打开,许情深忙收起动作,表情有些滑稽地看向门口。
“许小姐。”走进来的却是老白,她面色微变,“今天换成是你不舒服了?”
“不是,”老白走到许情深的办公桌前,“找许小姐有些事。”
许情深挑眉看他,“我以后得跟医院提个建议,把你和蒋远周列入黑名单,看到你们进来就踢出去。”
“许小姐,你也太狠了,”老白笑了笑说道,“蒋先生过来,那是真有病要给您看。”
“是啊,每回都有病,而且是病的不轻。”
老白也不替蒋远周说话,许情深见他还站着,“那你呢,你过来又是看什么的?编也要编的像样些,我不是全能医生。”
许情深想到蒋远周上次的心疼病,真是够了。
“我不看病。”
“那出去。”
“许小姐,蒋先生要见你。”
“不见。”许情深开始收拾东西,打算下班后去趟超市,家里的湿纸巾用完了。
“你要实在不肯见,还是让蒋先生过来吧,但他说了,他进瑞新,目标性太大,他怕传出去对你会有影响。”
许情深拿着手机,另一手拿过包,她动作顿住,“这么说来,他是为我考虑了?”
“我觉得蒋先生考虑的对,你在这有新的同事,大家也知道你成家了,如果蒋先生成天往你这儿跑……”
许情深有些恼,“我没让他成天跑过来!”
老白摊了摊手,“许小姐别动怒,我也拦不住他。”
“我要下班了。”
“那正好,我跟你一起走,蒋先生找你真有急事,你要不肯见他,他明早肯定就到门诊室来了,到时候一耽误就是半天,别的病人会有意见吧?”
许情深看眼老白一本正经的神色,“他找我能有什么事?”
“是因为两年前的一桩旧事。”
许情深压根想不到,“说清楚点。”
“见了蒋先生就知道了,不过许小姐最好做足心理准备,蒋先生是来兴师问罪的。”
许情深听到这,反而没有过多拒绝了,两人走出医院,蒋远周也没挑远的地方,就在医院对面的餐厅内等她。
老白带着她来到蒋远周定好的桌子前,男人面无表情坐在那,老白替许情深拉开椅子,她看了眼,语气微软,“我自己来吧。”
蒋远周挥下手,“老白,我有些话要单独跟她说。”
“是。”
许情深看着老白转身离开,她目光落到蒋远周脸上,男人手臂落向桌面,倾过身后一瞬不瞬盯着她看。许情深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找我,有事?”
蒋远周从身旁的座椅内拿起那几张纸,然后将它们啪地丢到桌上。
许情深面露疑惑,拿在手里后一一看起来。蒋远周目光紧锁在她脸上,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失措,但两道秀气的眉头却是皱了下,紧接着,许情深抬头看着蒋远周。
这人啊,真是一点点坏事都不能做,因为总会有穿帮的那么一天。
“要不要解释解释?”蒋远周身子往后靠。
“不用了,”事情都过去两年了,还能解释出什么来。“药就是我买的,也是我放到万毓宁房间的。”
蒋远周轻笑出声,“你做的?”
“是啊。”许情深再度承认。
男人手掌落向桌面,服务员开始上菜,许情深拿过旁边的杯子,喝了口鲜榨的果汁。“不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吗?还请我吃晚饭。”
“就是吃饱了,才有力气算账。”
“这笔账挺清楚的,万毓宁留在九龙苍就是个定时炸弹,刚巧就有致幻药的事情发生,我就将计就计了。”许情深将杯子放回手边,“你现在彻底看明白我是怎样的人了吧?那好,以后别跟我见面了,至于万小姐,你要觉得是冤枉了她,也可以把她接回家,那是你的事。”
蒋远周没想到许情深会是这样的态度,“既然你承认了,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
“不是说清楚了吗?我坏,我还喜欢陷害人,所以你快一眼看穿我的真面目吧,再也别找我了。”
“许情深,你——”蒋远周真是被气得不轻,她现在是巴不得不要见他,所以万毓宁的事情穿帮后,许情深觉得挺好的,她拿起手边的筷子,“气什么?你对我是不是还存了挺大的希望?”
“不许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
“那你让我怎么说?”许情深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自己碗里。
“我没真正想过要和你算账。”
许情深轻咬下筷子,目光锁紧男人的神色,“那你找我做什么?”
他胸腔内翻涌着,看着许情深还镇定自若地吃东西、讲话,蒋远周倾起身一把按住她的手腕,“那时候我对你多好?有些事为什么要瞒着我去做?”
“看吧,心里介怀的要命。”许情深勾了下唇角,“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万毓宁好不好,跟我也没关系了,我想就算她从精神病院出来了,也不会再想要来害我了,毕竟现在凌时吟才是她情敌。”
许情深将他的手拨开,“蒋先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那你,就不怕我秋后算账?”
许情深朝他看看,“你想怎么个算账法?”
男人面色铁青,“许情深,现在是你做错了事。”
“可我没觉得我做错。”许情深一脸的理所当然,她知道,她这样子非把蒋远周气疯不可,“我是自保,我也没做犯法的事。”
蒋远周双手交扣,目光越过去盯住她的脸,许情深又道,“毕竟,只有万毓宁走了,我才能高枕无忧。”
男人指尖在自己的手背上敲打,许情深吃着饭,倒是把肚子填饱了,她放下碗筷,“知道我心机重了吧?蒋远周,永远别对我有什么改观,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说的,我都清楚。”
许情深心里一动,“清楚就好。”
她想要起身离开,蒋远周见状,开了口,“我骗你的,我没想来找你算账,况且,我也知道你没错。”
许情深微怔,“都这样了,你还觉得我没错?”
“是。”
许情深没有丝毫的高兴,她呆愣了片刻,忽然苦笑道,“果然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现在的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做过什么都无所谓?以后做什么都是对的?”
“是。”
许情深陡然扬声,“蒋远周,我不吃你这套!”
男人垂下了视线,“情深,万毓宁之所以被赶出九龙苍,是她咎由自取,我心里自有判断。我知道你尽管有时候凉薄待人,却也是最善良好相处的。你很好,所以不需要为了逼退我,而让自己这样委屈。”
许情深喉间轻滚,“蒋远周……”
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只知道这样下去,她难受,他也难受,这种困境就跟那时候一样。许情深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我不需要逼退你,对于我来说,我一直拉着付京笙的手在前进。尽管,你可能还站在原地,但是没用的,我有自己的新生活,我已经在越走越远了,迟早有一天,蒋远周……我会从你的世界里完全走出去。”
蒋远周眼帘轻抬,一双眸子幽暗如墨,似乎有些不甘心,“是不是能从我心里走出去,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要放不下,你走到哪都没用。”
“如果哪天不再见面的话,日子肯定会好受很多吧?”许情深目光对上蒋远周,“就像那两年中一样,我们互不相见,但时间还是走过去了,我敢断定,你那时候的心里,肯定没有现在难过。”
“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蒋远周低喃一声,真的不见就是好吗?
那两年里,没有纠缠、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可一天二十四小时,他很少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这就是蒋远周最大的感触,没有最痛,却只有麻木,死了跟活着的区别似乎也不大吧?
现在呢?
痛了、失落过、伤心过、绝望过,可有时候,许情深让他勾起了笑,即便只是一时半会,即便疼痛多过开心,他也觉得现在这样好。
老白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许情深朝窗外看看,下雪了,她双手捂着脸颊,“我走了,万毓宁的事你要真不追究,那还是谢谢你了。”
她拿了包起身,蒋远周也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口,雪下大了,老白将手里的伞递给许情深,“许小姐。”
她接过手,“谢谢。”
“下这么大的雪,让司机送你吧。”
许情深轻摇下头,“不用,医院门口就有出租车。”
老白进去结账,顺便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蒋远周看眼外面,雪越下越大,犹如鹅毛一般从空中落下。
许情深打开伞,快步出去,蒋远周面色微冷。“等等!”
她不听,生怕蒋远周追出来,许情深加快了脚步。
广场上有水,许情深压下伞沿,看着一片片白色落到自己的脚上,第一场雪就下的这样大。她不由小跑起来,没想到脚底下一滑,整个人倒是没有摔出去,却是一屁股重重坐在了地上。
当时那感受,真是没法说了。许情深坐在原地,痛得面目狰狞,别说是爬起来了,就连腿都动不了。
她眼圈瞬间红了,倒不是想哭,就是痛得自我反应了。蒋远周见她摔倒,大惊失色,也没拿伞,直接往外冲,许情深右手还扛着那把伞,身子缩在里面,就差哼叫了。
冰冷刺骨透过裤子往里扎,蒋远周来到她身边,着急地蹲下身,“没事吧?”
许情深擦了擦眼睛,忙摇头,“没,没事。”
“摔哪了?”
哎呦,这不废话吗,她当时摔下去的时候可是屁股直接着地的,手还来不及撑住呢。许情深抱住伞,不行,还是起不来。
蒋远周拽住她的手臂,另一手抱着她的腰,将她搀扶起身,许情深嘶了声,感觉骨头都要碎了,蒋远周朝她后面看看,裤子都脏了。
“痛吗?”
许情深点着头,“让我站会,缓缓。”
话音刚落,蒋远周的大掌贴向她臀部,许情深像个机器人似的,脑袋一点点别过去。“你干什么?”
“我给你揉揉。”
这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知道的说你是揉揉,不知道的,这不摆明了是摸吗?
许情深忙推开他的手臂,“不,不用。”
“我都听到你摔下去时候的动静了,屁股开花了吧?”
“蒋先生,您是有身份的人,说话别这样粗俗好吗?”
许情深手掌轻落到后面,一碰触到就痛得收回去了。蒋远周现在可没这个色心,他手掌再度贴过去,“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老白撑了伞,快步跑来,蒋远周站在那,头上、肩上落满了雪花,他冲着老白吩咐道,“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是。”
许情深冻得手指都快僵住了,“我说了不坐你的车,开过来也没用。”
“你想这样一瘸一拐回去?”
老白走到旁边去打电话,许情深从肩上拿下了自己的包,“我给付京笙打电话,让他来接我。”
蒋远周一听,一把握住她的手掌。“你情愿让他过来,也不愿意让我顺道送你回去?”
许情深朝他看看。“这不一样,蒋远周,他是我老公啊。”
男人心脏狠狠刺痛下,手却并没有松开,司机很快将车停在路边,老白快步回到两人跟前,“蒋先生,车来了。”
“走。”
许情深想到了家里的霖霖和付京笙,她将被蒋远周搀扶住的手臂抽回去。“你要不放心的话,在这给我拦辆车吧,这儿出租车很多。”
“许情深,我跟你坐在一起,你是怕我吃了你还是撕碎了你?”
“我要避嫌,你没结婚,所以无所谓,但我成家了。”
老白朝蒋远周看看,安慰不了他,只能抬高手臂替他挡住上头落下的飞雪。
蒋远周顿在原地,要说狠心,怕是没几个女人能及得上许情深了。“好,你走。”
许情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两步,蒋远周脸色不好看,却还是上去将她拉住,“让司机送你回去,我和老白打车。”
“不用,你这车多招摇啊。”
“行了,”蒋远周没好气道,“各退一步吧,你要再不答应,我也跟你耍横的,你说我凭什么让着你?”
“好吧好吧。”许情深赶紧点头。
蒋远周从她手里拿过伞,替她遮在头顶,许情深这下真摔得不轻,来到车前,老白过去将车门打开,蒋远周看她皱着小脸,动一动就恨不得蹲下去的样子,“医院就在对面,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痛过去就好了。”
许情深挪进车内,好不容易坐好了,外面寒风刺骨,车内开足了暖气,老白只是站在车旁,都能感觉到里面的温暖。他和蒋远周都穿得单薄,站在寒风里久了,瑟瑟发抖,此时真羡慕里头的司机。
但老白看着,最心疼的还是蒋远周。
“蒋先生,外面这么冷……”
他一语点到这,他觉得许情深会松口。
但她只是朝着他们看看,就把车门关上了。司机有些惊讶,“蒋先生……”
蒋远周轻敲下车门,司机落下车窗,男人吩咐道,“把她送回去,送到家门口,别再摔了,后备箱有伞。”
“好。”
许情深别开视线,想要当做没听见,那些话却清晰无比地传到她耳朵里。
车子发动,许情深看向后视镜,外面下着大雪,根本看不清,她也没有回头,车子到了前面的路口后转弯,许情深一眼看过去,看到蒋远周站在大雪中,黑色的及膝大衣压在他肩头。
她收回视线,重重叹了口气。
蒋远周自己撑着伞,老白站到路边,看见一辆出租车过来,忙招手。
可这样的天,打车的人肯定多,出租车压根没减速,直接从他们面前开过去。
不远处的广场上,凌时吟感觉手掌发冷,手里的咖啡一口没喝,却已经凉透了。
旁边的朋友打着伞,语气里满含怒火,“看够了吧?”
“走吧。”
“走?”女人指了指蒋远周的背影,“你看到他们的样子了吗?许情深是吧?一手欲擒故纵玩得真好啊,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吃这套?蒋远周这样对过你吗?你看他,自己都心甘情愿站在雪地里了!”
凌时吟何尝不气,这一幕,就像是用刀在挖她的心似的,可她能冲上去质问吗?
朋友朝她看看,“时吟,你是他老婆啊,你难道都没这个底气过去撕了那贱人?”
凌时吟双手捧住那杯咖啡,女伴见状,拉了拉她的手臂,“那这样,你跟我过去,就说让他坐你的车,这样你们不就能一起回九龙苍了?”
“蒋远周如果不相信这只是巧合呢?也许他会觉得我刻意跟踪他吧。”
“时吟,你顾虑的太多了,你是蒋太太,再说这儿也是市中心吧,碰巧遇见怎么了?”
凌时吟有些犹豫,目光落向蒋远周的背上。
男人站在那,一动不动,旁边花圃内的桂花树才一人高,禁不住寒风的肆虐,被吹得左右摇摆。老白伸出手臂在拦车,可这么久过去了,居然一辆空车都没有。
“这可是医院附近啊,用车的人那么多。”
凌时吟看着蒋远周的样子,许情深不心疼,她心疼啊。
她点下头,“好吧,但是你千万记住,不能提起许情深,更不能说她一个不字,我们只是现在恰好遇上他而已。”
“好。”
凌时吟搓揉下手指,然后抬起了脚步。
老白有些恼,回到蒋远周身边,“蒋先生,要不您去店里坐会,拦到了车我再叫您。”
“不用,”蒋远周垂下视线,看着雪花落到地上,一片片化尽,“好久没见这样的天了,我不冷。”
老白看向他的手,方才下车的时候走得急,蒋远周手套都没拿。
“远周!”
身后,一阵女声传来,老白回头,看到凌时吟笑意盈盈走来。“凌小姐。”
凌时吟身侧的女伴闻言,面色微变,这蒋远周真是过分,手底下的人不喊蒋太太,却是一声凌小姐。
“老白,你们怎么站在这呢?”
“噢,想打车。”
凌时吟故作吃惊,“没开车出来吗?”
老白只能撒了个谎,“今天司机有事。”
凌时吟面上没有丝毫的破绽,“这样啊,我正好和朋友在附近买些东西,我开了车,我送你们吧。”
“那最好不过了。”老白快冻僵了,忙不迭看向蒋远周,“蒋先生,回去吧。”
蒋远周朝他看看,“你要坐她的车,那你先回去吧。”
老白一听,坏了,赶忙噤声。凌时吟听到这,面色明显僵硬下,当着朋友的面,自然下不来台,“远周,天这么冷。”
“我好久没看到下雪了,在这站会,你自己回去吧。”
凌时吟旁边的朋友看不下去了,“时吟也是一片好意,你不必这样吧?”
蒋远周头也没回,像是一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站在雪天里,“我没说她这是坏心思,你想多了。”
凌时吟生怕朋友说漏了什么,赶紧上前步,“这么冷,非冻坏了不可,你要真喜欢看雪,回家看吧,家里还有睿睿陪着呢,他也喜欢下雪天。”
凌时吟怕这样下去会尴尬,赶紧把儿子搬出来,蒋远周单手插进兜内,握住伞的右手冻得发麻。
老白想让他坐凌时吟的车赶紧回家,可也不敢劝。
朋友朝着凌时吟看看,这像是夫妻吗?“蒋先生情愿打车都不想坐时吟的车,这是为什么?”
蒋远周目光落向远处,看到一辆黑色的车撕开一片白色的世界从远处而来,车速很快,车顶已经落满了雪花,老白显然也看到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蒋远周冲身侧的凌时吟看看,“司机过来了,你也走吧。”
凌时吟喉间哽住,面上早就下不来了,可她也顾不得这些,更多的是心里难受。
蒋远周拧着眉头,从这儿到保丽居上,挺长的一段路,这点时间单程恐怕还不够,怎么就回来了?
车子很快停在路边,司机推开车门下来,冒着风雪上前,“蒋先生,上车吧。”
他来到后车座,一把将车门打开。
蒋远周视线看过去,看到了许情深的一双腿,他面色微讶,司机缩了缩脖子,看到凌时吟站在蒋远周的身后。
男人没有犹豫,走出去两步,司机从他手中接过了伞,老白也进了副驾驶座,凌时吟看着蒋远周砰地将门关上。
几人都坐进了车内,也没人跟她打一声招呼,车子发动后很快消失在她眼里。
旁边的朋友指着那个方向,半晌后方说出了话,“看……看见了吗?”
凌时吟闭了闭眼睛,“我不是瞎子。”
25巧施美人计
朋友握了握手指,“他们这样,是不是也太明目张胆了?”
凌时吟半边身子站在外面,白色的雪花落到颈间,冷得她瑟瑟发抖。
蒋远周应该是来兴师问罪的吧?她不信他看了那些东西之后,会无动于衷。就算他对万毓宁没有感情了,可许情深那样的欺瞒,她不信蒋远周能容忍。
凌时吟将手里冷掉的咖啡递向女伴,“帮我扔了吧。”
朋友接过手,朝她看看,“时吟,我气得手都抖了。”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你不气?”
凌时吟冷冷笑了下,“许情深,一个有夫之妇还带着孩子,我不信蒋家能接受这样的女人。”
旁边的女伴将手里的咖啡杯啪地摔出去,咖啡全部洒在了路上,深褐色的液体同雪花融在一处,显得脏污不堪。
老白坐进车内后,双手不住搓揉,“谢许小姐救命之恩。”
“什么意思?”许情深问道。
“再这样站下去,我怕我们会冻死在路边。”
许情深没说话,旁边的蒋远周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两个肩膀处已经湿透,他身子往后靠,“怎么又回来了?”
“许小姐吩咐回来的。”前面的司机接口回道。
许情深仍旧缩在自己的座位内,“我当时没看到凌时吟在,不然的话,我就直接走了。”
“为什么?”
“你觉得刚才那一幕,她看见了之后心里不得跟扎了根刺似的?”
蒋远周将大衣放到座椅上,然后朝许情深的侧脸看眼,他唇角不由浅勾,“那又怎样,没在你心里扎刺就行了。”
这蒋先生还真是任性,许情深不由别过脸,目光一下同蒋远周对上。都说人相处的久了,是有感情的,况且凌时吟又是睿睿的亲生母亲……但蒋远周若真把凌时吟放在心上,也不会下这么大的雪还站在路边,但凡有一点点心疼,也不会让她这样站着。
许情深轻摇下头,有些事跟她没关系,不要多想。
“你摇头做什么?”
“没什么。”许情深看向窗外,车子原本已经开出去一段路了,但是距离瑞新不远的地方堵了长长的一段。司机打开广播,说是雪天车况不好,出了车祸。
当时司机嘟囔一声,“这样堵着,很多车子都进不来啊,也不知道蒋先生他们能不能打到车。”
许情深坐在车内,开始有些心神不安,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其实她就是莫名的想要跟蒋远周撇清关系,可却总是撇不开。司机开着这辆车送她回去,和司机开的这辆车内多坐两个人一起送她回去,本来就没多大的差别。
蒋远周的手掌落到腿上,被冻僵的手指逐渐恢复知觉,“还痛吗?”
他冷不丁这样问一声,许情深又摇了摇头,“好多了。”
老白透过内后视镜看了眼两人,致幻药的事倒是他瞎操心了,他还怕蒋远周可能会怒火攻心,许情深要被质问了的话,有可能也会发飙,可如今一看,两人倒是好好的?
这事,就算过去了?还是在蒋远周看来,其实压根就没啥事呢?
SJ院。
女孩被带到后院的空地上,这儿被划出一片跑道,就跟学校似的,四周都是高高的院墙,还有电网,进了这儿的人,看来真是插翅都别想飞出去。
院内所有的人都被带出来了,排成一条条的长队,女孩跟在后面,眼睛却不住朝四周张望。
这一看,心里几乎是绝望的。
围墙四周站着不少身强力壮的男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们双手背在身后,两腿微微叉开,连站姿都这样训练有素,要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简直是不可能的。
女孩抬下眼帘,看到教官们从远处过来,高院长走向其中一人,脸上带着笑,似有敬畏之色。女孩探出头,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穆教官手里拿着一条鞭子,她定睛细看,是,没看错,真是鞭子。
东城昨天下过雪,操场上尽管已经被清理干净,但冷冽的空气就跟尖刀似的,高高的雪被堆在一旁,而站在寒风中的人,一个个都穿着单薄,即将进行什么所谓的体能训练。
穆教官说了什么话,高院长不住点着头,然后退到了旁边去。
今天,雪倒是停了,只是天空阴霾不见阳光,男人颀长的身影一步步走来,跟那天一样,穿着黑色的军靴,腿型非常好,这脸要是放到外面,非引得一众人等花痴不可,可这儿不一样,关着的都是精神病人,谁管你脸长得有多好?
女孩看到男人越走越近,很快来到她跟前,她心里一急,捏紧了手掌却是下意识想跑。
穆教官举起手,手中的鞭子正对女孩,“你,过来。”
她顿在原地没动,穆教官朝着自己身边一指,语调上扬,“过来。”
女孩不想被人看出不对劲,只能从队伍中出去。
她走得很慢,男人似乎看不过去,一把擒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教官们带着各自负责的病人开始训练,男人松开手,冲她下了命令,“双手抱住头,一百个下蹲。”
女孩杏眸圆睁看向他,男人手里的鞭子一松,软鞭的另一头落到地上,男人轻轻甩动,橡胶跑道上传来阵呼啸声,她吓得赶紧蹲下去再站起来。
只是被关了两年,最大的活动空间只有阁楼,女孩的体内非常差,坚持了十几个之后,累得站在原地蹲不下去了。
她赶紧乖乖求饶,“穆教官,我做不了。”
“在我手里,还没人敢跟我说做不了,继续!”
女孩视线望出去,看到男男女女的人排布在操场上,有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没法继续,但身侧的教官威严十足,甚至还动了脚。
这哪是治病的地方,分明就是往死里整。
女孩双手抱在脑袋后面,两腿都在抖,就跟不受控制一样,男人凑近她耳侧说道,“就你这样,还想跑出去?”
她一脸紧张地朝周边看去,生怕被人听见。女孩压低嗓音,“穆教官,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来,让我看看你身体的柔韧度。”
男人说着,往旁边站了步,“把腿劈开。”
“这跟柔韧度有什么关系?”
男人见她站着不动,抬起右脚,锃亮的军靴拨开女孩的一条腿,“我让你做什么,你乖乖照做就是,永远不要有反问的语气,明白没?”
女孩双腿使劲往下压,两手撑在地上,穆教官蹲下身,盯着她的腿看眼,“继续,不错。”
“我下不去了。”
“下不去,中饭也别吃了。”
女孩忍着痛,但她的极限在这,她使劲摇头,“教官,能不能一步步来?我回房间可以训练。”
男人温热的手掌抚向她的腿,手指往上挪动几寸,嗓音带着醇厚和危险,“要不要我帮你?”
她心里一急,痛呼着将两腿压到底,男人的轻笑声在她耳边散开,“有潜力。”
女孩面色发白,冷汗从额头开始往外渗,双手按着冰冷的地面,“我能不能起来了?”
“不行,维持这个动作不要动。”
“我……我已经做到了。”
“有些地方,多撑开几次就好了,忍着。”
女孩余光里睇见男人的身影站起来,她狠狠瞪了眼,大口喘着粗气,男人走到不远处,巡视了圈,然后再回到她跟前,“感觉怎么样?”
“不好。”
其余的病人在教官的带领下开始绕着操场跑步,女孩双臂颤抖,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你……你们这不是训练。”
“对,这叫操练。”
最后第二个字,男人说得特别重。女孩咬了咬牙,“我坚持不住了。”
“你想跟她们一起去跑步?”
“我情愿跑步。”
男人来到她身后,手掌扣住她的一条手臂,将她拽起身,女孩双腿几乎并不拢了,男人指着才跑了半圈的人群,“知道她们要跑多少吗?”
她白着脸,摇头。
“十圈。”
女孩一阵哆嗦,没敢说话。
穆教官冲她看了眼,“走吧,回屋。”
她听到这,如得了特赦令一样,赶紧跟着男人离开。
回到房间,等她进屋后,男人将门锁上,女孩站在窗边,小声问道,“这儿是不是你说了算?”
男人来到桌子跟前,女孩的目光随之跟过去,却见桌上不知什么时候竟放了一个行李箱。
他将箱子打开,里面装着一箱子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女孩大吃一惊,“这是你的?”
“是。”
男人取出几件衣服,“今后的几天,我都在这陪你训练。”
“那,那你住在哪?”
男人没有回答,他啪地将行李箱合上,“我先去洗个澡。”
她目瞪口呆看着他快步走向浴室,浴室门被关上,里面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女孩紧盯着那个行李箱,她知道她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难过。她蹑手蹑脚来到门口,试图将房门打开,居然还是不行,门是从里面被锁上的,需要钥匙才行。
女孩靠回墙壁,眼睛随后看向那道紧闭的浴室门,她是看着穆教官锁门的,钥匙一定在他身上。
而现在,正好是机会难得,女孩屏息凝神,脱了鞋子,她知道他警觉性高,所以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来到浴室外面,女孩将脸贴到门板上。
里头的水声很响,洗漱区和淋浴的地方又是隔开的,女孩手落到门把上,心脏通通直跳,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她闭起眼帘,手里一使劲,门把被她旋开了,他居然没有反锁!
女孩把门推开一条隙缝,依稀可以看到磨砂玻璃的背后,透出一个模糊强壮的身影。她深吸两口气,然后闪身进去了。
将门掩好,女孩蹲下身来趴着,双手双脚往前爬,一点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男人的衣物就放在洗手台上,且叠放整齐,一件件有条不紊地摆着。
她手掌探出去,摸到了男人的衬衣,女孩翻开衣服,掌心摸向那条裤子的裤兜处。一侧,是空的,她换到另一侧的裤兜摸了摸,隔了层布料,钥匙的手感被清晰攥在手心内。
女孩面色一喜,将手伸进兜内,小心翼翼地摸出那把钥匙。
她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钥匙刚拿到手,就想爬出去,耳朵里的水声仍在哗哗继续,经过淋浴区,却听到玻璃门被一下打开了。
水声变得奇响无比,一条腿跨了出来。
女孩懵了,双手双脚着地,视线里出现了男人的腿,还没穿衣服。
暖意扑面而来,她却能感觉到冷汗从额头开始往下挂,她僵在原地不敢动了。男人的冷笑声从上头传来。“原来你还有偷看别人洗澡的嗜好。”
“我,我想上厕所。”
男人的目光朝洗手台上看了眼,他走过去几步,女孩眼帘轻抬,看到他扯了一条浴巾下来,她视线就压在他小腿处,这么说来,他刚才直接光着就出来了?
女孩握紧手掌,慢慢站起身,眼睛不敢乱看,抬起脚步就走。
回到卧室,她将钥匙迅速塞到枕头底下,男人出来了,第一时间走到窗边,将窗帘完全拉上。
她正襟危坐,他几步走到她跟前,“刚才在外面,你应该也都看到了,就算你出了这个门,到了楼下,你也别想逃出去。”
女孩握紧手掌,肩膀开始颤抖,“我没病,可我不想被接回去,送我来的那个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被他关了两年,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他未婚妻,我不想被人一直这样关着。”
女孩双手捂住脸,模样可怜,男人冷漠地盯着她看眼。“你跟我哭也没用,就算我能出入自由,我也不可能把你带出去。”
“求求你了,救救我吧……我亲人还在家等着我团聚呢。”女孩说着,伸出了手,手掌拉住男人围在腰际的那块浴巾,她不敢有大的动作,只是轻拉了几下。
男人见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求,算是求对了人,在这儿你要想出去,只能靠我。”
女孩抬头,眼睛里藏满希冀,“求求你。”
“那个把你关起来的男人,是谁?”
“我不认识他,两年前我被关起来后,就一步都没有走出去过,我被人锁在阁楼里。”
穆教官伸手,攫住女孩的下巴,将她的脸推向一侧,看得出来,这样的肤色和体能状况,她应该没撒谎。
“他关着你,既然是因为你长得像他未婚妻,那也就是说,他得到你了?”
女孩轻摇下头,“没有,每回我都反抗的很激烈,从一开始我就在装疯了,他的未婚妻优雅美丽,他一看我这样子,就倒胃口了。”
男人收回手,忽然弯了下腰,将她床上的枕头抽开。
女孩见状,想要扑过去抢夺,男人却是眼疾手快,拿回那串钥匙后走向了行李箱。
他又从里面拿了套衣服出来,穿上白净的衬衫,钥匙随手丢在旁边。“不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蠢事。”
“你会帮我吗?”
“不会。”男人抽开身下的浴巾,女孩忙别开眼,“你既然是教官,肯定有正义感。”
男人难得地笑了笑,“你想多了,我受聘过来,万一你在我手上逃走了,我怎么跟高院长交代?”
他穿好长裤,女孩握紧手掌,恨不得扑上去跟他厮打,可她不敢,这男人要想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他走得时候,没忘将那串钥匙拿走。
女孩被重新关在了房间内,她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的口哨声传来,这个地方也不是人待的,她必须赶紧离开。
凌慎隔三差五肯定会打听她的情况,她如果继续在这装疯卖傻,势必吃尽苦头,可她若是这样好了,被带回去后一样生不如死。
几天后。
穆劲琛来到SJ院的时候,天色已晚,高院长打来电话,说是女孩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房间里的东西都砸烂了,刚给她强行喂过药。
男人打开门进去,利眸扫向四周,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一半窗帘都给扯下来了。穆劲琛踢上门,随手再锁上,抬脚踢开旁边的东西,径自朝着女孩走去,“你不是装疯吗?被喂药的滋味怎么样?”
女孩坐在床中央,一床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连脚都没露出来。
她头发梳理过了,素面朝天,五官精致小巧,好看的唇形动了动,“我怕我继续待在这,我会疯掉。”
“那好,明天就出院,我给你特批。”
女孩抬头朝他看看,“要怎样你才能帮我?我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我哥哥很有钱,他肯定一直在找我,我会让他给你一大笔钱。”
“你是觉得,我能被收买是吗?”
“那你好心救我行不行?”
穆劲琛视线对上女孩,“对不起,我不知道好心是什么意思。”
男人将手里的短鞭放向床头柜,女孩裹紧被子的手松了松,似乎在犹豫,但这分明是想了好几天之后才下的决心。
“穆教官,你能过来下吗?”
穆劲琛脚碰到床沿,女孩继续说道,“您坐。”
男人倒想看看她玩什么花样,他屈起长腿坐下来,女孩视线望到他眼底,“你把手伸出来。”
穆劲琛轻挑眉头,知道她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他伸出手,女孩小心翼翼往他跟前挪动些,“你闭上眼睛。”
她八成是想偷袭他。
男人闭起眼睛,对她这样并没什么好防备的,手被拉了过去,然后……掌心触到一团柔软。
穆劲琛陡地睁开眼帘,居然看到自己的手塞在女孩的被子内,看那个地方,应该是她的胸口。
女孩其实也紧张,她不住发抖,双手往两旁一推,被子就顺着肩膀滑落下去。
美妙的身材彻底展露在穆劲琛眼前,女孩的皮肤细腻光滑,如牛奶一般洁白,他古铜色的大掌还烙印在她胸口上。穆劲琛只觉一股热源往上窜,他喉间轻滚,双眼落在她身上别不开了。
女孩没给他考虑的时间,她忽然起身扑过去,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沐浴后的清香犹如毒药一般,渗透进了穆劲琛的每个细胞内。
她笨拙地吻向他的面颊,刚要有进一步的举动,就被男人箍紧腰身,狠狠压进了大床……
翌日。
女孩跟着穆劲琛下楼,她紧张的不行,两人来到停车场,她坐进车内,男人将车缓缓开出去,到了门口,守卫过来登记。
“穆教官,您要带人出去?”
“是,下午就带回来。”
守卫朝着女孩看了眼,“有文件同意吗?”
穆劲琛按了按喇叭,“需要吗?在这里,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是是是,对不起。”守卫让穆劲琛签了字,赶紧放行。
女孩看向后视镜,看着那两扇沉重的大门被关上,她收回视线,“我这样就算出来了吗?”
“你家在哪?”
“我不知道我哥哥有没有搬家。”
男人目光专注向前,“你今晚不回去,SJ院这边肯定会通知那个把你送进来的人,他如果有一定的势力,要想找到你很容易。”
女孩看向窗外,心里的雀跃还未扩散开,就被一下敲碎了。
“你记得你哥哥的号码吗?”
“记得。”
男人掏出手机,“打。”
女孩接过手机,按出了一串数字,她将手机放到耳边,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响,却始终没人接听。
穆劲琛看眼路边,表情严肃道,“他以前住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
“嗯。”
男人开着车,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身体还难受吗?”
她瑟缩下,赶紧摇头,“不了。”
穆劲琛有些忍俊不禁,他没想到他这样自制力强的人,居然没能过美人计这一关。
车子飞速驶出去,家里的地址她记得很清楚,可是赶过去的时候,那栋房子早就换了主人。
女孩拿了穆劲琛的手机,不住拨打那串号码,却始终没人接听。
她出神地盯着手机屏幕,铃声响起时,女孩看了眼,居然是高院长打来的,她吓得赶紧掐断。
“是谁?”
“高,高院长。”
“我先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女孩朝他看看,昨晚的一幕幕忽然清晰映入脑中,但她不相信穆劲琛。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在哪的人,万一他反悔了,把她送回去怎么办?
“在前面停一下,我想上洗手间。”
穆劲琛将车子开到不远处,在一个商场门口停下来,“不要逗留太长时间。”
“好。”女孩说完,推开车门下去。
她很快进入商场,然后找了商场另一个出口离开。
夜幕降临,女孩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却不知道应该去哪。她怕再被凌慎抓回去,她能想到的只有警察局了。
她在街头问了路,然后顺着人潮往前走,她怔怔站在交通信号灯前,前面等待的人都走光了,她恍然回神,才想着要过马路。
脚步飞快地迈出去,一辆车疾驰而来,灯光打到她脸上,她想要缩回去时已经来不及了,对方一脚刹车,她以为要撞到自己身上,身子快速往后缩,却一下跌倒在地。
司机第一时间下来,“你没事吧?”
女孩慌忙摇头,想要起身,后车座的车门也被推开了,老白拧眉问道,“怎么回事?”
他走过去几步,看到女孩站起来,老白朝着她打量眼,“你没事吧?”
女孩不住摇头,老白并未立即离开,“要不去医院检查下?”
“不用了,对了,你们知道警察局在哪吗?”
“距离这挺远的。”
蒋远周朝外面看眼,“老白,既然顺路,就捎她一程。”
“好。”
女孩也听到了,但她赶忙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那你打个车吧。”
女孩看眼天色,心里焦急不已,她朝老白看眼,“你能借我下手机吗?我打个电话。”
“好。”老白从兜内掏出手机,递向了女孩。
她迫不及待按出那串号码,只是电话那头始终没人接听,她急的满头大汗,重复了好几次,却不得不将手机还回去。“谢谢。”
“你确定不要坐我们的车?”
女孩满目戒备,摇了摇头。老白看向手机,她拨出去的那串号码他似乎见过,职业习惯,老白对于数字很敏感。
他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眼见女孩转身要走,老白赶忙问道,“等等,你要找付京笙?”
女孩猛地收住脚步,目光吃惊地看向老白,“你,你认识他?”
“认识。”
蒋远周听到这,也从车内走了出来,“你是付京笙的谁?”
26送回他的旧情人(欲看好戏的蒋远周
女孩一听,视线直勾勾对上蒋远周,“你们又是他的谁?”
“朋友。”蒋远周面不改色道。
女孩面目戒备地朝着两人看去,“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付京笙刚搬到东城来不久,就住在保丽居上,我可以带你过去。”
女孩杵在原地没动,“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蒋远周拿了一张名片出来,老白上前接过手,然后递给女孩。
她快速扫了眼,蒋远周坐回车内,车门并未关上,“我没必要骗你,我确实认识付京笙。”
女孩看眼四周,她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找来,还有穆劲琛,发现她迟迟不出来后,是会去找她呢?还是通知SJ院那边?她如今身无分文,大晚上的如果再在街上游荡,万一……
老白看得出她的防备,“我们要想害你,又何必问你是不是认识付京笙呢?我记得他的号码,是因为蒋先生跟他平时有过接触。”
老白一副坦荡荡的样子,其实蒋远周跟付京笙能有什么接触,不过是让他去查了付京笙的底,这才对那串数字有特别的印象。
女孩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老白将手机递给她,女孩走到后面,然后弯腰坐了进去,她手指拨出110三个数字,关上门后冲着几人道,“我随时可以报警。”
蒋远周似乎是被逗乐了,司机将车子开往保丽居上,男人朝身侧的女孩看眼,她要找付京笙,又不知道付京笙的新住处,难道……
是付京笙以前的女人?
这应该是最大的可能性了。蒋远周手指在手背上轻敲,“你是付京笙什么人?”
女孩不说话,在见到哥哥之前,她不相信任何人。蒋远周的视线落到她脚上,她穿了双香奈儿冬季的新款短靴,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奢侈品牌,只是肤色白的有些不正常。蒋远周看了眼窗外,这样将一个女人送过去,不知道许情深待会会是什么反应?
来到保丽居上,车子经过横杆往里开,很快来到许情深所居住的地方。
“到了。”
女孩迫不及待推开车门下去,蒋远周走到门口,老白就跟在他身后,他上前按响门铃。
许情深出来的时候,还在好奇会是谁,她看到蒋远周时,并未注意到她旁边站了个女人。
许情深眉头微皱,转身要走,不料蒋远周身侧的女孩见状,拔腿就跑。
老白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去哪?”
“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骗我?放开我!”女孩撕喊着,手脚并用,老白吃了她一记重拳,只能伸手将她抱住。
“放开我,救命——”
许情深刚转过身,就听到了女孩的叫声,她赶紧走到了门口,吃惊地看向几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蒋远周并未同她说话,他朝那个女孩看眼,“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骗人!”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骗人?”
女孩恶狠狠地盯向许情深,“我不认识这个人!”
蒋远周单手插在兜内,“她是付京笙的妻子。”
“胡说!”
许情深看着女孩的神情,心里也是一惊,她从不了解付京笙的过往,这不会是蒋远周找来了想要拆穿一些事情的吧?
“为什么胡说?”蒋远周问道。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们!”
许情深冷下脸,冲着蒋远周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再要在这大吵大闹,我报警了。”
“这女人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她说要找付京笙。”
许情深看向女孩,她目光仔细地扫过女孩的眉眼,她猛地睁大杏眸,“你,你是不是付京笙的妹妹?”
女孩听到这,总算停止了挣扎,许情深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我,我看过你的照片,你等等,我去喊你哥下来……你,你们千万别走,等我!”
许情深说完,飞快地跑回了屋。
老白见女孩不再挣扎了,这次松开手,蒋远周居高临下盯着她看眼,“你是付京笙的妹妹?”
女孩还是不说话,她上前步,双手使劲握着白色的栏杆,目光充满期盼地望向里面。
不出几分钟,蒋远周就看见付京笙大步而来,身前的女孩率先喊出了声音,“哥,哥——”
付京笙到了门前,难以置信地看向女孩,许情深跟在身后,忙将门打开,女孩进来后立马扑进了付京笙的怀里,“哥。”
男人杵在那一动不动,像是丢了魂似的,怀里的妹妹哭出声来,颤抖着双肩,“哥,我回来了。”
直到此刻,付京笙的手臂才抬起来,手掌轻按住女孩的肩头,“音音?”
“是我,是我。”
许情深看到付京笙垂下了头,手掌轻按在妹妹背后,眼圈也红了,手臂不住收紧、再收紧。
她目光随后看向蒋远周,“她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
“路上捡到的。”
付京笙收拾好情绪,手臂揽住妹妹,“怎么回事?”
“是他们送我来的,哥,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可我完全不认识这儿,”女孩擦拭下眼角,目光轻抬对上蒋远周。“谢谢你,我还以为你是坏人。”
“总算,没让你错看我。”
付京笙这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带着妹妹往里走,然后冲许情深说道。“请客人进来坐吧。”
蒋远周眉间起了褶皱,客人?
可再一想,付京笙说得也没错。
兄妹俩朝着屋内走,怕是有说不完的话,许情深见蒋远周杵着,“要进去坐吗?”
“让我进去看你们是怎么恩爱的?”
许情深一手落向栏杆,“你要没空,就赶紧回去吧。”
“我把你小姑子送回来了,你就这样报答我?”
“我问过你了,是你不进去。”
蒋远周听到这,抬动下腿,老白见他走进去,赶忙要拦阻,“蒋先生,您真要去?”
“怎么了?”
老白凑近他身侧,压低了嗓音,“我怕您心里难受。”
“付京笙这时候没别的心思,既然是别人诚心邀请,不去不好。”
许情深面无表情,也不知道蒋远周这诚心邀请说的是谁。
老白朝司机挥下手,示意他去车上等着,他跟在蒋远周身后,如入龙潭虎穴一般,大有准备慷慨就义的意思。
许情深放慢脚步,等到蒋远周走到自己身侧后问道,“你把音音送回来的时候,知道她是付京笙的妹妹吗?”
“不知道。”
“那你打得什么主意?”
“我以为她是付京笙的旧情人,我本来是想看好戏的。”
“……”
跟着许情深走进客厅,月嫂带着霖霖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玩,许情深没看到付京笙的身影,肯定是上楼了。
“坐吧。”许情深觉得有些尴尬,“要喝茶吗?”
“要。”蒋远周毫不客气道。
许情深去厨房泡茶,蒋远周环顾四周,视线从墙上扫到沙发上,再扫向旁边的茶几和电视柜。
电视柜上摆着个相框,里面是霖霖的照片,男人的目光落回墙面,除了一副装饰画之外,空荡荡的。
他眼角内淬了些许笑意,霖霖坐在沙发内,忽然将手里的玩具丢向蒋远周。
“呃呃,呃嗯嗯——”
蒋远周捡起那个玩偶,然后走到霖霖跟前。
小女孩冲他扬了扬手臂,嘴里噗噗地吐着声音,蒋远周还没逗她,她就自个咧开嘴笑个不停了。
月嫂忍俊不禁,许情深泡了两杯茶走过来。蒋远周将玩偶递出去,霖霖伸手抱到了怀里。
“坐吧。”
蒋远周坐进沙发内,老白从许情深手里接过茶杯,“谢谢许小姐。”
许情深不住朝楼梯口看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半晌后,她收回视线,“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蒋远周以为她在赶人,抬头却见那名月嫂站起了身,“好,谢谢付太太。”
许情深抱起霖霖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客厅内再无说话声,老白朝蒋远周看看,又朝许情深看看。
男人手里拿着玻璃杯,手指不住在上面去敲着,“当初你跟付京笙为什么搬到这儿来?”
“就是为了找他妹妹。”
蒋远周视线再度落向四周,“许情深,这儿就是你的家吗?”
她觉得挺奇怪的,“不然呢?”
“我看不出一点家的感觉。”
“那是你视力不好吧。”
蒋远周的目光落向电视柜,“除了你女儿的东西,我就看见你放在这的两本书,要么就是收拾得太干净,要么,就是你在这个屋里养成了拘束的习惯,而且,我连一张结婚照都没看见。”
许情深没想到蒋远周进屋后,就没闲过。
“我们没拍结婚照。”
“你不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很不正常?”
“为什么?”许情深不解地反问,“我跟付京笙认识不久就怀孕了,当时孕吐的厉害,哪还有那个心思去拍照。至于客厅的整洁,是因为他有洁癖,我想尽量让他有个舒服的环境。”
许情深知道他介意什么,所以知道怎么去刺他。
她也不是非要让蒋远周难受,只是怕他看出了破绽,继而联想到霖霖和付京笙的身上。
二楼。
付京笙给妹妹不住擦拭眼角,她坐在床沿抽泣着、哽咽着,许久都说不出话。
“这两年,你究竟在哪?”
女孩右手捂住半边脸,付京笙将她揽到怀里,“别怕,有哥哥在。”
“我被人关起来了。”
“什么?”
女孩一手握紧付京笙的手臂,“哥,你说这些是不是报应啊?都报应到我头上来了。”
付京笙听着,心里难受的不行,他伸出手掌揉在她脑后,“不是,你快告诉我,是谁把你关起来的?”
“那个人说我长得像他未婚妻,这两年来,我都是靠装疯卖傻才混过来的,我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阁楼里面……”
付京笙几乎就要听不下去,他抱紧怀里的妹妹,眼里滋生出的恨意恨不得将人活活撕碎,“谁,他是谁?”
“哥,”女孩抬起小脸,“我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付京笙潭底暗潮汹涌,面色凶悍的吓人。
“你知道后会怎么做?杀人吗?”
付京笙轻拍着女孩的肩膀,“你学校附近的监控我都查遍了,当时并没发现你是怎么失踪的,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来,哥哥找你找得有多苦?”
“那个人说,他观察我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就是个变态,”女孩将脸埋在付京笙胸前,“但我现在回来了,哥,我回来了,这件事就算了吧行不行?”
“算了?”付京笙难以置信地冷笑声,“就算你不细说,我也能知道你这两年中受了怎样的折磨,你要说算了,除非我死!”
女孩听着,一把握紧他腰际的布料,付京笙眼圈发烫,但妹妹好歹活着回来了,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那股心疼压都压不住,总是要肆意迸发出来,他手掌贴在妹妹脑后,“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就查,查你是从哪逃出来的,我就不信一步步追上去,我揪不出那个人!”
“哥!”女孩焦急地抬头看向他,“我不想你这样……”
“音音,哥找了你两年,这两年来,你在遭罪,我也不好受,我总要知道是谁害了你。”
女孩想到凌慎暴打过她的几次,她还是心有余悸的,可她知道付京笙的本事,他只要知道了她是在哪出现的,一步步查上去,SJ院和凌家都不能幸免,到时候,恐怕还会牵累更多无辜。
“把我关起来的那个人,他叫凌慎。”
“凌慎?”付京笙提高些音调。
“是,我问过他这是在哪,他说东城,而且住的是别墅,开得车又是好的,他带我出去过一次,只是我没能逃掉。”
付京笙快速起身,他走到桌前,将电脑打开,片刻过后,付京笙拿着笔记本放到女孩面前,“是这个人吗?”
屏幕中显示出一张男人的照片,女孩只是看了一眼,就坚定地点着头,“是。”
付京笙面色铁青,将电脑放到床头柜上后,一拳重重砸在了上面。
“哥,你认识他吗?”
付京笙出了半天的神,然后摇了摇头,“这个人在东城也算小有名气,我看过他的报道。”
女孩一听,忙神色紧张地说道,“我是逃出来的,他会不会找到家里来?他会不会连你都不放过?哥,他警告过我,如果我敢逃的话,他会要了我的命。”
“音音,音音——”见她这样激动,付京笙忙将她护在怀里,“有哥在,别怕,就算他找上门我们也不怕,他没这本事。”
“哥,我想藏起来,我们还是走吧,我不想被抓回去。”
付京笙双手捧住妹妹的脸,她满眼都是恐惧,那种害怕浸润进了骨子里面,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她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
付京笙心疼至极,妹妹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伸手将她拥紧,一遍遍低声安抚起来。
楼下。
许情深时不时朝楼上张望,只是碍于蒋远周和老白还坐着,她不能上去。
蒋远周放下水杯,其实这个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当时真是撞了鬼才会走进来。
男人起身,老白也跟着站起来,“走了。”
“我送你们吧。”
“不用。”蒋远周看了眼许情深怀里的霖霖,他上前步,若有其事地弯下腰盯着女孩看。
许情深心里没来由的紧张,她双手抱住霖霖,冲着蒋远周说道,“看什么?”
蒋远周端详着霖霖的五官,“你说,她长得像谁?”
许情深心里咯噔下,心跳完全乱了,她强装镇定地开了口,“当然是像爸爸妈妈。”
男人视线随即落向许情深,“是吗?”
许情深面色露出不悦来,“蒋远周!”
男人直起身,嘴角轻扯动,然后抬起脚步出去了。到了外面,老白忍不住开口,“蒋先生,您这不是找不痛快吗?”
“怎么了?”
“您说那孩子长得像谁,这话,许小姐能爱听?”
蒋远周脚步踩在坚硬的地面上,许情深也没有送他们,由着他们两人往外走。“我本来也没想说好听的话给她听。”
他走出去几步,然后看向老白,“你看许情深那紧张的样。”
“许小姐那不是紧张,是愤怒,我看她打你的心都有了。”
“不见得这么小气吧?”
“蒋先生您也是做父亲的,要别人说睿睿长得不像你,你能开心?”
蒋远周不以为意,“许情深的女儿,本来就不像付京笙。”
“那是因为她长得跟许小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反正……她长得也不像你。”
蒋远周猛地刹住脚步,俊脸上摆着说不明的神色,他抬起食指朝老白虚空点了点。老白闭紧嘴巴,真是的,他干什么非要去踩蒋远周的雷区?
“我的意思是说,那么点的孩子,五官还没长开呢。”
蒋远周走出付家,司机过来给他开门,男人坐了进去,老白刚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就听到蒋远周说道,“老白说了,他要走回去。”
老白赶紧承认刚才的错误,“蒋先生,我错了,外面能冻死人啊。”
蒋远周别开视线,老白趁机坐进去,司机朝他看看,老白使个眼色,“开啊。”
东城市中心。
一辆车停在路旁,穆劲琛从商场内出来,颀长的身影压过路边的灯光,他抬起腕表看眼时间,毋庸置疑,她根本就不是去上洗手间的,她是跑了。
高院长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穆劲琛回到越野车内,砰地甩上车门。
他心思那样缜密,也没算到她会逃走。
这样看来,她对他是一点点信任都没有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乱跑。
既然不相信,还跟他睡什么?
穆劲琛双手握住方向盘,眼里透出愤怒和阴鸷,他最没想到的是,他被人睡了后,那人还不声不响地跑了。
男人十指微张开,然后握紧,这样的动作反反复复了几十遍。
昨晚太过惊心动魄,太过销魂,以至于现在想来,每个细节都拆封的那样清楚,穆劲琛喘息声浓重起来,望着身下,怎么好似这样就有了反应?
他呼出口气,他的自制力向来是他引以为傲的,可也架不住女孩赤裸的胴体,他又没有一点点准备……
穆劲琛的眼里越来越暗,半晌后,他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向方向盘,她真该祈祷这辈子都别再碰上他,不然的话……他真得好好给她操练下!
蒋远周离开后,许情深就抱起霖霖上了楼。
付京笙将女孩带进了另一间客房,许情深经过走廊,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传来,时高时低,并不明显。
“哥,两年了,你还在做着跟以前一样的事情吗?”
许情深走到门口,顿住了脚步,付京笙的声音压过了女孩,“哥想给你最好的生活……”
“但你这样太冒险了,你有想过以后吗?你要出了事,我怎么办?”
“我不会出事的。”
“哥!”
“爸爸——”许情深怀里的霖霖冷不丁开口,屋内的付京笙做了个嘘的动作,许情深生怕他们以为她偷听,忙抬起手掌轻叩门板。
“进来。”
她抱着霖霖进去,付京笙收拾好情绪,朝她招招手,待许情深走到面前后,他伸手轻揽住她的腰。
“音音,这是你嫂嫂,还有我们的女儿。”
女孩从床沿处起身,“嫂子。”
付京笙别过身,“情深,让音音洗个澡,她累了,我出去给她买几身衣服。”
“我去吧。”
“不用了,就买套今天穿的就行,明天我带她一起出去。”
“好。”
付京笙快步离开,许情深看眼女孩,“你先洗澡吧,我有套睡衣没穿过,你不介意的话,先给你。”
“好,谢谢。”
许情深将霖霖放到地上,让她自己玩,她走进浴室给女孩放好了洗澡水。
女孩进去后,许情深回了趟自己的房间,再次来到客卧后,许情深敲了敲浴室的门,里面隐约传来阵说话声,只是隔着水声并不清晰,她以为让她进去,许情深一把拧开了门把。
女孩此时正坐在浴缸内,许情深手里拿着睡衣,一眼看去,女孩着急护住胸部,却仍旧掩不住锁骨处和胸前的痕迹。
许情深大吃一惊,而这显然就是男人情不自禁之下咬出来的。
27最坏的时候,最好出现的蒋先生
付流音看见了许情深的神色,忙坐起身,然后将上半身往下压。
许情深走近过去,将睡衣放到旁边,她蹲下身来低声说道,“音音,衣服在这。”
“好,谢谢嫂子。”
许情深的目光落到她背上,她拧紧眉头,生怕她冷,拿了在水中浸泡过的热毛巾给她披在肩头。
“嫂子……”
“嗯。”
“你眼睛里看到的这些,能不能不要跟我哥说?”
“音音,可是我看到了,我觉得这样很不正常,我很担心。”
付流音别过脸朝她看看,“我哥要是知道了,他肯定自责难受,他会发疯的。”
许情深可能还不了解付京笙这‘发疯’是什么状态,但付流音清楚,“嫂子,有些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好。”许情深目光落向她,“那你告诉我,你身上的这些痕迹,跟你失踪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付流音轻摇头,“没关系,我没向把我关起来的那个变态妥协过。”
许情深看在眼里,也为她心痛,“以前的事别想了,我给你换一套睡衣吧,我房间还有套带领子的。”
“谢谢。”
许情深转身又出去了,回来后将睡衣放在洗手台上。
带着霖霖回到主卧,没多久后,付京笙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他将东西放到床上,“情深,你给音音送过去吧。”
“好。”
付京笙抱过床上的霖霖,许情深拿过几个袋子,里面塞了一大堆的衣物,付京笙去的急,随手就拿了几套。
给付流音送了衣服后,许情深回到卧室,她从门口进去,看到付京笙抱着霖霖,一手在她肩膀处轻拍,另一手则拍着霖霖的后背。
许情深再一看,孩子居然就这样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男人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手里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许情深走过去,“霖霖睡着了。”
付京笙似乎并未听进去,他手掌轻柔地拍打着怀里的女儿,许情深朝他看看,“你这样抱着多累。”
男人的动作顿住,抽出了右手臂,却一把揽住许情深的腰,她不得不上前两步,付京笙将脸靠在她身前。许情深垂下眼帘,“你妹妹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别太难过了。”
“可我却不清楚,她那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付京笙左手抱紧了女儿,右手也紧紧环着许情深的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她说了她这两年在哪吗?”
“说了,她被人关了两年。”
“有说是谁吗?”
付京笙沉默半晌,然后开口,“没有。”
许情深手掌落到男人的肩头,轻叹口气,“报警吧。”
“没用的。”付京笙的语气却是坚定无比,“情深,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明天开始你多陪陪她。我不想让她一直活在恐惧里面。”
“好。”
付京笙怀里的霖霖忽然咳嗽一声,男人见状,松开了抱住许情深的手。
他将霖霖小心翼翼抱到床上,再给她盖了层薄被,许情深站在原地,付京笙则坐在了床沿处。他手掌探出去轻摸下霖霖的脸颊,“我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我最在乎的人都在一起了。”
许情深听得难过,可她不会安慰人,她只能说道,“我记得你说过,音音失踪了两年,你不求太好的结果,只要她活着回来就好。付京笙,音音的两年自由是没了,但她好好地回来了。”
付京笙视线盯着手边的霖霖,被凌慎关起来的两年,付流音只说凌慎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未婚妻,但细节方面,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但他不用想都能知道,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禁锢起来那么长的时间……
付流音怎么可能还是好好的?
想到这,付京笙心痛难耐,“情深,还有多久过年?”
“没几天了,九天吧。”
付京笙嘴角轻勾,笑意却并未达眼底,“这个年,会过的很开心的,我再也不用为了找她而东奔西走了。”
“是。”
付京笙坐了会,然后站起身,许情深朝他看眼,“你去看看音音吧,问她还需要什么,我明天去买。”
“好。”付京笙点下头,他几步走到许情深面前,“早点休息。”
“你也是。”
付京笙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忽然伸手将她使劲抱在怀里。许情深吓了跳,付京笙用了很大的劲道,双臂越收越紧,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付京笙的脑子里很乱,各种各样的想法,他想过妹妹可能在凌慎手里受过非人的虐待,想到她两年间失去自由后,一天天都是怎么过来的。想到她惊慌失措下让他救命,想到凌慎为了让她屈服,可能还对她动过手。
他觉得他脑袋都快炸了,但想法却越来越多,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的怒火无边无垠地往外窜出来。
许情深抬起手掌,在他背后轻拍两下,“付京笙,你这样好的一个人,老天不会亏待你的。现在音音回来了,以后我们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开心。”
付京笙听到这话,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半晌后,他松开手臂。
“情深,要是哪天我离开东城,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你……”许情深心里咯噔下,“又要搬家吗?”
“你会吗?”付京笙坚持着刚才的问题。
许情深目光微动,眼前瞬间闪过蒋远周的那张脸,她回过神,嘴角有些不自然地展颜,“会,当然会。”
付京笙笑了起来,然后擦过许情深身侧往外走。她回头朝他看眼,付京笙已经走到门口,她只来得及看见他的侧身,有些孤独,又带着某种说不明的决然。
凌家。
凌慎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去了SJ院。
凌慎的车直直冲进院内,高院长就一直战战兢兢地在场上等着,男人快速从车内下来,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他上前后一把拉过高院长的衣领,“人呢,人呢?!”
高院长结结巴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凌先生,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我把人交到你手里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不要跟我说别的空话,我就要见到她的人!”
高院长见他怒火飙升,本来就是不敢得罪的人物,凌慎环顾四周,“你这儿这么多人手,她怎么可能跑的出去?”
“不,是……是教官开车带她出去的。”
“什么?”凌慎眸子一凛,“谁允许她被带出去的?”
“为了配合治疗,这样的情况也是有过的,凌先生,您先松手,我们进屋慢慢说。”
凌慎猛地将跟前的高院长推开,他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向男人。“那名教官呢?”
“在外面……还,还没回来。”
“让他赶紧过来!”
高院长抹把冷汗,“不行啊。”
“什么意思?”
“穆教官是外聘过来的,平日里就傲得很,谁的话都不听,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让我别吵他……”
凌慎听闻,锁紧眉头,视线一瞬不瞬盯着高院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怕一个教官?”
“凌先生您听我说,穆教官跟别人不一样,他……”
“那你为什么把她安排给这个人?”
“他统管着这儿所有的教官,您送来的人,我当然要给她安排最好的。”
这话一说口,在凌慎听来就是最讽刺的,“既然这是最好的教官,怎么到了外面,却能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还有,她才过来几天,为什么要带出去?”
“这……”高院长说不出话了。
凌慎抬腿往前走,“去她的房间看看。”
“是。”
来到二楼,高院长掏出钥匙将房门打开,凌慎率先走进去,如鹰一般的眸子在房间内扫了圈,最后落定在那张床上。
放在床上的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高院长紧张地吞咽下口水。凌慎走到床边,目光在上面扫了眼,“她走得时候,房间就是这样的?”
“是,是。”
凌慎目光落到高院长身上,狠狠睨了眼,他猛地抬起双腿又往浴室而去。
推开那扇门,凌慎径自往里走,高院长也紧随其后,男人看到洗手台下有个垃圾桶,他踩住底座,垃圾桶的盖子往上翻,凌慎一眼看到里面丢了条毛巾。
而且,上面带着淡红的血渍,像是被水冲洗过。他倒抽口冷气,声音颤抖地冲高院长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高院长凑过去一看,脸色刷的白了,“也……也许是生理期。”
“高院长,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我觉得我没必要对你客气了。”
“不,不——凌先生有话好好说。”
“既然这样,就请你说实话吧。”
高院长冷汗涔涔,人是从他这边被带走的,他难辞其咎,有些事本来也瞒不住了,“我,我是让人进来看过了,原本那张床上有条床单的,但是她失踪之后再来看,却没了……”
“砰——”凌慎一拳狠狠砸在高院长的脸上,似乎还不解气,又重重落下了第二拳。
走下楼的时候,凌慎只觉天昏地暗,他站在楼道口,感觉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他伸手撑住旁边的墙壁。
叶景茵死了。
‘叶景茵’走了。
他胸口犹如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一口血腥味涌到喉间,却吐也吐不出来。
凌慎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那带血的床单是付流音生理期所致,她一个人根本就别想走出SJ院,除非有人帮忙。
她在他面前疯了两年,也誓死反抗过,就算遭遇过暴打都没屈服,凌慎不想相信,她的清白就这样丢了。
高院长捂着脸从楼上下来,一见他还没走,吓得躲在转角处不敢乱动。
回到凌家后,凌慎上了阁楼,佣人在楼上听见上面传来巨响,这个时候谁也不敢上去,生怕遭罪。
凌时吟走进院子的时候,忽然听到砰的一声传来,她吓得抱紧脑袋下意识往旁边躲,玻璃已经被砸碎了,一个梳妆凳从楼上掉了下来。
凌时吟苍白着脸,小跑着进了屋,推开门进去,她张嘴喊道,“哥,哥!”
“凌小姐,”佣人几步上前,“凌先生在阁楼,回来的时候很不对劲,我也不敢上去。”
凌时吟听完后,快步上了楼,来到阁楼的房间门前,里面的声响还在继续,凌时吟往里走了步,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这儿,之前分明是住过人的,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哥,这是怎么回事?”
凌慎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一支口红落到凌时吟的脚边,地上狼藉不堪,枕头、被子等全部被丢在那,凌慎将能砸的东西几乎都砸了。
那扇被封死的窗户也被他重新撬开了,这个阁楼,总算又能重见光明。
凌时吟快步上前,伸手拉住凌慎的手臂,“哥,你别吓我啊,到底怎么了?”
“景茵走了。”
凌时吟目光里难掩吃惊,“哥,景茵姐早就走了。”
“不是这一个,是另外一个景茵。”
“什么?”
凌慎往后退了步,然后直接跌坐在地上,他双手抱着头,表情痛苦,“她骗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要再见到她,我一定要了她的命!”
凌时吟心一惊,从凌慎嘴里又问不出话来,只能干着急。
眼看着距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凌时吟来到九龙苍的时候,还未进门,就听到了睿睿的哭喊声。
她面色紧张地往里走,“睿睿怎么了?”
保姆见她进来,忙站起身道,“肚子饿了,刚泡好的奶不小心洒了,他就等不及呢。”
凌时吟面色一松,走过去将睿睿抱到怀里,“宝贝,妈妈来了,想妈妈吗?”
睿睿伸手圈紧她的脖子,另一人拿着奶瓶快步走来,凌时吟伸出手道,“我来吧。”
接过奶瓶后,刚给睿睿喂上,蒋远周就从二楼下来了。
保姆自顾去忙,凌时吟抬下头,面露笑意,“远周。”
蒋远周走到沙发前,看到睿睿的脸上还挂着泪珠,“怎么哭了?”
“还不是老样子,一饿就要立马吃到嘴才行。”凌时吟满目宠溺地盯着怀里的孩子。
眼见蒋远周要走,凌时吟急忙开口,“远周。”
“怎么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需要的东西,是不是要备起来了?”
蒋远周看到睿睿朝他看了看,小手做了个握紧的动作,男人坐进沙发内,“我安排老白去做了。”
“老白是个大男人,心思哪有那样细腻?”凌时吟手指在睿睿的肩上轻拍下,有些话到了喉咙口,虽然事先斟酌过应该怎么说,可这会还是让她觉得喉间犹如哽住了似的。
“远周,我想求你件事。”
“什么事。”蒋远周面无表情问道。
凌时吟视线落到睿睿脸上,嗓音也变了,柔的能掐出水来,“马上除夕了,这个年……我想和你们一起过好吗?我很想睿睿,我不想让自己太遗憾。”
蒋远周双手交扣,修长的两根食指轻对了几下,凌时吟再接再厉开口,“远周,睿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过年了,他就又长大一岁了,我想陪他一起放烟火,陪他跨年,好吗?”
“你是怕没人陪着他吗?”
睿睿喝好了奶,凌时吟将他抱到地上,拿了玩具给他让他自己去玩。
她从兜内掏出一张纸,摊开后递向蒋远周,男人目光朝她扫了眼,然后将那张纸接过去。
“这些都是过年需要送礼的清单,有家里的长辈、亲戚,还有爸那边的朋友等,你看看,还有遗漏吗?”
这是一份手写的清单,凌时吟的字迹隽秀规整,蒋远周大致扫了眼,不止是名单清楚,而且送的礼品还不一样,凌时吟轻笑道,“我按着亲疏远近的关系排好了,礼品分三个档次去选购,这样的话,你就不用为这些事头疼了。”
“这都是你自己弄得?”
“是啊,我想替你分担掉一点事。就要过年了,医院里又那么忙,不想看你累坏了。”
蒋远周面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凌时吟紧张地盯着蒋远周的侧脸,大多数时候,她觉得他冷得就像是一座冰山,可就算冰冻了千年都有融化的一天吧?
凌时吟想要让他看到自己的努力,想让他知道,她一直都在心疼他,更想让蒋远周松口,希望他能让她回来,陪着睿睿过个年。
有时候,松了一个口子,要想彻底撕开就能容易多了。
凌时吟满眼的期盼,蒋远周将那张纸放到茶几上,“你不需要这么吃力,老白能做好。”
她笑容微僵,“那你把清单给老白,让他照着买,也能省了他一些时间不是吗?”
蒋远周目光落向对面,睿睿吃饱了,精神劲自然上来了,他拿着小火车在轨道上开起来,蒋远周收回的视线同凌时吟对上,“你的清单里面,还缺了一个人。”
“是爸吗?”凌时吟起身,然后坐到蒋远周身边,“我记着呢,这两年,你和爸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我也不想看你们这样下去,爸那边的礼物我会亲自挑选的,你放心。”
蒋远周一侧嘴角往上挑,只是神色看着有些冷,他忽然站了起来,凌时吟潭底被一道黑影压过去,她感觉到不安,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能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每到过年,我会给小姨准备一份礼物,她是我最亲的人,可你却把她忘了。”
凌时吟怎么都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她张了张嘴,蒋远周视线落下去,“归根到底,在你们眼里,她已经死了。”
“远周,不是这样的……小姨的礼物我可以亲自去买。”
“不用了。”蒋远周一句话就掐了凌时吟全部的努力。
她委屈地起身,“远周,没算上小姨是我的错,但……”
“过年,你想到这边来?”
凌时吟怔了怔,赶忙回道,“是。”
“我看这样吧,既然你不想陪着自己的父母,我爸又那么喜欢你,非你这个儿媳不可,你陪他一起过吧。”
凌时吟立在原地,看着蒋远周头也不回地快步出去了。
自从小姨死后,蒋远周和蒋东霆很少来往,过年是更加不可能回蒋家的。凌时吟觉得心狠狠抽痛起来,这就是蒋远周一直以来的态度,真是从来没有更改过。
令人心寒至此。
这日,许情深休息,付京笙要带着妹妹出门置办东西,许情深带着霖霖也跟出去了。
付京笙难得的自己开车,女孩坐在后面,许情深朝她看眼,“音音,待会我带你去买衣服,你哥就让他带霖霖吧,男人的审美和我们的总是不一样的。”
付流音听到这,轻抬下头,“嫂子,你穿得衣服都好看,是自己选的?”
“是啊,你哥喜欢给我买贵的,还喜欢买黑色。”
付流音不由笑出声来,“我哥的审美很一流嘛。”
男人透过内后视镜看眼自己的妹妹,他知道,要让她完全融入正常的生活中,肯定还需要时间。他好歹劝了几天,付流音总是不肯出门,她怕碰上凌慎,会再被抓回去。
付京笙轻笑,“好,待会我只管买单,你们自己选,开心就好。”
“音音,你这么瘦,穿什么都好看,一会去挑一柜子的衣服。”
付流音也不若方才出门时那样紧张了。“嫂子,我要一买就买一柜子,还不把人吓死啊。”
“不会的,服务员送你个衣柜都愿意啊。”
付京笙听到这,嘴角的弧度彻底拉开,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许情深原来还有喜剧表演的天分。
来到商场,付京笙停好了车,许情深抱着霖霖,同付流音在电梯前等他,然后几人一道往里走。
经过游乐区,霖霖非要进去玩,许情深抱过她站到旁边。“霖霖乖,我们今天陪着姑姑去买衣服,明天再出来玩好吗?”
霖霖哪里懂得这些,身子别过去朝那边不住指着,付京笙见状,将她抱在怀里。“你带音音去吧,我陪霖霖玩会。”
许情深有些不放心,她压低嗓音道,“我也有些胆小,不会碰到那些把音音关起来的人吧?”
男人视线掠过去,落到付流音的身上,都是在东城,碰到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付流音总要回归社会,不可能一直在家躲着。付京笙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你看商场这么多人,如果遇到不好的事情,你就喊救命,我相信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抢人,你们别往外面跑就行。”
“好。”许情深看眼四周,快过年了,又是休息天,商场内真是人山人海,她的心也彻底定下来。
她回到付流音身侧,轻挽住对方的手,“走吧。”
“嗯。”
商场四楼。
蒋远周坐在店内,服务员将泡好的咖啡送上来,这还是为了接待贵宾专门买好了备在店里的。
店长从里间出来,手里捧着一件旗袍,“蒋先生,衣服做好了,您请过目。”
蒋远周放下咖啡杯,接过衣服看了眼,店长微笑说道。“衣服都是按着之前的尺寸做的。”
男人手指抚过上面的花纹,这是蒋随云最喜欢的一种花,他怔怔看了半晌,然后开口,“那个店员呢?”
“在呢,本来今天她休息,知道您要来拿衣服,刻意调休的。”
店长说完,招呼过一名店员,“小岳,快过来。”
“好。”
蒋远周算是店里的老客户了,店长将一名服务员叫到身旁,然后从蒋远周手里接了旗袍后递向她,“去换上。”
“好。”
随后不久,老白也进了店内,服务员换好旗袍后出来,然后站到蒋远周跟前,男人眯起眼帘看了眼,他选的总是没错的,这人和小姨的身形差不多,旗袍一穿上身,那种味道才完全出来了。
蒋远周满意地轻点下头,“好看。”
他嗓音轻柔,似乎看到蒋随云就站在跟前,只是她逝去了两年,他给她买的一件件旗袍全都挂在了衣柜内。
半晌后,蒋远周才挥下手掌,“去换下来吧。”
“是。”
男人站起身,冲着店员说道,“下次再有好的料子,记得通知老白。”
“好。”
蒋远周吩咐完后,径自往外走,老白走到柜台前结账,他将银行卡递给店长,“老规矩,多刷两千块钱,钱还是给那个服务员。”
“我替小岳谢谢蒋先生了。”
这也是蒋远周吩咐的,旗袍定制好后,捧在手里看不出具体的样子,店内的人都知道蒋随云已经死了,既然有人不怕忌讳愿意帮忙试衣服,蒋远周更加不会亏待了那人。
走到店外,蒋远周单手插进兜内,放眼望去商场内全是人,真热闹。
每到过年,却是蒋远周觉得最难过的时候,因为他不知道应该跟谁一起过,就连身边的老白,在除夕那天蒋远周也不好意思拴着他不放。
许情深和付流音来到四楼的女装区,她带着女孩进去挑选衣服。
这两天,凌慎出动了不少人去找,却始终一无所获。
他来商场本就是买东西的,却不知不觉上了相同的四楼。
他面色绷紧地往前走,经过玻璃的橱窗,他下意识回下头,看到许情深正站在货架前挑选衣服。
凌慎不由顿住脚步,许情深挑了好几件,却仍旧在选,不远处,不知什么人喊了一句,许情深抬起视线望去。
凌慎的目光不由跟着向前,他看到女孩换了身裙装走出来,白色的宽松毛衣很是修身,到了腰部,又猛地收紧了,下尾刚好就在膝盖上面,两条修长的腿露在外头。许情深不住点着头。“好看,太好看了。”
凌慎吃惊不已,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他闭了闭眼帘后睁开,付流音还是真实地站在他目光中,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掌不由攥紧,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许情深将其余几件衣服都交到付流音手里,凌慎一刻也等不了了,尽管他知道,他应该弄清楚付流音跟许情深的关系后再下手,但是……他真的等不及了!
男人快步走进了店内,女孩接过衣服后抬头,却看到一个身影快步冲她走来,她吓得手里的衣服全掉了,脚上还穿着试衣间内的高跟鞋,她猛地往后退去,“别过来,别过来!”
许情深察觉到不对劲,刚回头,就看到了凌慎,她什么都没多想,转过身后张开双臂护在付流音身前。
凌慎目光朝她扫了眼,然后看向许情深身后的女孩,“你居然在这,居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你不要过来。”付流音话里透着惊恐,许情深心里猛地一惊,“将音音关起来的人,就是你?”
“你跟我回去,我可以不跟你计较,我也不怪你偷偷逃走。”
付流音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朝着另一侧跑去,凌慎眼看她正在往外跑,他转身追了上去。
许情深吓得面色发白,凌慎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付流音穿了高跟鞋,脚也崴了下,手臂猛地被人拽住。许情深顾不得那么多,跟过去后拉扯住凌慎,“你松手,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你想做什么?”
“看着又怎样?我今天就要带她走!”凌慎说完,手臂猛地一甩,丝毫没有顾及别人能不能承受得了这样大的力气。
许情深往后趔趄了几步,就在她即将摔倒之际,却砰地撞上了一个人。她脚步没站稳,几乎就要坐下去了,一条结实的男人的手臂,却在此时圈住了她的腰际。
28蒋远周,你对我耍流氓耍上了瘾
许情深注意力都在付流音身上,凌慎拉扯着她,硬生生将她拖走了好几步,四周尽管也有围观的人,可谁都没有要伸出援手的意思。
“你放开她——”许情深着急要站起来,旁边的男人帮了她一把,许情深站稳后就要上前。
凌慎攥紧付流音的手腕,另一手朝许情深指了指,“想要活命的话,别多管闲事!”
许情深心里尽管慌张,但已经理清楚了一些事,凌慎就是将付流音关起来的人,再看他如今的样子,不知悔改不说,居然还出言威胁。
付流音拼命挣扎起来,脚上的高跟鞋被她蹬掉了,她挣脱掉一只手,想要跑,却被凌慎从身后抱住,然后提起她大步离开。
许情深大惊失色,追过去拦在凌慎跟前,“把人放下。”
在凌慎看来,他只要一放手,以后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女孩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令他发狂,他像是要疯了似的抱紧怀里的人,“休想。”
许情深这会倒是没有害怕了,只是觉得气愤,她小脸绷紧了,眼里充斥着满满的怒色。一个人变态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变态到这样理直气壮。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然后拨打110。
凌慎拖着女孩上前,腾出一只手握紧许情深的手腕,怀里的女孩瘦弱无力,被他箍紧后动弹不得,许情深觉得自己的手都快断了。
她忍着痛,却偏偏一脸倔强强硬,“松开!”
凌慎手指猛地握拢,许情深痛呼一声,手机掉到了地上,这时,另一个人也加入了混乱当中,男人的手伸过去扣紧凌慎的腕部,嗓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松手!”
凌慎抬头一看,锁紧眉头,“蒋远周?”
许情深听到这,目光这才看向突然走过来的男人。心底的晦暗一扫而光,她是真怕付流音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掳走。“蒋远周,快让他走。”
蒋远周眉间微动,许情深趁机将自己的手抽回去,男人挡在她跟前,凌慎双手再度抱紧付流音,“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吧?”
“这女孩当初是我救的。”
“什么意思?”
蒋远周的视线落到付流音脸上,“她在街上流浪找不到家的时候,是我把她送回去的,当初要是没碰上我,她可能又会落到你手里吧?所以有什么事,你大可以冲着我来。”
“蒋远周!”凌慎一个字一个字咬出了他的名字,老白手里拿着旗袍赶过来,“蒋先生,怎么了?”
蒋远周手里的力道松开,“凌慎,你要聪明的话,还是把人放了吧,人,你是带不走的。”
凌慎并不甘心,手里用劲,双臂的肌肉绷紧,他朝许情深看眼,许情深余光瞥见蒋远周的身影,忽然底气十足了,她上前想要将付流音拉出来。
凌慎见状,猛地朝她一推。
蒋远周手臂及时拦住了,没让许情深跌倒,抽回手臂之后他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上前后一拳砸在了凌慎的脸上。
男人猝不及防往后退,许情深见状,赶紧拉住付流音的手,将她拖回自己身侧。
凌慎弯着腰,手掌按住嘴角处,嘴里的腥味往外冒,男人忽然笑了笑,“蒋远周,时吟好歹还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居然这样对我?”
“你动了许情深,就是不行。”
许情深还在安慰着女孩,猛地听到这句话,不由抬头朝着蒋远周的背影望去。
周围聚了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很快,付京笙抱着霖霖经过,他挤过人群往里走,一看到凌慎,他面色难掩吃惊和愤怒,他几步来到付流音面前,“发生什么事了?”
许情深朝着凌慎一指,嗓音里带着满满的气愤,“当年把音音关起来的人就是他!我们刚才在试衣服,他居然硬要将音音带走。”
付京笙将霖霖递给许情深,腾出的两手将女孩搂到怀里,“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凌慎目光透出阴狠,按着伤口的手掌用力些,将自己痛得拧起了眉。他冲着几人看眼,然后笑出声来,“她是我的,你们拦得住吗?”
凌慎的视线落向付流音,却见他被付京笙抱着,他眼中的阴鸷完全透露出来,“你是她的谁?”
付京笙护在妹妹跟前,不让凌慎的目光接触到她,“当初,是你把她关起来的吧?”
“我不是关她,她是我未婚妻,她自己也亲口承认了,说要留在我身边,你们为什么非要出来破坏?”
许情深觉得这人就是不可理喻,她气得牙关颤抖,“报警吧!”
付京笙手掌在妹妹的肩头轻拍,然后冲着许情深道,“我们走。”
“为什么不报警?让音音指认他,他剥夺了别人两年的自由,不能让他这么好过。”许情深义愤填膺,凌慎听闻,越加张狂地笑道,“是啊,报警吧,抓我。”
蒋远周盯着凌慎,他几乎是癫狂了,同平日里冷静沉稳的样子相比,判若两人。
付流音手背上有一道刚才挣扎时被抓出的痕迹,她从付京笙的怀里退出来,朝着不远处的男人看眼,“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不是叶景茵,你的未婚妻早就死了,你要真是心理有病,请你去看医生。”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就是叶景茵,你要做她,你要留在我身边!”凌慎几乎是失控了,大步冲上前,那样子气势汹汹很是吓人。
老白见状,抢先一步挡在他跟前,“凌先生,你看看周围,你身后可还有凌家呢,这事要传出去的话,对谁都不好。”
凌慎目光越过众人,直勾勾定在了付流音的面上,愤怒、焦急、思念,各种情绪在他眼里争相显露,周边的议论声传到他耳朵里……
凌慎回过神,视线落向付京笙、许情深,还有蒋远周。
他知道,他今天就算是强行也没用,他是带不走付流音的。
凌慎往后退了步,走的时候还有些失魂落魄,现在他知道了付流音跟许情深的关系,他之前调查过他们夫妇,他就不相信一夜之间他们就能搬走了。
许情深松口气,抱紧怀里的霖霖,这一幕的冲击力太大了,就好像她在电视中看见的抢孩子一样,她从没想到一个人能张狂至此。
付京笙拉过妹妹的手,一眼看到她没穿鞋子,“吓坏了吧?”
付流音轻摇头,“没事。”
周边的人开始散开了,许情深心有余悸,付流音冲着男人说道,“我跟嫂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多亏了……”
许情深这才想起蒋远周,她朝四周看去,却并未发现他的身影,应该是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起走了。
她有片刻的微怔,她从店里出来后撞到的那个人,应该也是蒋远周吧?
只是这次,他没有留下来看好戏了,或许对蒋远周来说,付流音已经受了这样的惊吓,目前为止最重要的就是跟着家人回到家里,多一个外人在场,这个女孩恐怕就会多受一份难堪。
“哥,我们回家吧?”
付流音抬头,看到付京笙目光紧盯着凌慎离开的方向,他眼里的情绪已经藏不住了,付流音忙拉了下他的手臂。“哥。”
付京笙眼神微动,然后看向旁边的许情深,“你们本来是在这买东西吗?”
“是啊,音音都试了好几套衣服了。”许情深这样一说,付京笙才发现妹妹身上还穿着店里的新款,几名服务员就站在门口,付京笙揽住她的肩膀向前,“走,哥给你把衣服买了。”
“算了,哥,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不用怕,有哥在这呢,他不敢把你怎样。”
付京笙走进店内,冲着服务员道,“身上这套要了,就这样穿着吧,还有方才试的那些,一起包起来。”
“好,好的。”
付流音握紧两手,目光时不时朝门口看去,付京笙见状,拉过她的小手,“别怕。”
许情深看在眼里,等到买好衣服后,几人才一道离开。
回到保丽居上,付京笙将东西提上去,给付流音一件件挂进了衣柜内。许情深带着霖霖在卧室玩,许久后,她听到走廊内传来脚步声,许情深快步走出去。“付京笙。”
男人朝她看了眼,“怎么了?”
许情深走上前,一手拉住他的手臂,将他带进自己的房间。
她关上门,付京笙朝她看眼,忍俊不禁道,“你这样,会让我产生一些遐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许情深径自走到床前,“你也看到了,今天想要掳走音音的那人,就是将她关了两年的人,他叫凌慎……”
付京笙一语不发,许情深锁紧眉头,满面担忧地看向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凌时吟的亲哥哥,凌家的长子,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对音音似乎执念很深,接近于病态了,要不然的话谁能目无王法,仅仅因为她的长相就将她禁锢了两年呢?”许情深越想越怕,“你说怎么办?他不会到家里来抢人吧?”
付京笙见状,伸手将她轻抱住,“别怕,别怕,我会处理好的。”
“真的不报警吗?”许情深不确定问道。
“报了警,音音势必要一次次被迫去回忆起那两年的经历,我不舍得,而且现在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被那人关起来的,一面之词而已,我现在最关心的是音音的身体状况,别的事……以后再说吧。”
许情深轻点下头,“那好,以后我尽量不带她出门。”
付京笙满眼的心疼,他想让妹妹重新回到社会,就不能让她天天待在家里,可凌慎这会肯定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住处,他一天不放弃,他们就一天没有安生的日子过。
车子开出商场后,蒋远周将那件旗袍摊开后放在座椅上。
“老白。”
“是。”
“你说一个好好的女孩,无缘无故被人关了两年,现在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作为她的家人,第一时间应该做什么事?”
老白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来,半分多钟过去后,这才开口说道,“痛哭吧。”
蒋远周朝他睨了眼,然后看向窗外,老白见他不说话了,立马开口道,“蒋先生,我说的不对吗?”
“一般来说,第一时间不该是报警吗?”‘
老白听闻,不住点头,“是,这样的事情必须报警。”
“可许情深让付京笙报警的时候,他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为什么?”
“会不会是考虑到他妹妹的名声,毕竟被关了两年……这段时间当中,肯定有发生过一些事。”
蒋远周还是觉得不对劲,“所以,这两年受的罪就白受了?”
“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这付京笙究竟是做什么的,真的查不出来么?”
老白没有立即答话,似在考虑着什么,司机在前面转了弯,老白抬下头说道,“我重新找人去彻查一遍。”
“好,还有,查查他和凌慎之前是不是真的不认识。”
“是。”
快要过年了,自从出了商场的事情后,许情深总觉得战战兢兢,她站在窗前,有些心神不宁,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后这才走向办公桌。
她看眼来电显示,却是家里打来的。
许情深忙接通,“喂。”
“情深啊。”赵芳华的声音从那一侧传来,许情深有些吃惊,“妈,有事吗?”
在她的印象中,家里只有出了事,赵芳华才会将电话打到她这边来,那头传来女人的笑声,“哎呦,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了啊,这不是快过年了吗?今天家里要包饺子,我想让你回来吃晚饭。”
许情深想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吞咽回去,“但是京笙不一定有空。”
赵芳华听到这,声音更加愉悦了,“没关系的啊,你自己过来就好,吃了晚饭让你弟弟送你回去。”
“妈。”许情深轻笑,“家里没事吧?”
“好着呢,就是你看你,既然都搬回这边了,也不跟家多走动走动,我跟你爸都老了,别的不指望了……就想儿女都在身边。”
许情深听到这,居然有些动容了,她比谁都希望能够家庭和睦,她嘴角轻挽,“好啊,我下了班就过去。”
“真好,那我们在家等着你。”
“嗯。”
蒋远周接到电话的时候,口气淡漠,因为是个陌生号码,本来是不想理睬的。“喂。”
“蒋先生,你好。”
那头传来一阵女声,蒋远周食指撑向太阳穴处,“你是?”
“蒋先生,我是情深的妈妈,我们以前见过的。”
蒋远周坐直了身,“有事吗?”
“今晚想请你来家哩吃顿晚饭好吗?”
蒋远周目光落出去,完全不明白这算什么,赵芳华怎么会想到请他去家里?
“蒋先生,情深也要过来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实在不方便,但她说了……她就一个人过来。”
“好。”蒋远周先答应下来,“我晚点过去。”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
蒋远周挂了电话后,老白在旁问道,“蒋先生晚上有应酬?”
“是许情深的妈妈打来的。”
“啊?”老白同样的不解,“许家又有什么事吗?”
蒋远周将手机丢到一旁,摇了摇头,“不清楚,只说请我吃顿晚饭。”
“您要去?”
“她说,许情深也要去,而且刻意强调了她是一个人去。”
蒋远周不知道赵芳华在卖什么关子,但既然她诚心邀请,他肯定是要去的,且不说去一趟究竟为了谁吧。
许情深下班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外赶,瑞新医院对面就有家商场,她进去后给赵芳华和许旺一人挑了身保暖内衣,还有一人一件羊绒衫。由于赶时间,她暂时没顾上许明川的东西,反正过年还要回去的,到时候补给他也一样。
回家的路上,许情深忽然想到赵芳华让她过去,是不是因为许明川悄悄谈了朋友,把女孩子领家里来了?
她越来越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来到许家,许情深刚要开门,依稀却能听到有说话声从里面传出来。
许情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推门进去,看一眼后以为自己看错了,蒋远周怎么可能会在她家里?
“情深来了啊。”赵芳华给蒋远周沏好了茶,然后冲许情深招手,“快过来啊。”
许旺和许明川都在,许情深有些不自然地过去,将手里的袋子递向许旺。“爸,这是给你们买的。”
赵芳华回厨房包饺子,许情深跟着走了进去,她将门拉上,然后走到赵芳华身旁,“妈,蒋远周是你喊来的?”
“是啊,蒋先生以前那么照顾我们,我让他过来做客。”
“不止这样吧?”许情深目光落向碗里的馅料,“妈,你这样做,他尴尬,我也尴尬。”
“怎么了啊?做不成情侣还能做朋友吧?”
许情深脸色冷了下去,“你实话实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让他帮忙?”
赵芳华听到这,也有些不悦了,“情深,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
“我不管你打着什么主意,但我先跟你说一声,如果家里要用到钱,你告诉我,千万千万别去跟蒋远周开口,我跟他早就没关系了。”
赵芳华朝她看看,拿过了旁边的饺子皮,“你回来后,也没管过家里啊。”
“药店经营的不好?缺钱吗?”
赵芳华嘴里嘟囔了几句,不说话了,许情深心里郁结难消,转身往外走。
她拉上门,看到许旺正跟蒋远周说着话,许明川不住朝蒋远周看着,表情复杂,许情深来到沙发跟前,“爸,你们把我叫过来,是不是有事啊?”
许旺一脸的憨厚,听到许情深这样问,摇了摇头,“没事啊,你妈说让你回来,药店还有事没处理完呢,她就把我拉回来了。说是想你了……”
蒋远周听在耳中,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许情深走过去,拿起旁边的包,她朝蒋远周看看,“走吧。”
男人对上她的视线,“去哪?”
许情深眉头不由皱起来,“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疑惑都没有,装什么啊。”
“情深,怎么跟人说话的呢?”许旺忙给蒋远周道歉,“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要真跟她见识的话……”他后半句话卡着,不说出来了,许情深对赵芳华太了解了,她想要脸,她不想被她的家人害得在蒋远周跟前毫无面子可言。厨房内的赵芳华听到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这是干什么呢?”
许情深垂下头,“没什么,蒋远周不喜欢吃饺子,我请他到外面去吃。”
蒋远周双手交扣,“许情深,你什么时候对我这样了解了?”
“来来来,快把餐桌收拾下,马上就能吃晚饭了。”赵芳华笑着朝许旺吩咐道。
许情深却是笑不出来,有时候不是她扫兴,而是对家里面太了解。
赵芳华将买好的卤菜端出来,还让许旺拿酒,蒋远周摆下手,“不用,我戒酒了。”
“是吗?那喝点饮料。”
许情深拉开椅子入座,赵芳华下好饺子后端出来,许明川一声不吭地坐到许情深对面。
“蒋先生,来,敬你一杯。”
蒋远周嘴角轻勾,“不用这样客气。”
赵芳华不住跟蒋远周说着好话,许情深连筷子都没动下,许旺招呼着让他们多吃菜,赵芳华给他倒杯酒,“你也敬敬蒋先生。”
“真的不用客气,况且我也不喝酒了。”
许旺还是站了起来,赵芳华笑道,“蒋先生,这两年多亏了你,让我们夫妻俩有了件事情做,药店是你帮我们租下来的,虽然挣得不多,但靠了你的福,我们不用交租金,这样算算,两年来也算没有白忙活。”
蒋远周这样一听,忽然明白过来了,他之前是真没往那一层上面想过。他手指落向杯子,跟许旺轻碰了下,“我当初是让老白去谈的,是不是交了两年租金?”
“是啊。”赵芳华笑着,“时间真快啊,两年说过去就过去了。”
许情深握紧手掌,原来是这样啊。
“期限到了吗?”
“到了,其实都过了一点时间了,房东直接找到店里来,还说要涨价,你说我们一年到头那么辛苦,挣得也不多,他这涨价涨的……”
许情深听闻,打断了赵芳华的话,“既然这样,要不关了吧。”
赵芳华面色微变,“关了店,你让你爸去做什么?”
蒋远周指尖在玻璃杯上轻敲打两下,“这件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让老白去谈。”
“真的吗?”赵芳华一听,喜出望外。“谢谢蒋先生。”
许情深感觉手在抖,她将手臂放到桌上,目光看向旁边的男人。“为什么这样的事,要你来管?蒋远周,你是我们许家的谁?”
她的语气非常不好,咄咄逼人,赵芳华脸色彻底僵住,就连许明川都觉得这样的气氛令人难受。
蒋远周对上她的视线,“这个药店,当初是我让你爸妈开的……”
“所以,你要心安理得地接受我们的感谢了?”
“情深!”
许情深听不进别人的话,“两年租期是到了,但我身边的人已经换了,”许情深看向对面的赵芳华。“妈,我跟你说过,你要用钱可以跟我说……”
“跟你说?你还不是让我们别开下去了。”
“那你又以什么立场去让蒋远周花这个钱呢?”
这本来就是一句话的事,蒋远周既然答应了,皆大欢喜,可赵芳华没想到许情深会这样坏她的事。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跟许旺商量过,许旺坐在那里,面色铁青,有些人的天性是很难改变的,其实这两年,家里的条件好了不少,那些租金也是完全能承担得起的。
可对于赵芳华来说,既然有人愿意掏钱,她为什么不接受呢?
许情深站了起来,“妈,现在付京笙是你女婿,你别忘了。”
她推开椅子后,拿了包往外走,许旺在后面喊着她的名字,许情深快步下楼,刚走出楼道口不久,手臂就被人拽住了。
“松开!”
蒋远周将她扯到跟前,“多大的事,你非要闹成这样是不是?”
“是,你蒋远周有钱,花得起。”
“我是花得起。”
许情深想要将他的手拨开,无奈对方手劲太大,“刚才是我语气不好,但是蒋远周,我以前花着你的钱,是因为我跟着你,懂吗?”
“一定要把话说这么难听是不是?”
“难听吗?哪里难听?”许情深擦拭下脸颊,其实她挺争气的,遇到这种事尽管气愤,却早就没了眼泪。人嘛,都是这样的,一次是伤心,两次是难受,一百次后就是麻木和习惯了。
“你后妈忽然让你回去,你应该能想到不是因为想你,这样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许情深仿佛被人狠狠掐了把,脸色发白,“我天真行不行啊?”
“不像吧,”蒋远周轻笑,“心里还有什么期盼?我看你是傻。”
许情深咬了咬嘴角,反唇相讥,“那你呢?都跟我分手了,人家还请你吃晚饭,你心里会没有想法?我妈跟你说了吧,我也要回去?你打着什么主意?呦,还蒋先生呢,遇上这种事,也只能伸出脖子给人宰一刀,我看你挺享受的嘛。”
“我跟你说了,我无所谓,几个小钱而已。”
许情深听着,朝他指了指,“地主家的傻儿子,说的就是你吧。”
蒋远周一听,脑补了那么一个形象,脸色刷的就变了,“不许人身攻击。”“攻击了又怎样?”许情深恨恨说道。
蒋远周一抬头,朝着幽暗的楼道口看去,“刚才你回来的时候,我看你挺开心的,在电话里赵芳华没少跟你说贴心的话吧?你再看看,你大晚上的出去,她追出来了吗?”
“你喜欢说就说吧,我心里不难受。”许情深转身往前走,蒋远周跟在了后面。
“别跟着我。”
蒋远周朝前面看看,“这条路是你的?”
她顿住脚步,然后回身看向他,“我待会回去,就把钱打到明川的卡上,租金的事跟你无关,蒋先生不要多管闲事。”
“你用付京笙的钱,你就心安理得?”
许情深心里自然是虚的,药店的租金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但付京笙从没跟她算过钱的事,她可以先跟他借。
“为什么不?他是我老公,他就得养着我。”
蒋远周从兜内抽出手套,然后慢条斯理地戴上,别看他面色平静,其实心里早就炸开了。
许情深看着他俊脸绷得很紧,蒋远周眼帘一抬,视线猛地落到她脸上,她惊了下,赶紧别开眼。
“你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这样过。”
“那不一样,我们那时候是耍流氓,但我现在是过日子了。”
“什么耍流氓?”
许情深笑了笑,“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叫耍流氓,名言啊,这都没听过?”
蒋远周越发不悦了,“我想过跟你结婚。”
“你那叫耍流氓耍上瘾了。”
“许情深,你——”蒋远周气结。
许情深朝他挥了挥手,“我走了。”
“你不说请我出去吃饭?”
“你刚才又不是没吃东西。”
“没吃饱。”
许情深轻耸肩膀,“那我管不着。”
她转身又要走,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到蒋远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喂,老白,有件事去办一下。”
许情深慢下脚步,听到蒋远周吩咐道,“许家药店的房东,你还有联系方式吧?你问问他现在租金多少,马上给他打过去……”
她把这些话听得清楚,许情深几步跑到蒋远周身前,“谁让你做好人了?没人让你出钱……”
蒋远周比她高多了,许情深伸出手,蒋远周背过身,继续说道。“嗯,今晚就办好……”
“不要,蒋远周,你别太过分!”
许情深跳起来要去抢,蒋远周忍俊不禁,往旁边站了站,她在他眼里像个猴子似的上跳下窜,蒋远周电话里还在继续吩咐,“再交个三年吧,我看药店生意也不错。”
“蒋远周!”
许情深真不想再欠他什么,况且她完全可以找付京笙帮忙,但是蒋远周居然这就让老白去办了,许情深抢了几次抢不到,累的精疲力尽。
“嗯,你记着,别拖,今晚钱一定要打过去……”
许情深听着,走过去一下跳起来,手臂攀住男人的脖子,他微微弯下腰,手臂顺势朝她腿弯处一捞,就让她上了自己的背。
29向谁求救?只有他
许情深一把抢过手机,放到了耳边,“喂,老白……”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她敲了敲蒋远周的肩膀。“再给他打个电话。”
“这会又要我听你的了。”
“蒋远周,我还没见过有人上赶着要给钱的。”许情深着急之下,赶紧按出了方才的通话记录,然后回拨过去。
两三声后,那边很快接通,“喂,蒋先生。”
“老白,是我。”
“许小姐吧?”
“对,蒋远周刚才吩咐你的事,你不用去办了,租金的事我这边能解决。”
老白笑了笑道,“许小姐,我还是那句话,我只听蒋先生的。”
许情深一听,怒火直升,“我家里用钱,还要经过你们同意是不是?我说了不需要!”
“许小姐,你要不开心,想要撒气,你可以冲着蒋先生啊,你不是跟他在一起吗?而且我敢保证,他不会还嘴跟你争一句。这边的事情我马上要去解决,就这样吧,再见。”老白说完,把通话掐断了。
许情深喂了两声,扬起蒋远周的手机,男人回头一看,“砸了也没关系,你赔我个新的。”
许情深动作犹豫了下,目光落向前方,看到两道身影叠在一处,却一直在往前走动。她赫然反应过来,照着他肩膀捶了几下,“放我下去。”
蒋远周脚步没有减慢,“跟老白说好了?”
“他哪里肯听我的话。”
“所以我说了,你打也是白打。”
许情深抱住他的脖子,两腿却开始挣扎起来,蒋远周出声威胁。“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我自己会走!”
“知道你长了腿。”
许情深朝四周看看,这毕竟还在小区里面,住的都是街坊邻居,很多都是熟面孔,万一被看见的话指不定会传成怎样。
一个有夫之妇被前男友背着?
嬉笑闹骂搞暧昧?
许情深急的蒙圈了,刚才怎么一下就跳上他后背去了?
“你放我下来,我请你吃东西。”
蒋远周脚步顿住,“吃晚饭。”
“是啊。”
男人轻笑下,微微蹲下身,许情深赶紧跳到地上,再将手机递向蒋远周,“给你。”
蒋远周接过去,然后放入兜中,“我想想,要吃些什么。”
许情深的包掉在臂弯间,她将它弄回肩上,“我请你吃东西,当然是你随我,哪有自己点的?”
“那好,你说吧,请我吃什么?”
许情深双手插在兜内,在前面走着,“跟上。”
刚走到小区外面,许情深就接到了许明川的电话,问她在哪,说方才爸妈在家吵架,他出不来,想送她回去。
许情深赶紧让他待在家里别乱跑,“蒋远周不是也出来了吗?别担心,他送我。”
挂上电话,许情深一抬眼就看到了蒋远周,男人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先吃晚饭,再送你回家,正好今天我是自己开车来的。”
许情深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了两步,男人跟在她身侧,“付京笙的妹妹既然一直被凌慎关着,那这两年当中,他有报过警吗?还是凌慎的保密工作实在做的太好了?”
“音音说是被关在阁楼了,终年不见阳光。”说起付流音,许情深面色微黯,原本就是花样的年华,可两年时间却白白被这么浪费掉了。
蒋远周朝她看了眼,然后继续问道,“许情深,你知道付京笙是干什么的吗?”
许情深脚步慢下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她挑高眉头朝他看看,“你不会是在查他吧?”
蒋远周一眼被她看穿,嘴上却轻松说道,“我查他做什么?只是看着他家境殷实,却不知道究竟涉足哪一方面……”
许情深将信将疑,经过路边的全家,许情深撇下蒋远周往里走。
男人跟在后头,进了小小的店内,许情深走到柜台前,她回过头朝男人招下手,“过来。”
“你进这儿来做什么?”
“关东煮,你要什么口味的?咖喱?辣味?”
蒋远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我又不吃。”
“你不说没吃饱吗?”
蒋远周怔了怔,“你就请我吃这个?”
“你方才也吃过半顿晚饭了,而且你晚上用量一向有节制,我总不能再带你去饭店吧?随便吃点。”
蒋远周看了眼那些浸泡在红色和黄色汤水里的丸子,他搞不懂,这样的东西怎么能让许情深有食欲?他绷着嘴角就往外走,听到身后传来许情深的声音,“来一份咖喱的吧,再来根烤肠……”
蒋远周一条腿刚迈出去,又折了回来,大掌攥紧许情深的手腕将她拖出去。
他不吃,她也不准吃。
“喂喂,喂!你干什么?”
许情深手里还拿着钱包,到了外面,冷风簌簌而来,蒋远周将衣领竖起,“行了,谁要吃你的东西,这么冷别在这杵着了,回家吧。”
许情深听着,走到路边要去拦车,蒋远周拉过她的手臂,“我车还停在你家小区。”
“那你自己走回去啊。”
“我送你。”
“不用了。”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让我送你回去,我呢,我以后看到你家里打来的电话,我就不接,行不行?”
许情深面色奇怪地朝他睨了眼,“蒋远周,我不信我妈让你过来的时候,你真以为那只是吃顿晚饭而已。”
“我知道有事,但我这人不记事,我没想过是因为房租到期。”
许情深故作轻松地叹口气,“所以啊,我妈对我都没手下留情过,更别说是对你了,你说你傻不傻?”
“我要真傻,我就不会过来了,”蒋远周意味不明地说道,“但有一点挺奇怪的,付京笙给得了你别墅住,你爸妈肯定知道,你也说了,他才是他们的女婿,家里有事第一时间找的为什么不是他?”
许情深一惊,她很早之前就跟家里摊牌过。
赵芳华若实在要用钱,可以找她,她来权衡这个钱该不该花,但是他们千万千万不能越矩去找付京笙。因为许情深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她和付京笙尽管已是夫妻,但并不代表许家老小就能肆无忌惮去花他的钱。
而最让许情深想不到的是,赵芳华竟然还能重新找回蒋远周头上。
许情深敛起眼里的情绪,冲着蒋远周笑了笑,“我不是说了吗,你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啊,冤大头嘛,你还当得很开心呢。”
“许情深,你要不会好好聊天,你可以把嘴巴闭起来。”
她做了个将嘴巴拉起来的动作,蒋远周眉头紧拧。“走吧。”
许情深跟着他回到停车场,男人替她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她看了眼,却坐到了后面去。
车子开出小区,蒋远周开车很稳,不急不躁,“付京笙的妹妹被平白无故关了两年,他难道不打算做些什么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音音的安全问题,有些事也急不来。”
“凌慎肯定知道你们住在保丽居上,需要我帮忙吗?”
许情深轻摇头,“他说了,改天雇一些人过来,里里外外守着,我看凌慎真的疯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商场就敢抢人了。”
蒋远周面带担忧地透过内后视镜看眼许情深,“医院那边,要不你也请假吧。”
“我没事,凌慎要的是音音,又不是我,再说我要连班都不去上了,她肯定会觉得不对劲,也会更加不安。”
许情深说完,朝男人看眼,“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感叹于这个世上的缘分,蒋远周,如果那天音音碰到的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不怀好意的人……”
“我倒没想过这个,但我想过……如果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来的九龙苍,而是去了别的地方,接下来的事……你敢想吗?”
许情深薄唇轻启,然后抿紧,终究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将她送到保丽居上的门口,蒋远周停了车,没有开进去,许情深推开车门后下去了。
凌家。
大晚上的,保姆早就做好了早饭,可就是不敢上楼去喊凌慎。
阁楼也是保姆不能进的地方,所以地上仍旧维持着先前的狼藉,凌慎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床沿,头上的水滴答滴答往下落,他两个肩膀都湿透了。
他目光落向床头柜上的相框,屋内唯一没有被砸掉的东西,恐怕就是它了。
凌慎接过手看眼,手指在玻璃面上拂过,最终落到女人的脸上。
他手掌撑着前额,一阵阵嘶哑的声音从喉间冒出来,最后实在压抑不住,男人痛苦地闭起眼帘,眼眶内滚出了泪水。他脸上被蒋远周打过一拳,直到现在嘴角还是淤青的。
凌慎头往后靠,一颗心空荡荡的,以前付流音还在的时候,他最难受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他知道她在自己身边,可以触摸得到,可以跟自己讲话。
凌慎视线落向前方,看到地上躺着个口琴,他起身将它拿在手里。
凄凉哀愁的曲调回荡在这个不大的阁楼间内,这个房子本就是空荡荡的,所以声音很容易就传出去了,它穿过了敞开的门,穿过楼梯,穿过每一道空气。
凌慎目光空洞地看着一处,他打小性子硬,家境又好,他流的眼泪,几乎都是在女人身上。
晶莹的泪珠落到口琴上,唇瓣抚过,满嘴的咸涩。
没有叶景茵,他活的犹如行尸走肉,而如今没了付流音,凌慎怕是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不论花费怎样的代价,他都要把付流音抢回来。
保丽居上。
许情深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付京笙雇来的人已经到位了,推开门,正门口站了四个,许情深走出院子,看到外面的大门处还有两个。
“情深。”
她刚要出去,身后传来付京笙的声音。
“怎么了?”
男人将一串车钥匙递给她。“开车去。”
“好。”这样的非常时期,付京笙放心不下也是正常的。
“到了医院给我打个电话。”
“放心吧。”许情深接过车钥匙,“大街上的,凌慎不敢对我怎样。”
“就怕他什么都敢做。”
许情深知道他担心,忙开口安慰道,“你在家好好陪着音音,家里这么多人呢,应该没事的。”
“好。”
付京笙见她要走,先一步将她轻抱住,然后凑到许情深耳边说道,“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一个都不能出事。”
许情深心里微暖,也有些动容,她从未见过付京笙有害怕的时候,他那么一个低调且喜欢隐私的人如今却不得不为了保护家人,而让别人来守住这个家。
“我会保护好自己,走了。”
付京笙松开手,看着许情深转身进了车库。
来到医院后,许情深走进门诊室就给付京笙打了电话。一天的时间内,她却总是心神不宁的,老觉得要出事。
下了班回到保丽居上,许情深开车进去,总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付京笙和妹妹坐在餐桌前,男人怀里抱着霖霖,付流音拿了剪子将花杆剪成四十五度的斜角,然后放到花瓶中去。听到脚步声,她轻抬下头,“嫂子,你回来了。”
“哪里来的花啊,真漂亮。”
“我让保姆去买菜的时候,顺道带回来的。”付京笙说着,朝许情深伸出手,她走到他身旁,用唇形同他说着话,“没事吧?”
付京笙摇了摇头,让她坐到旁边。
付流音插完一束花,满意地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保姆从厨房出来,“付先生,要开饭吗?”
“嗯。”付京笙将花瓶放到餐桌中间。
保姆将做好的菜一一端出来,付流音推开椅子要去洗手。
外面,忽然传来阵剧烈的声响,吵闹声很快也传了进来,许情深吓了一跳,付流音僵立在原地,“怎么了?”
付京笙将霖霖放到许情深怀里,“看好她们,别出来。”
“好。”
男人大步往外走去,许情深抱着霖霖起身后,来到付流音身侧,她在他肩膀处轻拍下,“别怕。”
“嫂子,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人?”
“就算是他,我们也没什么好怕的,还有你哥呢。”
付流音轻点下头,“对。”
保丽居上内,付京笙的家门口,此时停着一辆商务车,好几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外面。保镖都到门口去了,付京笙拨开人群出去,“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就是拿钱消灾的,凌先生说了,要里面的一个人,你给不给吧。”
付京笙气得面色铁青,“我要不给呢?”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远处的另一辆黑车内,凌慎坐在里头,手里夹着点燃的半根烟,他狠狠吸了两口,目光眯起看向窗外。
许情深来到落地窗前,依稀能够看见外面站了不少的人,她心里咯噔下,难道这要明目张胆抢到家里来不成?
付京笙招呼过保镖,“拦着他们。”
只是凌慎带的人也不少,而且个个都是练家子,他们很快翻过铁门进来,也有人在用力踹着白色的围栏,许情深屏息凝神,回头冲保姆说道,“你带小姐上楼,快。”
“好,好。”保姆一把抱起霖霖,然后冲付流音道,“付小姐,我们快上楼吧。”
“他们如果真要闯进来的话,躲到楼上有用吗?”付流音这会却是出奇的平静,她冲着保姆说道,“你快带霖霖上去,省得吓坏了她。”
“好。”
她几步走到许情深跟前,看到保镖和对方的人扭打在了一起,眼看有人要进来,其中一名保镖忽然抽出腰间的东西,将它抵在对方头顶处,“再往里踏进去一步试试?”
许情深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保镖手里握着的居然是把枪。
凌慎抽完最后一口烟,抬头看到里面的情况,他嘴角轻掀,从兜内掏出了手机。“喂,警察局吗?我要举报,保丽居上有人私藏枪支……”
被枪顶着的男人不敢乱动,其余几人也都老老实实站定了,“有话好说。”
付京笙怒不可遏,一把夺过保镖手里的枪,朝着对方额头处重重点了几下,“回去告诉凌慎,他要再敢来骚扰我妹妹,我让他不得好死!”
男人额角淌出汗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擦枪走火了怎么办?
“是,是,好——”
“滚!”
几人转过身赶紧离开,付京笙手里还提着枪,保镖朝他看眼,“付先生,这东西您最好不要碰。”
付京笙目光盯着前方,几人刚准备上车,他就看到两道车灯照过来,一辆车子缓缓开到了他家门口,然后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付京笙抬首看去,见凌慎嘴角噙着笑,正慢条斯理地走来。
他握紧手里的枪,愤怒之色藏匿不住。凌慎来到门口,视线抬高,望向跟前的这栋别墅,“我真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回来?我好吃好住好穿地供着她,她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凌慎,你简直不要脸到极点。”
“有吗?”凌慎轻耸下肩头,“你不如干脆地把你妹妹交给我,放心吧,我不会亏待她。”
付京笙胸腔处剧烈起伏着,“我不会再让你动我妹妹一根手指头。”
“说得这么好听,该动的地方我早就动过了。”
付京笙眼睛里几乎要渗出血来,凌慎的视线落到他手上,“在这个东城,我凌慎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不过就算你们离开了这儿也没用,我的人会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监视着你们,不论你带她去哪,我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许情深焦急地在落地窗前徘徊着,她就怕付京笙一个忍不住。
现在别说是他了,就连她见了凌慎都恨不得将他撕成两半。
“音音,你在屋里等着,我去外面看下情况。”
“好。”付流音赶紧说道,“嫂子,你自己也要当心。”
“放心吧。”
许情深快步出去,付京笙跟凌慎还在说着话,她来到付京笙身侧,一眼看到他手里的枪。
许情深忙催促道,“别把这东西拿在手里。”
男人朝他看眼,她知道他恨不得直接杀了凌慎,许情深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将枪拿掉,她其实吓得手都在抖,旁边的保镖见状,上前接过手。
许情深握了握他的手掌,“回屋吧。”
凌慎的视线落向远处,“她呢?她为什么不出来?”
“你以为她想见你?”许情深冷笑下,“在她眼里,你就是恶魔,凌慎,你好自为之吧。”
凌慎皮笑肉不笑地扯动下嘴角,“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许情深,我早就警告过你了,别趟这浑水。”
说话间,又有灯光照射过来,许情深抬起手臂遮住眼帘,凌慎转过身,看到两辆警车停在了后面,付家的门口已经被车堵了个水泄不通。
车上下来了好几名警察,纷纷朝着这边走来,凌慎站到旁边,“你们总算来了。”
有人认识凌慎,吃惊地问道,“您是举报人?”
“是。”
凌慎朝着院内的几人看去,“这儿的每个人,身上都有枪,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搜一搜。”
许情深神色凝重地看向付京笙,几名警察闻言,掏出身上的配枪,“把手全部都举起来!”
“把门打开!”
许情深看了眼付京笙,到了这个地步,最不能做的就是反抗,她走过去将门打开,好几名警察快速走进来,举着配枪后开始搜身。
付京笙请来的保镖,身上都带了枪,这也是他要求的,他就怕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凌慎嘴角轻挽。“私藏枪支,这罪名不小吧?”
“全部带走!”
付京笙欲要上前步,许情深忙拉住他的手,凌慎轻抬俊脸说道。“这些就是保镖而已,受雇于人。”
“这些人,是你雇的?”警察冲着付京笙问道。
“是。”
“一起带走!”
许情深听到这,慌了,她拦在付京笙跟前说道,“警察同志,是姓凌的公然进来抢人,我们才不得已请了保镖,这样的事情你们也不管吗?”
警察目光落向凌慎,对方见状,抬高了自己的双手,“误会啊,我跟我女朋友闹矛盾了,她就回这边住几天,哪来的抢人一说?”
“你卑鄙!”许情深怒不可遏,“那天在商场也是你,还有音音失踪的两年,都是你干的!”
“有些话不能乱讲,你有证据吗?”
许情深拉住付京笙的手,他们要都被带走了,她和屋里的付流音怎么办?
警察朝着两人看看,目光最后落向凌慎,“凌先生,您不会让我们难做吧?”
“这真是个误会,”凌慎往前走了步,“既然我女朋友还在生气,那我走就是了。”
凌慎说完,朝站在车旁的几人使个眼色,他们飞快地上了车,许情深轻咽下口水,“我也要报警,我们家需要申请被保护,如果你们一走的话,他肯定会进来抢人。”
警察朝她看了眼,然后挥下手,“先把这些人都带回去。”
付京笙自然不肯留她们独自在这,“我没犯法,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
“都拿枪了,还没犯法?”
许情深想要开口求情,“这是个误会……”
“带走!”
付京笙被人押着,却杵在原地不动,许情深知道没办法了,付京笙如果抵抗到底的话,吃亏的还是他。许情深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不要硬碰硬,去吧,这边我来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许情深手掌落到他腰际,“相信我,他们要想抢人,也没这么容易,这儿周围都是邻居,你放心吧……”
许情深话说到一半,付京笙就被强行押着往外走,他想要抵抗都抵抗不了。
凌慎笑了笑,开了车率先离开。
她知道他肯定会去而复返,许情深快速跑回了屋内,冲着付流音挥下手,“快回房间,躲到洗手间里面去,把所有的门反锁。”
付流音苍白着面色。“我哥怎么样了?”
“没事,说清楚了就能回来,只是我们要争取时间。”
“好。”付流音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楼上跑。
许情深急得双手都在发抖,如果凌慎带着那帮人闯回来,付流音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恐怕是一点点反抗的力量都没了。她双手捧住脸,在客厅内走来走去,冷汗一滴滴从颊侧往下淌,心跳的又快又急。
许情深手掌垂在身侧,忽然碰触到了兜内的手机。
她将手机掏出来,不由自主按出了蒋远周的那串号码,她朝窗外焦急地看了眼,恐怕现在也没有让她犹豫的时间了。
许情深赶忙拨通,然后将手机贴到耳边,那头传来嘟嘟的声响,不过三两声,电话就被接通了。“喂。”
“蒋远周!”她口气急迫,蒋远周一听,心里咯噔下,“怎么了?”
“救,救救我们——”
“把话说清楚!”
许情深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付京笙和他请的保镖,都被带走了,凌慎待会肯定还要回来,家里没人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好,你先回屋锁上门,我马上过来。”
许情深急得不行,这时候也说不出一个谢字,她不住点着头,蒋远周那边很快掐断了通话。
她快速地跑到楼上,到了卧室门口,才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了。
许情深赶紧拍打着门板,“是我,开门!”
保姆抱着霖霖飞快过去,将门打开,许情深一把接过孩子,“走,去音音的房间。”
两人刚来到付流音门口,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声响,许情深吓得面色发白,“音音,快开门,是我,快!”
付流音听到声响,打开了浴室的门,她快步走到房间门口,门刚一打开,许情深一扭头,就听到成串的脚步声正在上来。
她赶紧将保姆推进去,然后自己闪身进入房间,她手忙脚乱地将门反锁上,再带着付流音等人进了洗手间。
外头,传来了人的说话声,他们一个个房间开始搜寻,许情深将霖霖放到保姆手里,然后朝着付流音看眼,“别怕。”
付流音咬紧了牙关,“我没想到,居然在自己家里都没用。”
一扇扇房间门被打开了,他们很快来到次卧跟前,开门的男人发现门是反锁着的,“凌先生,在这!”
凌慎不急不忙地过去,如入无人之境,他确实不用再担心谁来碍事了。
他抽掉手套,然后修长的手指扣向门板,“景茵,开门。”
“死变态!”许情深嘴里嘟囔句。
“我不想吓到屋里面的人,所以,你还是乖乖开门吧。”凌慎说完,又敲了几下。
屋内始终没有动静,凌慎往后退了步,手朝着那扇门一指,“撞开。”
“是!”
许情深躲在里头,听到剧烈的闷响声传来,付流音靠近洗手台,手伸向一瓶乳液。
她将乳液瓶子敲向台沿,半瓶乳液随后洒了出来,许情深回头,看到她手里握着尖锐的玻璃瓶。“如果他要把我带走,那我宁可死在这!”
许情深大惊,与此同时,卧室的门板传来砰地一声被撞开的声音!
30许情深,过年陪我好不好?
保姆抱着霖霖,下意识往后退了步,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几名高大的男子闯进房间,开始四下翻找,还有的进了更衣室。许情深屏息凝神,凌慎就站在门口,他目光一扫,双眼定格在那扇紧闭的浴室门上。
他上前两步,许情深听到脚步的窸窣声定下来,凌慎抬起手,敲门声犹如魔音一般贯穿入人的耳朵中。
付流音握紧手中那半截瓶子,许情深也往后退了步。
“景茵——”
女孩双手抱住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许情深看了眼,生怕那瓶口扎到她自己,她忙将付流音的双手拉下来。
“景茵,出来,我是来接你的。”
许情深看眼时间,就算蒋远周当时挂了电话直接赶过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赶到。
“你再不开口,我就让人撞开了。”
许情深闻言,强自镇定,“凌慎,你别这样,音音回来之后情绪很不稳定,你这样再把她吓着。”
凌慎手掌按向门板,“那你们把门打开。”
“你就算是喜欢她,你也用错了方法。”
凌慎听不进去这些话,语气冷冽不少,“我不用你来教我,开门!”
许情深听到凌慎方才喊了叶景茵的名字,她要想办法拖延时间,她尽可能地将凌慎的注意力引过去。
“音音现在怕成这样,你要怎么带她走?”
凌慎听着,有些出神,“茵茵?”
“是啊,你关了她两年,不会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那两年里,女孩从没告诉过他,她叫什么名字,那天在商场碰上后,凌慎也没花费那个功夫去查,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如何把她带走这件事上。
“真巧,这就是缘分吧,你看,我喜欢的两个人都叫茵茵,所以她注定是我的。”
许情深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激怒他,“你要真喜欢她,你能舍得再把她关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吗?女孩子就像花朵一样,需要温室,凌慎,我们是音音的家人,我们都尊重她自己。也许你们的两年时间是有感情的,你给她些空间不行吗?”
许情深说完,朝着付流音挥下手,示意她别出声。
凌慎听闻,冷冷笑了下,“这些小把戏,你留着跟别人去使吧。现在付京笙都被带走了,你们也没资格说个不字。”
正在搜寻的那些人听到说话声,全都回到了凌慎的身旁。
“把门撞开!”
“是。”
付流音看向自己手心内的东西,稍一用力握下去,尖锐的渣滓就刺到皮肤里面,许情深情急之下,双手抵住门板。“等等!”
门被人狠狠踹了脚,许情深掌心贴着门板,对方力道很大,震得她手心里一阵麻木。
“要叶景茵看见了这一幕,你觉得她会怎么想?凌慎,你为了另一个女孩疯狂至此,我看你不是对你的未婚妻钟情,而是见异思迁。”
凌慎拽住旁边的男人,示意他退到边上去,凌慎面色阴冷,一字一语从嘴里咬出来,“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你要真那么爱你的未婚妻,那你心里应该只有她,你怎么还会需要替身?”
“呵,”凌慎冷笑下,“我从没说过她是替身,她就是叶景茵。”
许情深也跟着笑出声,“别自欺欺人了,见异思迁不可怕,人嘛,谁规定了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呢?再说你未婚妻都死了几年了吧,你想重新找个人也是正常的。”
“你闭嘴!”凌慎怒火攻心,双手握成拳狠狠砸向门板,似乎是一份纯洁的爱情被许情深几句话给玷污了,“再敢胡言乱语,我撕烂你的嘴。”
许情深秀眉紧皱,“你不承认也没用,别人都是长眼睛的,如果是真爱,你不会允许再出来一个叶景茵,你现在心里想的就是找个人霸占了,其实你早就变心了是不是?”
凌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手紧握成拳,松开之后手指掐着门板,许情深能听到一道道挠人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凌慎,别再说茵茵就是叶景茵了,你未婚妻早就死了,死而复生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凌慎将额头抵着门板,忽然用力地撞了起来,旁边的几名男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去拉他。
付流音虽然紧张,但这会整个人已经好多了,她目光落到许情深身上,原来她跟哥哥一样,尽管瘦弱,却一样可以将她保护起来。
凌慎深吸口气,然后发出了阴冷的笑声,“死而复生不存在是吧?我现在就把她带走,带去整形医院,我把她整得跟景茵一模一样,今后……我看还有谁敢说她不是景茵!”
许情深握紧双手,气得浑身哆嗦,凌慎往后退了两步,“把门撞开。”
她刚直起身,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传来,门被踹出了颤抖的样子,许情深不敢站在太近的地方,她退到付流音身边,朝她手里的东西看了看。
“给我。”
付流音杏眸圆睁。“什么?”
许情深弯下腰,从她手里要将那半截玻璃瓶拿过去,“给我。”
“不——”
许情深用力掰开付流音的手,然后将东西拿在了手里,“你不适合拿着它。”
付流音手掌轻握,许情深想要安慰她,“别忘了,我是拿惯了手术刀的人。”
女孩笑不出来,只是紧盯着前面,门随时都有被踹开的可能性,而一旦外面的人进来,付流音要面对的,无疑又是地狱。
保姆怀里的霖霖被吓坏了,抱住保姆的脖子开始哭。许情深听得心疼不已,“霖霖,别怕——”
但她的这一声安慰,无力极了,许情深视线落回门上,心里想着这么久过去了,蒋远周应该要到了吧?可是再转念一想,蒋远周总是出现在那样恰当的时机内,这一次,还会那么巧吗?
而她呢,总是把他的适时出现,理所当然地想成了他的顺手帮忙,只有这一次,情况这样特殊,许情深被人逼到了悬崖的边上,才知道在最好的时机出现的那个人,有多重要。
许情深一把握紧,感觉到手掌传来疼痛,忙将力道松开了些。
凌乱的撞击声传来,另一个男人也加入了。
许情深知道,这扇门挡不住多久时间了。
“这么热闹——”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正在踹着门的男人停住动作,凌慎也回头一看,他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许情深忙上前步,将脸贴向门板。
“蒋远周?”
她彻底地松口气,脸色也是一松。
蒋远周的视线落到那扇门上,上头贴着一个个脚印,触目惊心,“你追女孩子的手法,真是让人看不懂。”
“呵,”凌慎轻笑两声,“最让人看不懂的应该是你吧?蒋远周,你不会不知道这是哪,这是许情深跟别的男人的爱巢,说不定这个房间,就是他们……”
蒋远周目光冷冽地扫过去,凌慎是不怕的,只是后半句话还是吞咽了回去。
老白走进来,说话时没有附到蒋远周耳边,而是用别人都能听话的声音说道,“蒋先生,我了解过了,付京笙被带走是因为他请的保镖持枪被人举报,我们的人也来了,都在下面。”
蒋远周挥挥手,凌慎听到这,满目的阴鸷,“蒋远周,你这是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凌慎,我之前真是小看你了,居然还有这闯进别人家里抢人的能耐。”
这机会,凌慎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肯定不会这样放弃,“你帮着许情深的时候,想过我妹妹的感受吗?”
“那你跟我作对的时候,又想过你妹妹的感受吗?”
凌慎眉头一挑,“这话什么意思?”
“你要让我气不顺了,我遇上凌时吟,就不会给她好脸色,所以决定权在你手上。”
凌慎轻咬下牙关,冷笑一声,“我妹妹是凌家的千金,她这样卑微地爱着你,你没资格这样对她。”
“爱我的女人,从来就不止凌时吟一个。”
许情深在里头听到这句话,撇了撇嘴,这脸上贴金的技术,不错啊。
蒋远周听到浴室内有孩子的哭声传来,“都散了吧,反正我来了,人,你肯定是带不走的,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
付流音拿了洗手台上的一个小瓶子,走过去塞到霖霖手里,孩子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很快就止住哭声。
“蒋远周,这人能不能带走,我还是要试一试。”
“那你尽管试,带走肯定比留下要有难度的多,要不这样,你再喊些人过来,就这点人,不够吧?”蒋远周双手抱在胸前,身子往后一靠,“我可以多喊一些媒体过来,给你助威呐喊。”
凌慎面色铁青,表情更是难看到极点,他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蒋远周上楼的时候,就一个人,这会多了个老白,凌慎朝着两人睨了眼,可就算他人少,他也不敢动。
“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许情深?”
浴室内的人听着,一把呼吸好像凝滞住,凌慎嘲讽地轻笑出口,“值得吗?你跟她还有什么关系?”
“你别跟我讲这些,我这人固执的很,所以你不要妄想说通我。”
许情深喉间轻滚,听着外面你一句我一句的,凌慎的好事被破坏了,自然有气,而蒋远周呢,在凌慎看来,他是多管闲事,因为里面那两个女人,不论是谁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可蒋远周就是爱把这闲事管得风生水起。
身后,原本接了踹门任务的男人上前轻问,“凌先生,现在怎么办?”
“蒋远周,我就问你一句,你能保付家人一辈子吗?”
“别用话来激我,付家跟我没关系。”蒋远周倾起身,然后走到凌慎跟前,再同他擦肩而过来到浴室的门前,“你要再不走,我就让人轰你走。”
凌慎五指僵硬地一点点握起来,“走。”
他率先出去,身后的那些人见状,赶紧迈起脚步。老白穿过卧室来到阳台,目光紧盯着楼下的那些人。
许情深竖起耳朵,直到门上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还关着呢,人都走了。”
她赶紧将门打开,蒋远周朝里面看了眼,见到洗手台上洒落着白色的乳液,还有几块碎玻璃,蒋远周的视线随后落到许情深手上。他目光一紧,忙拉过她的手,“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就凭这玩意,你要跟他拼了?”
“不是?”许情深刚才太紧张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还拿着这东西,“防身嘛。”
蒋远周的手小心翼翼落在上面,他想将它抽走,却发现许情深仍然紧攥着,男人抬头朝她看看,“还不肯放呢?”
许情深闻言,手一松,蒋远周将碎瓶子拿了后丢到旁边的垃圾桶内,“没事吧?”
她赶紧抽回手,轻摇下头,“没事。”
保姆抱着霖霖从角落内出来,“真是吓死人了,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别怕。”许情深轻笑,“没事了。”
付流音双手交握,许情深走到她身旁,“走,出去吧。”
回到卧室,付流音坐在床沿,抬头朝蒋远周看看,“谢,谢谢。”
老白从阳台上快步进来,“蒋先生,凌慎的人都走了。”
许情深坐到付流音身侧,女孩朝她看看,“嫂子,我哥什么时候回来?他不会有事吧?”
“别担心,会没事的。”
蒋远周站定在卧室中央,“老白已经打过招呼了,等付京笙将情况说明后,很快就能回来。”
“谢谢。”
女孩面上还是有担忧,“警察把我哥带回去,是不是因为那些保镖带着枪,他们会不会告我哥哥?”
“你哥请的都是职业保镖,有些事,你想让它不严重,那它就可以不严重。”
许情深走向阳台,朝着楼底下看眼,“那些人,都是你派来的?”
“是,暂时就由他们守在这吧,”蒋远周来到许情深身侧,“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许情深手掌落向栏杆,冰凉的触觉顺着掌心在往上爬。“那……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只能搬家了。”
蒋远周心里咯噔下,“搬家?”
“惹不起总躲得起吧?既然凌家在东城这么有势力,那我们去别的地方。”
蒋远周一听,心里莫名慌张起来,那是不是就说明他今后很难再见许情深了?他板着脸道,“不行!”
许情深朝他看看,“凌慎都敢直接闯到家里来抢人了,难道我们真要让音音一辈子不出门?”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如果搬到别的地方,他反而更好下手?”
许情深轻摇下头,“我也不知道。”
“在东城,你至少还有我。”
许情深心头一颤,有些慌张地避开视线,蒋远周继续说道,“玩阴的,我怕你们玩不过凌慎,而且凌家比付京笙的背景要深得多,在东城,你可以找我帮忙,如果去了别的地方,你还能找谁?”
她拧紧了眉头,视线一瞬不瞬落向下面。
蒋远周侧过身,余光睇向满面出神的女人,“我走了。”
她嘴角轻抿,蒋远周迈出去一步,然后将腿收回来。“是不是害怕?”
“还,还好。”
“需要我在这陪你,等到付京笙回来吗?”
许情深想了想,轻摇下头,“你安排了这么多人在这,凌慎估摸着不会再来了。”
蒋远周回到卧室,老白迎上去步,男人径自往外走,“回去吧。”
两人走到外面,蒋远周也没分左右,直接朝着一侧走去,许情深盯着他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他去的方向不是楼梯口,而是朝着她和付京笙的卧室走去的。
刚才凌慎带来的人将每间卧室的门都打开了,蒋远周要经过的话,有可能就会发现她和付京笙是分床睡的。
许情深三步并作两步追出去,到了外面一转身,就看到蒋远周即将走到次卧门口了,许情深喉咙口发紧,赶忙喊了声,“蒋远周!”
男人顿足,回头朝她看眼,许情深勉强勾了勾嘴角,“楼梯在这边呢……你怎么方向感都没了。”
蒋远周顺势抬起脚步,刚才心里藏着事,压根没想别的,他走到许情深跟前,她嘴角扯动下,“谢谢。”
男人同样扯了下嘴角,“矫情。”
蒋远周带着老白下楼,许情深没有跟下去,危机解除了,却不知道应该同蒋远周说些什么。感谢吗?就像蒋远周说的一样,矫情。那别的呢?
她回到屋内,霖霖还小,惊吓过后有得玩就行,付流音别的也不怕了,就是担心付京笙。
几人也不敢下楼,门已经被踢坏了,许情深一动不动坐在床沿处。
蒋远周回到车上,老白坐进副驾驶座内,让司机开车,“回九龙苍。”
“等等。”蒋远周朝外头看了眼,“等会吧。”老白知道他还是放心不下,他侧过身朝他看看,“蒋先生,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坏凌慎的事,他会狗急跳墙?”
“不怕狗急跳墙,”蒋远周轻笑,“把墙修得再高一些,他就跳不出去了。”
“但是凌慎总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
蒋远周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目光同老白对上,“我可以帮忙,但要想凌慎永远不去骚扰他们,这件事归付京笙管。”
“他……能解决得了吗?”
“他只有开始出手解决了,才会露出破绽,付京笙这人太过滴水不漏了,他的过去干净到让人奇怪,别的事我都不管,我只要管好许情深不受伤害就好了。”
老白闻言,轻点下头,“蒋先生说的是,既然查不出什么,我们就静观其变。”
“凌慎执念这么深,付家这个妹妹他是不会放手的,就看付京笙是一直忍下去呢,还是……”
蒋远周将车窗打开些,手肘支向外面,“你说,他会怎么做?”
“就像您说的,付京笙在东城没什么势力,不管他是做什么的,至少在这一块上,他处在绝对的弱势。”
蒋远周坐在车内,寒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来,隔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一辆出租车从对面开过来。
付京笙很快下了车,蒋远周见状,将手收回去。“开车。”
司机听闻,发动引擎,付京笙原本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侧首一看,目光里,蒋远周的车开得很慢,却也很快就消失在他眼中。
付京笙大步进去,看到了守在院子内的人,他冷着脸往里走,进了屋内后,快步上楼。
“音音——”
许情深听到男人的声音,立马站起身来,“我们在这。”
脚步声由远及近,付京笙到了门口,付流音见他好好的,这才彻底松口气。许情深面色微展,“回来了。”
付京笙走近过来,“你们还好吧?有没有事?”
“没事。”
付京笙看了眼许情深,然后将视线落到妹妹身上,“院子里的人,是蒋远周的?”
“你怎么知道?”许情深问道。
“我看见他的车了。”
许情深暗自吃惊,蒋远周不是说走了吗?这都快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没有。”付京笙脸上的凝重散去些,“都饿坏了吧?走,下楼吃饭。”
谁还有这心思吃东西,许情深精疲力尽,付京笙轻拥住她的肩膀,“这不是没事了吗?”
她听不进去他的安慰,也知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但付京笙就像没事人似地拉过妹妹,“走,吃饭。”
他没有问凌慎后来有没有去而复返,也没有问院子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更没有问蒋远周为什么会在这。许情深喉间轻滚两下,“你被带走后,我实在找不到人帮忙了。”
“我明白,”付京笙打断她的话,“我们又欠蒋远周一个人情,希望有机会可以还上。”
他走到门口,目光扫向那扇被踢开的门,上面布满了凌乱的脚印,男人藏起眼角的锋芒,带着几人下了楼。
翌日。
许情深是被闹铃吵醒的,她刻意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洗漱好后下楼,这会天还没全亮,许情深来到客厅,却发现付京笙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着烟。
她放轻脚步过去,“怎么起这么早?”
付京笙赶紧将烟掐熄,“你还没到上班时间吧?”
“嗯,早起了一会。”许情深看眼外面,“这么冷的天,他们还守在这呢。”
“换班了。”
许情深轻点下头,付京笙朝她看眼,“你给我蒋远周的电话,雇人的这笔费用,我给他打过去。”
“好。”
付京笙抬手将她颊侧的头发捋至脑后,“今天还要去上班吗?”
“嗯,要。”许情深轻挽嘴角,“今天有个小手术要做。”
“拿手术刀了?”
“嗯,希望能顺利。”
“当然顺利,小手术而已,更加不在话下了。”
许情深面上有些担忧,“也别让保姆出去买菜了,附近不是有家超市吗?三公里内免费配送。”
“知道。”
许情深上班的时候,付京笙将她送出去,“下了班之后马上回来。”
“我今天可能要去趟墓地。”
“改天吧,我陪你一起去。”
许情深整理了下颈间的围巾,“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挺忙的,除夕那天还要上班,我想去给我妈上个坟。”
“没事吗?”
“不会有事的,既然凌慎连家里都敢闯了,那就说明哪都不安全,”许情深轻笑,“你把音音看好就成。”
下午,许情深做完手术后跟医院请了一小时的假。
驱车来到墓园,许情深从后备箱内抱出了三束花,盛开的花朵遮住了她的脸,也让她走几步路来变得摇摇晃晃。在门口登记后,许情深冲着看门的大爷道,“我拿不下那么多了,能给我送些香烛过来吗?我要三份。”
“好的,没问题。”
来到方晟的墓碑前,许情深将其中一束花放下,“我先去看看两个妈妈,待会再来看你。”
往上走了一段路后,看门的大爷也将香烛拿来了,许情深蹲下身,冲着墓碑轻说道,“妈,我今天做了个手术,挺顺利的。”
她将香烛点上,然后将钱给了大爷,许情深站定在墓碑前,“最近事情很多,没来看你们,对不起。”
“又要过年了,我给你们多烧些纸钱过去,不要舍不得花。”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许情深回下头,看到了蒋远周。
她一点都不吃惊,“你是跟着我过来的?”
“路过墓园,看到了你的车。”
许情深没有拆穿他,哪里偶遇不好,非要选在墓园?
她掏出带过来的毛巾,然后擦拭着墓碑,蒋远周单手插在兜内,盯着许情深的背影。
“这个年,你打算怎么过?”
许情深手里的动作微怔,然后装傻。“什么怎么过?”
男人没接话,许情深目光落向许妈妈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我肯定不会回许家过,但过年过年,当然是要和家人一起过……”
蒋远周垂下眼帘,有些话到了喉咙口,知道说出来后,会被人说不现实,却又不说不快。
“你的每一天都在和别人一起过,许情深,这个除夕,你能不能和我过?”
许情深的心跳声瞬时被冻住了似的,她不知道蒋远周怎么能开得了这样的口,怎么会想到让她陪他过年?